第七百七十六章探明虚实
何老二从人群里钻出来,脸就像霜打的茄子,哭丧着回来。
“你他娘的说话呀,看到了什么?”几个药贩子急问道。
“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人家这次是动真格的,你们知道我进去看见了啥?”何老二话都说不好,活了半辈的老江湖,在这场面下急得快哭出来。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问道:“看见了什么?”
“那屋子里满满的都是药,堆得跟山似的,我这鼻子也算是精,进去一闻便知道,用的可都是好药,一点掺假也没有!”
“还有呢?”
“屋子里好多大夫在看病,大病给些缓药,把人送走,治不了就说没办法,小病的话都给瞧得仔细,还有扎针的,煎药的,跌打的,就不论那些药多少钱了,光是那些柴禾,我看呢就得不少的钱!”
几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安济坊门前的石阶上,喃喃道:“这么多的钱,不要钱白送出去,这安济坊后面的东家真的就这么多钱?”
一个药贩子回过神来道:“不对,天底下谁人有这么多钱白白送给这些穷鬼?一定是咱们的竞争对手使的诡计,用这种方法先搞垮咱们,只要咱们退出江湖,他便可以想卖多少就卖多少,以后再加倍把药钱赚回来!”
其他人纷纷附和道:“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事出反常必有妖,咱们只需坚持住不被打垮,将来这安济坊自己先垮了,咱们就有出头日!”
药贩子们自我安慰着,他们还能盼着出头之日,不得不说他们的心理自我安慰能力挺强。
以为熬到了梁川的药店自己内哄,生意能迎来转机,却没想到,半道杀出个程咬金,梁川只是给他们一条绳上吊,安济坊这做法完全就是往他们嘴里灌毒药!
安济坊的管理者正是陈熙春。
她听说屋外有人闹事,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出门制止。
陈熙春走了偌大的一个圈,时至今日却依旧独自寓居于汴河大街后的孤巷内,虽然生活上富足,内心中却无比地落寞。
时不时有梁川过来安慰与他,安大夫也会给他开药,夏竦到了昨夜亲自到了她的居所。
夏竦并没有跟她说什么阴谋,也没有说什么诡计,只是请她出来主持安济坊的运作。
她自己的女儿夏雪也要主持另一个机构——居养院。
陈熙春没有多想夏竦为何要请她去,她一听说这个安济坊的功能,没有夏竦再多说,她自己便展示出了极大的热情!
陈熙春,不,她没有忘记自己是那个曾经叫作吕一的身份,她与她的父亲曾经也有过艰难困苦的岁月,在那岁月中,两人连病都不敢生,一场小小的伤寒可能就会夺走的她们的生命。
生病,对他们父女来说是如此残酷,以致于小小年纪的吕一就懂得自己要藏一些私房钱,哪一天她的父亲倒下了,她要用这些钱去抓药。
钱往往不够,或着只能免强应付一两副,穷人的命还是硬,大多只能靠着自己的身子硬扛过来,或多或少都会落下病根。小吕一小小年纪就有忧患意识,正是这样,他们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却也在她幼小的心灵种下了渴望生机的种子
富贵名利与这种行善帮扶的机会放在她面前,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哪怕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积一点德行一点善。
陈熙春换上了一身宽松的麻衣,早孕的几个月都有先兆流产的危险,她却顾不得那么多,请示了一下安大夫,安大夫的回答是只要不做太过危险的动作,多做一些活活动一下筋骨,反倒有利于胎儿的成长!
陈熙春出门一看,只见一位将军正在帮他管理着人群队伍,原来安济坊外乱哄哄的人群,碰到这群丘八阎王之后,家里的病人再急也没人敢造次,乖乖排着队秩序好得不能再好!
高干晓得陈熙春的身份,梁川偷偷给他托了一个底:这位将来怕是要进宫当贵人。他本来就是一个七面玲珑的人,见了陈熙春自己一阵小跑,上面客气地不能再客地主动行了一个礼。
“姑娘真乃仙姑下凡行大善,我替这城中的百姓谢谢姑娘大仁大义!”
高干现在就是知道陈熙春的身份也要揣着明白当糊涂,想往上爬的基本素质就是肚子里要藏得住话。
事情可以做,话不能乱讲。梁川给他托底,无非就是要他来照应着这陈姑娘,天大的功劳一件,他能不卖力地做?
“将军有劳,兰庭快去给将军倒一碗凉茶去去暑气!”
陈熙春此时蜕去了身上的脂粉气,更像一位农家的姑娘,身上沾着草药的污渍还有汗渍,忙完来不及洗手,一双纤手可劲地往衣服上抹着,这分直接,看在高干眼中更显得亲昵。
陈熙春可不知道梁川给他安排的这一出,她也不知道这安济坊是梁川安排成立,只当是夏竦的意思,打心眼里对夏竦更敬重了三分。
夏竦做的官多大她是清楚的,高干却也能主动来主持公义维持秩序,小小的善意也赢得了陈熙春的好感,陈熙春朝他施了一个福,让婢女兰庭去倒凉茶。
高干接过兰庭递过来的凉茶,茶用最粗制的海碗盛着,上面还有一些污渍。眼下排着队的差不多有数千号人,他们用的器具都是安济坊提供的,根本没办法清洗得仔细。
高干却是当作没看见,接过茶碗连声道谢,仰起脖子一口饮得干干净净!
“痛快,这贼老天真是热得很,多谢姑娘赠茶!”
“将军保一方平安,民女只能以茶解渴,实在不足挂齿!”
高干一听陈熙春的话,心中顿明如天光般明了。
这姑娘明明是一口南方的口音,却梁川却跟他说是夏竦的故人之女,来自于京东路齐鲁大地,这不是说不通。又说这姑娘将来贵不可言,难道这又是梁川的。。
高干越想心跳越是加快,梁川这厮胆子太他娘大了吧,竟然想把女人送进宫。。不用想,这女人铁定跟梁川有什么瓜葛!好家伙,这才是拉关系的最高境界,他有本事把关系拉到宫里,人才啊!
几个药贩子还在观察到底是什么神仙人物,这么神通广大敢这么拿钱不当钱。却见陈熙春从安济坊中出来,一行人立即紧紧地盯着陈熙春不放。
又见高干对陈熙春如此客气,一行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的竟然连高干都对对她如此客气
,那后台显然比高干还要大!
什么来头?
何老二目不转睛地盯着陈熙春看了半天,嘶,有些奇怪地说道:“你们快瞧,这个安济坊出来的姑娘像不像子樊楼前些年红遍汴京城的头牌吕一姑娘?”
其他几个一听,当即扯着脖子踮起脚齐齐看了过来,眼神中带着狐疑。
药贩们越看越像,他们以前也去子樊楼听过吕一唱的那首神话,当真惊为天人,只是后来紫禁城横空出世,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国色天香,而且是色艺双绝的那种,吕一的热度才被压了下去,这些年已经没有当年的红。
还好陈熙春是在城西做公益,要是在城东的马行街,那不出半天马上就被人给认出来,因为那里都是有钱的款爷,而这些来蹭药的大多都是穷人,谁有闲钱去子樊楼?
“有点像啊!”
“最听说那吕一已离开子樊楼,早有人替他赎了身,杨崇勋家的公子不是对那娘们痴迷不已,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吧,杨家不去贪别人家的钱就算了,他还能大发慈悲?”
几个人越看越狐疑,就差上来指着陈熙春的鼻子质问一番。正巧高干眼睛扫了一圈,正好落到这几个獐头鼠目的药贩子身上,立马看出了这几个药贩子不怀好意,嘴巴一努,示意手下们给我上去瞧瞧!
丘八们动作极为敏捷,很快便把这几个正在窃窃私语的药贩团团围住。
药贩这才反应过来:“军爷我们没有闹事,这是为何。。?”
这就心虚了?
高干冷笑道:“你们他娘的刚刚在说什么这么起劲,说出来让老子一起听一听?”
人群里,高干甫一到城西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几个药贩子,别的求医的人都是落魄得跟叫花子似的,就这几个鸟人,一身光鲜从头到尾清一色的丝绸大氅,根本不像是来求药,倒像是来坏事的!
高干第一时间就以为,这些人怕不是夏大人的对头派来的,准备借机坏事的人,现在一看果然这些人来路不明!
几个药贩子一着急道:“我们几个呢就是顺路,顺路过来瞧瞧!”
高干道:“哦?顺路?这么巧,那一会也顺路去老子的巡检司衙门去做做客!”
几个药贩哪里敢去?巡检司这些年算是收敛了许多,要是放在太祖朝那就是阎王殿,当年的京城巡检司使王彦升可是跟太祖爷立下汗马功劳的人物,人家那叫什么胆子,敢半夜去敲诈当朝宰相王溥,后来被贬到地方去养马,王彦升的教训在前,京巡的巡检才稍稍不那么张扬。
可是收敛的原因是人家学聪明了,不去碰那些豪门,对他们这些江湖小虾那可是一百个放心,放心大胆地整,痛快心黑的敲诈,一点都不会手软!
几人想逃?哪里有去路,被丘八们架着扯着直接拖往巡检司。
旁边的老百姓看得吓得腿都在抖,刚刚这几个药贩子算是最老实本分不过的,一点犯法的事也没做,而且他们明显身份地位也比较高,就这样还被这些丘八们一把拖走,一点情面都不讲?
这震慑作用比起虐刚刚两个打架的市民,威力可大上百倍不止!
第七百七十七章忙前忙后
高干知道这些人不是什么善茬,反正没安好心就对了,带回去敲打一番一定会有什么收获。
自己要向夏竦邀功,那不是得拿出点什么成绩才行!
“姑娘放心,有我高某在汴京城一天就立誓保这一方百姓平安,闹事者我高某绝不姑息养奸!”
刚刚高干对着老百还一口一个老子,这会就成了高某,看到还是知道进退。
陈熙春刚刚自然也瞧见了何老二几人的眼神。
那种冷漠的白眼与轻蔑她在子樊楼里不知见到多少次,眼神中说的什么不用语言她也能知道。现在转变了身份,再看到这种居高自傲而盛气凌人的眼神,仿佛揭开了她心中最深处的伤疤。
她很感激高干,这位将军竟然一眼就知道这些人不怀好意,竟帮自己解了围!
陈熙春心中先是一寒,竟然又是一暖,她看高干的样子,竟在他身上看到了三分梁川的身影。
高干就是受梁川的影响!原来也就是个老兵油子,现在成精了,沾上了三分人味。
“将军若是他日手下的军士有风热伤寒的请一定送到安济坊来,我让大夫尽心给将士们诊疗!”
高干听闻,往后退了一步,毕恭毕敬地抱了一记老拳行礼道:“我替我手下这些爹不疼娘不爱的夯货们先行谢过姑娘仁义!告辞!”
夏雪正在主持居养院的工作,一听说安济坊这头一个时辰能打三场架,急得是想看热闹又不敢擅动,刚听说巡检司的人来带走好几个人,后脚就追了过来,可是热闹已经落幕。
他老爷子与陈江宁是世交这事夏雪早就知道,却不知道自己何时还多了一位姐姐。
想必是陈江宁在早年在外风流不敢往家里带,现在到了寻人家的年纪,便送到京城来,让老家伙帮忙物色一处好人家。
老家伙也真是闲的,自己女儿的婚事都没有着落,竟然还有闲功夫帮着外人拉红线?
这些日子红娘们再没有往夏家上来提亲拉线,一来城里但凡正经一点的人家都知道了夏家这位千金的轶事,望而生畏!二来夏竦对这些红娘意见极大,差点就动了杀意,早放出声去,谁要是敢再拿他女儿的事乱来,就要了谁的命!
夏竦那在西北可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的将军不听他的放杀了也就杀了,一下眼皮都不带眨的!这杀人魔王冷血胖子的名号早就传开,谁也不想拿他的事来试探。
这样的结果就是夏雪的亲事终于又冷落了下来,倒是让夏雪自己高兴得不行,想到心心念念的孙哥哥,她终于又看到了美好人生的希望!
本以为没上来说亲,自己就可以解禁出门再出去与孙厚朴相会,没想到夏竦又再下了一次死命令,到成亲之时,再不许踏出夏府半步。
夏雪本想再去撒个娇跟以往一样把老家伙摆平,没想到夏竦这次是来真的,脸臭的一点软都不吃,臭骂了夏雪一顿,将她锁在府中。
夏雪哪里受得了这非人的监禁,无奈只能把娇撒到一把带大她的仇富处
仇富心疼夏雪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说是千依百顺,要星星就不会给月亮。一辈子给夏家当牛做马,两个父女那一点小心思还不晓得,夏竦唱了黑脸,红脸的角色自然就只能让他来唱。
仇富假装让夏竦训斥了一顿,这才苦着脸回来跟夏雪报忧。夏雪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良心,心疼地看着仇富,一个劲地道歉说不想出去。
小女孩哭一阵哪里会忘了想要的糖?
仇富反而安尉夏雪道:“老爷年事已高,现在又一心忙于国事,官家正当倚重老爷之时,小姐你切不可再给老爷分心。。”
“我听你的,我不出去了。”夏雪嘟着嘴道。
仇富哄着小姑娘道:“我听老爷说最近他与梁川要办一家收养孤寡老人的居养院,只是一只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帮忙,刚刚我就跟老爷说了,可以让你去帮忙,不正了却了他一桩心事?”
夏雪一听立即打起精神问道:“我爹他肯吗?”
仇富朝夏雪使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欢喜的夏雪一蹦三尺高,跟个孩子似的拉住仇富的手:“还是仇叔你最疼雪儿!”
在两只老狐狸的联合诈骗之下,夏雪同意接管居养院的事宜,夏竦还告诉他,当年的世交陈江宁的女儿也会同她一起经营另一家安济坊。
夏雪这才知道原来还有陈熙春的存在。
当夜夏雪就迫不及待去找陈熙春。
两个女人撞在一起,没有擦出火花,倒擦出了好感。陈熙春长得很漂亮,第一印象就给夏雪留下,人又知书签礼,却没有传统大小姐的做作,因为陈熙春从小吃过苦,知道如何做人才不会得罪人。
而真正打动夏雪的是,两人不经意聊到了两人的身世,两人的母亲都早早地离开了人世,讲到动情之处,夏雪抱着陈熙春两人哭了许久,当即结为异姓姐妹!
第二天两人便忙开了,汴京城消息传播最是灵通,有病无钱治的苦命人比汴河里的鱼还多,两人一开始,便忙到差点倒在地上。
居养院倒还好,想要进居养院都要经过严格地筛选,还要签定契约,如果被查出来是造假混饭吃,将会吃官司!
安济坊就累惨了,里面的大夫一刻也不停地给病人把脉问诊,饥贫残病的人群一眼望不头,连小婢女兰庭都受不住这份苦差事,从早到现在抱怨了无数次!只是大小姐身子不舒服都坚持了下来,她更没有娇情的理由。
居养院大概就是最适合磨养这个女儿心性的去处,自己这个女儿虽然没有教养,但是从小却是锦衣玉食,没有受过一丁点的委屈,更没有吃过一点苦头。
大抵全天下最丑恶最让人心寒的事都会发生在这所小小的居养院当中,在她出阁之前,是有必要让她成长接触这些东西,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大人!
不得不说,梁川的安排真是一环扣一环,把每一步都算计得相当的到位。
居养院既然锻炼夏雪,又能让夏雪重新获得世人的认可,让世人真正认识自己的女儿,这招真是一
箭三雕!
比起其他的功利目的,如果可以让自己的女儿改变,其他的好像也算微不足道!
竟然来晚了!
夏雪讪讪地,好不容易盼来一场热闹可以缓解一下紧崩的神经,没想到好戏散场得那么快,悻悻的夏雪只能去看看自己的姐姐陈熙春。
陈熙春可能是被刚刚几个药贩子的眼神刺激到,回忆起一些痛苦的往事,坐在药案上磨着羊角,这是一味极为凉薄的中药,怔怔地正失神。
夏雪看着满身污渍的陈熙春,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一把抢过了她手中的羊角道:“快去歇歇吧,瞧你的脸色都差成什么样子了!”
陈熙春绞着手指头,头低低地道:“累不?”
“哪能不累啊,又让我家那死老头子给骗了,早知道这么辛苦,还不如让他锁在家里!”
陈熙春低低着头,还是绞着手指,虽然这个便宜妹妹认识的时间不足两天,可是她确实没有说话的人,而夏雪的脾气也很对她的胃口,直爽的性子大大咧咧,没有一丝做作的违和感。
“你爹都是为你好,夏伯伯的年纪也那么大了,你能在他身边好好尽孝,我。。”
夏雪只以为陈熙春想起了远在京东路的陈江宁,却不知陈熙春触景生情,想起的只是那个几个鸡蛋就把她卖了的亲生父亲。。
“好了好了,姐姐我不说了,你歇一会,我帮你来磨!”
这几日梁川一头扎在城西,办居养院安济坊漏泽园三个事背后牵扯太大,又是花大钱的事,梁川便没有拉上孙厚朴与石头两位好兄弟。
孙厚朴舍了家业,石头更是不远万里离家,不就是为了多赚一个铜板,谁也不欠谁的,大家口袋里的钱更不是天上刮来的,自己没理由凡事都要他们来买单。
谁料,这事被两人知晓一后,又把梁川一通埋怨,便是要出钱又怎么样,这一点小钱他们还出不起怎么了?
两人不理解梁川的心意,眼下石头忙着顺风镖局,不过因为有许多大官也需要顺风镖局的业务,有他们在背后罩着,顺风镖局比想象的要顺风。
两人没有知会梁川一声,就主动到了城西,三所福利院的筹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买屋宅和重新改造这只是其中最简单的一项,复杂的就比如人手的招聘和基础的物资的筹集,这些要花大精力,光光梁川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完全。
大到床铺车马,小到炭盆火炉,还有炭薪被褥,还有一些急需的衣物以及食物,短短几天的时间梁川根本不可能面面俱到。而完成这些物资的采购,最擅长的就是孙厚朴手下的这帮伙计,他们高效而且专业,瞬间就解决了梁川的燃眉之急!
石头跟着在后头帮忙,他只想还梁川的人情,虽然这跟着要砸进去无数的钱,但是他现在看钱比看任何物品都要淡,钱现在来得太快了,他真是一点都不心疼。
孙厚朴却是带着一点小小的私心,因为他的心上人夏雪就在活忙这些事!
第七百七十八章委屈夏雪
安济坊与居养院两处福利院都有了人操持,唯一剩下的就是漏泽园。
这地方是人生的最生一程,也是最不受人喜欢的地方,反而这个地方却是更应该细心经营的地方。
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说得容易做到却是难上加难。
孙厚朴围着居养院忙前忙后奔波了好些天,人都跑瘦了一大圈,帮着夏雪把居养院大小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条。
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夏雪习惯性地对着孙厚朴有一种天然的使唤性,张嘴就是朴哥儿这里缺了啥,那里短了甚,让伙计置办一下,居养院在孙厚朴的帮忙下,各项物资都比安济坊来得充盈。
但是相反,居养院的物资虽然多,但是经营的难度却是比安济坊大上许多!
韩令坤的宅子在梁川的改造下,三十多间厢房改成了近五十间小房间,每一个房间满打满算只能容纳下五个人,也就是说韩令坤的这栋宅子最多也就容纳下二百多号人。
安济坊则没有这些问题要考虑,虽然每一天安济坊的人都有数千之巨,但是他们更像流水线一般,诊完脉拿了药就走,安济坊不会留下病人,只负责开药看病!
因为安济坊的定位本来就是看一些小病轻病,重病只能缓解和拖一阵,若是连重病也负担,那就必须用上一些高级的药材,这是梁川所无法负担的。
穷人得穷病,穷病还需穷药医。若是连贵人也来治病,那安济坊就失去了他存在的意义。
二百多号人,梁川看到居养院都忍不住叹息,这规模实在太小,无异于杯水车薪,居养院现在存在的意义,真的像夏竦说的,更像是在做秀,而不是办实事。。
心高气傲的夏家千金大小姐从陈熙春那里回来,陈熙春的低落不知不觉也感染到了这个小姑娘,因为居养院也是一处气氛压抑到让人窒息的地方。
整个居养院全是让人头皮发麻的苦相,众生所有的悲苦困厄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有人把老人背到了居养院的门前,扔下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老人,头也不回地走了,老人在身后还念念道:“娃儿你走慢些,当心别磕着!”
夏雪见了这一幕气得跳脚在背后大骂:“他都不管你死活了你还担心他摔着?老天爷要是长眼的话不活劈了这畜牲!”
还有人把亲人骗到了居养院门前,装作去买东西,再也不回来,夏雪出门一看,小孩子两个眼睛间距奇大,一张大饼脸流着口水,竟然是个痴儿。。
小孩子哪里懂得父母的心酸,嘴里还呼唤着爹娘:“爹。。我饿。。”
小姑娘眼泪不争气地就流了下来!
夏雪打小就没有娘生养,从小跟着一心上进忙于公事的夏竦,父爱母爱缺得不能再缺,本以为自己就是这世上最孤苦无依的怜儿,没想到自己就是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比起眼前的这些人用天上地下来形容都算过份。
她还一个劲地埋怨自己的父亲,如亲见到这些人世间真正可怜的场面,他才知道,自己是那么地娇情!
也不知居养院与安济坊开张收纳治疗穷人这个消息如何传播开,大家争相恐后地挤了过来,生怕落到后头,没了机会!小小的居养院一天的功夫,竟然收纳得差不多!
许多人来得迟,得不到居养院的接纳,竟然在居养院门前叫骂了起来!
来者是一名三十岁开外的中年人,四肢齐全耳聪目明,一双王八绿豆眼就没有个正形,到处打量乱转。
看着也不像是有脑疾的人,但是人一走近身上就散发出一股久不梳洗的恶自,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流氓气!
这人原来是城中的青皮赖贤,但是为人太懒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又沾上了赌瘾,没钱了就在汴河上揽些活干,有钱了又马上进赌坊输得清洁溜溜,平时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时常被东家发现,就被撵狗似地撵走!
最近因为偷东主的货物去私下售卖,又被主雇给赶了出来,闲来无事腹中饥饿一路觉着奇怪,便跟着人群到了城西。
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赖贤喜得每个毛孔都在欢叫,天底下还有这种好去处,可以让人白吃白喝!
一问之下,要入居养院的条件也很简单:但凡无家可归的流浪人氏便可以进入!
这不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他没有家更没有亲眷,活了三十几岁有人都当爷爷了,他还连个媳妇也没有娶上,就因为他又懒又好赌,街坊知道他为人的,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
赖贤流着口水就要往居养院中闯,便夏雪给一扫帚轰了出来!
赖贤大骂道:“臭娘们,你们这不就收留我这样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吗?刚刚我瞧见那些傻子都能进这院子里吃闲饭,如何我进不得!”
夏雪是什么人?薛桂与詹这荣两个人想戏弄她,她都敢当面翻脸扬言要弄死两人的狠主,平时娇生惯养,谁对她不是客客气气的,但凡有脑子的人谁敢上来就骂?
“你是个什么玩意,也配到这里来混饭?”
赖贤最擅长的就是与人斗嘴撒泼,一张利嘴立即刻薄道:“哦豁,你们里面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莫不是你这小娘子养汉的地方?哥哥我身子壮得狠,你要不要把哥哥留下,晚上咱们一起看月亮?”
夏雪大怒当街就骂道:“回家看你娘去!”
赖贤淫笑着道:“我娘早死了,要不我吃点亏给你当儿子,小娘子你赏我两口奶吃吃!”
“你!”夏雪刚刚才哭过一阵,这一下竟然被厮当着众人的面这般调戏,气得当场就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不说夏雪金尊玉贵,打小也是夏竦含在嘴里怕化的可人儿,什么时候有受过这份侮辱,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心比天高的她如何受得住!
当街与赖贤对骂已是自降身份,更何况让他这份言语轻薄!
这时,正好孙厚朴带着一批粮食正好运回居养院,见赖贤正当街调戏着赖贤,气得他寒毛倒竖,跳下马来一把扯住了赖贤的衣领!扬起拳头就要砸在赖贤的头上!
孙厚朴向来温文而雅,一向不
会那打架厮杀的勾当,更不是赖贤这种街面混出来的泼皮的对手,拳头还没落下,反被赖贤反手一推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上!
夏雪一看这情形,母老虎的本性瞬间爆发,一把抢了上来,伸手就要去挠赖贤的脸!
赖贤作势欲躲,加上周围的老百姓群情激愤,人家夏雪做的是善事,他却在此地捣乱,只怕一会形势一边倒,自己不好脱身,眼睛往人群较疏的地方一扫,就要闪人!
孙家的伙计一看自己的东家被人摔打,这打人者还要跑掉,哪里肯答应,一群人三下五除二全围了过来,急躁的已经上脚踹了过来,再不济也用身子挡着赖贤,免得让这小子给溜了!
孙家的伙计里三层外三层将赖贤围了起来,拳头好似雨点一般落到这小子身上,孙厚朴从地上爬起来不解恨,自己也加入到打人的行列。
现在他才算能理解为什么梁川凡事能动手的一般不动嘴,不动手哪里能让人长记性!
把他绑起来,千万别弄死了,一会送到衙门给高大人发落!
送去开封府程琳才懒得管这档子事,得送去给高干才能让这小子尝尝人生的滋味!
伙计们就近赖贤绑在一棵树上,有人找来鞭子,当着百姓的面直接就将起来!
赖贤嘴里还在叫骂道:“好啊,你们这些贼子敢动用私刑,我一定要去告你们!”
如果赖贤知道高干与孙厚朴的关系,他一定不会再这么嚣张。
夏雪见孙厚朴没事,又看了一眼还在叫骂的赖贤,甩了一下脸色,重重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进了居养院。
先是看到那么多直击人心的世间心酸场面,接着又碰到赖贤这种极品人渣,还让赖贤给骂哭了,夏雪一肚子火无处宣泄,即便是看到了想念的朴哥哥,在气头上竟然连孙厚朴也不想搭理了!
孙厚朴连忙追进去门道:“大小姐你还好吗?”
夏雪怒气冲冲脸上还挂着泪珠地道吼道:“你看我这个样子像还好吗?”
孙厚朴心情也不好,刚刚吃了一跤,然后还要受夏雪的脾气,好在这些年跟着梁川,什么苦也都吃了过来,只等夏雪把气全消了。
两人的感情是真的,脾气更是真的,原来总觉得什么都是那么甜蜜,现在一看,这些才是真正的生活中的矛盾,那么不可调和。
欢喜的时候两人蜜里调油,矛盾的时候两人就有一股水火不容的意味。
孙厚朴总算能理解夏雪老爹的苦,却实这姑娘真不是凡人!
赖贤被动了真怒的孙厚朴绑着打成了蜂窝,汴京城不是法外之地,却是有权有势之人的逍遥之地!
这事起因错在赖贤,早激起了公愤,就是活活把他打死也没人会替他说一个字。
夏雪看来受的刺激极大,将居养院的事情处理后,也没有缓过劲,丢下孙厚朴便回了夏府。
孙厚朴觉得百般不是滋味,将收买的粮食送进居养院也回了紫禁城!
第七百七十九章上门女婿
孙厚朴一脸悻悻地回到紫禁城,正好遇见梁川带着石头,两人闲来无事,约着去把漏泽园的几项事宜置办妥当。
孙厚朴无精打彩,像落败的公鸡,这些年生意再难做的时候也罕见他脸上挂着这副表情。
一回紫禁城,孙厚朴就失魂落魄地躲在屋子里,见了谁也是一言不发。
石头没见过孙厚朴这般模样,连连问梁川道:“他这是怎么了?”
这些天梁川确实忙,一心想把几个福利院做成实事,难度不比当初筹建紫禁城来得小,甚至碰见的问题会更多。
紫禁城与富贵人士打交道,在他们眼里,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在穷人眼里,事再小他也是事,只会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揪着不放!
梁川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现在看来,人生除了生死其他不过是擦伤而已,孙厚朴跟自己还有石头,几个人虎穴龙潭都闯过来的人,除了什么东西能让他们无法释怀,只有一样东西!
那该死的爱情!
“他今天去哪里了?”梁川问道。
石头道:“早上我去镖局的时候还碰见厚哥,好像是去城西去寻找夏姑娘,一回来就成这个样子!”
梁川无奈地道:“八成是受气了!”
“哈?受什么气?”石头一脸蒙逼!
梁川拍拍石头的背道:“你还年轻,年少不知愁滋味,强说新词赋旧愁,这东西等你哪天碰上了喜欢的姑娘才能亲身体会,否则我跟你说再多,你不觉得我有病,也会觉得你厚哥有病!”
石头听得一脸错谔,还真能有这么严重?
“吩咐金瑶准备一些酒菜,酒要有些度数的杜康或是老白汾,一会我与你厚哥喝一盅,得排解一下他心中的苦闷!”
石头还是一脸茫然地问道:“有用吗?看厚哥的样子也没有心情去喝酒吧!”
梁川一副人生导师的样子道:“你不懂,老话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这病呢基本是无药可解,但是一醉可以解千愁,区区心病还怕解不了?”
入夜,孙厚朴独自一人在天台,八月的风带着北地的寒意,吹在脸上已有几分刺疼。
梁川带着石头备好的酒,整整一大坛子的老白汾,领着石头上了天台。
石头好奇梁川又要怎么开导孙厚朴,硬是要跟着上来天台。
孙厚朴看着万家灯火,眼神中很是迷离,这种就是典型的痴情少男的症状。
金瑶布了一桌不是太丰盛的菜,梁川看了看点点头,金瑶便退了下去。
“你们上来干嘛,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孙厚朴的话有些沙哑,心情显是沉重到了极点。
梁川应都不应石头的话道:“当初咱们三兄兄弟在大漠里吃土看星星的场面还记得不!”
石头兴奋地道:“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醉卧沙场笑谈人生,我第一次看到那般壮丽而苍凉的景色,忘不了!”
“汴京城美还是定川寨的景色美?”梁川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摆好了酒碗,偌大的一个白瓷大碗,三个正好。
石头想了想道:“汴京城有烟火气,万家灯火辉煌璀璨,定川寨万里无垠一望无际,各有千秋!”
梁川抬起酒坛子,撕掉上面的封泥,一股岁月积淀的醇香散发出来,这种纯粮食酒是最古老的酿酒法之一,也是最正宗的酒味。虽然酒精的度数没办法达到后世的浓度,却也回鼓掌无穷,沁人心脾。
“哇,这酒了不得,我刚是鼻子吸了一下就要醉了!”
汾酒的特点就是清香怡人,酒味浓而不烈,芬香四溢,初试白酒之人最适合不过。
梁川满上三大碗,对着石头道:“先饮了这一大碗!”
石头虽然不会酒,但是梁川让他满饮便
是一碗鸩酒他也毫不犹豫地吹了!满满一碗泛黄的老白汾,石头硬是捏着脖子咕咕咕一饮到底!
“怎么样!”
“好辣好辣!跟吃火锅似的,我的喉咙到胃里全在烧!”
“快吃点菜压压那味!”
石头忙不迭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菜往嘴里送!
孙厚朴偷偷往石头处瞄了一眼,心道,你小子还是太年轻,这么快就着了梁川的道,梁川那酒量是凡人能比的吗,他的喝酒法你也去学?
梁川也注意了孙厚朴,嘴角轻轻一扬,好似说给孙厚朴听的:“咱们刚刚说到哪里了,哦对了,石头你觉得哪里的景色美?”
酒味当头,石头呛得好不儿狼狈,哪里还有心情去管哪里的风景漂亮?
梁川也举起酒碗把海量的酒水喝水似的仰头一饮而尽,喝完还不痛快,自己又倒了一碗,在两人的目视下,又是咕咕咕喝得一干二净!
这酒的度数充其量跟啤酒差不多,一坛子喝完差不多微熏,想醉有点难!
“石头啊,你还年轻,成家立业的事一定要考虑清楚。”
石头眉头一皱,怎么突然扯到了他的事来?是不是有点离题了?
“我的事不急哈!”
梁川自言自语道:“女人呢,好比这两种不同的景象,有的风情万种,有的小家碧玉,有的狂野不羁,有的温婉动人!”
石头有些尴尬,他完全听不明白梁川想要说的意思,孙厚朴何其聪明的人,一听便明白,这些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有些女人生来就是大富大贵的命,咱们的出身跟人家不一样,攀上人家就是咱们祖上积德,还要想女人低下身段跟咱们低眉顺眼的,那就要求有点过了!”
这种指桑骂槐法孙厚朴听得实在有些憋屈,也不杵着,走到酒桌旁端起酒碗喝得更痛快!
孙厚朴的酒量比石头还差,喝完咳得双眼通红,把碗放在桌子上对着梁川道:“三哥再给我满上!”
石头想劝,却又瞧着不对劲,起了半个身子,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拦好还是不拦好!
梁川又倒了一碗:“悠着点,这酒劲不小!”
“要的就是这种味道!”孙厚朴憋了一肚子的不痛快!
两碗酒下肚好似已经到了孙厚朴的极限,一张白脸变得粉红,愣小子一口菜也没往肚子里垫!
“你说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不就是亲爹本事大吗,我是庶出的不假,可是我不比任何人差啊,放眼当下的汴京城,有哪个王孙子弟比咱强的?”
梁川心道,终于肯把心里的事说出来了?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孙厚朴看来还是没喝醉,闷坐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梁川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夏雪那小娘们的脾气上来,你吃不消了?”
这分明就是一记暴击,击得孙厚朴方寸大乱。
石头在一旁看得大气都不敢出,这个夏雪跟她的姐姐性子一样泼辣,但是他姐姐还在父样的控制范围内不敢造次,夏雪就不一样,泼辣得好像天地间再没有任何是她的束缚,包括夏竦。
酒是一碗接着一碗,这下两个人不敢再乱接了,若是酒倒过来就仰头喝干净,那一会就得抬走了。
梁川吃了几口菜,自己先把酒给干了,他那喝酒的架式比他打架的样子还要猛,气势更加惊人,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
梁川抹了抹嘴,对着石头苦口婆心地道:“石头啊,上门女婿可不好当啊!要给人家当牛做马,还要给人传宗接代,可重要的是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出去外面连头都抬不起来!你想一想要是你做上门女婿,以后咱们想喝顿酒,还得看你家那娘们的脸色,声音大一点都不行,
这他娘能痛快?”
石头听得更糊涂了,先是看看梁川再看看孙厚朴,奇怪地道:“三哥我哪有那个胆,我们老郑家现在就我一棵独苗,我除非有你这样的胆子,否则上门去给别人家做儿子,就算我藏到天涯海角我爹也一定会弄死我的,这点我跟你保证!”
说完石头才反应过来,这话原来不是说他的,而是说的孙厚朴。
孙厚朴满眼尴尬,虽说现在这三人里就数他赚的钱最多,但是他的人生却是最不如意的。
因为是庶出,当年他自己背出孙家自立门户,这种行为在任何时候都是大逆不道的行为,现在又喜欢上了当朝第二大员夏竦的千金,怎么看都是一段孽缘!
许是酒意上头,孙厚朴有些颤狂地自认道:“我才是那个上门女婿!”
这一下石头更不敢说话,他这时候要是再乱说话就是对两位哥哥的不尊重,把眼前的那一碗酒自己先干了,然后一抹嘴溜之大吉!
“我给忘了,镖局那里还有事情,你们吃好喝好!”
空旷的天台上现在更显得寂寥。
梁川对着孙厚朴道:“把那一碗喝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孙厚朴眼眶越来越红,他的腹胃如火在烧,这碗酒要是喝下去绝对会喷出来,可是喝完酒那感觉真的不错,那种不爽的感觉好像一扫而空。
死就死吧!孙厚朴心下一横,端起酒碗闭着眼全部倒进了肚子里,可怜的肚子本来就没有吃东西,此时就像大海一样翻腾,刚下肚时还好,谁知过了几个呼息,那酒意就直窜喉头,他再也忍不住,一口喷了出来!
梁川连忙上来帮孙厚朴抚背,地上满是呕吐的污物,孙厚朴吐了半天,将刚刚肚子里喝下去的酒水完全喷了出来,抬起头,两个通红的眼睛就像灯笼似的。
“咱们都不是老天爷眷顾的人,这世上的好事哪里能都让咱们给占去了?”
孙厚朴喘着粗气忿忿地道:“我要的。。又不多!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过份吗?”
梁川道:“你还敢问我过份吗?你自己看看你的身份,连个家世也没有,日后夏雪过门到你家里,问你家是做什么的?你说你爹原来是走私茶叶的!这合适吗?退一万步讲,不说你爹,万一外人问你娘的身份,你说是一名小妾?你说让夏竦的脸往哪里搁?”
这才是孙厚朴真正的软肋!
“夏竦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他要面子胜过一切,绝对不可能允许他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位商人,除非有能让他低头的利益因素!”
梁川眼中充满着坚定,问道:“这些你有吗?”
孙厚朴很狂躁,酒精让他人不舒服,梁川的话更是刺激到了他敏感的神经:“我不管!三哥你说好的要让我娶上夏姑娘的!”
梁川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想要你一句话,你如果真是爱着夏姑娘就要不掺杂着其他私心,对你不好对夏小姐更不好!如果你真的那么爱他,那。。”
梁川最怕的就是孙厚朴还是原来的那个孙厚朴。
当初孙厚朴追郑若萦想的只是及早成家,只是一时被郑若萦吸引,更多的还是想利用郑若萦,完全没有半分男人该有的气概,这也是梁川后来自己拿下郑若萦却不会对孙厚朴有半分愧意。
万一这小子现在还是想借夏雪来光耀自己的门楣,夏雪的地位确实高,他孙家烧了八辈子的高香都别指望跟当朝宰相做亲家,不善待人家,将来可是会出大乱子!
夏竦发起疯来,这小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如今夏雪跟他八字还没有一撇,就是受了一点点的气便吃不消,回来诉苦,将来在老丈人夏竦那里如何挺过去?
比起夏竦,夏雪只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小怪,梁川用后脚跟想也知道,这小子将来进了夏府的门,怕是连下人的地位都不如。。
第七百八十章高干疑惑
“世间安得双全法,人生哪得多如意,万事但求半称心!”
梁川背起不省人事的孙厚朴将他抬下了天台,这句话是至理名言,人间却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看透这句话。
这小子不省人事,更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本是福薄之人,却不敢是望那天人之事。
梁川跟他老娘似的,在他耳边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句句是替这小子着想的箴言,孙厚朴迷迷糊糊吐了又吐,醉意之意还呼唤着他的母亲,梁川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这场劝有几分成功。。
第二天,半醉的孙厚朴却是第一个醒的,石头见了孙厚朴都不敢乱讲话,生怕恼了这位大哥,梁川折腾了一个晚上,日上三竿才爬起来。
“咱们今天去哪里?”
“漏泽园得去打理一下!怎么样你也要去?不去夏雪那里帮忙?”
孙厚朴的脸不经意地一红,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道:“三哥的事也是极为要紧的,咱不可见色忘义!”
一听这话两个人便放心了,石头道:“厚哥儿你昨天那样子吓到我们了!”
孙厚朴装作没听见道:“咱们快走吧!”
梁川看着孙厚朴那副软饭硬吃坚持到底的样子也没有再说什么,梁川带着石头先到了顺风镖局。
镖局里热火朝天,许多人进进出出,带着许多的细软,镖师们在讨论着护镖的路线,装细软装箱,计算着路上要用的马料还有脚程,依旧货物贵重的程度安排人手,见梁川进了局子,个个都停下手中的活对着梁川抱拳道:“总镖头好!”
梁川看着这些个头不输自己气势非凡的镖师一一抱拳回礼。
看到要往北地的镖师还不忘叮嘱他们:“这一路上衣服要多带一些,北地夜里天寒地冻,再下去还会开始下雪,一路上要保重好自己。”
镖师现在领的工钱是全汴京属一属二的高薪,他们这些大多是武行,以前这些人大多就是给富贵人士看家护院,一来没有自由,二来地位相较低,跟看门狗似的,连他们自己都嫌弃!
后来梁川创办了这镖局,等于是给了他们新生的道路,与镖师们打交道的都是非富即贵有求于他们,一路上把他们当座上宾礼待,更他们有职业的归属感!
石头为人也很爽快,不像那些碌碌无为又要找存在感的二世祖,不懂瞎指挥!接手镖局后很快就与镖师们打成一片!
梁川这次是要来寻孙叔博与梁师广二人,夏雪在居养院人多混杂,万一出个想不开的疯子伤了她,到时候自己可就麻烦了!
夏竦不好直接出面,她的人身安全就只能靠自己来。
孙叔博与梁师广二人坐镇镖局,可没有几个人能打得过他们,平时也有上门来闹事的人,不过大多都是没有眼力见的愣小子,一顿好生修理,多让他们对人生有了新的见解,以后再不敢这么随意。。
有的打完还不长记性,那就直接扔到巡检司,高干对他们可不会手软,打到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把孙叔博还有梁师广二人放到居养院,三个人便出城往城西去。
去找
风水宝地!
漏泽园的作用不在人活着时候,更在于人死后,说白了就是类似于陵园的作用。
城西的地多风水好地,虽然是免费给那些死去的人安葬,但是也要选择一些风水好地,否则就是做恶而不是做善事。
出了万胜门往西不远处有一片山,山前还有河流弯蜒,梁川请风水先生掌了风水,确认是一块风水宝地之后,便与当地的保正商谈买地事宜。山地的价格比平地便宜上数倍,而且一片山头就能安葬无数的人,立一块碑就算完成了一桩善事。
汴京城每天都有人在阴暗无人知晓的角落死去,城内的义庄每天都有人收殓尸首,大多是直接拖到城北的乱葬岗埋了直接了事,生得潦草死得随意。
那碑上梁川会写死者的大致年纪外貌,要是生前死者能说出自己的生平,那也都会写进去,万一百年之后后人寻见,还有个念想!
但是漏泽园挂牌之后却没有居养院与安济坊那般火热,甚至大家听说了漏泽院的作用,骂骂咧咧地便走人了!
街坊一看漏泽园的牌子挂起来,便火急火燎地冲过来问道:“你们这园子是做什么用的?”
石头心直口快地道:“你家里有没有人死了没地方埋的,拉过来我们这里免费提供风水宝地!”
这人一听马上就生气了,骂道:“你家才死人了!哪里没地方埋犯得着来埋在你这里?”
漏泽园对于这些人确实一点用处也没有,但心家底还算过得去的人也不会把自己的亲人随意埋在他人的土地里。
但是这个园子对于那些死了连一口薄皮棺材都没有的人却是无比重要,漏泽园能让他们最后一程走得体面,下辈子他们还能重新来过!
这个地方梁川也想好了管理的合适人选,当初丁府的下人念诚对自己算是忠心耿耿,落难之时还断了一腿,这些日子都是自己把他养在梁家庄,这也不是长久这计,梁川思来想去还是让他来打理这个园子,也算是有个去处!
三个福利院的名头现在实在过于响亮,两三天的功夫便轰动了全汴京,连开封府尹程琳都专程到安济坊视察。
因为他听说这件事是夏竦的女儿及夏竦一位世交之女两人合办,夏竦的身份地位太敏感,虽说不是自己顶头上司,但也算一层领导关系,若是自己当做没看见有点说不过去。
一开始,他也以为这是夏竦在贾朝昌现在势微之后想更进一步做出来的形象工程,毕竟谁有那么多的闲钱来做这种事。
到了城西他才被这景象给震憾到,汴京城可以说是天下第一富庶,却还有这么多人连病都瞧不起,几千号人病秧秧焦急地排着队,双眼无神地盯着他这个开封府尹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工作做得并不到位!
老百姓的眼神不会骗人,他们不会像当官的会演戏,是喜是愁全写在脸上!
他看得出来,那些拿到药的老百姓脸上是真的如释重负!
这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怕将来有人提起这件事,他在朝堂上还要为夏竦讲几句好话,能有如此弥天大勇的人可不多了。
关键是这真是一项极端烧钱的事,非有万金的人所不能完成!
程琳也看到
撞见高干,高干带着手下,押着被打得有进气没出气半死不活的泼皮赖贤,有些意外这人敢当街动用私刑,仔细问了之下,也是冷哼一声,好生交待高干道:“高干将军现在一定要费心管理好城西一带的治安,绝不能让有心之徒有机有趁!”
文武一向会不和,而且程琳与高干也没有交集,像程琳这种身份的人一般也讨厌武人的跋扈,但是比起武人的跋扈他更讨厌这些当地的无赖成天的给他制造事端和麻烦!
赖贤这种货色也是脑子不清楚,找谁的麻烦不好去找夏竦女儿的麻烦,难怪高干敢动手,原来是背后有夏竦撑腰!
那日高干将何老二等几个药贩子抓到到巡检司衙门之后,本以为这些小人就是来找陈熙春麻烦的,没想到还有更加意外的收获!
大刑之下一伙人交待了在城西野外劫杀薛桂与詹之荣两人的惊人内幕!杀人的动机也是很简单,就是因为生意上的过节,薛桂与詹之荣逼得汴京城一伙贩药的商人走投无路,他们各自经营的药房也是生意惨淡。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一伙人自然要找薛桂与詹之荣两人的麻烦,打听之下才知道梁川的药房自己闹了矛盾,便趁着这个机会出手想套一套梁川药房的秘密,顺便在路上宰了两个王八蛋!
高干才没傻到真以为这里面的内情这么简单!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重刑不停地往几个人身上招呼,不仅打出来了不少的钱,更打出来了一个让高干不敢相信的秘密,这个陈熙春姑娘竟然是原来汴京第一酒楼子樊楼的头牌姑娘吕一!
高干不敢张扬,带着赖贤便来居养院。
高干知道梁川把陈熙春的身份告诉自己的意图,便是将来富贵的时候拉自己一把,变相地卖自己一个人情,可是这些个药贩子又说陈熙春的身份可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只怕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高干何其精明的一个人,他是担心梁川也被人设套,万一把这个青楼的窑姐给安排到贵人身边,将来东窗事发的时候岂不是要倒大霉!
退一万步讲,哪怕这一切都在梁川的计划范围内,自己就不能让这几个药贩子出去乱讲话,否则会坏了梁川的事,那自己只怕也要跟着倒霉!
饭团看书
无论如何,这个情况他必须要找梁川核实一下!
去了一趟紫禁城,梁川三个哥们全都不在,伙计们说三人早早地就往城西来了!
果不其然,三个人全都在城西!
梁川看着高干押着赖贤而来,一张脸被打得不成人形,眯着眼缝偷偷看着孙厚朴,现在的赖贤看见孙厚朴早不见昨日的嚣张跋扈,孙厚朴作势要打,吓得赖贤直接跪了下来!
高干啐了赖贤一脸道:“我当这小子是什么硬骨头,正想好好会会他,一进我们衙门还没挺过一炷香就成烂骨头了!贤弟昨天这厮冲撞了你,你要怎么发落随你的意!”
孙厚朴道:“跟这种人计较有失身份,高大人随便把他打发了吧!”
梁川拦下道:“那不是便宜他了?老高你就让他每天到这居养院门前来打扫卫生,哪天没打扫干净就再打一顿,让他长点记性!”
消防检查!
第七百八十一章亲人仇人
高干扔给赖贤一把扫帚,厉声道:“一会老子要是看到地上有块谷丁树皮不拆了你个懒骨头!”
赖贤哪里还有气力去扫大街,被打得站都不稳了,差着半口气人就能去找阎王聊天打屁,梁川看不过去:“去坊里拿两贴药给他煎服,别让他死得这么痛快,以后就卖力气来还药钱吧!”
赖贤颤颤地想去接过扫帚,发现浑身力气都没有。几个人见状也怕打出人命,高干便吩咐着手下把他送进安济坊。
这种人死了都嫌占地方,压根不会有人可怜他。只是梁川怕生事,不然凭他冲撞了夏雪,也要好发治他一番!否则以后他娘的什么瘪三都要到这几处福利院闹事,便是他们也没有功夫天天陪着折腾!
碍眼的赖贤被抬走,高干便将梁川拉进坊内,眼角不经意地瞅了一眼正在角落里落着亲自煎药的陈熙春,小心翼翼地道:“三郎这姑娘的来历你探清楚了没?”
梁川心中咯噔了一下,只怕高干是知道了一点什么,领着高干往屋子内走了几步,对着高干道:“老高啊!”
高干听着梁川的口气,腰马上躬下来跟了上去。
“你看咱们这一路走来多么不容易!”
这说得就有点远了!
高干不假思索的地道:“是!“
“这个姑娘是我亲自去寿州接回来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有假,你也看见了,咱们这还没正儿八经开始做点大事这些个对头一个个就找上门来,各种造谣各种污蔑!”
高干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梁川叹了一口气道:“你试过北风呼啸的时候在西军前线修城墙的滋味吗?早不保夕随时可能被党项人宰掉,三餐只有发馊的我锅盔的感觉?这汴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不希望我能活着回来,是夏大人带着我离开那苦寒之地!”
“咱们现在跟着夏大人,有些事情我也跟你讲了,外面的人亡我之心不死,夏大人一心照应着咱们两人,咱们可不能忘本!”说完梁川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高干,拍了拍高干的背。
“有些人一直千方百计地要诋毁夏大人,找尽各种空当来下手,陈姑娘,你也看到了,多么慧质兰心悲天悯人的善良女子,就这样的好姑娘这些人竟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高干很合时宜地配合梁川展示出他对这件行为的强烈愤慨!
“三郎我就说了,天底下还有人善良到免费去发药给穷人治病,这种人谁能去黑她?只有太阳能黑她!这些人是何居心我一定要彻查到底!”
梁川拐弯抹角地扬起嘴角散发出一丝冷道:“好好查一查,这背后一定有一些对夏大人意见极大,甚至是图谋不轨的人在暗地里做坏做祟!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的绝秘吗?这陈姑娘将来必会贵不可言,你若是能保住陈姑娘的名声,不仅是陈姑娘,将来还有更大的富贵在等着你!”
高干猛地抬起头看着梁川,梁川的眼神透着一股坚定,这是给高干的最好回答:“有些话我现在也不方便跟你说,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
高干闻言立即朝着梁川拱手抱拳:“三郎莫讲了,老高我是粗人一个,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咱们两兄弟肝胆相照富贵同享,我自是知道你不会害了兄弟!”
高干一个转身便出了屋子,单单对这些老百姓杀鸡警猴还不够,现在必须要拿出实际的行动出来,才能保证梁川以及自己的富贵无虞!
那几个药贩子不要说对陈熙春是什么企图,单单手头沾的薛桂与詹之荣的血都能让他们同赴黄泉,现在梁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陈熙春的身份一定是有问题,不仅仅是梁川知道,还有外面的人知道,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一定不能留,高干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便是知道了真相也要假装不知道,没有其他的选择!
高干本想立即回去杀了几个药贩子,突然想起梁川的话,又停下了脚步,梁川比他想的更多,他不仅要这几个药贩子死,死前还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哪里来的垫背?不就是那些跟夏竦意见相左的人!
“把衙门里那几个人给我好生看管,这里也别出岔子!”
“大人的意思是留几个兄弟在这里把守?”
“以后都给我盯仔细了!睁大你们的牛眼,不管是谁但凡敢在这里嚼舌头造谣生事的一律给我先抓起来!”
高干的手下丈二和尚摸着头脑:“造谁的谣?”
“造谁的谣也不行!”
巡检司的大头丘八得了令,只能悻悻地呆在原地,这不是一个什么好差,还要面对一帮难民!
安济坊外的民情自从有了赖贤与药贩子两伙的案例在先,所有人都选择了安份守已,他们都是来治病救人寻找生机而不是来闹事,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下午人群原来还排着队,陈熙春因药坊中短了几味药便出来拿药,人群当中突然冲出来一位瘦骨嶙峋的老汉,一把冲到陈熙春跟前,扯住陈熙春的衣角,声泪俱下道:“我的儿啊你好狠的心,怎么富贵了却把自己的爹爹抛弃了!”
陈熙春看见这个老汉立时就怔立在原地,这人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那个为了钱把自己卖了,就换了几枚鸡蛋的至亲!
这个鸡皮枯发如同朽木一般的老人,手上沾着令人厌恶的污渍,也不怕认错了人,一把就抓住了陈熙春的衣服,满眼的狂热与躁动!
他好像抓住了一丝希望的稻草!
他把吕一卖给了子樊楼的老鸨,换了一笔可观的钱财之后便一头扎进了赌坊当中,没有几日便把吕一卖身的钱输得一干二净。原来父女还能搭档在街头卖艺,后来只能自己乞讨为生,那一把蟒皮做的胡琴早早地也卖了,换了几块裹腹的馒头!
北地的天一天冷似一天,街上的人越来越少,钱也愈发地不好要到,走投无路的吕父听说城西有人免费给治病,想寻思着没钱吃饭去拿点药来换点钱也不赖!
不曾想,那个好心似菩萨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与她四目相对的那霎那他便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就是自己的女儿吕一!
看来现在孩子有出息了,那自己也不怕再饿肚了!
陈熙春看了他一眼,眼神由原来的震惊变为恐惧,然后是冷漠,最后就像一具没有感情的雕塑一般看着地上的父亲!
陈熙春机械而木然地蹲下来,撩起身上的衣服轻轻地帮爹爹擦拭着手上、脸上的污渍。
她忘不了,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那几枚鸡蛋的滋味,原来自己一直都不认命,那一刻她才真正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彻底抛弃!
他还回来干什么!
这一次还想再把自己给卖掉,然后再换几枚鸡蛋吗?
“老伯你认错人了,身子哪里不舒服,这里有上千人在排了人,虽然你年纪比较大,但是也不是插队的理由。”
吕父急了,一把捧住吕一的脸道:“孩子是我啊,我是爹啊,你这是怎么了,过上了好日子便把爹爹给忘了吗?你忘了当初咱们两人沿街卖艺,好东西我全是让你一个人吃的!”
陈熙春当然不会忘记!
可是生父之恩那几枚鸡蛋她已经全部还完了!要是他把她随便嫁给哪个人家骗一点彩礼倒也就算了,可是这个男人偏偏把她推进了火坑里,要不是遇到了梁川,遇到了赵祯,只不定她现在的下场有多惨!
陈熙春厌恶地一把推开了吕父那肮脏的手道:“老伯我原谅
你是老人,还请你自重,否则我要报官了!”
吕父哪里肯放过这一线生机,他看得出来如今的吕一生活一定相当不错,否则没有能力支撑得起这么大的药坊,一定是有什么理由让她不得相认。
穷人就是这么可怕,他们认定了吕一必须要拉他一把就会不死不休,却不曾想起自己当初是如何对待这处亲生女儿的!
梁川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陈熙春身后,一把抓住了吕父的手,仿佛一座大由一般从中间隔开两个人。
陈熙春的事情别人不知晓,他梁川最是清楚不过!
这活该天打雷劈千刀万寡的兽父竟然还有脸来死缠烂打,生而为其女已经是莫大的不辛,这一辈子陈熙春就没有安稳下来过,生似浮萍半生飘零,全拜这兽父所赐,都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兽父竟然还不放过陈熙春!
“臭老头给你脸你别不要脸!半只腿都是入土的人了,给后人留一条活路行不行,再来纠缠不清的话我就送你一程,提前送你去西天极乐!”
梁川的脸露出了久违的杀气,手上一用劲,狠狠地将他那双抓住陈熙春的脏手给扯了下来。
吕父被这突然出现的大高个给吓了一大跳!虽说老眼昏花却是练就一双火眼,定睛一看,这不是当年那个在凤山大街上给他们写了一首曲子神话的那个死瘸子!
吕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在他看来这种没用的瘸子可能比他死得更快,怎么这小子活得好好的,还跑来了汴京城,而且跟自己女儿呆在一起?
古代可不比现代,买张机票全天下想到哪里都不事,放在古代,能像他们父女这浪迹天涯的屈指可数,多少人活了一辈子连村门口都没有走出过,更不要说前往万里之外的都城。
梁川却是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他面前,要不是梁川那一股子让人难以捉摸的荒唐感让他印象深刻,他还真认不出这小子!
梁川的脸上还多了一行金印,看来真的不是什么善茬!
他一下子有些糊涂,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不对,就是这小子,不然他不会用那种口气说那种话!
吕父虽然落魄,却是十足的老狐狸,爬摸滚打一辈子看人最是准确不过!他一眼就看出来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这时候肯站出来替自己女儿担当!
你们两人不希望看到我,这么希望我死,怕是让我撞破什么吧!
吕父的脸上浮起一层令人作呕的奸笑:“想让我走?没门!”
吕父的手被梁川抓得生疼,用力一抽想挣脱梁川的束缚,谁想手甩的幅度太大,不经意打到了梁川的脸上!
梁川作势往地上一趟,眼白上翻舌头外吐,倒在地上两条腿还不停地抽畜着,白色的唾沫不停地向外冒着,那样子看着着实骇人!
这一招就是跟那门碰瓷的混混学的!
这架式可把吕父吓坏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手劲那么大,哦不,是梁川那么不经打,轻轻碰一下就成这鸟样,不会就一命呜呼了吧。。
旁边排队求药的老百姓直接就看傻了,哪里来的武疯子这么猖狂,上来就害人性命,梁川一看就是这药坊的人,万一把人打坏了,官府来把这药坊封了,他们上哪里去求这救命药!
“救命啊杀人了!”有些老百姓实在看不下去,扯着嗓子呼喊起来,巡检司的官兵一见,立即围了过来,高干可是千叮万嘱不能让这安济坊出一丁点儿的岔子,否则要他们好看,这才一转头的功夫,地上就他娘的躺了一个人?
巡检司的活阎王才不管吕父是垂垂老矣的老头子,飞起一脚就朝吕父后背心踹了过来!
第七百八十二章处置吕父
巡检司衙门生生将吕父一个精瘦如柴的老头子拖走,吕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初那个听话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变得如此铁石心肠,做事这般决绝,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那可是他亲自养大的孩子,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清楚,怎么会发展到这步田地?
他是又恨又不甘,可是凭他能做什么?
接下来可能有他的苦头吃了!
高干才得了梁川的授意,背地里有很多夏大人的政敌想对他下手,切入点就是陈姑娘,果不其然自己刚办了几个药贩子,转眼又有一个糟老头子过来假扮陈姑娘的亲爹!
狗东西,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性,你是陈姑娘的亲爹,我就是你亲祖宗!
真他娘见了鬼了,这些贱骨头怎么都这么不怕死,自己杀了一批又一批的鸡来儆猴,还是有这么多人不信邪,偏偏要试探一下自己的手黑不黑!
打不死你老子就不姓高!
吕父被巡检司衙门带走的那一刻,陈熙春实在是崩不住了,一把冲进安济坊内,寻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连婢女兰庭都没有叫上,自己躲在角落里,蹲下来掩住面放肆地哭了起来!
梁川跟着也蹲下来,递给陈熙春一条白绢,想让她擦擦眼泪。
“我哭一会就好了!”
梁川叹了一口气,天底下多少这种父母,一生未尽过自己养育子女的责任,反倒把子女当成摇钱树当成发财的工具,极尽盘剥之能事。
“想怎么处理他,你恨他不,要不我去结果了他,也算让他有个报应?”
陈熙春抬起来,双眼止不尽的茫然,眼泪漱漱地落下来,没有一丝愤怒。
“我原来也恨他,当初我们说好的,到了汴京这里人多钱好赚,待我拼命卖唱攒足了钱就寻一处愿意接纳我们的父女的老实庄户嫁了,没想到他来汴京人就变了,还染上了那不可救药的赌瘾,我多想我们就呆在南方,能吃上一口饱饭就成。。”
“若是我现在肚子里没有怀了‘他’的孩子,或许我真的可以原谅他,我知道他的难处,可是现在的我真的做不到!”
说罢,陈熙春又将头埋进膝中痛哭了起来。
梁川看着陈熙春痛苦挣扎的模样,这一对父女也算是与自己因缘极深的一对,当初自己最早认的人就属他们,万里漂泊之后,又在这汴京重逢,人生际遇之奇如何不让人感慨。
陈熙春既然已经这样说了,那他就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这个老家伙以后是不可能让他继续与陈熙春碰面,陈熙春现在的身份是陈江宁的嫡女,虽说不上万金之贵,也是大家闺秀,跟吕父这个乞丐赌鬼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更不能杀了这老家伙,唯一的方法就是把他弄回南方去,找个地方幽闭起来,谅这个家伙这辈子也没有本事再一次从南方要饭到汴京!
“我让高大人派人把他送到兴化,以后就让他呆在那里,绝不伤他一分一毫,以后好吃好喝让他贻养天年,百年之后我让人替你为他送终,你看如何?”
陈熙春看着梁川,这样无疑是最好的结局,自已现在必须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梁川把人交给了高干,高干就纳闷了,他在这汴京城中的存在感就这么低?三番五次地到城西来宣示自己的主权地位,这帮人却是一次次地过来挑衅,丝毫不把他当成一盘菜!
高干亲自操着鞭子狠狠地追到巡检司衙门当中要就生生鞭死吕父这个老家伙,后脚梁川便追了过来。
老家伙挨了几鞭子,骨头还算硬朗,不至于被生生鞭死。
梁川把陈熙春的想法告知高干,这可让高干犯难了,要搞死一个老家伙容易,要想伺候好这个老家伙可是真的头疼!
不过高干不愧是人精,最后还是让他想到了一个折中之法!
高干将吕父提上公堂当庭审问道:“何故当街行凶啊?”
吕父眼看自己到手的晚年清福就这样被梁川给破坏了,气得气根直哆嗦道:“那个小贼子是装死,老汉我有多少手劲?能耐何得了他一个精壮的汉子?”
高干啐了吕父一脸大骂道:“你个狡猾的老狐狸,把人给我抬上来!”
只见梁川眼皮上翻两个大汉用担架将其抬进巡检司衙门!梁川脸上早淋了一些鸡血,还有一些靛蓝的染料,样子就像是被人打成染坊的架式,倒在担架上生死不明!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人都让你给打坏了这叫装死?”
吕父在地上一溜小爬,爬到梁川身边挑了挑鼻息又摸了摸脉,梁川这厮也是装得真到位,只有出的气没有一丝进肺的气,倒在担架上脚还时不时抽畜着!
吕父这才真的打心底害怕了,犹其是摸到那还带着余温的鸡血,老家伙一辈子也没这么伤过人啊!
“杀人偿命!老家伙你看吧,这事要怎么解决,人家家属现在就在外面候着,扬言你一出衙门这个门就要宰了你,说吧,怎么办?”
吕父慌了阵脚,他哪有什么主意,吃了高干几鞭子差点把他魂都给打散了,眼下只敢跪在地上磕头讨饶!
“大人饶命,小老儿真的是一时失手,并非想伤他性命!”
他这时候也吃不准梁川的身份,因为他还没老糊涂,当年那个教他们唱歌的乡下人明明是个瘸子,与这人大大的不同!
伤了梁川倒还好,有自己女儿替自己开脱,伤了旁人那就惨了,谁肯替自己开口?
“说吧,怎么赔?以命抵命还是乖乖掏钱?”
吕父慌了:“小老儿。。没钱。”
“呔!”高干怒骂道:“好个刁民!老子我真是看走眼了,想不到你皮这么厚!这也不行那也没有,那你就用你那条烂命来抵吧!”
高干发了一只命签,当天就直接送到刑部复核,判了他一个刺配兴化,吕父这会就担心着自己小命不保,哪里还有功夫去管自己的女儿,他就是死也想不到梁川有能力买通这个巡检司使,认了命跟着衙役去了兴化。
这老家伙活着就没有做什么好
事,唯一的好事就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到了兴化吕父怕是一辈子要呆在兴化大牢里,有官府的人帮忙照应着他,他就是那张嘴乱嚼什么舌根子,也没有人能传到汴京城来,兴化是段鹏的地盘,没人敢乱来,他也算是有处终老的好地界!
吕父的出现对于吕一无异是一记残酷的打击,她早忘了那段黑暗无际的岁月,却又时刻在提醒吕一她的出身。
对于梁川来说也是一记警钟,哪一个自己疏忽的片刻就会有人趁虚而入,一旦出现纰漏自己以及自己这条船上的人可能全军覆没。
自己在汴京呆了这么久,谋划了这么久的一盘大棋,为的就是能够全身而退,再不留下一丝痕迹,现在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情况越来越脱离自己的控制!
这盘棋下得太过离谱,他也完全没想到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当初只是想着把郑若萦接回去便大功告成,从此在乡下做个富家翁,现在倒好,不成功便只能成仁!
陈熙春受到生父的刺激,情绪有些不稳定,安逸生给陈熙春开了两副安胎的药,梁川将其送回了汴河大街后的宅子,嘱咐兰庭好生照料。
谁也没想到他的生父这个时候会突然出现,也亏这时候出现了,万一将来进宫当了贵人,那时候被有心之人指点一下,他跳出来大肆声张,不是牵连更多人?
陈熙春的肚子越来越大,把她放在安济坊实在是兵行险招,如果有个闪失,求子若疯的赵祯会生生剐了自己,就是夏竦也不会放过自己!自己更是没办法跟陈熙春交待。
看来只有抓紧时间把陈熙春送到宫中才是最稳的方法!
梁川回到紫禁城,孙厚朴还是一头扎在居养院给夏雪当牛做马,看来这小子上门女婿以后是当定了,不过天底下想给夏竦当上门女婿的人何止百万,不能说是亏待了他。
是该先把他的事情落实一下,这样夏竦才会死心踏地地推进陈熙春一事,梁川冷眼旁观,夏竦虽然对百尺竿头的那一步无比地渴望,但是他还没有办法最终下定决心。
一着踏错将会无法挽回,他自己最把生死置之度外,可是他还有女儿。
如果自己出了事,女儿不会死,但是命运将会十分悲惨,他见过太多被牵连的官属子女被发配到勾栏成为官妓,终身不得脱籍,那种日子何等的黑暗!
梁川笑了,都他娘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今天他就要上门去抢亲!不是给自己抢老婆,而是给这个胜似自己亲弟弟的孙厚朴讨个媳妇!
梁川换了一身清楚的衣裳,写了一份礼单,黄金二百斤,白银一万两,铜钞三十万贯,马六十匹,金银茶筒各一对,金盆两只,绸锻一千匹,驮甲二十副,玉器二十件,玉如意十柄,还有各灯糕果鱼脯土地宅田,上面的价值足有一百万贯。
这可是用皇室公主出阁的聘礼清单来制作的,在物质层面上,梁川已经给足了夏竦相当的诚意,当然,这些钱最后得孙厚朴自己去掏,花钱买老婆嘛,让他有地方买还不得美死他?
第七百八十三章上门提亲
从京东路山东回来以后,梁川已极少回到夏府,原来夏府许多下人都对梁川印象极好,梁川是夏竦的座上宾,但是见谁都是称兄道弟,出手更是大方豪绰,时不时就请吃酒,连夏竦派来监视梁川的展昭,对梁川是最五体投地!
展昭最后毅然离开了夏竦,听梁川的劝告,跟着包黑炭一道往京东路去赴任,就盼着能一展拳脚,有一番作为!
原来夏府因为要给夏雪介绍亲事,上下忙碌得不行,但是宋赵几家上门相过亲之后,婚事莫名地黄了,夏府流传过一阵的闲言,又归于平静。
直到夏雪又出门去经营居养院,夏府没了夏雪的聒躁,又平静了不少。
平日除了一些上门送礼央求办事的宾客,比以往更显得安静。
梁川没有直接去寻找夏竦,而是先找上了管事仇富,仇富跟他们的家人差不多,一定程度上夏雪更听仇富的话,把他当成叔公一般。
仇富本以为梁川近日会忙得不可开交,夏竦多次亲口跟他商讨几个福利院的事,虽说让他尽量少亲自出头帮忙打点,免得挂上夏府的名号,但是却要仇富暗地里帮衬着夏雪,使去免去许多弯路。
举办居养院大有利于夏雪自己的名声,现在汴京城老百姓对夏雪的口碑都相当的不错,比与先前赵宋两家上门来说亲之时好了不止百倍,这正是仇富所乐于见到的局面。
仇富对梁川的到来有些意外,更多的开心,梁川人情世故做得极到位,就上次送他的那一大笔意外之财就够他下半辈子回老家怡养天年用。
他自己在夏府半辈子虽然平时送礼的人也不少,可是大头全进了夏竦的裤袋里,他自己倒没攒下什么私房钱,如今年岁一年一年大了起来,渐渐也有了危机感,恨当年自己怎么就不为自己多考虑一番。。
还好有梁川!
“三郎今天怎么得闲到我这里来,有事?”
无事自然不登三宝殿!
仇富给梁川上了盘兴化送过来的文旦柚,对着梁川道:“八月十五正值团圆之时,你我都没有办法回到家人身边团聚,我忘了多少年没回过家乡,你还好今天有口福了,这是你老家进贡的蜜柚,快尝尝味儿正不!”
文旦柚的果实不大,比起其他品种的蜜柚小了一大圈,但是浓缩就是精神,果肉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不涩不腻降压去脂,历代的帝王都对这果品情有独钟。
兴化除了这玩意,在这个年代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梁川眼前一亮,自然不再客气,大手一剥一分两半,递给仇富另一半。仇富平日也不喜吃这些甜食,但文旦柚这东西酸甜适宜,正合他意,自然也不推辞接过来便吃了起来!
梁川趁热打铁,见仇富眼下心情不错,便小小声地在仇富跟前,笑着打哈哈试探道:“不瞒仇叔,小子我这番前来是来提亲的!”
梁川不好说得直接了当,却又笑着满脸真诚,这副模样看在仇富眼里那跟满脸坏笑有什么区别?
仇富一大块柚肉还没咬下去,被梁川这句话给吓得差点噎死在原地,呛得仇
富一张老脸红得跟猪肝似的,哪里还有心情吃柚子,跟炮仗似的一下就从原地炸了起来!
“三郎东西可以乱吃,话咱可不能乱讲啊!我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可是老爷可是打探过的,你家早有妻室,光光小妾就不止两个!怎么,你还想我们小姐给你做妾不成?”
别的事仇富都能商量都能退让,唯独碰上夏雪的事,仇富拼着老骨头也要跟谁耗到底,这姑娘打小没了娘亲,夏竦忙于政事又把这姑娘自小就扔给了他。
小姑娘可以说是他亲手一把带大,大事小事完全是又当爹又当娘,又宠又爱付出了自己所有的心血。
这还是仇富对梁川还算有几分好感,换成别人敢拿夏雪寻开心,他早就抄起家伙砸了过去,再叫下人打一顿轰出去!
“哎哟!”梁川忙不迭拿出巴掌打了自己一记耳光,道:“瞧我这张笨嘴,碰上这么重大的事,话都说不全了!我梁川家中早有糟糠之妻,如何敢再对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有非份之想!”
一听,仇富也是先怔了一下,感觉自己这态度也有些冲动,梁川不失为一代人杰,说实如果是配他的话倒也不失地位,只是夏大人那里。。
堂堂副相之女委身嫁个配军,这不成了千古奇谈。。?
还是做妾?以后老爷还要不要上朝了,不让人笑掉大牙?
难道这梁川还有其他俊才?
打心眼里仇富对梁川是感激的,汴京城这些挨千刀的红粮收了宋绶和赵概两个天打雷劈的老家伙的好处,设计要让他大小姐跳进火坑,当初还是梁川帮着破了他们的局,否则他现在要跟着大小姐抹眼泪!
对于大小姐的事梁川也极为上心,不然现在就不会为了大小姐的亲事这般周折!
梁川先把自己没经得孙厚朴同意就擅自罗列的那份礼单拿出来,摊开放在了仇富面前。
纸就是普通的黄麻便笺,也不是正式的聘书,看着还有点寒酸。
仇富一看这轻佻的样子眉头一下子又沉了下来,并不抱什么太大的期望,婚姻乃是人生大事,这般不尊重如何能成?
不曾想,仇富拿起那张礼单,吓得他揉了揉眼睛,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血气直往脑门子上冲,眼前一黑,差点让他的高血压病给勾出来。。
“这。。这。。”
仇富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他他娘的是哪一门王侯下的聘?这规格怕是当今官家嫁女儿时也拿不出来吧?
梁川见仇富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连忙出手稳了稳仇富道:“老仇你可得保重啊,现在这夏府里大事小事都要你帮着操持,这摔了可没轻没重的!”
仇富那枯瘦的手一把抓住梁川,抬眼看着梁川,眼中满是急迫与渴望的神情!
“三郎你莫诓我老头子,快告诉我这是哪户皇亲下的聘书,这礼我们大小姐可受不起。。”
夏雪是什么样姑娘?刁蛮任性泼辣无才,就她那样的性格要不是背后有夏竦这座泰山靠着,外人敢无视她这些缺点,人家皇亲国戚才不怕你夏竦,进门的女子就
要按着皇家的威仪来,不可造次,这样的环境他夏雪不消几年就会疯掉,若是再碰上像宋绶那毒妻的婆婆,不得生不如死?
有什么门当户对就成,有非份之想也不是什么好事!
梁川干笑了一声,终于到了显真神的时候!
“嗨,哪里是什么王侯贵胄,一入侯门深似海,何必去遭那份罪!下聘这人你也认识,就是紫禁城的少东家孙厚朴!”
这弯拐的!
仇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忙追问了一句:“谁?什么朴?”
“孙厚朴!”
梁川笑意盈盈地看着仇富,缓缓说道。
仇富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开酒楼的孙厚朴?”
看着梁川点点头,仇富直接拍着桌子跳了起来指着梁川的鼻子骂道:“我当梁川你是个人物,没想到你这一天天的拿我寻开心,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赶紧走,不然老儿我不客气了!”
梁川镇定地道:“老仇你做故这般待我,哪里出了问题?”
仇富又急又怒地道:“三郎你这是消遣我啊,孙厚朴他做什么的我还不清楚?那是抛头露面攻于钻营的商人,士农工商,商人最贱!”
“哪怕是嫁个诗书耕读的庄户之后倒也罢了,起码他日还能拼个功名,我家姑娘跟着讨个诰命!你难不成想让我家姑娘跟着那孙厚朴去酒楼里筛酒沽酒?”
梁川苦笑:“大小姐有自己的事业,自然不可能去沽酒抛头露面,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仇富苦着一张脸道叹道:“我也知道现在大小姐的名声让那帮奸人所陷,现在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听到姑娘的名声都是避而远之,找一日子还过得去的普通人这个想法我不是没有。。只是这一时你让我如何接受。。”
梁川还没答话,仇富就说了:“孙厚朴这人我不是没听说过,长得倒也是一表人情,而且这些年在汴京城中大放异彩,赚的钱更是金山银山,说实话我倒更希望姑娘寻一个这样的人家,将来不愁吃穿,人家地位与我们夏家相差甚多,至少看在老爷的面上,能包容大小姐的性子。。”
夏雪的性子你们自己是最清楚的!梁川心道,这样的姑娘嫁到谁家都是祸害,汴京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愿意真为了攀高枝讨一位这样的媳妇进门,除了宋赵两家情况特殊,这样一尊大神进门了,那还有太平日子过?
再说了夏竦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将来他宝贝女儿性子起来,一个不如意恼了她回家来告黑状,夏竦不整死自己才怪!
梁川道:“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您老是看着大小姐长大的,难道希望大小姐将来的人生黑暗沉沦整日如囚笼中的小鸟郁郁寡欢?”
仇富眼睛哗的一下就湿润了他干瘪的眼眶。
“您老今天若是没事不妨跟我去个好地儿。”
这大事正说着梁川怎么又要唱其他戏,正因为提出这些的是梁川仇富才不好驳了他的面子,现在梁川自己主动提出要转移话题,他自然是乐意!
第七百八十四章夏府往事
梁川领着仇富绕了几条街,小心地将车舆停在城西的小巷当中,梁川将车上的围帘挑起一个小空间,透过缝隙,正好可以看见当下最拥挤人最多的居养院。
画面中突然出现了一男一女。
女的搬着一些粮食,后面追着的男人连忙上来帮忙,男人接过一袋米糠还被女人埋怨道:“你怎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天天只会跟在屁股后面!”
女人正是夏雪,男人嘛,就是跟屁虫孙厚朴。
仇富有些错谔,他没想到梁川会把他引到这个地方来,便问道:“这是。。!”
梁川笑道:“您老看仔细了就行。”
仇富循声看去,只见两个人虽然明显夏雪占着强势,动不动就指责跟在后面的孙厚朴,夏雪却也不会太霸道,碰上孙厚朴抬不动的时候,两人帮衬着一起渡过难关。
孙厚朴宰相肚里能撑船,被夏雪说上几句也不气不恼,自从上次被梁川给生动地上了一回上门女婿的岗前培训课之后,不知是破罐子破摔还是大彻大悟,现在对夏雪的刁蛮是逆来顺受,把梁川告诉他的打是情骂是爱当成人生信条,狗皮膏药似的贴在人家夏雪后背!
这一幕仇富都看愣了。
孙厚朴是个人才,对于经营管理生意一道比梁川还有建树,一家紫禁城原来说是梁川发起的,后来却是在他手上发扬光大,半个汴京城的达官贵人都眼巴巴地想来逛上一回,以出入紫禁城为荣!
这样的人物现在却被自己大小姐吃得死死的,不得不说是一物降一物!
仇富转念一想不无担心地道:“这你教孙家小子的?”
梁川连连摆手道:“这我哪里敢啊,缘份自有天定,大小姐什么神仙人物,我哪里往她那里强加姻缘?”
梁川的话外之音就是你不让你家夏雪照照镜子,她那脾子谁敢跟来胡来?
仇富一想也是,自家姑娘可不是那种任人摆布容易受人蒙骗的人,打小跟着夏竦女红家教就没学到什么,整人治人的手段倒是学了不少,活脱脱一个人精,也算是得到了夏竦的真传!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面对的都是老弱病残一类的弱势人群,夏雪收起她的脾气,孙厚朴收起他的身段,两人在默默地奉献自己一份力,只希望把爱心给传递出去。
“多么登对的可人啊,您老亲眼看看,忍心拆散他们这一对壁人吗?”梁川感叹道。
仇富看得老泪纵横拍着自己的胸口道:“姑娘打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的心头肉有什么区别,别人都盼着夏家落难,只有我是真心希望大小姐能嫁个好人家,将来老头子我要入土的时候还能送我一程!”
仇富是真哭了,干瘪的眼眶那眼泪的就流出来,到了他这个年纪还能真情流露,在一旁的梁川都看得于心不忍。
仇富并不傻,进了王府夏雪可能还要低声下气地看人眼色过日子,可是跟着孙厚朴至
少她这辈子的富贵是不用担心了,更没有人敢给她脸色看!
夏雪现在出阁是真的成了问题,以夏竦的身份,不要说门槛被踏破,起码排个长队总该有吧,可是红娘放出风声出去以后,竟然一个上门的人也没有,可见这些青年才俊才夏府的惧怕。
孙厚朴罗列的那份礼单也是豪奢至极,给足了他们夏家面子,帝王之女出阁都没有这般排场。
“只是老爷他不知能否同意!”
梁川一听心中暗喜,夏府的这两关仇富是第一关,有了这态度可算是过了第一关!
“不妨事,这事我自然会去与夏大人说起,您老就到时候帮着说几句中听的,朴哥儿是个好后生,这点我三郎拍着胸脯跟您老保证!”
搞定了仇富,梁川又马不停蹄地返回夏府,仇富只是夏家的管事,说白了还是一个外人,虽然他说话管用,但是拍板的人始终只有一个夏竦!
仇富也十分不是滋味,生儿生女半点不由人,女大更是不中留。谁不希望子女有个好的归宿,可是什么叫好的归宿?有几个女人能一辈子和和美美,临老能不带着怨气入土就是天大的福分,就是夏雪的母亲,当年不也是带着恨入土的?
夏竦对外一直是以痴情人的形象示人,世人只知夏竦的发妻在生下夏雪之后便亡故,夏竦怀念故人数十年未再续弦,更无纳妾!
坊间对夏竦都是以负面的形象示人,唯独提到了夏竦的这件事,都是大书特书,夸尽夏竦痴情之正面形象,要不是夏竦长得那么胖,早让说书吹上天去了!
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如此!
开封府当初曾收到一个状子,内容是要状告当时还没有发迹的礼部郎中夏竦,告状之人不是旁人,竟是夏竦的发妻杨氏,也就是夏雪的生母!
这信的内容也是极为大胆,里面写满了夏竦这些年来贪污受贿的各项大小事宜,连收了多少钱都写得仔仔细细,字里行间一股子浓浓的恨意扑面而来,大有食膸吃肉的意味!
原来竟是夏家的婆媳关系不和!两个女人在家因为琐事发生口角,进尔演变成全武行,当时杨氏带着身孕,被夏母气得多次见红,两人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杨氏几番多鬼门关里爬回来,心下一横寻思反正都是一死,大不了鱼死网破!
一纸诉状告到了开封府!
夏竦这个人身宽体胖,喜好美食是在京圈中出了名的,所有人几乎都知道这个事实,但是竟然喜欢贪污受贿这事还是杨氏捅出来的,也是从这件事以后世人对夏竦的评价开始有了一丝微词!
食色性也!
夏竦原来仕途并不顺畅,后来渐渐发迹一部分是他自己打拼的缘故,更大一部分是借了杨家的势!谁料男人有钱就变坏,夏竦手头的钱一多,杨氏更是人老珠黄,一来一去,夏竦就想着自己也快乐一些,对杨氏日益冷落。
不怕丈夫变心,就怕公婆在背后使坏,夏母苦媳妇熬成婆的人,又
见夏家人丁零落,天天就背地里骂杨氏是不会下蛋的鸡,留着何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事情终于到了爆发的那一天!
杨氏将夏竦告上开封府,连夏竦的岳母也就是杨氏的母亲也在同一时间将夏母告上开封府,大骂夏母为老不尊,在背后撺掇两口子的事,一时竟成为奇谈!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事关朝廷重臣,传出去也有损朝廷体面,当时的开封府尹先是将事情封锁,然后再想办法。
没想到,这两家人不是闹着玩的,而是来真的,这事最后竟然闹到皇宫大内,还是官家出面调停,才将这人家的家事给了断好!
最后的结局是夏母被生生气死,杨氏与夏竦和离,但是临盆之际诞下夏雪,产后血崩竟然也香消玉陨!一时间夏府连办两场白事,开封府与朝廷都觉得对不起夏家,也将此事淡化处理!
两条人命啊,夏竦他就是再大的罪也足以抵消了!
快二十年过去了,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一些朝廷中的致仕的老臣,已经没几个人记得。
说起来夏竦也没有错,错的人都已经故去。
夏竦当初想讨个小妾没讨成,再看到夏雪的样子,也冷了那份心,一门心思用在吃上,这些年更发福了不少,这男人倒也硬气,竟然真的一女未纳,一直当了个老鳏夫!
可怜的只有夏雪!
夏雪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只知道她记事起就没了娘,打小就跟着瘦弱的仇富东奔西跑,夏竦每升一次官他们就要换一次家,与自己的父亲也是聚少离多,父女的感情更是冷到了极点!
仇富对这些事最清楚不过,他一直烂在心底烂了快二十年,一个字也没有吐过,在夏府一听到乱嚼舌头的风声也是立即就压下去。
当初听说宋绶的妻子是位悍妇,夏竦就打心眼里极力排斥,别人不晓得这种女人的苦,他最是清楚不过,不是说自己的老母不好,真的是这样的母亲会搞得家宅不和!
那几天夏竦就立即叫来仇富大吐苦水,他母亲当初就是因为太强势差点搞得家破人亡,现在自己女儿难道又是命中注定,碰上一位这样的婆婆,去还当年夏母的债?
说起夏雪婚事的那几夜夏竦忧心得几乎是粒米未进,还好后来不知是何故,一桩天怒人怨的婚事在他眼巴巴地盼望之下告吹,否则到时宋绶那老家伙上门来提亲,自己还真不好意思去拒绝!
这事往事梁川更不可能去知晓,他现在要的就是促成这一门婚事,不管夏竦同不同意,现在可由不得夏竦!
既然现在的陈熙春进宫计划已经开始施行,那便没有了回头路,夏竦自己这条贼船他不上也得上,与其夏雪这桶肥水流到别人家的田地里,不如流到自己家的后院里!
仇富忧心忡忡地看着梁川踏进夏府,他心里也没有一个底,不过这几天老爷的心情还算不错,一会如果两人打将起来,自己就立即带人冲进去,好歹留梁川一个全尸。。
第七百八十五章愤怒夏竦
是夜,夏府。
桌上依旧放着梁川那张罗列的聘书,纸皱得不成形,却又被抹平,放在了那张花梨制成的书桌之上。
夏府的书房静得让人颤栗,黑暗中梁川看不出夏竦的脸,却能知道夏竦的心思。
“滚!”一声咆哮声划破了寂静的夏府。
仇富心头一颤,旁边的家丁问道:“仇管事,咱们进不进去!”
仇富看了又看,书房里的动静还不算太大,拦下了家丁道:“再等等,一会真闹开了,进去不管天王老子谁在,你们给我把梁川往死里打,记住了没!”
家丁们点点头,仇富叫他们做啥,他们可不敢置疑。
“真当我不敢宰了你?趁我现在还清醒之前你还是滚吧!”
梁川屁股生了根挪不动,坐在椅子上只是冷笑。
不出梁川所料,夏竦第一眼看到梁川那份不知轻重的聘书第一反应就是冷笑,揉烂置之如蔽履。
为什么有的人会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他梁川是个什么东西?他孙厚朴更是个什么东西?他们现在是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可以配得上自己的女儿了?
夏竦觉得自己受伤了莫大的羞辱!
梁川你是撒泡尿照照?他不想自降自份,却在心底骂了梁川无数遍!
要是没有自己在西军提拔,你就是个不知何年何月就被天收的贼配军,现在翻了身就想骑到自己头上来拉稀?真以为自己有把柄在你手头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梁川见过夏竦这种表情,他记得前世的时候许多领导也给他介绍过不少漂亮而体面的姑娘,这些姑娘身世优渥工作甚至比他这个基层的小民警来得要好,每每是这种时候,不经意间他总能看到夏竦此时的眼神。
他能从这种眼神中读出轻蔑与不屑,还有一丝的嘲讽,仿佛在笑话梁川的不自量力和搞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
现在梁川是不自量力吗?并不是,梁川虽然现在身无半分功名,却不再是昔日凤山那个落魄的小山民,此时的他有野心有目的,更有了与夏竦谈判的资格!
那一声冷笑就是对夏竦的最直接的回应!
“大人是不是觉得小民我不识抬举,忘记了我们自己的身份,想来攀大人的高枝?”
夏竦重重地哼了一声,此时的夏竦身上每一块肥肉都在颤,他很愤怒,却不想失了身份对着梁川破口大骂!
在他看来,此时就算是给梁川一个正眼瞧都算是看得起他了,怎么可能还在自己女儿的亲事上与他继续纠缠!
梁川道:“大人你只是自已觉着您那副相的身份体面,小人现在斗胆说一句,那位置我一点也不稀罕,说白了如果我想要的话只在反掌之间!”
夏竦暴怒,原来一张白净的胖脸此时就像是猪肝一样,青筋暴起着,跟梁川在一起几乎隔三差五的就能受到这样的刺激,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梁川是在打他的脸!
“放肆!”
屋外一群家丁冲了进来,不
由分说朝着梁川一群人拥了上来,眼看着就要把梁川大卸八块。梁川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丝毫也不惧,双拳招架着各路袭来的拳腿,一个人硬是打了回去!
夏竦更生气了,这些下人竟然不听他的命令擅自闯进来!
“都给我滚出去!”
夏竦气得头有些发蒙,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嘴里不停地叫骂着,家丁平时就怕夏竦,可是刚刚是仇富的命令,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冲进来!
夏竦一骂,一群人瞬间泄了气,个个灰头土脸地撤了出去!
梁川胆上长了毛似的嘲笑夏竦道:“怎么,还搞了个鸿门宴,门后还埋伏着这么多刀斧手?没必要吧夏大人,想要小人死的话您只需要一句话,小人马上死在您跟前!”
夏竦那个气啊,这些人哪里是他安排的,他也不知道这些家丁吃了豹子胆,怎么敢擅自冲进来!
说白了梁川并不是稀罕当官这些玩意,如果他想要的话真的不是难事!这个朝廷的秘密还有将来的走向他知道的太多,这就占据了很多的先机,往往只需要一个机会,他就能让官家对他信任不已,当官嘛,又不是什么难事!
夏竦听了,却只以为是对他的侮辱!
“你好大的口气!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你要是能做到我今天这个位置,不要说把雪儿许给孙厚朴,就是嫁给你做妾我都心服口服!”
梁川道:“大人我早就说了,我自己不想当官,以前不想以后更不想,但是我当不了官,不代表我不能让别人当官!”
“你知道你说的这些话掉十次脑袋都足够了吗?”
两个人的似乎有一点离题!
梁川却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三分寒气地道:“大人你是否知道,您眼下才是最可能会掉脑袋的时候!”
夏竦实在受不了,抄起桌上的茶盏直接就砸了过来,梁川不闪不躲,茶盏砸在头上,一股温热的鲜血从脸上流了下来。
再不让夏竦发泄一下,自己真可能会死在这地儿!
梁川的表情比夏竦还可怕:“大人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以致于忘了居安思危?从当下的朝局上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之心满朝皆知却又满朝皆忿!”
书房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火药味越来越重,梁川的声音更是越来越大,夏竦就像一头狂躁的野兽,被锁在这一方小天地,梁川往他的耳中强灌着他的想法!
忠言是如此逆耳!
“是啊,咱们还要把陈姑娘送进宫中,可是咱们的做法真的那么天衣无缝吗?难道就不怕将来东窗事发,这罪愆不算在咱们头上,算在咱们子孙头上?”
夏竦终于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危险!
是啊,这一段时间他的感觉太好了,从政以来他从没有过如此自信的感觉,官家仰仗他依赖他,连最大的政敌都败倒在他的脚下,而且老天爷还给了他机会,他甚至有做霍光伊尹的机会!
近在咫尺的胜利和时机已经冲昏了夏竦的头脑,此时的夏竦甚至已经听不进
去任何一句话,他现在想着的就是在哪一个最佳的时机向官家提出扩充后宫的建议,放眼整个朝廷谁还敢对自己的意见提出疑议?
“是啊,大人您连个子嗣都没有,便是有谋反之心也没人会怪到您头上,便是夺了他赵家的江山又能给谁是吧?”
梁川他娘的这是死谏啊!
别人怕祸及子孙这种事,他夏竦是最不怕的,因为他就一个女儿,三代以后就跟他夏家再没有瓜葛,赵祯信任夏竦不是没有理由,就跟梁川说的如出一辙!
夏竦不知是不是气昏了头,还是从暴怒中恢复了神智,不怒反倒平静下来道:“你继续说!”
“你太低估了咱们大宋这些读书人骨头的硬度!不要说你想一人把持朝政,就是你想勾结后宫,等你这想法提出来之时,届时看似平静的朝局就会再起波澜,贾朝昌自不必说,还有欧阳修、范仲淹、韩琦等人,这些人现在不说话,但是大人还不清楚?”
“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不会怕你大人有官家撑腰,他们要的只是自己的信念,大人坏了大宋的祖宗之法,岂不是自毁阵脚给人以口实把柄?原来已经失势的贾朝昌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夏竦的思绪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固原城,西军屡屡战败,就是几个主要官员战略不和,韩琦主战而自己主守,韩琦甚至不惜毁掉自己的前程也要跟自己做对到底,他们图的是什么?这些人脑子里装的与自己完全不同,他们不怕死更不惜死,他们只要那没卵用的虚名,发起疯来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
范仲淹多好的前程,为什么会前前线玩命,就是出了名的敢说话,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也说,连刘太后都不放在眼里,贬了也就贬了!
这帮只求青史留名的愤青真的是很可怕!
怕了,夏竦终于怕了!
横的最怕是愣的!
大宋朝的文人势力有多强大他不是不知道,相反他是最清楚不过,别看官家高高在上,碰上他们玩命一样得怂,这个优秀的传统从太祖朝一直到现在就没有变过!
“一目了然勘破众心,真是一件好事吗?众人猜忌岂能长久?官家现在对大人是信任不假,但是积毁销骨三人成虎,大人的多年的努力经得起这些人多久的抵毁?与其让他不停地诽谤,不如大人学一学王翦萧何李孝恭?”
“你今天把话全都说了,我等你的话全吐出来再决定要不要杀了你!”
梁川笑了。
夏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输了,何其精明的一个人,在梁川跟前就跟脱光了衣服祼奔似的,想法被人家完全掌握,这还有什么好讲的?
“大人我也不瞒您,不久后我就要走了,这样的日子我实在也是过得很怕,就怕哪一天我自己的脑袋真的搬了家。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家里有老有小,一群人指望着我过日子,我不图青史留名,那玩意能当饭吃?”
“说白了都是为您好,我不缺钱不缺名的,这些什劳子的事与我何干?孙厚朴娶谁不好,可是您女儿他能嫁个好人家?”
第七百八十六章终是低头
这就有点难堪了,打人不打脸,梁川你这是几个意思,直接就说夏雪没人要?
梁川道:“大人你觉得大小姐嫁给谁家的公子合适,可以跟您强强联手?好让官家更加忌惮,更快地把夏家给排挤出朝局?”
仇富看着重新归于平静的书房心又担了起来,这种时候他也不方便进入,刚刚还打打杀杀,这会怎么。。
老爷不会气头上自己把梁川给干掉了吧。。
夏竦如果这么冲动这么不明智就不会是夏竦。
他的政治生涯比任何人都要传奇,都要坎坷。
官是因为自己的老爹死在任上朝廷眷顾给的,投笔从戎征战数年方才成为人上人,他不像那些文笔斐然的才子,一篇锦绣文章就能得到官家还有考官的青睐,他玩的全是手段与政绩,说白了就是干出来的!
这样的人物一路走来就是踩在别人的尸体上爬上来的,得罪了多少人夏竦已经记不住了!
面对着亲情,再看看自己到手的利益,夏竦的心从来就没有动摇过,他只是被即将来到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热豆腐还没出锅就想伸手去抓,忘了还会烫手这一茬。
“你以为你够霸道了是吧?”
梁川不经意间已经把您换成了你,语气更没了先前的恭顺,更像是在教训着夏竦,反正都是讲,怎么痛快怎么来呗!
夏竦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
“当年的寇准官做得比你还大,比你还霸道,功劳比你更是大到天上去了,最后呢,现在还在岭南放羊,丁谓怎么样,手段比你多,心还比你更黑,现在怎么样,在海南捕鱼呢!”
讲到这里梁川就一肚子怨气,跟着丁谓好处没捞到,刺配西北他是判得最远最有“判”头的,现在外面的人好的叫他一声三郎,不好的背地里就骂他贼配军,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大宋怕武人专横,更怕的是文人专横,因为他们有文化会懂得包装自己,把专权的事说得天花乱坠,而对付读书的文官大家也是最积极的,因为文官不会杀人,就会动嘴皮子!
可是文官那么好对付吗?字里行间的厮杀可比战场上的厮杀残酷得多了!
“寇准百年之后人家对他的评价还是挺高的,丁谓呢,大家就骂他奸臣,大人您想做寇准还是想做丁谓!”
夏竦冷冷地盯着梁川,也不知道今天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来讲这些话,确实平时自己小瞧他了!
夏竦沉默了许久,屋子里死一般的静,良久,夏竦才出了一句话:“我夏竦不需要做任何人!”
梁川心里腹诽了一句,你他娘的还不如这两个人呢,寇准赵祯给他恢复了名誉,丁谓虽然也贪,但是人家的能力却是一等一的,就你又胖又贪又馋。。
“刚刚那些都是劝大人的话,现在我要说的才是咱们的实际情况,大人您就将就着听吧,我也希望咱们的大事能够办成,小人我的嘴是碎了一点毒了一点,但是句句是肺腑之言,还望大人见谅!”
夏竦缓缓闭上了眼睛,坐在那把圈椅上一动不动,也不送客也不作表示,梁川看在眼里,清了清嗓子,擦了一把自己头上的鲜血,就当夏竦是默认了!
梁川说道:“陈姑娘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不管将下诞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官家的血脉,咱们要是让官家的血脉沦落到民间,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可是让陈姑娘进宫,那是千难万难,还有一个更麻烦的问题,陈姑娘的身份问题!”
夏竦不明梁川之意,反问道:“陈姑娘的身份有什么问题?”
梁川哼哼了一句道:“什么问题?问题大着呢!你给他安了一
个商人父亲的身份,不错,是比原来勾栏里卖唱的地位高了不止百倍,可是在主流人士的眼中依旧是上不了台面的那种!”
梁川一说到此处,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当今比官家还尊贵的刘太后,刘太后别看现在风光无限,当年因为身份的问题那是吃了天大的苦头。
刘娥是成功了,可是人间哪里还有第二个刘娥?
“大人想不想将来陈姑娘地位再上一层楼?母仪天下?”
夏竦开始严肃起来,不得不说梁川的想法比他还大胆,区区一个小老百姓就敢想这种谋国的大事,谁借他的胆,难怪他敢跟自己叫板,自己嫁女儿的事在他眼里压根就不是事!
“官家便是有一万个心对陈姑娘死心踏地,可是也得有个先例,比如有个人在前面开路!”
百官们现在可是怕了,光一个刘娥就让这些读书人数十年抬不起头,死死地压在他们上面,不得不说刘娥的手段是真的强,这些年东压西打,一批又一批政治上的老手诸如吕夷简丁谓之类全部败下阵来,他们可不想再出现一个刘娥似的女强人!
夏竦一听就明白了了梁川的意思!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梁川所谓的开路意思再明显不过,夏竦自己的女儿要是能与商人联姻,那将来赵祯想娶陈熙春,便能水到渠成,堵住百官的幽幽之口!
在一定程度上,夏竦肯把女儿嫁给孙厚朴那将引起的反响比赵官家娶商人之女的反响来得大!
因为夏竦代表的是仕人阶级,这个阶级有多难逾越根本不是文字所能描述的。有的农民子弟可能种了一辈子田,但是出了一个读书人,从此他们的地位就会发生质的飞越,他们的后代可以跟比他们大的官比他们富的家庭结合,但是少会走回头路,再回来找一个泥腿子凑合过日子。
这就是仕人阶级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所谓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夏竦终于陷入了深思,他把自己的威信想得太理想,感觉自己到时候在朝会只需要一呼我群臣将会起而响应,要不是梁川给他当头一棒,他还以为这事已经理所当然,殊不知触及这些读书人的底线时,他们才不管夏竦当多大的官,越是大的官他们踩得越凶!
梁川悠悠地说道:“其实吧孙厚朴这后生也不错,我跟他相知多年,这小子一路跟着我走南闯北,先来汴京再闯西北,最后兜兜转转,又在汴京一起打拼!”
“别的我不知道,这小子为人倒是忠厚,母亲也去逝多年,为了一口气远走汴京自立门户,还记得大人您说的一年冬天在城外施粥的人,便是这孙厚朴的作为!”
听到这里夏竦倒是眼前一亮,母亲早逝,自立门户,那以后如果夏雪嫁过去不就不用受婆婆的气。
自己当年家中的惨剧还历历在目,他是千怕万怕,就怕自己的债要自己的女儿去背!
倒是也有听仇富讲起,孙厚朴这人虽然出身平凡,但为人倒是品行优良,而且看待雪儿那是真心实意,不说千依百顺,琴瑟相和倒也不过分!
夏竦的脸色越来越和善,但还是一句话也没有出声。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相信大人也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夏竦微微觑了梁川一眼,对他卖关子的行为表示无可奈何。
梁川只是淡淡地说道:“孙厚朴与我表态了,他若是能高攀上大小姐这个高枝,将来生下的的第一个儿子就随夏小姐姓!”
什么!
夏竦猛的站了起来,追问梁川道:“你再说一遍?”
“怎么,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我看就没必要了吧!”
夏竦这就激动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梁川拍拍胸脯跟夏竦保证道:“大人您放心,放出来的话等于是泼出去的水,可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再说了,他孙厚朴能跟我一样?戏弄大人?”
夏竦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哼了一声,那哼字里好像在说,给他的狗胆他也不敢在这老子这里撒野!
梁川看在眼里,心中冷笑,瞧你那样,还以为你是个油盐不进雷打不动的硬汉,终于找到让你心动的点了吧!
说白了夏竦没有一个儿子,连个小妾生的庶出也没有,忙活了一辈子贪的收的赚的堪比金山,可是这些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能给谁?
夏雪说难听点以后是别人家的,跟泼出去的水没有两样,总不能他辛苦了一辈子然后给别人做了嫁衣?
他盼的就是希望有个后人,能把他这些财富还有权势传下去,可是他上哪里去找一个儿子?
现在好了,儿子没有,孙厚朴直接给他过继一个孙子过来!
这更是两全齐美!直接了却了他夏竦的人生最大的憾事!
梁川看着夏竦刚刚要吃人的脸,一转眼就变得喜上眉目梢藏都藏不住,直得直哼哼,早知道这样这张底牌就直接亮出来,省得自己还要被他朝脸上砸一下,娘的!
现在他得想着这事怎么去跟孙厚朴说了,是的,梁川完全没获经孙厚朴的同意就把他一个儿子给卖了,幸亏是卖一个不错的价钱,万一孙厚朴不肯,奶奶的,夏竦能放过自己?他可能现在都在幻想自己当爷爷的情景了吧。。
夏竦舒了一口气,一晚上被梁川气出来的烦闷一扫而空,竟然提起笔还在纸上写了起来,梁川看得嘴都歪了,你娘的还有心情写字,写的他认得——淡泊明志,淡你娘!
梁川趁着夏竦心情由阴转睛,连忙添了一把火道:“其实,大人我还有一件事没说!”
夏竦心里一个咯噔,峰回路转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又是藏在最后的,难不成要浇他一头冷水!
夏竦眉毛当场就立了起来:“说!”
梁川欲言又止道:“算了,这事事关重大,我不敢讲!”
夏竦给气的,那脸瞬间就成紫色的,指着梁川的鼻子骂道:“我你都他娘的都直接蹬在鼻子上指着我们老夏家的先人骂了,还有什么你怕的!”
梁川见状只能硬着头皮道:“事关宗正寺卿!”
夏竦猛的一怔:“赵允让?”
梁川点点头。
夏竦倒吸了一口气,这位爷现在身份可不一般,怎么,连他也想掺和到这事当中。
“怎么。。”
梁川说道:“赵王爷想保孙厚朴与大小姐的媒!”
这话要是搁以前夏竦不仅看不上,还敢破口大骂,他赵允让是个什么身份?也配来保他夏竦女儿的媒?参知政事的地位可不比他一个落魄宗室的地位差!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赵允让的宝贝儿子进了宫,万一将来赵官家没有生下一个儿子,那赵宗实就将来的官家。。
虽说复杂却很是现实!赵允让现在不是一般人啊,他的面子谁敢不给,做人留一线,夏竦不至于不懂这种道理!
“这。。”
这无疑是给这份婚姻加了一个大码!极有份量的码!
梁川道:“大人,这事我只与一人说,可不敢往外乱传!”
“说!”夏竦受够了!
梁川奸笑道:“赵王爷已私下收孙厚朴为义子,这事只有孙厚朴与我知晓,大人您现在是第四人!”
“什么!”
夏竦不敢置信地问道!
第七百八十七章婚事已定
梁川与夏竦一直淡到了露上梢头,月儿低沉,那书房的火光还是亮着。
见梁川一出来,下人们便一拥而上,恶狠狠地将梁川围在垓心!
“做什么!都给我滚!”
仇富现在也吃不定夏竦是什么个态度,但是一看梁川带着一脸血出来,心不由得又揪了起来!
“天爷啊,怎么给打成这副样子!快,去我那我那有好的金创药!”
仇富领着梁川回了自己的屋,药是没给上,直接就问道:“怎么,事成了?”
梁川急道:“我说老仇啊,到底是我这命重要还是事重要?药呢!”
仇富当场就差点翻脸,今天这事他已经有一丝出卖主子的意味,再加上夏竦那声咆哮,多少年了,老爷没有这般愤怒过!
夏竦是什么性子他最是清楚不过,虽然说是个读书人,可是动起手来比那帮大头丘八还心狠手辣!
“药个屁!哪凉快哪呆着去,还有心情在我这里闹腾,你知不知道这事捅破天了!快说,情况到底如何?”
梁川自然不可能把事情透给仇富,只能推脱道:“呐,你家老爷就在书房里,你自己去问!”
仇富的脸一黑,平日里他还能说上几句话,真到谈婚论嫁的节骨眼,他就是一个外人,能说上什么话,就这么去瞎打听?
梁川没有久留,离了夏府以后便回紫禁城,夏竦也没有给个准信,他再留着也没用。
梁川一走,已是深夜,累了一天正在酣睡之中的夏雪生生从被窝被夏竦给挖起来,唤到了夏竦的书房当中。
这个暝夜注定所有人都要辗转反侧!
夏雪累得不行,回来也没有往日的闲心,倒头便睡,连梳洗也没有。仇富看着夏雪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推着哄着让夏雪半夜去老爷书房当中面圣。
“我说姑娘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不知所谓,快赶紧地吧,一会见了老爷千万不能顶嘴,凡事有你仇叔在背后顶着,老爷就你这么一个姑娘,不会害了你的!”
夏雪睡眼惺忪地道:“仇叔啊。。你放过我吧。。我好累啊。。再不睡。。明天就没办法去。。居养院了。。!”
“老家伙。。发什么神经。。大半夜不睡!”
一进门仇富便主动退了出去,平时夏雪出点什么事,冲在最前面的就是他,现在不一样,这事真不是他能掺和的。
况且梁川不知与老爷子说了什么,但是一定有什么是不能让外人所知道的,否则气氛不会如此诡异!
梁川走后夏竦思虑极多,他并不是一位好父亲,但是也算尽到了父亲的责任。
梁川说的并没有错,反而将将来可能要面临的方方面面的大小问题全部罗列出来,利弊得失说得不能再详细,夏竦这个人不是那种为了女儿可以豁出一切不管不顾的人,相反,他要的更多思量的也更多!
梁川说了一个晚上,看似说的那么多,但是从他踏进门来的那一刻起,并没有给夏竦任何的选择!
孙厚朴只能是夏雪唯一的出路!
梁川知道得太多了,而且梁川的势力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本以为他是自己收入縠中的一枚棋子,将来定会所已所用,没想到没想到!
自己才是梁川收入他囊中的那个棋子!
梁川早让自己的人安插到赵允让身边
,再通过不知道什么手段把赵宗实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娃娃送入到宫中成为太子!赵允让本就是与梁川一丘之貉!
不是赵官家选中了赵宗实,这背后一定有梁川的阴谋!只怕是梁川选中了赵宗实!
早知道梁川与宫中的那位贵人有牵连,若真是这样,再往深入想,夏竦已经无法呼吸,这背后到底是如何地盘根错节!
这个夜夏竦才觉得背后冰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如狼一般在黑暗散发着绿光,死死地眼着自己!这么久了才暴露出来!
千算万算!打了一辈子的雁竟然让一个泥腿子给啄了眼!
梁川不仅要把赵宗实扶上位,还要把陈熙春送进宫,这样将来哪怕是赵官家的亲生儿子诞下,皇位也是在他掌握当中,横竖这天下都是受他一个平头小老百姓摆布!
赵家的气运竟然让一个什么也不是的贼配军摆弄到这步田地!
自己还有有得选吗?若是自己现在不遂梁川的意,将来有心之人把这些阴谋给抖露出来,只怕夏家落得一个满门抄斩都不为过吧!
最怕的是这些背后的人物早已经把圈套给设计好,就等着自己傻傻地为了那一个看似风光实则一丝用处也没有的平章位而乖乖入局!
刘太后、赵允让、梁川!
自己才是这里面最蠢的那个!
夏竦欲哭无泪,唯今之计还如由得了他吗,这条船他要是不上的话将来下场不是一般的悲惨,如果上去了,将来铁定还有自己的一个好位置去坐!
梁川走在汴河大街心情大好,孙厚朴肯给夏家过继子嗣固然有吸引力,但是真正的王炸还是赵允让,以及赵允让手中的赵宗实!
那天自己向赵允让说完孙厚朴与夏雪感情的事,赵允让便上心了!
赵允让看似忠良敦厚,实则是大智若愚的聪明人物!
梁川想把夏竦拉到自己的阵营,他又何尝不想!孙厚朴成了自己的干儿子,那将来娶了夏雪,两家就是姻亲!
要是夏竦能与自己结成连盟,将来自己的儿子赵宗实的位置将会稳固如泰山一般!
再者说,梁川与孙厚朴对自己都有大恩,自己的付出只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但是有了这一层关系,这些人际网便一下子水到渠成!
梁川该做的都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他只是一条细线,负责把所有人都串起来罢了!
夏竦不是傻瓜,如果自己这样暗示他还想不通这里面的关节,自己手头的资料,那就真的是扶不起的阿斗!
梁川已经盘算好了,若是夏竦肯低头,到时候找个合适的时机,私底下便让赵允让出去一趟!
见到了赵允让的夏竦定会对这一件事实再没有任何疑虑!
夏府。
夏雪看着一句话也不讲黑得能滴出水来的夏竦依旧傻乎乎地没心没肺道:“老家伙!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大晚上的不睡觉把我叫来就干看着你一张臭脸?”
夏竦踱了半晌,终究还是狠下心来,看了看这个宝贝女儿。
夏雪被他盯得发毛!
良久,夏竦才说道:“雪儿你不要怪为父心狠!”
夏雪一愣,这气氛实在太不对劲了!眼睛也是死死地盯着夏竦道:“怎么?又出什么事了?”
“你也长大了,为父没办法一辈子留你在身边!”
夏
雪一听寒毛都立起来了,果然是最怕什么来什么!
他这个父亲是什么性子他还不清楚?为了利益可以牺牲一切的狠角色,包括他这个女儿!一定是哪一家王公对他许下了大价钱,他才肯低头!
至于孙厚朴,他要是肯正眼瞧一下他就算他输了!他的面子就像他的那张脸一样大!宁可丢了性命也不能不要面子!
“我不嫁!任谁来提亲我也不嫁,我想好了,等居养院忙完了我就出家去做姑子!”
“我这一生连自己的娘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别的孩子有娘疼有娘爱,就我,跟一根草似的,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扔得远远的。。”
夏竦叹了一口气,心里哭笑不得道,又来了,这孩子打小就这一套路,只要自己受了委屈就把她那早死的母亲杨氏搬出来嚎一回丧,自已还就吃她一这套!
“别哭了!”
夏雪指着夏竦的鼻子骂道:“我就哭,怎么还不让人哭了是吗?我也不当姑子了,我不活了,你既然这么不待见我我就下去找母亲好了!”
越说越离谱!
夏竦直接吼了一声道:“够了!”
夏竦动了真怒,一个晚上在书房里咆哮,惹得整个相府没人敢安生休息!门外的仇富一听更是一哆嗦!
不会谈不拢吧!
夏雪也被吓到了,以往这一招无往而无不利,只要一哭就成事,不行就上吊,铁定能成,不能成的至今没有过,一声吼把她真给吓哭了。。
因为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身边连个出主意的人也没有,让她一个傻姑娘怎么办?
“你凶我。。”
夏雪哭的呀,原来是干哭没有眼泪,现在那眼泪跟玉盘里的珍珠落地似的,滴滴嗒嗒落到地上。
夏竦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嫁给孙厚朴!”
说时迟那时快,夏雪就像定了开关似的,泪水的闸门一关,马上就多寸转晴,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夏竦真是觉得再多说一遍都污了自己的嘴降了自己的身份,转过身背着夏雪甩了甩衣袖冷哼了一声!
夏雪一瞧,铁定自己没听错!这还不乐开了花,刚刚还哭得梨花带雨,现在就眉开眼笑恨不能飞了起来,拉住夏竦的衣袖用一种又嗲又恶心的语气撒娇道:“爹~~!”
夏雪可是多年没用这称呼来叫夏竦了,以前要么死胖子要么老家伙要么老不死地直接就挂在嘴边,恨不能生生把夏竦骂进棺材里!
夏竦被她这么一叫鸡皮疙瘩都起来,把她手一扯嫌弃地道:“少这样叫我,我没有你这么不肖的女儿!”
夏雪得了便宜怎么能不卖乖!
她甚至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做梦呢!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脸颊,生疼的感觉告诉自己真不是在做梦!
“爹。。!”又是一声撒娇!
老家伙怎么会突然想通了,夏雪知道自己的亲爹那诡计不是一般的多,就怕他来个骗上花轿,那可就全完了,哭都没地方去哭!
夏雪俏脸一寒质问道:“老家伙你骗我?”
又来了!
夏竦血压蹭的一下子就上来,指着夏雪的鼻子骂道:“你回去告诉孙厚朴,他说好了要给老子一个孙子,连姓都跟咱们夏家姓,要是他敢食言,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第七百八十八章大喜之前
夏雪至今都仿佛在做梦似的,又不敢去睡觉,生怕一觉醒来,所有的幻想又全成了泡影!
没多久,雄鸡便打了三遍鸣!
夏雪顶着两个黑眼圈急冲冲地便往紫禁城里冲,也不打算去居养院了,就想着早一点见到孙厚朴!
憨憨的孙厚朴正是睡意最浓的时候,生生被夏雪从被窝里挖起来,八月的汴京城霜寒露重,那绸子做的被子最是舒适不过!
夏雪不来寻他,他也会自动去城西。
不过这一天天的都是极累人的活,怎么夏雪还有这么棒的体力,天没亮就起来干活,转了性了!
梁川把孙厚朴三代人给安排得明明白白,唯独这个当事人稀里糊涂!
这事最好就夏雪这个二愣子来说最好,反正到时候孩子从她的肚子里出来,她最有决定权,梁川早躲得远远的,反正不急在一时!
这事算起来孙厚朴他算吃亏吗?看着是吃亏,实际上他孙家是积了大德了!老大过继给了夏家,但是这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将来再生三五个男丁,有了夏家这一助力,孙家省去了几代人的打拼!
孩子姓了夏以后难道就不是他孙厚朴的儿子了吗?
他肯夏雪也不肯啊!
孙厚朴揉揉自己的眼睛,瞧了瞧窗外的天光,天才微微亮,这疯丫头怎么就来了!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夏雪含情脉脉地给孙厚朴应了一句:嗯!
“嗯?”孙厚朴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么就是这姑娘累疯了,太阳哪里出来的都分不清了?
睁大眼睛看了看夏雪的样子,这丫头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那样子悴憔得让人心疼!
“我让金瑶备点饭菜,吃完咱们一起去城西!”
夏雪手指着不停地绞着,一股浓浓的春意扑面而来,就是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今天就不去居养院了!”
孙厚朴有些生气,这大小姐的脾怎么这样,做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这脾气能做成什么事?
“好不容易为老百姓做点实事,也算是为你自己积点阴德的大善事,为什么这也不做了?”
孙厚朴有些生气,气这个大小姐不争气。
“你给准备准备。。”
夏雪的语气里充满了无限的娇羞,活了这么久都没有这一刻有女人味。
孙厚朴看着眉头都皱了起来,今天夏雪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准备什么?东西我可都准备好了,昨天刚又进了一批药,入冬的薪炭也备好了,棉褥也添了近三百床,妥妥的!”
夏雪俏脸一红:“不是准备这些!”
孙厚朴有些提不起劲,摇摇头道:“还不够呀!那可有的忙的!”
夏雪有些急了,嘴嘟起来道:“你这人怎么跟个木疙瘩似的,一点都不明白人家的心意!”
孙厚朴有些蒙,他实在想不到夏
雪所谓的‘心意’是什么意思,这大小姐不会是缺钱了吧?
“缺钱?”
夏雪急眼了,小脚往地上一跺,气呼呼地道:“准备好聘礼来我们家迎亲吧!”
说完,夏雪臊红了脸,头也不回地溜回了夏府!
孙厚朴在原地凌乱,嘴里喃喃地说道:“疯了疯了,这丫头真疯了!”
他要是相信夏雪的话真的上门去提亲那他就是有病!向天再借五百个胆他也没有那勇气!上一次偷偷溜进夏府让夏府的家丁打断了身上的骨头,那滋味现在回味一下还疼得瘆人,可不想再遭第二次那份罪!
孙厚朴固然自己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夏竦这座高山给他的压迫感不是一般的大,阶级的天然鸿沟让孙厚朴对夏竦怵到了骨子里!
商人的钱再多,在权力面前什么也不是!官府就是商人最大的天敌,这是千年来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们商人也有自己生存信条,与天斗与地斗,就是不能与官府斗,那叫不自量力!
他跟着夏雪去了几天居养院,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竟然能折下身段来为这些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干脏活累活,是她自己愿意吗?还不是为了这段感情付出的努力!
夏雪的压力并不比他孙厚朴来得轻!
在孙厚朴看来,夏雪终究是崩溃了!
我的姑奶奶啊,你可不能不事啊,咱们的好事八字还没一撇,你倒把我先撇下了,这是人干的事吗?
孙厚朴红着眼火急火燎赶到梁川屋中,梁川昨夜同样一夜无眠,生生让孙厚朴给挖了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不比夏雪的小!
“又怎么了!”
孙厚朴委屈巴拉地把夏雪的事情一通狂诉给梁川,梁川睡得太死,忘了办正事,被孙厚朴吵醒之后,便端正了一番神色,把那张自己拟的,被夏竦揉成团的聘书递给了孙厚朴!
“照着上面的礼数先备好,这两天我与你还有赵王爷先去一趟夏府!”
怎么梁川也这么说!
不对!
孙厚朴先是错谔,然后是惊喜,那一张苦瓜含泪的愁脸转转由阴转睛,一把夺过梁川手中的聘书,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激动的泪水不敢滴下来,正在那发红的眼眶中打转!
梁川起身坐在床头,看着发颠的孙厚朴道:“事情办成了,你小子以后可得好好珍惜人家夏姑娘!女孩子跟别的东西不一样,越是到手了越要好好地珍惜,你若是敢负了人家夏姑娘,学人家追到手就开始三心二意,不用他们夏家出手,我第一个就请小天师出手,用天雷活亟了你!”
“哈哈哈!”孙厚朴听到梁川口中给出的正解,那颠狂的模样可比夏雪还要疯!拿着梁川给的聘书痴痴地定在那儿傻笑,也不知梁川刚刚讲的话有没有听进去!
梁川一股杀气滚滚而来,立刻镇住了痴痴傻笑的孙厚朴!孙厚朴连忙收起他那副猪哥相道:“我也没办法给你什么保证,这呀,只能让时间来见证了!”
梁川可不是跟孙厚朴开玩
笑,孙厚朴这个人野心不小,心更是比天还高,从小心中就藏着一口怨气,庶子出身的他打小就比任何人要强,更想出人头地!
可是人啊,最怕的也是这种人,以前受了多大的怨气,报复就有多强烈,夏雪没过门前是一个宝,过门后是不是一棵草就全凭他的良心了!
要是他真的为了名利而戏弄夏雪的感情,无论是出于与夏竦的同盟还是与夏雪的私交,他都不会轻饶了孙厚朴!
“我没经你同意,上面列的钱有些多了,要是不够的话我让艺娘从清源送一点过来!”
孙厚朴咧嘴大笑道:“这点钱我还是有的,便是没有先去石头那里先匀个几十万贯还是不成问题,我马上就去办!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赵允让早盼着梁川促成自己义子孙厚朴与夏家千金夏雪的亲事,为这事他没少主动找梁川想自己出面,都让梁川拦了下来,这事不在他赵允让,症结出在夏竦处,要是夏竦不点头,就是请赵官家来也是白搭!
夏府书房内,两位大佬在场,梁川侍立在一旁。
夏竦朝赵允让行了一个大礼,虽然此间是他的地盘,但是地位身份上,他还是要向赵允让表示一下敬意!
他虽然混得不怎么样,可是禁不住他能生啊,生出一个宝贝儿子赵宗实指不定是将来的官家,那可不是他能得罪的主!
赵允让落在宾座之上,也没有说什么话,梁川与孙厚朴两人依次列席在边上,尤其是孙厚朴,这丑女婿见岳丈吓得跟鹌鹑一样,躲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赵允让亲自登门的那一刻,夏竦是真的五体投地,输得心服口服!梁川布的好大一盘棋,赵允让是其中的棋子,他夏竦亦是其中的棋子,甚至。。
皇宫中那九五至尊的赵官家也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事到如今他再没有推拒的理由,夏雪能有这么多人以后照应着她,只怕这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虽然孙厚朴没有功名,但是他的孩子以后绝对少不了,母凭子贵,便是这样他也有办法替自己的女儿讨个诰命!
赵允让只是夸了几句孙厚朴如何忠厚,纳了义子他又是如何孝顺,自从赵宗实入宫以后,这个干儿子比亲儿子还亲,话风一转就开始夏竦选择一个好日子,两人的亲事既然这么多人都祝福,那好事宜早不宜迟,早办早好!
夏竦自然同意赵允让这个提议!
他的打算赵允让也不知道,就是让陈熙春尽快地入宫,只要夏雪出阁了,将来官家就师出有名,群臣攻击的时候至少有他夏竦堂而皇之地力挺官家!
赵夏两人不约而同地道:“我看梁川做事也算靠谱,这事就让他去操办吧!”
“明天这日子就不错,府里可以热闹起来,多少年了,我们夏府都没有这么大喜事,赵王爷到时候可一定要亲临寒舍来喝两杯喜酒!”
梁川一听两人都信任他,也不再推辞,拱手朝两位大佬拜了拜道:“小人一定将此事办得风光漂亮,两位大人只管放心!”
第七百八十九章厚朴娶亲1
孙厚朴做别的不行,就是执行的效率极高,这大概是多年从商培养出来的优秀习惯。
市面上最注重效率,商品的时效性但凡错过了,损失的就是巨额的利润,不快落到别人屁股后面,连屁都吃不着。
一个晚上的功夫,孙厚朴就把孙家的家丁加上紫禁城的所有人动员起来,上汴京城的坊市去买各种办喜酒用的各项果品彩礼。
孙厚朴赚了一辈子钱,也没有一次是为自己奢侈的,这次卯足了劲就要为自己大肆铺张一把,一次把这辈子没花的钱花个畅快!
汴京城汇集天下八方的商货,要么有什么,比之清源港要采办任何东西都要方便!孙厚朴也不知道夏家需要什么,但是想着夏家绝不可能再缺什么,平日里那送礼的人都快把夏府的后门给踏破了,金山银山也似的堆了起来,哪里会缺物件!。
便是这样,孙厚朴也得按着礼数,除了梁川当时那份草稿聘书上所列的名贵聘礼,还备了足份的花茶,果盘,三牲,美酒,鸡鹅,外加上百匹的上等丝料,光鲜的料子不是给夏家的聘礼,而是给夏府的家丁下人们的礼物,大喜的日子每人都的扯几尺布做一身漂亮的新衣裳,大家伙一起乐呵乐呵!
意气风发孙厚朴!
一整天孙厚朴的嘴都是歪的,笑得压根没有合拢过!
孙厚朴不是暴发户,那做派却比暴发户还暴发户,一整天整个汴京城那些结婚喜庆的物件一样一样地往夏府里拉着,送来的彩礼足足堆满了一个大院子。
许多送礼的人原来以为这样个送礼法实在有点明目张胆,大白天的就这么搬家似的往夏竦院子里塞宝贝,夏竦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后来这些走后门的人才发现不对劲,原来这夏府是准备办喜事呀!
奶奶的,这消息也太落后了,别人眼见都要填满整个院子了,他们连风声都没打听到一点!
大户人家的喜事向来是八方同贺(收取贺礼)的大好时机,也是考验下面干部办事(行贿)能力的重要时刻,平时没有关注领导的个人生活,家属动态,对领导的重视程度如何,从送的礼物就可以一目了然!
一步落后就步步落后!
早到的随便送点什么礼物都是一片心意,后来的不能居下,只能硬着头皮送一点更拿得出手的礼物!否则那些下人的脸色那个难看哟!
特别是唱红的时候,那司仪的下人唱得格外卖力!全场的宾客要是听不清楚就是他的过错!前一个要是唱说某部主事宋大人家送了二十八对足金肥猪!接着下一个就唱着某阁待特谢大人家送了鲍鱼十斤,这能拿得出手?对比之下落差会让送礼的无地自容!
这些宾客完全低估了这次迎娶夏府千金的孙厚朴的财力!除去聘书上的大几万贯的聘礼不算,还有优秀的金匠银匠打制的十二生肖近十套!足有近百斤
的黄金,!布料有湖州的绡纱八十八匹,淮安的羽纱八十八匹,各式的湘绣粤绣云锦蜀缎近千匹,龙凤赤金镯、嵌珠龙凤赤金簪不计其数!
用冰块镇着,真接从京东路发运过来的鲍鱼、蚝豉、元贝、对虾、鱿鱼、海参、鱼翅和鱼肚等一系列上等海味,大理还有大凉山采下来新鲜松茸榛子木耳还有各色野味的蹄膀冻肉!至于其他各类牲鱼酒四季茶糖果等物件更是不计其数!
宾客们到门口伸长了脖子,又愣是把自己拿临到门口的礼品给塞了回来,急忙忙赶回府再去置办新的礼品,全没有办法,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就得扔!他们小瞧了这娶亲人的实力,相比之下他们的礼物完全拿不出手!
送礼的人不知道孙厚朴的底细!但是看着这排场甚至比官家嫁女儿还要气派,就是一般的候爵家也拿不出来这般多的聘礼!
夏府的家丁原来听说宋祁还有赵概两家与自己家姑娘的亲事黄了以后,又听闻了汴京红娘圈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事,还以为自己家姑娘这辈子怕是在汴京寻不到一处好人家,许多人都替夏雪感到挽惜。
府中的人终日与夏雪腻在一起,夏雪是个什么样心直口快善良姑娘他们最是清楚不过,虽然鸣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下好了,这看似逾矩的大排场不知刺痛了多少的眼球!曾想整个汴京听到夏家上门说亲的事都是避之如虎,现在对比之下,竟然有人用这种豪奢的方式娶夏雪过门,不是生生在打汴京城这些当初看不上夏雪人的脸吗!
许多人当初等着看夏府的笑话,如今这种怨气爆发出来,夏府的人无不云舒雨霁扬眉吞气!
夏府自己库存的酸枝雕漆大箱子压根装不下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又去顺风镖局调了几十口大箱子!夏府的大门洞开着,一口口地当着外人的面清点唱红,然后装箱抬进库房当中!
孙家的伙计每一次进夏府,见到夏府的家丁就再发一次赏钱,每次都是额外再抬着一个竹筐,里面装着一筐满满的铜钞,前来帮忙的家丁不用说,直接乐呵呵地领钱就走!
就一招天女散花童子散财,这个未来的姑爷就直接买通了夏府所有人的欢心!
接着,孙厚朴把紫禁城到夏府全给铺上了红绸地毯,汴河大街沿河全用彩绢给挂了起来,汴河上的花船全雇佣过来,披红挂绿张灯结彩!
几个伙计还负责在汴河大边发喜钱,不多一个人就是几文钱,一个时辰的时间差点把汴河大街的交通搞瘫痪,城中百姓风闻发喜钱,抢破头过来争这几文钱!
大人们或许看不上这点小钱,小孩子们可积极了,每人脸上挂着笑,嘴上说几句吉利恭喜的话,就可以美美地领走钱去买些零嘴吃,如何叫他们不欢喜!
这一招,又买通了许多人的心,收获了许多的祝福!
夏府的亲事在汴京城中引
起了不小的轰动,这排场堪称大宋开国以来最豪华,夏竦是什么人,平时世人就知道其贪财,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名声,把这排场搞得这么大,所有人都不觉得奇怪。
但是当地上红绸毯子铺到紫禁城的时候所有人都疑惑了,难道是这酒席要在紫禁城举办?那就有点费孔方了,紫禁城的莫说酒席,就是普通的一席酒菜也要不少金银,号称公子进太监出!
打听之下才发现并不是这般回事!
因为那些个聘礼一箱一担地从紫禁城里挑出来,然后运进夏府里,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莫不是紫禁城的那位孙氏少东家要迎娶夏雪!
这样更引爆了全汴京,不是全大宋!
堂堂副相的女儿,夏竦竟然肯把他的女儿嫁给一个暴发户!
不可否认,紫禁城一经开张就在全大宋引发了一股时尚的潮流,人人以到紫禁城吃火锅抽大烟看戏为荣,今天紫禁的八艳又排了哪一出名剧要是没有第一场去看都不算真正的票友!紫禁城也凭着这些其他地方绝对没有的花样赚钱如鲸吞,赚得是盆满钵满!
可是钱再多,改变不了的是孙厚朴那卑贱的地位!
许多人都打听了,孙厚朴与梁川只是南方来的普通人,祖上二十八代都没有出过一个比较像样的人物,更没有功名在身,一个还是当初傍上了丁谓才发迹的!
像他们这样的身份但心汴京城里稍微像样的人家都不会正眼看一下孙厚朴!
夏竦竟然把女儿嫁给了这样的后生!图的是什么?名声吗,夏竦自己有了?难道是钱?啧啧,夏竦不多时竟然又挂了一个贪财卖女的恶名!
不过说归说,孙厚朴的财大气粗不知刺激了多少人,许多人一边嘴上说着夏竦的贪财,一边又两眼红得要命,那些真金白银是真的霸气,要是自己的女儿多,能摊上这么一个好女婿好像也不赖。。
夏雪也是普通人,看见金银珠宝也很动心,她甫一见到堆成小山的彩礼,也是小心肝扑扑乱跳了一阵,光是其中的金珠首饰,自己蹲在库房前足足点了半个时辰,当初终亲留下的乌金酸枝妆奁大箱笼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塞的满满当当的。
她早知道自己这种从小不习女德的女汉子在汴京城中是个异类,仇叔自小就一直骂她,要是不做个好姑娘将来日子会相当不好过,没想到老人的话一语成谶,到汴京之后先是被几户有心之家给盯上,婚事告吹之后,再没有人敢上门提亲。这么好的相貌这么好的家世,竟然成了人见人怕的扫把星!
也就是孙厚朴这后生跟梁川鬼混的时间太久了,被梁川忽悠得连自己的亲生老爹也不要了,反出了孙家的家门,然后越是离经叛道的姑娘他越是喜欢,看到夏雪这种家世又好又不走寻常路的姑娘,直接王八看绿豆,一下子就看对了眼!
谁叫千金难买心头爱!
第七百九十章厚朴娶亲2
一天的功夫,孙厚朴便将一应备好的聘礼悉数搬到了夏府的库房当中。
加上其他百官所送的礼物,夏竦这一天光靠‘卖女儿’收入就何止百万贯,平时嗜财如命的他这次却无论怎么也提不起兴致,钱再多有何用,还不如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
第二天,孙厚朴身上身穿大红喜服,高头大马,左边是永远的老大哥梁川,梁川脸上挂着金印,这种场合显是不适,脸上便抹了一些水粉,将金印的痕迹压了一压。
右边是一道闯过西北的小弟郑鲤仙郑石头,石头意气风发,人小马不小,一身大红伴郎袍着实抢眼,后头跟着后头跟着京城巡检司使高干,情报队耶律重光一行人,孙叔博与梁师广,还有梁家庄的一干人等。
赵允让早让人送来了贺仪,这种场合太高调不合他的性子,便也没有出场,贺仪里是一对翡翠玉壁,宫中赏赐下来的高级货,赵允让觉着也没什么用,便大手一挥送给了孙厚朴!
难得的是契丹人方面萧章竟然也让人送来了一大份厚礼!那是长白山的百年山参,正宗的救命仙草,几乎快成了人形,一共十支,还有上等的鹿茸,还有东珠!
梁川挺意外,倒也不客套,收了便是!
梁川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既是夏府的人,又是孙厚朴这边的亲朋,碍着他的身份,朝中的官员给夏府送完礼,又得硬着头皮给梁川来了一份!
范仲淹这人为官清廉,平时家中也没有什么积蓄,这次破天荒地竟然送来了一蓝子大红鸡蛋,礼物虽然轻,但是连范仲淹也与这个夏竦身边的红人交好,这个放出来的信号就实在让人玩味了!
梁川竟然如此吃得开,不仅夏竦搞得定,连范仲淹也卖他的面子!范仲淹是什么?那跟茅坑里的石头没有什么区别,为人又臭又硬,就是刘太后的面子都不一定会卖!
这个信号太关键了,有了范仲淹的前车,后面跟着送礼的人就更不可胜计!就连早些年受过梁川的恩惠的工部郎中宋宽,当年因为怕被丁谓牵连,在丁谓出事后连屁也没有放一个,后来更是连冒着泡也不敢,这几年眼看梁川东山再起,眼中又热了起来,想攀一下夏竦这个高枝,这一次也送了一份厚礼!
紫禁城也是收得不少的好处!
远在中牟县郊城西的梁家庄此时也是张灯结彩,洪不平现在管着庄子,他们的命当初是孙厚朴救下来的,如何能不感激孙厚朴,庄子出了一些钱,也置办起了洗酒。
招财与秋娥两夫妻为了孙厚朴的亲事,也停下手头制作松花蛋的活计,加入到办喜酒的行列,中牟县捕头朱横都被邀请过来,讨一份彩头!
孙厚朴迎亲的队伍一出发,汴河大街便跟打仗似的,堵得水泄不通!
前面是吹打的班子,曲子一首一百钱,只要不停,回头能拿多少全凭他们本事,可是一
人一百钱,不是一支班子一百钱,这一天下来能赚得手软,他们吹了一辈子也没碰见过这么阔绰的主雇。
接着是紫禁城的姑娘们配合着在后面分发喜糖糖点,有的人再沿街撒着铜钞,一路过去人人是乐得合不拢嘴,有热闹看又有喜糖吃,运气好的还能分到不少的红包!
整个汴河大街洋溢着快乐的气息,树上满是彩色飘扬的绢带,原来不经传的一条杂乱街巷,硬是让梁川孙厚朴改造成了汴京第一步行街!
这就有些奇怪了!
老百姓看着这火急火烦燎出嫁的夏家都是一脸疑惑!
按照规制习俗,这该走的流程也要走不是!
娶亲是人生大事,先要纳采议婚,男女方互换名帖,上面有双方的生辰八字,还有聘礼陪嫁的各个数目。接着是下定纳币定聘,这里面的礼节复杂得跟体操竟技有得一拼,还有的要去祭祖祷告,方能开始最后面的迎亲仪事!
夏府从一开始毫无动静,再到这迎亲,前后两天时间不到,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两家人早有互通往来?
也不对啊,众人看着这里面都觉着不对劲,以夏竦的眼光,如何能正眼去看孙厚朴这人一眼?
而且孙厚朴这一边来的全是朋友,一个亲人也没有到场,哪有这般成亲的?未免太不尊重夏竦了!
一时间各种说法充斥其间,就是没有一个准信,大多数人是一边嘲笑着夏竦,一边又对他得到的那一大笔钱钱热不已。
孙厚朴这事不是没有告知家人,梁川也急着让他把生米煮成熟饭,他哪里还有办法等他远在清源的父亲过来?他早让伙计代他返回长坑去祭奠生母,也算是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这场盛世婚礼看似气派无比,明眼人一看却只道寒酸得不能再寒酸!
再一般的人家迎亲送礼都有那么几个好友拦路挡亲,看似捣乱实则调动整场婚礼的气氛,气氛把握得好,宾客高兴主人更是脸上添光彩,所有人都会更高兴!
夏府门前竟然连一个婚闹的人也没有!
不仅如此,夏府自己一个亲戚也没有请,什么七大姑八大姨一个也没有,夏竦因为早年与夏雪外婆家就断了来往,自己父亲又走得早,夏竦家的亲戚压根就没几个人!
夏竦为人性格又比较古怪,朝中树的敌比交的朋友更多,加上这个孙厚朴实在不是他想要的乘龙快婿,这个女儿是不嫁也得嫁,他索性不去管了,一个人从昨天就在那把太师椅上戳着,屁股连挪都没有挪一寸!
孙厚朴临到了夏府门前,竟然连一个挡亲的人也没,心情不由低落了几分!挡亲非挡,挡得越凶说明对这个姑爷重视的程度越高,倒是像这种一个挡亲的人都没有,简直是闻所未闻!
梁川突然也有几分不爽!
夏竦这个老小子搞的什么飞机嘛,这是嫁他自己的女儿,竟然这么不情不愿的,一点都不上心,这算什么!
算了,没有就没有吧,挡亲有时候麻烦可是不小!
大宋朝以文治天下,结个亲挡亲的花样众多,农村乡下一般是索要彩头,这种大户人家可不稀得一点小钱,他们一般会出一些诗题对联来考验人,要是答不上可是会被嘲笑一辈子!
孙厚朴算是有些文化,可是远远没有到达才子的地步,要入夏竦的法眼更是千难万难!
与其这样不如不搞也罢!
梁川正欲下马直接带人进夏府接完人了事,没想到夏府大门原来洞开着,突然走出来几个人,霸道地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梁川定睛一看,原来是晏大夫为首,后面依次跟着欧阳修、范仲淹韩琦还有一群梁川叫不上来句字的朝中大官,这些人平时经常出入紫禁城,虽然不识得,但是还是有多面之缘!
这引起大仙怎么来了!
这场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不是当初丁谓带自己去吕夷简家的那个感觉吗!
梁川先是一怔,然后马上笑容挂起来,拱手朝各位大人迎亲前行礼道:“今天我一出门就感觉有一股紫气从东方飘来,还寻思着哪位大人物在此地,没想到竟然是诸位大人!”
晏殊晏大夫是三朝老臣,朝中出了名的老好人,谁都不得罪的主,今天夏竦嫁女儿,夏竦没有发请帖,但也让下人上晏府去送喜饼干果,晏殊打听之下才理解夏竦不请客的原因,女儿嫁给一个商人,能有好气才怪了!
老好人又听说当初丁谓手下的那位宾客梁川是这次婚礼的主持,那他岂能不来热闹一番!
“梁小友多年不见,风彩更胜从前!”
“晏大人见笑,小人半生坎坷谈不上什么风彩,风砂倒是吃了不少!”
他这是自嘲当初被发配到西北的那件事,几个人都升了官,只有他梁川被人摆了一道,境遇不是一般的惨!
晏殊干笑两声,又朝今天的主角孙厚朴行了一个礼!孙厚朴这些大官就没有一个他不认得的,在紫禁城当家久了,跟这些人熟得比梁川还熟!
“晏大夫,欧阳大人,范大人,韩大人!”
四位大人为首,主角依次敬了个礼。
晏殊来了梁川不意外,欧阳修同样在朝中官声也不错,只是晚年的时候得罪了朝中的权臣,被捅了不少的刀子,背上了扒灰的臭名声,否则他在朝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好人!
意外的是范仲淹与韩琦!
现在国家无战事,两位枢密使自然落得清闲!
只是韩琦与夏竦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时候竟然也会出现,实在让人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