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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贼大胆     荡宋txt下载     荡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满载而归

    郑若萦本想三两步走到店内与梁川交谈,定睛一看,梁川的后面他的一大帮亲朋都在,自己冒冒然过去未免有些轻浮。郑若萦和父亲、朱掌柜打了一声招呼,施施然庄重地朝梁川走了过去。

    梁川本以为大庭广重之下,这个姑娘顾及身份就不会冒然来与他这个一身穷酸相的农夫攀谈。谁知这个这个姑娘竟还主动过来了,梁川也是拘泥的老古板,经受过现代开放思想的教育改造,这个年代的礼教习俗在他眼里就一坨大粪!

    郑若萦都走过来了,自己也不能装作不认识,当下对郑若萦报以一个善意的微笑。

    郑若萦道:“大官人今天来置办年货吗?”

    “是啊,这春联都卖光了,就剩红纸了,回去还得自己写,你们这生意有钱都不想赚啊!”

    “哪里会不想赚,货进多了卖不出去,过了年只能扔掉还不如柴禾能烧火,进太多反而风险更大,这道理无所不晓的张大官人应该懂吧,况且今天都二十九了,别人家里该买的早就买了,哪里像你们家这么忙,今天才在置办年货。”

    艺娘认识这个大小姐,梁川脚还没好利索的那时候郑若萦和她表妹一起去过她们的那个小草屋过。看着这个千金大小姐和自己家的男人在大街上谈笑风生,自己和人家一比就好比一个萤火虫一个月亮,心里自卑得不行。

    叶小钗倒是不管这些,她自认自己只是命差了一点,但是论起人情世故,风情百态,她可不输郑若萦。郑若萦若是一颗青梅,她就是一颗成熟的蜜桃。她见艺娘看着这个姑娘神情有点黯淡,自己就站出来,煞有介事地说道:“东家,这姑娘长得跟天仙一样,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都没跟我们讲过?”

    郑若萦没见叶小钗,叶小钗后面还有两个大姐,都没见过,愣了一下,梁川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多漂亮的女人。女人的心思就是活络,郑若萦心想梁川这个人真是不简单,这才多久的功夫,就从小草房换成大宅子,家里原来就一个老婆,现在就跟了这么多人,关键不是叫官人相公,而是叫东家,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人都是跟着梁川吃饭的吗。

    “这位姑娘是。。?”郑若萦一副吃惊的样子,问道。

    叶小钗也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回答郑若萦道:“我是给东家他们家打杂的下人!我们三个都是。”

    下人!郑若萦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梁川,梁川老脸一红,又不可置否,好像默认了这个说法。郑若萦感叹,自己家都找不到这么漂亮的女人当丫鬟啊,有这种姿色的女人随便去哪个大户人家做小做妾,都是抢手得不行,这个男人天大的本事,竟然能找到这样的女人做丫鬟,而且还是好几个。

    叶小钗落落大方,给人的印象十分深刻,而女人这时候的想法往往是哪里是什么下人,分明是你自己的小老婆吧。郑若萦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三个女人一台戏,梁川看着她们叁脸上的表情,心里只能呵呵了。

    郑益谦也走了进来了,问道:“萦儿,这几位是?”

    郑若萦指着梁川说道:“爹,本来我早就想给你引荐的,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这位就是何麓的梁川,种甘蔗的建议就是他提出来的。”

    “哦,”竟然是你!郑益谦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梁川,怎么看都只像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这小子给若萦灌的什么迷魂汤,若萦那种死脑筋,谁的话都不听竟然会去听他的话!狗日的,种了那么大一片甘蔗,明年要卖给谁,卖不完到时候大爷要你全吃了!

    梁川猜了一下,这位一定就是郑若萦的父亲,凤山第一大户。

    对于有能耐的人,梁川一向是比较客气的,当下问候道:“郑老爷您好!”

    郑益谦看着小子就不爽,这小子不会是想吃天鹅肉吧?况且这么一个穷小子跟自己搭茬自己还没那个必要去理会他,当下看了郑若萦的面子上,不咸不淡地回了一个字:“嗯。”说完从梁川身边擦身而过,去巡视店里面的情况的。

    梁川不恼不怒的,有本事的人谁还没有个脾气的。郑若萦怕自己的爹爹的态度会让梁川不爽,谁知道梁川竟然还冲她笑了笑,这使得她更过意不去了。

    郑益谦回头一看,郑若萦竟然和梁川还腻在一块,当即咳了一下,道:“萦儿,你还不过来,还那么多店铺的掌柜得去拜年,你还杵在那里干嘛!”

    郑若萦不情不愿地跟着郑益谦走了,走的时候还三步一回首看着梁川,那眼神略有欠意。梁川朝她笑了笑,偷偷摆了摆手,好像在手不要在意,你赶紧去忙你的事去吧。

    郑若萦几个人走了,叶小钗立即凑了上来,背着手打量着梁川,眼神里就像在拷问犯人,质问道:“你的女人缘倒是不错啊,这郑家的千金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呀,艺娘妹妹就在边上,你不怕艺娘妹妹吃味吗?”

    其他几个人看着捂着嘴都笑了,也就梁川这个东家跟他们会这么随和,随便说话他都无所谓,这要是换作在别人家,早就被乱棍打死扔出去喂野狗了。

    艺娘被几个人一起哄,急得直掐梁川的腰眼。梁川被掐得吃疼,说道:“小钗你可别瞎说呀,我跟人家小姐订了个契约,就是种那一大片甘蔗的,严格来讲我和人家是生意伙伴,你不可不能乱讲啊。”

    几个人在杂货铺里买好了祭祀用的这些物件,接下来又到下亭楼里去买了几坛子的黄酒,这个年代的酒大多度数不高。黄酒刚入口的时候香甜爽喉,不知不觉就会让人喝多,后劲可是相当的强劲,不少人喝完第二天还迷迷乎乎的。

    街上的水果也很新鲜,艺娘买了一些鸭梨、橄榄、柑橘,这些祭祀的时候可以敬神,敬完神也可以日常食用,多买一点,到时候人多才够吃。

    梁川的记忆里,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开始准备蒸年糕,他们家乡的特色就是蒸碗糕,雪白的碗糕能开口笑的最好。但是这个年代怎么好像没有人制作这个小吃呢,哦对了,白糖!这个的年

    代的白糖简直是天价,普通的老百姓哪里用得白糖,更不要说拿白糖来制作碗糕。

    一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大部分的东西都放在招弟后面的竹筐里,招弟手里还提着一只肥鹅。因为还有好几坛酒,几个女人手里也没有空着。一群人买得东西满载而归,走在凤山的路山,一路上所有人都投来艳羡的目光,吃的穿的用的喝的,所有的东西他们都买齐了,置办这么多的东西要花不少的钱。何麓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大户了。

    一群人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从地里回来何保正,何保正看着这一家人手里拿着的东西,吓得有点不知所措。何保正上了年纪了,家里年轻人也都没在,今天都二十九了还下地去收拾庄稼,自己一身行头脏兮兮的,也没心思去买一件新衣服。

    梁川碰到这个老头有点开心,就拉着他晚上一起到家里喝酒,刚好今天买了好几坛子的酒,一起尝尝味道怎么样。

    何保正一路上一直念叨说:“不是我说,梁川啊,平日里也没见你从事生产什么的,怎么你每天都有花不完的钱呢,老汉我天天伺候着这些庄稼,也买不起两坛酒,你教教我,怎么办到的。”

    梁川笑道,这个嘛全是老天爷赏饭吃,运气好,喝酒再说!

    招弟跟梁川和艺娘打了一声招呼,提着新衣裳和肉回家去看他老爹了。就像招弟自己说的,他回去没一会儿功夫就回来了,他的嫂嫂碰上这种大节日,心态简直爆炸,在家里逮谁骂谁,各种粗鄙的脏话不绝于耳。这还是没见到招弟,一看到招弟拿着东西回家,有老头子的份却没有她们的份,气得差点掀了屋盖,招弟连屋子的门也没进,就回来了。

    回来以后,几个女人开始张罗着杀鹅切肉。这个年代还没有煤气电磁炉,煮饭烧肉的速度很慢,家里也就一个灶台,往往需要先将肉和菜先行处旦一遍,等要上桌时再放入锅内烧煮一遍,这样上菜的速度才会快。灶台上的锅今天到明天一天估计都不会歇下来,因为光是那头鹅和买的野味肉,先焯一遍水都要好久,明天还要去祭土地公。

    夜里梁川让艺娘先做了几个菜,叫上何保正还有隔壁的何三叔先到自己家里来喝两盅。梁川之前吩咐过艺娘给三叔送一点肉和菜去感谢送药之恩,三叔说什么也不肯收,农家人就是实诚,今天说什么也得请他来喝酒。

    原来想等几个螺城师傅回来后一起喝的,没想到等了大晚上也不见回来。梁川估摸着几个师傅太阳下山了就会回来,结果到了夜里月亮老高了,几个师傅才从外面回来。

    梁川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几个师傅知道这几天梁川家里热闹,不想回来得太早给东家添堵,就和小徒弟们在新祉上多呆了一会,盘算着梁川他们应该睡下了才回来。没想到回来正好碰到梁川邀何保正喝酒,那筷子都还没动。几个人也不端着,东家都这么盛情,再推脱就是不给面子了,几个人你来我往,一杯杯酒下肚子,天南海北地说了起来,就是何三叔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见谁都是一副看透了世事的神情,脸上笑呵呵的。

第一百零七章春意浓浓

    年三十,清晨刚起床时,天色阴蒙蒙,山脚下还偶尔有些雨丝。随着太阳的升高,天气渐渐晴朗,人们的心情的也越发的轻快。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终于来临了。

    昨晚黄酒喝了不少,但是早上梁川不敢贪睡,一大早便下床看看有什么需要打下手的。

    大宋来了这么一遭,自己也没想着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反倒是沉浸在这么一片详和的烟火气当中不可自拔,多好呀,哪有什么权倾朝野挥斥天下,自己上辈子算混得好了吧,还不是就一个统治阶层最底下的弼马瘟。

    这样的日子难道他不香吗?非要拖家带口地扰乱江山社稷震荡朝野那才叫本事,好像也不是吧,谁嫌命长,跟安生的日子过不去。

    到处鞭炮的响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鞭炮香味,打破了小山村的沉静。小孩子在田间地头乱窜,一只手里拿着鞭炮屑堆里捡出来的小鞭炮,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香,引燃鞭炮的引信,炸田鼠洞,炸田沟,玩得不亦乐乎。今天大概也是小孩一年里最开心的日子了,大人给几枚铜板,买饴糖,买样小玩具,只要不捅什么篓子,一般都不会去管,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家家户户熬浆糊贴春联,门楹上去年贴的春联经过一年的风吹雨临,红色已褪色得发白,将旧春联揭下来,新春联贴上去,都期盼新的一年里,能够有新的面貌!

    家里艺娘早已将浆糊熬好,面粉加上一点水,不能太稠也不能太稀。浆糊做好要马上使用,梁川一看,春联都还没写,红纸上空空如也!

    梁川急忙叫来叶小钗,帮忙一起裁纸。叶小钗心灵手巧,做起这些精细活来有条不紊,长条形的春联对折后,用剪刀哗啦一下,飞快地裁了出来。本来何氏宗祠大门上都没有人来贴联,因为这个是公家的,一般很少人会当成自己家来贴联。但是现在梁川住进来了,反正就当自己家。

    宗祠大门高大,梁川让叶小钗裁出了一副长五尺、宽约一尺的大对联,结果写字的时候犯难了,梁川的字太难看,写出来贴在人家宗祠大门上怕是会损了人家的颜面。

    梁川将笔递给叶小钗让她来写春联。叶小钗道:“东家,这写字我倒是会,但是写什么内容,这个你可得跟我说呀,我会写可是肚子里没有墨水。”

    梁川咂巴咂巴嘴,想了一会,道:“来,我说你写,上联为朝云朝朝朝朝朝朝朝退。。”

    “等等!”叶小钗提笔跟着梁川念的准备下笔,前两个字还会写,后面什么朝潮潮朝的完全迷乎了,急喊道:“你慢一点,我没听明白,哪个朝,怎么写?”

    梁川笑呵呵地道:“前面朝云,后面七个朝阳的朝,然后一个退字,怎么读嘛,就看个人的理解了。”

    叶小钗依着梁川说的落笔生花,在红纸上缓缓书写开来。没想到叶小钗还有这一手,古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说得也不对啊,女子德才兼备岂不是更好!那一手好字比梁川的不知道要强多少倍。梁川心想,这要

    是用硬笔的,自己也不会输给她,哼!

    “好了,下联呢?”叶小钗抬笔问道。

    “下联,长水长长长长长长长流,长水,然后七个长字,再一个流水的流字!这个简单吧。”

    上下联对称,果不其然还是这么奇怪的对联,叶小钗写得小心翼翼,嘴里说道:“哪人写这么奇的春联啊,你这么写谁读得懂?”

    “能读得懂并且能理解得越深刻的人都是牛逼的人物?一般人扁担倒下来不知道是个一字,也不指望他们能看得懂。这叫噱头懂不懂,这副对联就是以后咱们家的广告了,等新房子盖好了,到时候让赵师傅他们把这个对联刻在门口的柱子上!”

    牛逼?噱头?广告?叶小钗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梁川怎么说她就怎么写就是了,何必去管那么多!

    “咱们家是有文化的,总不能挂着鞭炮齐鸣辞旧岁,锣鼓喧天贺新年这样的俗语吧,那多掉价啊。”

    梁川满心欢喜地拿着这副对联,糊了浆糊贴到大门框上。这对联改自南宋状元王十朋的山海关姜女庙门联,后来四川好像也有一副相似的,不过同字联最出名还是这一副,今天借了前人,不,应该是后人的光,拿过来光耀一下自己的门楣。

    贴完春联还要挂灯笼,灯笼里面有蜡烛,现在是白天没有点蜡烛的必要,等到了晚上,将蜡烛点起来,家家户户门口挂着大红灯笼,喜庆又吉祥。

    今天院子里多架了一口锅,用来炖獐子肉,几块石头垒起来,下面的柴禾烧得很旺,肉的香味飘得满屋是。他们何氏的村民今天都会来宗祠里祭祀祖先。

    他们何氏的村民大部分都会用竹篮子装几样菜来祭祀一下先人,菜的量不多,质量更是一般,有几尾鲜鱼已经算是不错的人家了,大部分的人家一盘萝卜,一盘豆腐,青菜,然后一些便宜的青枣水果,就摆上供桌。真正有大鱼大肉的没有几家。

    今天大部分人来宗祠里祭祀的何氏村民都会感到惊奇,一个是门口竟然有人来贴春联了,然后还有人在院子里煮肉,那肉的味道可真香啊。宗祠里竟然也有人住着,看着好像是几年前要饭的那个女孩和他那个一起要饭的乞丐丈夫。两个人怎么住到这里来了,何保正平日里负责管理宗祠,他没意见吗。

    他们注意到了艺娘家的菜,不仅菜色丰富,而且是大鱼大肉,墙根里还摆着几坛子酒,日子过得相当的红火,放眼过去整个何麓家家都过得紧巴巴,怎么这两个小乞丐日子这么滋润?

    艺娘准备好了祭祀的酒菜,用竹篮子装好,叫上梁川,她用扁担挑着,准备先去拜拜土地公。

    新祉上进度相当的快,师傅们已经在忙着做木匠的活,就是门窗梁柱这些,要精雕细琢,所以需要花费比砌砖垒墙更多的时日。

    赵发达看着梁川过来,停下手的活,带着几个晚辈主动上前跟梁川拜年道:“东家,明天就是初一,先给你和艺娘

    拜个早年啊。”

    梁川领着艺娘,两个亲密地站在一起,两个人齐刷刷地向各位师傅回礼,梁川从怀里掏出银子,每个师傅给了一两银子,道:“各位师傅,今天是大年三十,本是阖家团聚的日子,你们要给我盖房子,却不能回去。实在让各位师傅受累了,这是一点点压岁钱,大家讨个吉利!”

    几位师傅见梁川出手就是这么大手笔,心里暖洋洋的,大过年不能回家本来大家心里都有怨言,但是梁川如春风的关怀,还给他们发压岁钱,这就让他们相当感动了。他们都记不得有多少没遇到过这样好的东家了,对他们这么客气又大方。

    他们不敢收梁川的压岁钱,一个劲地推回来。梁川执意要给他们,几个老师傅推不过,最后一人收了一两银子,赵发达三两,其他的小徒弟一人发了五十文钱。在赵发达的指挥下,所有的螺城小徒弟一个个排弟过来领压岁钱,每个人都高兴得不得了,嘴上抹了密一样,给梁川夫妻拜年说吉祥话。

    拜完年,赵发达让他们一个个回去该干嘛干嘛。梁川问赵发达道:“今天晚上有什么打算?”

    赵发达说:“今天是三十,东家一家人肯定热热闹闹地,我们几个老家伙就不去打扰东家团圆了。”

    梁川说道:“唉!你们今天一定要到我那里来,我已经跟艺娘说了,晚上大鱼大肉使劲造,酒肉管饱,今天不醉不能归!其他的小徒弟你放心,等下让廷昌他也去买点酒肉,他们徒弟放开了吃喝,咱们也要开心地吃喝!晚上必须来!”

    梁川叫来赵廷昌,去凤山买酒肉,四十多个精壮汉子的肉要买好多,但是梁川高兴,年三十的自己吃肉不能让别人连汤都喝不上,那酒肉入肠也没甚滋味,再说买这么点东西也花不了几个钱,就怕年三十连凤山的郑屠也不贩肉了才是。

    梁川拿了一些银子让赵廷昌自己去安排,怎么买肉和菜他不管,但是明天要是让梁川他听到赵廷昌你小子再赌博的风声或是大家吃得不满足的闲言碎语的话,就让赵发达收拾你。

    发完压岁钱,梁川和艺娘两个虔诚地在土地爷面前祈祷上香,祈求新房顺利完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祈求明年还会更加的美好。插了香,烧完锡箔纸钱,收拾供品就回家了。

    何保正也要来宗祠里祭祖,他虽然不识字,但是他还没瞎,看了一下门口的春联,明显可以断定,这副对联的好几个字是一模一样的!一定又是梁川这小子搞的鬼。祭完祖要回家,刚好碰到梁川回来,眼睛瞟了一下艺娘竹篮里的肉和菜,喉头不争气地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小子,门口那春联是不是你写的!”

    “何保正你懂得欣赏吗?”梁川笑答道。

    “我是不懂得欣赏,可是你怎么好像写了七八个字是一模一样的,有这样的对联吗?”

    “当然有啦,你看不懂还有别人呢,以后你就知道啦!对了,晚上我这里有好酒好菜,晚上来我这里吃年夜饭!”

第一百零八章大年初一

    昨天晚上喝了不知道多少酒,到后面几个死命地拉着梁川,一碗碗酒往肚子里灌,他们看着都怕,就怕等下喝出人命。但是梁川早上眼睛睁开就就又满血复活了,果然是强悍的体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这样的身体,什么的革命扛不过去。

    意义比较大的,还是练习斧技。院子里的细柴越来越多了,除了昨天歇了一天,梁川每天风雨无阻地练习着斧技,手上对斧头的感觉越来越熟悉,隐隐有一种自己手臂的延伸错觉,各种劈砍扫斩渐渐有了随心所欲的感觉。斧头一道果然无他,唯手熟耳。

    “吁!”,一声很响的马响鼻传了过来,一大早外面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郑家的马夫蔡刚,大过年的就看到这口缸心情怎么能好,关键这口缸好像脸色也臭臭的,大年初一就叫他当马夫,连喘口气都不让!

    “梁川,我家小姐今天请你去府上做客,你整理一下,随我走吧。”蔡刚每次看到梁川在耍弄那把超级大板斧心里就犯怵,不想跟他打交道,又不得不来。

    “不去,给人拜年,自己都不亲自己过来,哪有这般道理,一点诚意都没有。”

    梁川又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谁来叫都得去陪着,哪有那么多功夫。

    蔡刚见梁川竟然无动于衷,这下他可犯难了,“张大官人,小姐说了,今天你要是不肯赏脸的话,那我就不能回去,什么时候您肯去了,我才能回去,不然就得一直候着。。”

    “那你就候着吧!”还来这一套,道德绑架吗?

    院子外又来了另一拨人,一男一女。

    两个站在离梁川不远的地方,男的对着女的说:“妹妹,这里就是恩公住的地方了,恩公就在前面,你去给恩公道个谢!”

    女孩怯生生地走到梁川的跟前,扑通一下就给梁川跪下来了,梁川手里拿着斧子,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木头的纹理上,身边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女孩,还给他跪了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梁川把人家怎么着了,蔡刚站在一旁看得也是有点愣,大过年的,怎么突然来了就给跪下了。。看着也不像父女啊。。

    梁川吓了一大跳,说道:“姑娘,你这是干嘛,没事跪我干嘛?”

    女孩子不仅跪了,还给梁川磕了三个头,沾得额头上都是泥土。梁川忙将女孩扶了起来,不仅跪了,还磕头,过分了啊。

    这时,站在远处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笑道:“张大哥,是我啊。”

    梁川定睛一看,竟然是赌档断腿的杨霸先!那这个姑娘应该就是他的妹妹了,我靠,他妹妹身上有天花,自己竟然伸手去摸了!梁川手像触电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回来,在自己的身上奋力地搓了搓,看着就像刚刚摸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梁川吃亏,在场的两个男人看着就有点暗爽。杨霸先没有表露出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张大哥,这是我妹妹杨银瓶,多亏张大

    哥华佗再世之术,我妹妹才能活下来!今天带着我妹妹来向恩公谢恩,救命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妹俩做牛做马报答不完!”

    “别别别,我这里做牛做马的太多了,再养不起你们这两头牛马了。没事了就好,没事了现在也不能到处乱跑,身体要养好了再出来,赶紧回去!”梁川真不指望他们能报答自己什么,杨银瓶身上现在都是天花病毒,自己身边的人都没得过天花,也就是都没办法免疫天花,等下传染了天花,自己这一帮人就都要交待在这里了。

    杨银瓶给人的感觉病恹恹的,脸上就像是长期没有太阳照射过,白得有点吓人,关键白里又透着一点不健康的红色,这就是大病还示愈的征状。梁川跟杨霸先说了很多好话,杨霸先就是不肯回去,一直嚷着要帮梁川做点什么事,梁川最后被逼无奈,想了一个法子,说道:“杨霸先,你妹妹的病现在虽然有所好转,但是还没有痊愈,尤其是现在冷风还很强劲,等下若是受了寒,复发起来情况可能比原来更加严重,你如果不早点回去养病,等下受了寒,你会后悔的!”

    这个妹妹就是杨霸先的软肋,现在梁川的话在他的眼里就跟神仙的话一样,绝不敢有一丝怀疑。这可是天花啊,梁川竟然连妹妹的天花都治好了,这不是神仙才会的手段吗。当下杨霸先辞别梁川,带着妹妹回家好好养病去了。

    这小子挺有能耐的啊,闷声不响地就找到自己的住处了,看来还有点用的。再看看旁边的蔡刚,这小子一动不动地守在旁边,看来真的可能郑若萦给他下了死命令,自己不去的话,他就要一直呆在自己这里了。

    “走吧,你们府上拜访一下。”梁川对着蔡刚说道。

    蔡刚站了半晌,站得是腰酸腿麻,但是就是不敢表露出半分的辛苦或是不满,听到梁川松口,如获大赦,毕恭毕敬地将梁川请上马车,自己驾着车往凤山赶去。

    梁川第一次坐马车,感觉挺新奇的,就是坐起来没有想象的那么舒服。马车木制的结构没有减震的装制,所以颠簸起来能让坐在里面的乘客骨头散架,不过即使这样,坐车也比走路强。

    郑家的气派就是与小家小户的不一样,整个凤山最大的宅子就是他们郑家的。门口高悬的大红灯笼,比普通市面上卖的灯笼要大得多,上面写着一个郑字。门口的炮纸铺满地面,还有许多的烟花筒。大年初一,郑家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的下人丫鬟整齐地排列开来,郑若萦就站在最前面。

    梁川坐着马车颠得肠子都要吐出来,许久终于停下来了,蔡刚撩开帷帘对着梁川说道:“大官人,到了。您下车吧。”

    梁川跳下马车,一抬头就看到了老熟人郑若萦。郑若萦见梁川来了,说道:“张大官人贵人多事,让小女子等得好苦啊。”

    “你等我干嘛,今天又有什么事,把我叫到你家里来。还别说,你这家好气派啊,凤山怕是找不出第二家了吧。”

    “何麓山下那户,几十号螺城来

    的工匠整日忙个不停,好大的阵仗,大官人你可知道是哪户人家的?”郑若萦顺着梁川的话打趣道。

    何麓就自己一家在盖新房,还有哪户人家,说的就是自己嘛,“那差得多了,我们小家小户的,跟你们没法比。”梁川昂首挺胸,迈走进了郑家,看着众多的随从,说道:“郑姑娘,你安排这些人不会是迎接我的吧,这么给我面子?”

    郑若萦啐了他一眼道:“你想多了,今天我姑父姑母回家探亲,表妹表弟也来,迎接你我一个人就够了,还需要摆阵仗吗?”

    门外突然来了一大队人马,整齐的装束,家丁和丫鬟,脚力抬着两顶轿子,一辆马车滴滴嗒嗒跟在后面。人群里有一个老家丁梁川认识,在兴化县城里郑宅门口,死死拉着石头大腿不让石头出门的那个老汉。

    “果然不是迎接我的,我还以为我张某人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面子。石头的老爹你是的姑父是吧?”

    “是的,早些时候我姑父就跟我说过你在兴化的‘义举’,他千万叮嘱我安排个时机感谢你一下。每年初一他们都会回来我家看望我爹娘,所以今天我就将你请过来了。”

    郑祖亮和一个身着水粉红大袖襦衫的贵妇人施盈盈地走出轿子,郑若萦小鸟依人般迎了上去,紧紧地贴在那贵妇人身边,亲密地挽着妇人的手臂道:“姑姑!”妇人纤白的玉手爱怜地抚摸着郑若萦的脸庞,语气里充满了爱怜,说道:“我的小心肝若萦,快让姑姑瞧瞧,若萦已经变成大姑娘了,我得跟哥哥好好说说了,再不找个好人家,就要变成老姑娘了!”

    郑若萦俏脸一红,应道:“姑姑,若萦还小。”

    郑祖亮插嘴道:“人家爹娘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若萦知书答礼,品貌双全,选的如意郎君万里挑一尚不过分,这兴化只怕还没有配得上若萦的好男子!”

    郑若萦脸红得更厉害了,低着头说道:“姑父见笑了,姻缘之事若萦不敢奢求。”

    轿子后面的马车走出两个年轻男女,正是那游戏人间的石头和他的姐姐,跟在队伍后面还有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三个人走了进来,梁川就站在门口一侧。见郑祖亮走近了,上前抱拳问候道:“大官人别来无恙!”

    郑祖亮一下轿就看到梁川了,但是他没动,梁川也没动。石头跟在父母亲的后面,抬起眼皮突然看到梁川愣愣地站在门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兴奋地冲到他爹前头准备打招呼。郑祖亮瞪了他一眼,石头乖乖地往后缩去,不过眼神里的兴奋是掩饰不住了。

    梁川一开始就看到他们一伙人了,不过没有挪步,等他们走近了,梁川先向郑祖问好,他也不端着,气氛很微妙,郑祖亮道:“梁哥儿,兴化一别,亮某一直想着去何麓登门拜谢,只是后来大蜚山一事。。。呵呵,实在抽不开身,这不忙到近日,才得空来了一趟凤山,今天借我哥哥府第,我们可要大醉一场!”

第一百零九章吃虾门道

    郑若萦挽着她的姑姑,郑祖亮则揽着梁川,后面跟着一群小厮丫鬟,一群人鱼贯而入。临近晌午,下人从偏房里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端了上来。郑府内人员虽多,端茶倒水井然有序,下人不会交头接耳,更不会突然发出声响,可见家规极严。

    郑祖亮一行进入客厅的时候,郑益谦正和郑若萦的母亲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客厅顶部的太师椅上。见妹妹和妹夫来了,郑益谦才起身,一脸地客套道:“祖亮你们夫妻今天怎么来得这么迟,临到饭点了你们才珊珊来迟,你们今天来得好,从东山岛运过来的虎斑虾,又鲜又肥美。”

    郑祖亮走南闯北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听到这美味的名称的时候也忍不住眼前一亮道:“莫非就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九节大虾?此物极难捕获,捕获又极难保存运送,一捞上网,就会吐酸自尽,只有不断地换水才能活命,但是又要运输又要换水,比其他物产多耗好几成人力物力,你怎么弄到这等美味的!”

    郑益谦最喜欢听恭维的话,也知他这个妹夫行走江湖见多识广,能让他看上眼的东西并不多。今天请他们夫妇,要是上些寻常小菜,不仅入不了他们的法眼,说不定还会有一番耻笑。眼下看到郑祖亮的反应,心下大为宽慰,不枉自己的花了极大的代价来挣这个面子。郑益谦摸摸自己的胡须,一脸的得意之色,人群里瞟了一下,突然看到一个陌生人!

    这个人是。。?咦,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梁川站在后头,自已是郑若萦请来的,并非不请自来,站在人群里腰杆笔直笔直地,见到郑益谦一种似熟非熟、又想不起来的表情正在打量自己,梁川面带微笑,双手抱拳,行了一个礼道:“郑老爷您好,二十九那天咱们在你们家的郑记杂货铺见过面,您可有印象?”

    这一说,郑益谦就全想起来了,难怪这么眼熟,就是那个骗若萦去种甘蔗的那个小子!你小子怎么在这里?

    郑益谦因为女儿的事他没少挨娘子的折磨,胡子都被揪掉好大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是因为这个臭小子,怎么最近自己到哪里都能看到这个小子?谁请他来的,郑益谦又惊又急,手指着梁川,一句话“你。。你。。”噎在胸口说不出来。

    郑祖亮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话说半句他便能知道下半句是什么,见形势有点不对,自己打圆场道:“舅哥儿,这位呢今天是我让若萦请他来的,舅哥有所不知,你外甥石头就爱惹事生非,上个月在兴化惹了一伙强人,差点枉送性命,要不是这梁川兄弟出手,怕是我们郑家就要绝后了。。”

    石头也站出来说话了,道:“舅舅,你是没看到,石头上次得罪人,被人弄进兴化大牢里。半夜里来了一群穷凶极恶的歹徒,开刃的钢刀明晃晃地从我跟前劈

    下来,梁川大哥一脚把我踹开了,不然我都凉了。。”

    石头说的话虽然夸张,但是话里行间所有人都听出了当时的凶险,连石头的母亲郑氏也发话了道:“哥哥,这位张壮士是我们郑家的大恩人,请人家来家里坐坐这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你堂堂一个凤山第一大财主,不会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吧。”

    郑益谦见这么多人都替这小子说好话,连自己的妹妹都说是他救了自己的外甥,应该不会有假,看这小子的也就顺眼多了,明面上也不好做得太难看,冲着旁边的丫鬟喊道:“上菜!”

    梁川看得一脸尴尬,你娘的,老子又不是自己愿意来的,是你女儿请老子来的,干嘛甩一脸色给老子看,又不是老子欠你的。梁川想来想去,老子从头到尾也没有哪里得罪您老人家啊,也就跟你合伙做甘蔗生意,还有哪里得罪你了。

    几个人走进后堂,郑若萦她们几个女人,独自进了一间偏房,她们不会和男人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与礼教不合。堂中央摆放着一张紫檀百灵台圆桌,简洁工整,隽秀文雅,材质虽是上等却有一种亲民平易之感。圆桌上摆了一盘虾肉炒青菜。

    郑益谦坐在主座上,郑祖亮次子,石头和梁川两个随意坐在客宾席上。郑益谦眼神稍稍觑了一下梁川,他与郑祖亮都是在兴化有头有脸的人物,家里财宝无数,石头是郑祖亮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外甥,算起来都是一个档次的人。就这个梁川,身份卑微,来历不明,同在一桌上吃饭,老地主的等级思想在做祟,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祖亮,这就是连夜从东山岛运来的虎斑虾,你尝尝味道如何?石头你也尝尝!”郑益谦让两个亲戚尝尝味道,唯独没叫梁川。梁川也不以为意,不就是九节虾嘛,今天要是吃野菜,他可能还没吃过,这种越是山上海里难弄到的食材在他后世那都是烂大街的食材了,有什么稀奇的。

    郑祖亮夹了一块虾仁,“托舅哥的福,虎斑虾这等珍奇也就龙海县东山岛一地有出产,清源县几个大酒楼运气好偶尔也能一饱口福,在兴化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这道菜叫什么名堂?”郑祖亮的拿手绝技就是唠嗑和拍马屁,吃头虾他都能搬出一大堆的名堂来,说得人爽到脚底板。嘴里慢慢品尝着虾仁的美味,兴化是内陆山区,海鲜可是百年难得一见,更别论这种海中珍品。

    郑益谦一个老土地包子鼻子都快翘到眉毛上面了,自己拿起筷子拿了一块虾仁,放到嘴里细嚼几下,那样子就像在享受什么绝世奇珍一样,缓缓地说道:“这道菜的名堂就叫玉胆水晶虎斑仁!”

    “什么仁?”梁川自己也夹了一块虾仁,放到嘴里,还没咽下去,就问道。

    “玉胆水晶虎斑仁!”郑益谦一脸嫌弃地重复了一遍。

    “这不就是白菜炒虾仁嘛,起的这个名字倒是挺会吓唬人的。”

    梁川的一句话就像石头砸进粪坑里,一石激起千层粪,气得郑益谦两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石头不敢造次,笑意憋在心里,差点将他憋出内伤,只是不敢得罪他舅舅,笑出来就等于帮着梁川打他舅舅的脸了。郑祖亮内功修养已经练到登峰造极的境界,这种场合最适合他出来打圆场了,他哪里会去失了自己大舅男的脸面,又不好直接拆梁川的台,话峰一转问道:“哦?张兄弟一吃便知道这菜各中奥妙,莫非张兄弟以前吃过?”

    梁川放下手中的筷子,脸上的神神略带失望,明眼人一看就是一种无可下筷的嫌弃脸。梁川指着这盘说道:“所谓的这个玉胆应该是白菜的菜芯吧,只是白菜外面的壳全剥掉了,就吃里面最嫩的那一小块如鸡蛋般大小最鲜嫩的部分,我说的没错吧。”

    郑益谦不可置否,白菜便宜,他可不会吝惜那一点点的白菜,再说了主料是九节虾,多用一点白菜也不过分。但是这个小子竟然知道这道菜的名堂,倒是让他挺意外的。

    “啧啧啧,简直太浪费了,而且这虾本是极鲜之物,郑老爷家的厨子拿来当虾仁炒白菜。诸位仔细看,这虾背上一条黑线,这线叫虾肠,做虾虾肠都没去掉,我看啊,这个厨子可以让他滚蛋了。”梁川又换成一脸挽惜的神色。

    “这虎斑虾,来,今天有幸受教,梁川兄弟不妨让我们几位开开眼界,究竟这虾还有何种精妙做法?”

    说到吃的梁川肚子里还是有点料的,这些料都是哪里来的呢,就是以前那些同事朋友酒桌上吹牛逼听来的。没出社会前梁川觉得自己上晓天闻,下知地理,出了社会跟这帮闲杂人等一接触才感叹自己简直就是一张白纸啊,他们在酒桌上哪怕是一粒盐一根牙签,从生产到制造,各个环节各个流程都能说得你一愣一愣的,更别说这些有名的食材和制法了,吹起来,他们能花式吊打梁川。

    好好的一道菜,郑益谦本来是想显摆一下自己的财力,近年来他守着祖业在凤山里雷打不动,虽然一直都是稳坐头一把交椅,但是近些年来他的这个妹夫生意越做越大,财势声望如日中天,在县里面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以前是自己一手提携他上来的,现在自己早已不如人家。今天想赚个面子,让妹夫知道他这个大舅哥还是有点能耐的,万万没想到,来了一个多事的小子!

    他的内心确信,这个穿着寒酸的何麓农夫,一定是在满嘴胡绉!自己一年也吃不到一回虎斑虾,你小子吃的只怕是南溪里的草虾子吧!好,老子今天就顺坡下驴,看你能撑到几时,道:“这位何麓的。。。呃,你叫什么名字,哦,对了,什么川,我也想开开眼界,究竟这虾怎么做才好吃!”

第一百一十章狗肉上席

    梁川拿起自己位置前的红漆竹筷,又夹了一块水晶虾仁,放到嘴里细细地品尝,两只眼睛还闭了起来,就像一位美食评论家般,充分感受了一下虾肉在嘴里滋味,然后一脸我要开始表演的神色,侃侃道:“吃虾,讲究口感与鲜甜。南溪里有很多鲜美的河虾,这种虾味道甜美,但是肉质松垮,这九节大虾怕也是外地运过来的,只是路途坏了这海产一个鲜字。东山岛的虎斑虾呢味道甜美口感结实而且爽脆,这与它们的成长环境有关。”

    梁川讲吃虾,从虾的成长开始讲,几个人未曾听过这种奇闻轶事,都被梁川吸引了过来。梁川接着说道:“龙海县东山岛出产的虎斑已经可以算是世间极品,但是有一个地方的虎斑比东山岛的更为极品。”

    郑祖亮道:“竟然还有比东山岛的虎斑还鲜的海产品吗?”

    梁川道:“这个就多了,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岭南一些江河的入海口处,出产的虎斑口感味就更胜东山岛的一筹,能兼具河虾之鲜,又有海虾之脆。吃虎斑虾,要看这虾的背部的虎纹,花纹越深,虾品质越高,岭南的虾人家已经不称虎斑了,称为鬼虾,就因为背部的花纹太深,如同鬼魅。”

    “你们肯定会问,这什么这样的虾会最好吃?”梁川看了一眼三个正听得入神的人。自顾自地说道:“因为这里的鬼虾吃的都是一起生长的奄仔蟹夹碎的海贝海虴,纯天然的海产品,加之海浪汹涌,运动量大,所以产出的鬼虾天下一绝。”

    有阅历的人对经过会感兴趣,而年轻人一般喜欢追求结果,比如石头,这些什么哪里的虾好吃为什么好他不感兴趣。他也夹了一块虾肉,吃进嘴里,确实与平常的河虾味道不一样,急切地问道:“你说了老半天,也没说这虾肉怎么做好吃!”

    小屁孩你懂什么?梁川心里腹谤了一句,接着说道:“吃,如果仅仅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那就太俗了,嘴巴满足了,精神也需要满足,石头啊,饭桌有时候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学习的。酒品即人品,你能从酒桌上看出来一个可以交还不能交,可以看出来一个人的水平背景,这都是可以学习的地方。”

    郑祖亮知道梁川有点见识,他的家乡有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上次梁川说的泡茶之法就让他向往不已,没想到梁川在饭桌上也是天南海北信手拈来!自己自认知道的东西够多了,但是听到梁川讲的什么虾好什么鬼虾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他听着梁川教导自己儿子的那番话更是一针见血,宽慰地说道:“梁川兄弟所言极是,可惜我这小子年纪尚幼,无法体会兄弟的苦心用意!”

    “刚刚说到哪了,哦,现在咱们进入正题!”梁川接着说道:“我喜欢的虾有三种吃法。第一叫醉虾!”

    有点名堂!虾还会醉?自古只有听过酒不醉人人自醉,没听过醉虾的。这种菜的做法闻所未闻,几个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几个人的表情略有不同,都想知道这虾如何醉法。梁川接着说道:“吃虾讲究的鲜香,而今天郑老爷家的厨子却将如此美味去爆炒,完全吃不到了虾肉的鲜香,这就不可取了。醉虾呢,取上等的绍兴

    状元红,将活虾剪掉虾枪、虾须、虾足,放入腌罐之中,再将黄酒倒入,放入辣椒、姜、葱、酱油和盐,美酒虽甘可是活虾喝不得,在腌罐中一会就会醉死,这就是醉虾,既可口尝鲜虾之美味,又能吃到上等黄酒之甘甜,让人回味无穷,口齿留香啊!”

    梁川讲得几个人一愣一愣的,眼睛仔细观察,几个人的喉头偷偷地耸动着。他们不知道这醉虾的滋味,但是这上等绍兴黄酒状元红的滋味他们可是知道,绍兴人家生儿子盼高中,埋着黄酒待高中状元的时候取出来饮用,这就叫状元红了,千金难买状元红啊。

    梁川话里有一味原料叫辣椒,郑祖亮只听过花椒没听过这东西,不知何物,问道:“不知这辣椒是何作物?”

    梁川一拍脑袋,大呼说漏嘴了,这辣椒明代才传入我国,现在去哪里找辣椒给他们做醉虾,忙解释道:“这辣椒口感独特,我朝境内并无种植,从清源县从船朝东南而下,到达吕宋岛,那里也许有这种物产,不过也是从别的地方引进吕宋岛的。”

    郑祖亮一听此言大惊:“莫非梁川兄弟去过吕宋岛?”

    梁川摆摆手,说道:“我连凤山都没有出去过,如何能去吕宋岛!”

    郑祖亮的眼界并不隅于兴化凤山这小小的地方,相反他是有大报负的人。早些年他就将生意看准了清源这个宝地,因而,他也听说过吕宋岛的名头,没想到今竟然从一个何麓小农的嘴里如此随意地说了了来。

    况且梁川看似一介小民,他可没瞎到真信了梁川的鬼话,一个农民能有这些见识,那他郑祖亮看人观色的本事不是全看到狗肚子里去了。

    郑祖亮自认苦读二十年圣贤书也不可能从书中知道吕宋岛,郑祖亮心下越来越重视梁川,还想着将自己的女儿配给梁川,可是自己打小宠坏了这个女儿,养成了泼辣蛮横的性子,她不肯的事情,自己倒可能把这桩好事促成坏事,再说了梁川只怕还不愿意呢。

    倒是自己的这个外甥女若萦,虽说梁川有配有家室,可是不也是正好,日后嫁人也是周围几县寻一个富家土财主的子弟,有甚出息。

    别看是梁川高攀了他们郑家,往后几年仔细瞧着,若萦能在梁川身边,只怕是他们老郑家祖坟上冒了青烟了,谁攀谁还不一定呢,不信走着瞧。

    郑祖亮极力想促成这事,否则也不会这么力挺梁川,只是自己这个舅哥狭隘了。外甥女都看得出来梁川奇货可居,主动把人家请到家里来,郑益谦也不始终不拿正眼看人家一眼,在他眼里梁川就是狗肉上不了宴席。

    郑益谦哼了一声,道:“绍兴状元红,你喝过没有,你可知道这酒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别说喝了,你还想拿来做醉虾!”

    丫鬟又端了几盘菜上来,一道红烧鸡块,一盘开屏鲤鱼,意味着大吉大利。还有几道小菜,菜色比梁川家的年夜饭强不知道几个档次,但是比起郑祖亮家的佳肴细脍也差了几个档次。

    新菜上来,梁川捡起筷子挑着几样精致的菜夹了几口,塞进自己的嘴里,果然专业的师傅做出来的菜味道就是好,虽然艺娘做的菜也不差。梁川被郑益谦一连

    用三个你字呛了回来,应道:“那是,状元红我也没喝过,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况且这不习惯黄酒那个味道人的比比皆是,众口难调,这醉虾也不是每个人都吃惯。所以呢,第二种就是白灼!”

    “白灼虾顾名思义,就是鲜虾不经过处理,原汁原味地扔进清水锅里烧煮,锅下的火要用猛火,白水烫虾时间不能太久,不然虾就老了,这样煮出来的虾才能保持虾的原味。”

    “就这么简单?”石头问道,“这么简单我也会做!”

    梁川没有反驳石头,这确实是一道最简单的菜,“做每个人都会做,但是吃的人就能感觉出来差距了。”

    “最后再上一碟扬州的酱油,加点镇江的陈醋,醮着白灼出锅的大虾,那味道,啧啧!”

    一桌饭菜,就梁川的筷子雨点般地落下,其他三个人动都没都过,不是他们不饿,但是这些菜色虽然精致但是年年吃月月吃,逢年过节都是这几样,吃也吃腻了,懒得动筷。

    听着梁川的话,却是讲得他们的喉头不住地耸动,嘴里已经咽了好几口口水,人都是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得不到的,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郑祖亮是个文人仕子出身,这个朝代的文人骨子里崇尚的天人合一,大道至简,不管是文风还是艺术追求的都是简而不约,意境至上,这种烹虾的方法和梁川之前说的煮茶的方法有异曲同共之妙。他闭上眼睛细细体会这种烹饪方法,最后摇摇头道:“以前吃的虾都白吃了。虾味本已鲜极,再加烹饪材料只会减弱了虾的鲜,而不会给虾增色,白灼能吃到虾的原汁原味,这种烹饪方法真是天人之法啊。”

    郑益谦是个粗人出身,他不理解这样怎么会好吃,做菜就得大料大酱死命往里加,味道才会重,才会浓,那醉虾肯定好吃,这样白灼法,会好吃?

    “大官人别急着感叹,这最后一种吃法连我都要感叹,那才真的叫做天人之法。”

    郑祖亮今天大开眼界,梁川这小子嘴里说的,哪怕是吹牛扯谎他也觉得梁川相当有本事,能把他和他大舅哥唬得一愣一愣的,“张兄弟你就不要卖关子,最后一种方法说吧。”

    “生吃。”

    三个人全愣了。一连说出醉虾和白灼,三个人还翘首以盼梁川能再说一样何等难做的美味,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连做的不用做,直接生吃?要说白灼那已经是够省家伙的了,现在连家伙都想省了,老祖宗发明的锅灶是干嘛用的?

    这下连郑祖亮都接受不了,笑道:“梁川兄弟,这个吃法。。。哈哈,我们可不敢恭维啊。醉虾虽说也是生的,但是尚且有黄酒相伴,就像生蛇胆伴烈酒能入喉,这没有任何东西佐伴,直接生吃,那不是茹毛饮血,与野兽不异了吗?”

    梁川心里笑道,莫说你们,连老子我都接受不了,这可是岛国独有的吃法啊。

    郑祖亮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两人势同水火,自己再强摁牛低头喝水,只怕好人做不成,落得了一身臭名声。。

第一百一十一章黄金铺面

    郑家后堂里,除了偏房里女眷那一桌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梁川这一桌气氛有点尴尬。梁川的筷子在酒桌上挑捡吃喝,不亦乐乎,郑祖亮、郑益谦石头倒是没怎么吃。

    吃了半晌,丫鬟提了一壶酒进来。小酒壶用白玉瓷制成,精致小巧,丫鬟给每个人筛了一小杯酒。郑益谦平日里就好酒这一口,听了梁川讲了老半天美食,还讲到绍兴黄酒状元红,这喉头早就痒得不行,见丫鬟磨蹭了半天才珊珊来迟,脾气有点上头,冲着丫鬟喊道:“你们这些人,做点事磨磨蹭蹭。”

    丫鬟一大早看老爷心情还不错,这怎么说翻脸就翻了,委屈得不敢忤逆郑益谦,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说道:“对不起老爷,几味药多泡了些时日,拿出的来时候放地窑里有些冷,怕老爷喝了跑肚子,我就拿去厨房里让师傅热了一下,所以来迟了。”

    郑祖亮向丫鬟摆了摆手,示意丫鬟退下去。端起小酒杯,对着梁川说道:“张兄弟对美食颇有说道,对这酒不知道有没有品鉴,也说道说道?”

    梁川端起酒杯,将酒凑到自己的鼻前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酒香浓郁,中间更夹杂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观察着杯中美酒的颜色。但见酒色清澈,乌褐见底,没有一丝杂质,酒水入喉,药味更是明显,就像一碗老中药一般,呛得张一差点吐了出来。

    郑益谦好酒,这一瞧分明这小子不会喝酒嘛,这酒毫不浓烈,他喝得都会呛嘴,见梁川吃鳖,心下好像扳回一局,说道:“这酒怎么样?喝过没?”

    一口老酒味道古怪,呛得梁川死命地拍自己的胸膛,缓缓地才气顺。梁川摆摆手,说道:“这哪里是酒,这分明是药嘛,我们村老保正的那坛子虎鞭酒,味道也就比你这呛一点点。”

    郑益谦虽然没出过远门,到过什么大地方,但是他也知道,大宋人民春节里家家户户都会喝这个屠苏酒,酒不分好坏,就是酒里加了些中药材,强身健体。这小子连屠苏酒都没喝过,刚刚说的那些醉虾,白灼虾什么的,不会是骗伯吧。

    “这屠苏酒你都没喝过?你们家不过年的吗?”郑益谦问道。

    “屠苏酒?这个就是屠苏酒吗?”梁川疑惑地问道。

    郑益谦正要嘲讽梁川,梁川开口接着说道:“就是那个,但把穷愁博长健,不辞最后饮屠苏的屠苏酒吗?”

    咦!郑祖亮见梁川喝不惯这药酒,明显是第一次喝,却听得梁川一句诗,急问道:“张兄弟当真未喝过这酒,却信手一句诗来,不错!这屠苏酒我们也称岁酒,喝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相传是神医华佗配制出来的,我大宋百姓新春佳节必饮此物,难道你不知道,却能出口成章?我家鲤仙先前说你六步成诗,我当只是玩笑话,没想到你真有如此天资!”

    梁川努努嘴,说道:“这诗可不是我说的,别人说的,我只是借用

    而已。”

    郑益谦也是吃惊,没想到这个泥腿子还能念两句诗。郑祖亮不相信,道:“我郑某人自认了是熟读百家名言金句,不会背也至少认得,你若说是前人所作,那我是万万不信!你有这天纵之才,却又如此谦虚,不想货与帝王家,实在让郑某人佩服!只是这般枉费才气,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梁川没答上话,老蔡从前堂走了进来,侍立在一旁,对着郑益谦说道:“老爷,许掌柜的来向您辞行,您要不要出去见他一面。”

    郑益谦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急忙忙地说道:“老许在哪里,快,把老许请进屋里来,老许为我们郑家吃苦卖命辛苦了一辈子,连我都是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现在老了干不动了,我不送送他,那不是寒了人家的心,那以后谁肯为我们郑家卖命!”

    郑益谦领着老蔡,将屋子里正在吃菜的妻子和若萦一起喊了出来,老许掌柜,对于郑家来说,是一家人的功臣,而不是他一个人的功臣。郑若萦被急匆匆地叫了出来,也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经老蔡一说,原来是一个老掌柜要告老还乡了。

    郑若萦对这个老掌柜印象不深,只是知道他资历很老,年龄辈份差得越大,两代人的鸿沟也就越大。但是鸿沟虽大,对于许掌柜的口碑印象无论是他爹爹还是她自己都是一万个满意。郑若萦一听说这个替他们家干了一辈子的老掌柜要回家养老了,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郑祖亮拉着梁川,说:“走,一起看看。”

    大厅里一个树桩头高的小男孩扶着一个颤颤巍巍的山羊须老头,慢慢地走了进来。因为年老体衰,迈出的步子还没有小男孩的大。反倒是郑益谦大步风行,几步抢到老掌柜的跟前,拉起老掌柜的手,紧紧地包住,不舍地道:“老许啊,再干两年吧,我们郑家不能没有你啊。”

    许掌柜头发胡子都花白了,脸上的褶子一大片,眼睛不花耳朵也不聋,倒是嘴里的牙快掉光了,看到自己的东家这么看得起自己,不舍自己,用他那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东家。。我老啦。。实在是站不动了,我知道。。你留着我。。这个没用的农家伙是想给我养老,但是老汉我也是有骨气的,老了。。就该让位。。不能再拖东家。。的后腿了。”

    许掌柜的话说得轻描淡淡,仿若谈笑风生,嘴里笑呵呵的,听在郑益谦的耳朵里却倍感心疼,看着这些一起打江山的老伙计一个个地老去,退出舞台,他的眼里竟然泛起了泪花,激动地说道:“老许,可别这么说,你就是老死在那三尺柜台上,我们郑家也要帮你送终!”

    “不行啦。。今天大年初一。。本不该扫了东家的兴头。。但是我替老爷爷还有郑家打拼了一辈子,太祖开宝年间至今。。几个年头也记不清了。。累了。。趁着一把骨头还能动。。应该走了。。不然就要讨人嫌了。。呵

    呵。。东家仁义。。老头子我不能再替东家卖力了。。那个铺子。。东家再找个。。好后生经营吧。”说完才许那佝偻的腰就要弯下去,给郑益谦鞠最后一个躬。

    郑益谦的妻子,女儿三个人一起托住了这位老人,这一下他们可不敢再受了。老许笑呵呵地,免这一躬是他辛苦了一辈子挣来的,以后也再没有鞠躬的机会了。许掌柜一脸笑呵呵地,颤颤巍巍地让孙子给老东家行个礼,两个人慢悠悠地往外走了出去。

    落叶归根,没有不散的筵席。男人之间,主仆之间的几十年交情,在这一刻让在场的所有人动容。郑益谦叫来蔡刚安排了马车,亲自将许掌柜扶上了马车,追送了几步路,看着自己家几十年忠仆背影越来越模糊,岁月不能回流,唯有叹息。

    郑祖亮和梁川并排,两个人站在人群的后面,从头至尾目睹了这动人的一幕。郑祖亮眼睛看着前方,话却是对着梁川说的:“我这个大舅哥,一辈子守着凤山这一亩三分地,没有挪过窝,虽然没有惊天动地,但是他的手底下养活了不知道多少张嘴。他家里的这些老人几十年来尽心竭力地帮他们经营,绝无二心,我也好奇我这个大舅哥究竟有什么本事,把他们紧紧地拴在一起,难能可贵呀。我自认经营一道比我大舅哥略强几分,可是这御人之术,大舅哥强我太多。”

    梁川原来打心眼里也不喜欢郑若萦这个老爹,但是看到这幕心里忽然有一种触动,他只是不喜欢自己的风格而已,在他的身上,还是很多的闪光点的。

    “这个许掌柜原来经营的不知道是什么店铺?”

    “冥衣铺。”

    哈?

    “那家寿衣铺就在凤山通往北方的集市路口,也是进凤山最先看到的店。”

    “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开寿衣店,有点可惜啊。”

    “可惜?凤山人兴化人,北上的,南下的,几十年前的乱世,都是活着出去,躺着回来,能完整地算得上荣归有几何?所有的人带着亲人的尸身走到家乡门口,买不起一身新衣裳,但咬咬牙也得买上一身“老衣裳”,毕竟是最后的体面,来世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可别小看了这家小店铺,丧仪里的祭祖纸活,接三用的纸桥、马、牛、箱柜,伴宿的楼库,发丧用的开路鬼,五七烧的伞,六十开烧的法船,金山银山,童男童女,裱糊顶棚,整个凤山就他们一家,早些年死人无数,家家户户都得托他们操办后事物件,你说这小店还小吗!”

    梁川倒是没想到这些关节,郑祖亮接着说道:“乱世风光,盛世哀,这铺子这些年是不行了,没办法,太平盛世道上太平,死人也是稀罕事,一年除了几户人家的喜丧,生意是差了很多。许掌柜有一身好手艺,可是后生都嫌这门手艺晦气,渐渐地也没了个传衣钵的,照我看,我大舅哥等这老掌柜一走就打算关了这铺子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租下铺面

    郑益谦送完许掌柜后失落地从门外回来后,魂却好像没回来,一个个怔怔地坐回了他主宾的位置上,端起酒杯,也没敬郑祖亮或是梁川,自己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屠苏酒里加了大黄、白术、桂枝、防风、花椒、乌头、附子等中药,味道更像是药而不是酒,酒里略带着中药的苦涩,更应称了他现在心情。他唤来老管家老蔡,说道:“明带几个人去许掌柜的冥衣铺,把里面的物件收拾收拾,铺子空出来,这几年冥衣铺也没什么起色,关了吧,看看谁想租去做点买卖,把铺子租出去。”

    老蔡弯着腰听着郑益谦的吩咐,听他的吩咐,腰弯得更深了,低声应道:“老爷,那铺子卖了几十年裱糊顶棚老衣裳,只怕别人拿来做点别的生意,怕。。”

    郑益谦脾气也是挺横,一急道:“怕什么,怕晦气吗?没人租就空着,都是郑家的产业,不怕空着养耗子。”

    梁川坐在旁边,所有的话他都听在耳朵里。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好死不死地插了句嘴,说道:“郑老爷,你看把那店盘给我成不,要卖要租都行,我接手!”

    梁川为人其貌不扬,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年初一把他请到家里来,就是因为当初这小子犯事进了兴化大牢,在牢里还救了郑老爷的外甥,今天酒桌才有他一席位置。现在一句话可是像平地里的惊雷,大家嚯地眼光全投射到梁川身上。

    老蔡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爷,老爷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看着自己的空空的酒杯,按他对老爷的揣摩,现在就是需要他这个管家出面的时候,于是老蔡自己问梁川道:“我们郑家这铺子也算是百年老店了,虽说铺子老了店,卖的东西又是偏门,但是房坚梁硬,自是不在话下,但是你可得考虑清楚了,白纸红契一画押,悔不得。”

    梁川与郑祖视相视一笑,道:“刚刚郑大官人与我说了,我也知道你们这铺子原来是卖寿衣纸人,专门做些冥丧物件,就怕别人嫌这些东西晦气我。我梁川行得正坐得端,顶天立地堂堂正正,不怕这些晦气说法。再说了,你们郑家经营这冥衣店几十年,那是行善积德的大善事,哪里是什么晦气的勾当,我把店盘下来接手,接的是你们几十的行善福气,是我赚了啊。”

    “好!”连郑祖亮都忍不住拍手喝彩起来,梁川的一番话讲得是魄力十足,“我早知道梁川兄弟不是池中物,眼力眼界魄力都是一等一的卓绝人物,别人惟恐避之不及,你则视若等闲,迎难而上!我郑某人佩服,只是我郑某人,多事多问一句,不知道梁川兄弟租坎门面,想做个什么营生?”

    梁川讲了半天话,让郑家的丫鬟给自己添了新酒,夹起菜来往嘴里送。三个人现在也知道了这个小子不是省油的灯,嘴里跑起马车来,一套一套的,死人都能被他从坟地里唬弄起来。三个人

    眼巴巴地望着梁川,就想看看他想做点什么买卖,让他们再开开眼!

    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这屠苏酒的味道梁川实在是喝不来,喝一小口,眉头能皱半天。但是这菜却是相当的不错,酒也喝了,菜可不能少吃。郑祖亮和郑益谦看着梁川吃菜,石头倒是对吃的没兴趣,他也想知道梁川租这个店铺做点什么买卖。梁川看着所有人都望着着自己,道:“你们看着我干嘛啊,吃菜吃菜!我现在暂时还没想好做什么买卖,不过有这店面,做点什么都有个安身的地方,慢慢来,不急!”

    梁川的话太客套,听在三个人耳朵里就是老子做什么生意买卖关你们屁事,你们少打听。郑祖亮不是小节的人,他善意地对梁川说了句:“梁川兄弟,这凤山一条街,我大舅哥家里这布庄、衣店、铁铺、米行、茶馆、当铺、金银首饰行能赚钱的行当全做了,你要做什么生意可要想清楚了,免得到时候一山二虎相争,你这细胳膊。。”

    郑益谦两手一摊,大有一副你小子有有耐你尽管来的架式。梁川嘴里含着块虾仁,嘿嘿一笑道:“这个是自然,我这小胳膊能里敢跟郑老爷掰手腕,借我敢我也不敢啊。再说这有人做的买卖,自己再去做就没意思了,也赚不到钱。”

    “舅哥,你那铺子空闲着也是空着,我这梁川兄弟看来是心里头有些想法,你不妨让他试试,这个租金我来给!”

    “哼,我拿你的钱?”郑益谦白了一眼自己的妹夫,这小舅子当年没发迹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说过给舅哥钱使的话。现在自己混出头脸了,但是挺会摆谱的啊。

    “当然不是我给舅哥钱,瞧我的说的,那次张兄弟在兴化救了石头,我要给梁川兄弟一些感谢的礼物,可是这个兄弟怎么也不肯收,我是想今天大家也在,我帮梁川兄弟先垫上,算是报答梁川兄弟的一个心意。”

    “大官人你这好意我心领了,金钱的往来咱这交情不就变味了嘛,咱不谈钱,伤感情!大过年的,热热闹闹的,现在不谈这些事。”

    郑若萦今天看着一家人欢聚在一堂,表妹越来越漂亮,表弟石头出了一些竟外之后,人也不像原来那样孟浪,自己的事业也正在悄然进来,而这一切似乎竟然都与梁川这个外来人纠缠在了一起。正月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她的俏脸上吃了几盅酒后,浮起了一层朦胧的红晕,让人看着格外的妩媚。

    她纤细如白玉的小手端着一杯酒,娇滴滴到后堂来敬两个长辈。郑若萦平素里最听他这个姑父的话,不为就别的,就因为这个姑父学业有成,是个举人,身份尊贵,功名在身。而且事业上还有成,打拼几年挣下了比他们郑家还大的家业,现在县里面的大老爷碰到姑父都是客客气气的,整个兴化有几个人有这个头脸。

    郑祖亮接过外甥女敬的酒,看着自己的这个外甥女那是格外的喜爱,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无才更是无德,知书达礼有什么不好,自己的女儿刁蛮古怪,大字不识一个,体统礼数自己是教得苦口婆心,哪像自己的大舅哥教出来的宝贝女儿,“若萦啊,姑父虽然不想在你的婚事上多嘴,但是你只要有看上的哪家青彦,只管跟姑父讲,就算上皇孙贵胄,姑父也敢给你去说上一说!”

    郑益谦听着自己妹夫的这番话,心里像吃了饴糖般,甜蜜又舒心。农家的子弟出身的人,要是忘本,要是不肯互相提携,那就离失败不远了,而他的妹夫最是明白这番道理。

    郑若萦娇滴滴地,小脸虽然红扑扑,但是一双眼睛清流而明亮,坚定地看着郑祖亮道:“姑父,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怕我变老姑娘了,将来没人要。不过姑父不要担心,我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敢马虎,我都和我爹爹说好了,两年时间,要是我赚不到一万贯,我的婚事就由我爹爹做主,全凭爹爹说了算。”

    “一万贯?表姐,不要说赚一万贯,就是让我数我都怕数不全这一万贯!”石头的脑子直得就像南溪河的河道,一趟水流到底都不会转弯的。

    郑祖亮对赚钱之道是了如指掌,刚起家的时候,是如何赚到第一桶金的他仍历历在目,那可是自己风里来雨里去的,才闯出来的,自己的外甥生一开口就是一万贯。再看看他的大舅哥,一脸愁帐,也不像是玩笑的意思,肯定是操碎了心才会这样哭丧着脸。

    郑祖亮语重心长地对着郑若萦道:“若萦啊,经营一道艰难万苦,对于你们女儿家更是万难,不是姑父打击你或是不相信你,你无论做什么姑父都支持你,你能不能跟姑父说说,你打算怎么赚到这一万贯!”

    郑益谦坐不住了,“啪”地一声,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已的大腿,丧气地说道:“我这傻丫头不知道被这个臭小子。。”郑益谦手抖着,指着梁川接着说道:“不知道灌了什么迷魂汤,岸那头一百多亩的旱地,招了十来个佃农,每天天没亮就去瞎折腾,种了一百多亩连猪都不吃甘蔗!”

    妈的,叫我臭小子?梁川对这个称谓很不爽,梁川停下手中的筷子,冲着郑益谦说道:“我说郑老爷,什么叫我给你女儿灌迷魂汤,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是你女儿硬要拉着我入伙,是她求着我的,可不是我求她的。”

    郑祖亮原来还以为自己这个外甥女心血来潮是过家家闹着玩的,但是他听到这甘蔗这个词。脑海里突然闪现了一丝奇想,但是模模糊糊好像抓住了点什么,又具体联想不到任何东西。他不经意间扫到了正在擦嘴擦手的梁川,梁川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一定不简单。。

第一百一十三章上元灯会

    郑家的家宴从梁川的角度可以说相当丰盛,无怪乎百姓人民最讨厌的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郑家人犹嫌没有下箸之菜,高墙之外的佃农流民,还在为明天的一顿饭而发愁。

    这是同一个时代,同一个环境下不同时代画面。

    梁川来到这个世界后,去过兴化郑祖亮的豪宅,也来过凤山郑益谦的华邸,更住过乡下的草房。他尝过小米稀粥的滋味,也尝过水晶虾仁的鲜甜。

    这个时代大部分的人奋斗了一辈子可能没机会尝一尝虎斑虾的美味,不是因为他们不努力,而是因为这个时代给他们的机会太不平等。

    贫困的恶性循环导致羊倌的孩子只能养羊,梁川有时想,自己到了这个世界,渴望去看看这个自己从没有见过世界,而自己身边有太多的羁绊,有多太不舍的人,他们同样没有真正见过这个世界,他们只是努力地活下去,只想生存,而没有思考过什么叫生活。

    今天自己是人家的座上宾客,自己吃香喝辣,那没有滋味。他仿佛觉得自己肩上有副担子,要挑着这些人,一起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郑祖亮在席间听到甘蔗糖这个词他就坐不住了,心里隐隐觉得这件事肯定不简单,但是他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说出来。

    他还有另外一件事,再过半个月就是上元佳节了,他初一有机会与梁川列在一席,谢谢之前的恩情,但是李成福没成逮到报恩的机会。

    兴化的都头李成福因为剿灭大蜚山匪患立了大功,而这件事从头到尾李成福连个屁也没有放过,就白白捞了一个天大的功劳。天大的馅饼直接将这个粗人砸晕了,现在在县里面他的地位隐隐有超过吴胡子的架式,几个县老爷原来连他的存在都不会多看一眼,现在出了府衙都会带着李成福,有能耐的人,县里面几个人都想着去拉拢。

    吃完饭,几个人坐在正堂里。大厅里的太师椅坐着那是舒服,椅面上垫着块棉花垫子,别看这椅子就几根木条拼起来,但是古人的智慧真是令人折服,椅子丝毫没有不适感,反而十分符合人体工学,坐着靠着,腰骨不会酸痛。

    丫鬟上了茶水,这茶水就像那屠苏酒,茶水里都是碎茶叶子。梁川喝得很不习惯,现代人喝茶还要装个茶滤,过掉茶水里的渣渣,杂质越多,说明功夫越没有到位。这就是观念的差异,潮流年年在变,更何况差了近一千年。

    李成福托郑祖亮一定要跟梁川吱一声,上元节一定要到兴化热闹一下,届时知县老爷将会举办一个灯会。李成福有幸被邀请列席,他就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梁川也见识一下,托梁川的福,现在他也算混出头了。趁着喝茶的功夫,郑祖亮对着梁川说道:“梁川兄弟,过几天上元节,郑都头请你去兴化小聚一下,知县大人办了一个灯会,郑都头请你一同前去热闹一番。”

    县城的灯会一下子让几个女孩子的心火热了起来,古代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了,以致于他们在凤山街头碰到梁川拉胡琴都能如痴如醉。为什么古代的上元节会比元宵节在人们的心中更为重视,也是因为有得玩!炫丽的花灯,各式的杂耍活动,过年得有吃,元宵就是既有得吃又有得玩了。

    郑祖亮的女儿郑玉芝打小娇生惯养,针线女红一概不会,就是会吃会玩会打扮,一听这个好玩的事,缠着他爹开始撒娇,问道:“爹~~灯会我也想去,带上我嘛!”,边说一只手开始缠上郑祖亮的手臂。

    郑祖亮一手拍掉了郑玉芝麻缠的手,不争气地怒道:“你一个女儿家的,不跟你表姐好好学学,起码呆在家里多读点诗书也是件好事,成天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你弟弟都被你带坏了!”

    郑玉芝的手吃疼,小嘴一噘,看着梁川这个庄稼汉模样的人都能去那灯会,自己是千金家小姐却去不得,心里颇不服气,但是她知道他爹爹说话做事的脾气,你跟他犟,那是自讨苦吃,便讪讪地站在表姐郑若萦身边发小脾气。

    郑若萦也是想去看看热闹,但是她说不出口,这县里大人物的聚会哪里会让他们去抛头露面。表妹耍小脾气,她可不会表现在脸上,发脾气要是能解决问题,那就好办了。她眼睛瞟了一眼梁川,办法也不是没有嘛!

    倒是梁川,听到什么灯会好像无动于衷一样,手里拨弄着那个茶杯,茶盖挑着褐色的茶水上面的茶沫,茶水里虽然渣子多,但是茶水的清香泌人心脾,刚吃完大鱼大肉,喝一口清茶解腻得很,安逸!

    至于灯会,那个什么狗屁灯会有什么好看的?后世的春晚后到后面,有唱歌有跳舞的,各种花样年年搞创新,他都看不下去了,更何况这个狗屁灯会,还不是猜灯谜,再不住,也就是搭个台子,有人唱戏,有人唱曲,没劲得很。

    “不去行不行,这过完年,家里的房子也快盖好了,天天这么闲着也不是办法,我也是有事业追求的人,天天忙着陪你们应酬喝酒吃肉,还看什么灯会,这不是虚度光阴嘛!”

    虚度光阴?

    包括郑益谦在内所有人都像一个傻子一样看着梁川,这个词竟然从这个小子的嘴里冒出来。这个人怕不是个傻子吧,他郑益谦在凤山是头一等的人物,却也连知县老爷的脸也没见过,不是他不想,是他没那个资格,知县是什么人物,就是郑祖亮也没捞到个一官半职,对他们这等升斗小民来说,已是文曲星一般的存在。

    现在县里面的都头请他去看灯会,他竟然嫌人家占他的时间!事业追求?你租个卖寿衣的铺子就能上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财主说话这么喘得这么厉害。

    “那可不行,上次的事情虽然明面上是郑福天赚了一个大便宜,但是事情是你引出来的

    ,最后帮你收拾的也是人家李成福,不能说是你或着他一个人得利了,只能说你们双方互有往来。再且了,依我看,你房子刚盖起了,估计短期里内也是在凤山这小地方扑腾,认识几个大人物,没有什么坏处,只有好处。”郑祖亮品着大舅哥家的茶水,随口说了几句话,看似风轻云淡,自言自语,但是明事理的人听着都知道这是自降身份,一个长辈般,细细跟梁川大道理。

    梁川沉吟天半,思量道:“也是,大官人火眼金睛,看事理就是透彻。郑都头这么大情面来请我一个乡下农民,不给脸那不是打人家脸然后往自己贴金。郑官人,你回头碰到郑都头,跟他说一下,上元节灯会我一定会去的!”

    “这样,就对了。”郑祖成一口茶入喉,满嘴清香,满意地放下茶杯。

    “出来了太久,时候也不早了,也该回去了。”梁川拍拍自己的屁股,打算回家了。

    郑益谦没喝茶,他让下人倒了点酒,自己慢慢嘬着。见梁川要走,轻声说了句:“慢走,不送。”

    郑祖亮也跟着梁川站了起来,说道:“走我送送你。”

    梁川没讲究这些繁文琐事,走都走了,还送什么啊,但是郑祖亮是一个极为重视礼数的人,他坚持将梁川送出了大厅,一直送到了郑家大门口外。

    在门外,郑祖亮突然问了张一句:“梁川兄弟,有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大官人只管问。”

    郑祖亮脸上的神情肃穆,双眼坚定地看着梁川问道:“梁川兄弟,我知道你肚子里有冲天才气,做人做事不拘泥于法度,眼界见识都是一等一的上上人物,你见识不在我之下,我大胆猜测,你和若萦在南溪边上种甘蔗只怕不是种着玩或是种来吃的吧!”

    咦,郑祖亮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事,问道:“当然不是为了吃甘蔗,吃甘蔗上街上去买就是了,何必要自己种。玩?呵呵,吃都吃不饱饭了,哪里还有心思玩,再说了我跟你外甥女是订了契的,人生天地间,无始终者,非君子也,大丈夫驷马难追,怎么着也不能骗女人吧。。”

    郑祖亮试探着问道:“我去过扬州,那里遍地是黄金,有货值千金的绸商,盐商,粮商,茶商,还有货值万金的糖商,他们种甘蔗然后用秘制的方法获取糖水,制作砂糖!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们也是准备制做砂糖吧!”

    梁川的嘴微微地张开,还没来得及说话,郑祖亮就接着说道:“汴梁城里万户豪奢,可是能碰得上这东西的万不足一,大量的砂糖还不够官家独自享用,更不要说平头小民。我说梁川兄弟,真是这货比黄金的路子?”

    梁川看着郑祖亮那坚定的眼神,不愧是兴化第一生意人,听风便是雨,一听是甘蔗就知道是制糖,他也就不含糊,直接说道:“是!”

第一百一十四章打道回府

    梁川的一个是字让郑祖亮的心头躁动起来!砂糖这玩意要是真的能制作出来,售与汴梁万金户,生意打通了,不要说是日收千金,摇身一变土地鸡变凤凰变成这兴化第一户也是简简单单的事。

    他虽说也是经营着各项生意,沟通兴化与北面的货物往来,互通有物,但是那都是南货北卖或是北货南运,倒腾起来无非是赚个中间的差价。但是梁川这路子完全不一样,除了广南西路与扬州府少数几家人有这个手艺,官家甚至每年眼巴巴地望着这几户人家上交贡糖。除此一家,别无分号。官家的御贡不指望,那得有通天的眼线才能专营这条门路,但是汴梁城里那十万户人家,他们可是手中有钱,却买不到糖啊。

    “梁川兄弟,你当真会这糖的手艺?”

    “我了解一点,但是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制作出那种冰雪洁白的砂糖。”

    “你有几分把握?据我所知,南溪岸边的旱地有一百多亩,你们是不是全部种上甘蔗了?我也知道这甘蔗的出糖率,一亩旱地能种出不少的甘蔗,这些甘蔗要是全部都制成砂糖,恐怕也是一个可观的数目!”

    “七八分把握吧。”

    郑祖亮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小子怎么做什么事都是一种风轻云淡无所谓的架式,他怕是不知道他手头会的这手艺价值几何吧。

    “那我冒昧再问你一句话,你这糖做出来,你可有门店路子去卖?”郑祖亮一颗心扑通跳得厉害。

    “你外甥女去卖。我们两个人签了契约,甘蔗由若萦负负责种植,产出以后由我负责制成糖,售卖一路再由若萦包了。”梁川也不介意将这旁人看起来价值巨万的生意路子和盘托出,他倒是无所谓,反正再过几个月,甘蔗上市的时候,这个秘密也将不再是秘密。

    梁川竟然将这门路儿戏一般交与他的外甥女去打理,脸上心疼的表情就像是有人拿刀子在扎他的大腿一般,一张脸全揪成了一团。他心痛地说道:“天呐,梁川兄弟,你是知道这行当还是不知道这行当,你这门路子要是经营得当,那可是日过斗金的生财之道。我那外甥女虽然做事稳当,但是毕竟是一介女流,做经营经验阅历也不够丰富,你如果肯将这生意交与我合作,我郑某人向你保证,不出三年,连官家也想用你梁川兄弟生产的砂糖。若萦丫头能帮你赚到的钱,我郑某人许你十倍之利!”

    梁川听郑祖亮将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响,这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梁川只当是一句玩笑话,或许略带夸大之词,但是从郑祖亮嘴里说出来,梁川知道这个兴化第一生意人肯定不是说着玩的。他苦心经营几十年,现在打下的生意帝国已算得上是独霸兴化,在外地更是有无数的家业,他的生意门路,经营渠道,人脉关系比起郑若萦那个小丫头简直是日光光辉与萤火争辉,不值得一比。

    梁川笑笑回

    应道:“我的糖能不能制出来八字还没一撇,人能不能吃还不知道,这万一官家吃了我的糖吃出个万一来,那咱们不得全部杀头,祸连家里?”

    梁川一席惊天鬼话唬得郑祖亮连忙抬手去捂住梁川那张没遮没拦的大嘴,眼角四下瞟了一下,见旁边人的都在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说的话,心下稍稍宽了,还是不争气怒骂梁川道:“梁川兄弟,我郑某人敬你是个人物,但是有些禁是永远犯不得的,犯了不犯的就永无翻身之日,你看那柴家人,人家是什么身份,人家手里还有一张铁券,可是人家越了那条不该越的线,官家一样不能容他们。你与柴家人能比吗,我看眼下至少是不能。”

    梁川悻悻地说道:“是我嘴大,说些浑话,大官人替我想的是,小子我也受教了,有些观念我一时没改过来,以后慢慢适应。”

    “怎么样,梁川兄弟怎么考虑的?”

    “考虑?我没有什么考虑的,我还是那句话,做人做事,信义为先,我既然答应了郑姑娘,而且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要是今天你郑官人给我开个高价,我就背信弃义与你合作。倘若他日,我再碰上一个比郑官人更显赫的大人物,我是不是也要攀上去,将郑官人束之高阁?再说了,郑姑娘因为我这事将她的人生大事绑在了一起,原先我还一直奇怪为什么郑官人见到我总是一副我偷了他们家鸡的表情,没想到不是偷了他们家的鸡,是偷了他们的宝贝啊,难怪要跟我急!”

    梁川的一席话将郑祖亮驳得哑口无言,是的,孔圣人教他们的,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如果今天因为他开的价码高就见异思迁随便丢下其他人,那么将来局面打开了以后,花花世界里有的是大把的能人,他郑祖亮再本事,也就是在这个兴化县城里扑腾,放到整个东南,整个大宋,他也是沧海里的一粟,不值一提。

    他心中早有一股子的雄心壮志,早年想在仕途一展鸿鹄之志,后来才知这方面老天爷实在没赏他饭吃,接着又一头扎进商海当中,也算是小有所成,野心却也越来越大,商人的影响力加上他举子的背景,日后定有一番天地。

    “今天与张兄一席话,我郑某人也是受益良多,张兄弟是天之骄子,他日富贵功名不可限量,我是落伍了,老了。。我郑某人生意一道浸淫几十年,一直以为凡事都有一个价码,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与信义,只是价码还没到位而已!是我想错了。”郑祖亮不愧是人中豪杰,这样让人眼热的大生意他知道梁川不会随意改变主意,竟然放弃得这般干脆,心胸眼界果然不是一般。

    “郑官人,你可别这样啊,我是与若萦签了契不错,可是签的是那一百多亩地的甘蔗,可没说其他地的甘蔗不能与别人合作不是。。”

    “唉呀!”果然是一只小狐狸!郑祖亮兴奋地拉起梁川的手,攥得紧紧地,一双

    眼睛里迸发出炙热的光芒,亏他自己还做了一辈子的生意,太重信义,听到契约的事情将他自己也先入为主了。是啊,正常人做这种事都会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可是梁川这个小子不是一般人啊,只有他占别人的便宜,哪里有别人占他的便宜。若萦那个小丫头看似占了天大的便宜,可是细想起来,她只是打开局面的先锋排头兵,做了一身嫁衣裳给梁川!

    梁川的话外之意,他郑祖亮不言而喻,而今天梁川既然肯与他直白明说,等于是认可了他这个人,今年且看若萦是否真能种出甘蔗,如果成功,不要说自己手头的那些水旱田,就是水田全部改成甘蔗地那也未尝不可!

    郑祖亮看着时候也差不多了,话再多说眼下也还没个章谱,既然今天有这般默契,他日不怕自己争取不到梁川!郑祖亮叫来家仆老郑,吩咐道:“老郑,这位贵客你应该见过,今天你跟着他一道用我的轿子将梁兄弟送回他的家,没送到家门口,不许回来!”

    老郑记得这个年轻人当时帮着自己拦着少爷不让出门,还扶了自己一把,心里对这个年轻人也是很好感的,恭敬地回道:“是,老爷。”

    梁川不再与郑祖亮争执这些俗套,钻进花轿里,撩起帷帘,朝郑祖亮摆了一下手,便走了。

    送走了梁川,郑祖亮高兴得叹了口气!砂糖生意,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意啊,今天竟然落到他头上了。走在他大舅哥的家里,他都是一脸春风得意的脸色,郑府的家丁看见了,也替郑官人高兴。

    家里大厅里,几个女人在拉扯着家常,石头与舅舅年龄差太大,没有什么好沟通的。老蔡侍立在郑益谦的身边,问道:“老爷,许掌柜的这家铺子,如果何麓的梁川真的要租,盘与他不?”

    “盘?为什么不盘?我什么时候跟钱过意不去过?租给谁不是租?只要他不把我的铺子搞坏了就行。这么着,你和若萦去过何麓他们家吧,明天你就去何麓,领他到铺子里,带他先看看,能成的话就直接签了,老房子闲着太久容易招虫。”

    “我知道了老爷。”

    郑祖亮回到大厅,唤来郑若萦道:“若萦,你去将与梁川订立的那个契拿来给姑父看看,我想看看你们到底是怎么写的?”

    “梁川将我们订契的事情说与姑父听了吗?姑父等着我去拿!”

    郑若萦像一只欢乐的小兔子,一阵小跑跑进自己的闺房,拿出来了一个精致的紫檀小木箱,上面锁着一把小巧的铜锁。郑若萦小心翼翼地将契纸取了出来,递给郑祖亮。

    郑祖亮看着这张契纸越看心里越是狂喜,梁川小狐狸果然没有诓他,他嘱咐郑若萦道:“丫头收好这东西,这张纸说是万贯那是往小了说了,说它值万金尚不过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百年育人

    老郑是郑祖亮本家的远房,算得上亲戚,在他们郑家当了几十年仆人。迎来送往的什么样的客人他都见过不少,但是像梁川这样不仅老爷对待客气的,连少爷那狗脾气如此纨绔也对他很客气的,那没有。

    轿子里的这个年轻人他见过,这次第二回。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见了他这种老汉下人,都不会多看一眼,这个年轻人对他让他有一如沐春风的感觉。按理说这样的青年才俊应该是有点身段地位的,才会让老爷如些高看,但是轿子进何麓这个泥巴坑子,几个轿车连他踩了一脚泥不说,路是也是坎坷不平,走下来相当受罪。

    梁川不是娇情的之人,他也不好意思自己坐在里面,让几个人在外面受罪,一个劲地想下轿自己走回去。老郑没答应,老爷吩咐过了,没送到家门口,那他们不能回去,自己老爷的话那就是金口玉令,把老爷的客人扔下了回去,那不是成了欺骗老爷了!

    小山村里,小孩子没见过大轿子这玩意,五六个小孩子见着稀奇,挂着鼻涕穿着开档裤,追在轿子后面,欢乐地唱着童谣:“新郎官,坐轿子,来了何麓小村子,一抬屁股两耗子。。”

    梁川算是听出来了,何麓的穷连他们本地的小孩子都深有体会。老郑驱赶着小孩子,不想让这群小猴儿跟在屁股后面转悠,可是小孩子爱玩,你赶他了他又贴了上来,牛皮糖似的。

    范殿元坐在地头里,微红的赤红壤上绿色的草茎一年四季都不会完全枯黄,顶多就微微泛黄,但是草叶子还是碧幽幽的。不像他们陕北,不像他们陕北,一年到头到处是一片衰败的灰黄。田间地头,这活只要肯干活,怎么可能会饿死人嘛,他扯了一根草茎放在嘴里,看着小路上小孩子在追轿子,田间他们十几个逃荒来的有说有笑,心中万千感慨。

    昨天除夕,大小姐带着老蔡来看望他们,给他们每户人家带了一袋白花花的大米。这米可真香啊,原来一伙人向南方走的时候,还担心吃不贯南方的大米,没想到这雪白大米的滋味可是真香啊!在老家里,地里打不上来粮食,要么挨饿,好一点的弄一两个黑馍吃,和着水才咽得下去,只求肚子不会磨得难受。

    自己真的是命好啊,南下遇到了这么一个好东家,还是个小姑娘,人美心善,就像女菩萨一般,给自己这一群苦命人有得吃有得住,现在就是用驴鞭子抽他让他们回老家,他们也不会再回去了。

    地里的农活就是开始几天下苗的时候累得慌,不过那时候刚给大小姐上工,累一点大小姐也能看在眼里!甘蔗垄要反复开沟好几遍,将地里的土犁得细碎,下苗前还要将苗坑里的泥和水打烂,浇一遍腐熟的农家肥。也不知道是谁教给那个何麓年轻人这样的折腾法,他种了一辈子的地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伺候法啊。现在甘蔗苗都种下去,轻闲多了。这样伺候土地,土地里的甘蔗苗要是再长不肥,长不壮,那还有天理吗?

    他没吃过甘蔗这东西,听娃娃们讲这玩意甜着哩,比山上的土蜂蜜水儿还甜哩!他不敢像娃娃们那样将东家小姐金贵着的蔗苗偷偷啃着吃,那是娃娃们不懂事,嘴馋。给人家揽工然后吃人家的苗,那不成米缸里的老鼠了!大小姐这么看重这片甘蔗地,自己承了人家的恩情就要帮人家把事情办好,不然那就对不起天地良心!

    一群小孩子追着梁川的轿子,一直追到了何氏的宗祠门口。原来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小孩子,后来欢声笑语唱民谣把整个村子的小孩子全招了过来了,浩浩荡荡的好壮观的一个队伍。又惊动了整个何麓,以为谁家来了什么大人物或办什么喜事,这么大的排场,有些年头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了。

    最近几个月何麓人民看在眼里,这个何麓好像变得不一样,先是大片的田地被开发起来了,接着有人的人家开始盖大房子了,再接着还有坐轿子的官人来他们何麓村。这个山沟沟里的小村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活力了,真是见了鬼了。

    孩子们大多衣服破旧不堪,蓬头垢面,大鼻涕泡挂在鼻子上面,不少孩子连条像样的裤子都没有,光着个屁股凑着热闹就追在人群后面打闹,从三岁稚子到八九岁孩子都有。他们不知道坐轿子的是什么人,但是他们知道一定是漂亮的姑娘或是大老爷,期待的心情就像第一次过动物园的儿童。跟着到了何氏宗祠想看看轿子里人长什么样。

    到了宗祠口,梁川从轿子里走了下来。一群小孩子看了好像也不是穿着华丽衣服的大官人或是官家大小姐,梁川的样子就是个普通的农民样,跟家里爹爹穿的一样是粗麻布衣服。

    梁川也没想到自己坐了趟轿子,旁边竟然有这么多的小孩子给自己开道护卫,乐呵呵的。

    何保正正从田里回来,脚上还沾满了红泥,他正纳闷着又是什么大人物来找梁川了,也只有找这个后生了,整个何麓现在也有就这个后生有这般本事,让凤山的兴化的有头脸的人物都来找他。

    远远瞅着,结果从轿子里下来的竟然是梁川!何保正走过来从背后拍了一下梁川,吓了梁川一跳。何保正调侃梁川道:“你小子又搞什么夭蛾子,现在派头这么大,出入还要弄顶轿子来坐坐,这得花不少钱吧。”

    梁川知道何保正在调侃自己,搓了搓手,嘿嘿笑道:“这个轿子坐了真他娘难受,颤得自己都要吐了。不是我租的,是一个朋友家里的,硬要送我回来,我可没那闲钱,要有那个功夫,我自己宁愿去买点酒肉回来吃。”

    “我估计你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这人啊,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啊,你是个好后生,这些讲排场讲攀比的东西还是少碰为妙,家业是攒下来的,听我老头一句。”

    “哟,今天这么大的感概,我受教啦。咦,刚刚你有没有看到。”梁川指着那一大群小孩子,说道:“这些小孩子是谁家的,这么

    多,放在外面不怕被拐去卖了?”

    拐卖?何保正愣了一下,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梁川,说道:“拐卖小孩?也就是你想得出来,农家人吃不饱饭就是小孩子多,巴不得别人家想要领几个去养,谁会干这勾当?”

    梁川忘了现在这个社会还真是小孩子多,哪里有什么计划生育导致的失孤现象存在,要是想要小孩亲戚邻里抱养一个就是了,除了小女孩卖去妓寨,谁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村子里没能学堂吗,读点书也好啊,将来也有个出路。天天在泥巴地里打滚,以后也只能握镢子,羊倌的儿子做羊倌,这样代代都没有出头之日啊。”梁川没有说笑了,严肃地说道。

    “呵,你张大官人现在的口气是越来越大了。读书?谁不想读书,可是你知道读书要花多少代价吗?请先生不用钱吗,但凡有点地位的先生谁不愿意去那繁华富庶的大地方当先生,来我们这小沟沟跟我们瞎胡闹?”何保正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灰,找了一根木棍刮了刮自己脚上的泥。

    “莫不要说先生肯来,可是这里几户人家有那个钱承受得起读书识字的费用。家家户户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连明天下锅的米都不知道在哪里,读书有个屁用?能当饭吃吗?谁会去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是读过书,识得字,知道这些个大道理,可是肚子饿不得先喂饱肚子吗?”

    梁川以他一个现代人的思维来看,何保正这就是彻底的读书无用论思想。他摇了摇头,算是否定了何保正的说辞,说道:“你错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金粟。不读书可以下地没错,可是读书读出样子来了,中了一个功名,几代人的苦日子就完全改变了,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天吃饭,莫说入朝当大官,就是在县里面当一个押司文书,对咱何麓村来说,那也不是一件小事啊!”

    何保正说道:“我不知道书里有没有黄金屋,我只知道,要培养一个娃娃去读书,不容易啊,学堂、先生、笔墨纸砚,书桌,这些都要用钱。。不要想啦,我知道你说的可能是对的,但是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当泥腿子的命,不该想的不要去烦恼!”

    梁川说道:“保正你昨天还说呢,咱这个村子越来越差。我也跟你保证过,要让村子越来越来,你看着这些小娃娃成天只知道捉蚂蚱掏鸟窝浑浑噩噩的难道不心疼。你不要担心什么学堂,不行咱就用你们这何氏宗祠来当学堂嘛,至于先生还有其他读书费用的,我来想办法,我争取让咱何麓的小娃娃都有学上!”

    何保正的粗糙的大手激动得有些颤抖,嘴里喃喃地竟说不出话来!读书对于农人意味着什么他不是不懂,而是生活逼得他们没办法,这个年轻人竟然告诉他有办法解决孩子们读书的问题,这是功德啊,这是大善事啊!他的眼睛里甚至有点婆娑,喃喃地道:“有指望了,有指望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接收铺子

    秋耕深,春耕浅,春耕如翻饼,秋耕如掘井。春耕深一寸,可顶一遍粪。春耕不肯忙,秋后脸饿黄。立春过后,加之春节已过,家家户户真正地忙碌起来了。

    官家为了民展生产,防止农作物单一化对天灾的防抗能力不强,多次下诏明令要求南方不能单一种值水稻作物。水稻单产是高,但是一旦碰到旱年,大宋时期可没有现代这么之水库水坝,可以长途输水,农民只能绝产绝收。

    汉代以来,官家劝耕会要求各村社筑土牛,土地牛是春天劝耕的象征,这种古代的形式主义相当于今日挂在墙上的横幅:家家养奶牛,致富不用愁,大种大棚菜,家家富得快之类的标语。这种土牛一般高三尺六寸,象征三十六十日,头尾八尺四寸,近乎二十四节气,土牛头上还要搭个草棚来遮风蔽雨。

    何麓一年一年在筑土牛,百姓种田的积极性却越来越低,现在立春筑的那头土牛跟一头快饿死的骡子一样,看着丝毫没有一点精气神,还没有农妇打的粪堆垒得高。

    大宋开国至今至,已历四任皇帝,太宗皇帝时就号召江南、荆湖、两浙、福建诸州等地方官推行粟、黍、大豆,大麦、大麦等作物,由官府发放种子,在这些南方地区种植这些北方作物,不收取税赋。

    因为种这些粮食作物不收税,朝庭推广后,经过长期的作物驯化,北方的作物适应了南方的气候,也在南方获得了丰收。加之北方战乱,大量的人口南迁,他们还是喜食北方的作物,这样渐渐地,南方也多了许的旱地作物。

    但是官家发放的种子毕竟有限,不会有大面积地推广,只是作为一种战备粮性质来发放。水稻对于土地要求比较高,大部分在大户豪强的手里,小农种不到水田,每年就守着几亩旱地,种一些粮食出来打发自己的肚子。或着拿着打出来的粮食去集市上换,换一些白米回来吃。

    因为市场上能卖得出去,个别的农家或是酒家菜馆子也会买一点农家菜,地里也会种一些韭菜、苜蓿、芜荽、蓖麻、蒜姜、油菜之类的作物,依时而种,尽量不让地荒着,增加一点收入。

    农家人一年四季依时而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稍有蝗旱之灾便愁白了头发,不是他们不尽心力去管,而是人力微弱,战胜不了大自然。

    这个时节,再不忙活,这个地方也就真的废了。地里田间,农夫们忙着挥锄放水,浇灌土地,试犁备耕。何保正还有何三叔现在一天到晚就浸在自己的那些田地里,到了晚上太阳落山才回来,梁川想拉他唠点嗑都没机会。只能自己老实地呆在院子里劈柴。

    这天,梁川依如往常,手里大斧小斧轮换,飞快地劈着柴禾。郑家的管家老蔡坐着一辆马车突然来到了梁川家门口。一个下人驾着马车,马蹄滴滴嗒嗒,马车上就老蔡一个人,没有其他人。

    老蔡一路风尘仆仆的,梁川还让叶小钗去给他倒了一碗水。老蔡咕咚咕咚喝完了水,对梁川说起了几天前初一在郑家谈起的租用郑家

    冥衣铺的事情。

    梁川本以为过几天就上门郑府去说这件事,没想到这位老仆倒自己找上门来了,应该是得了郑老爷的指示。

    老蔡说:“张大官人,我家老爷同意将原来许掌柜负责的铺子租与你,但是有几个条件,一不能在铺子内作奸犯科,用来作违法乱纪的勾当,二不能在铺子内私自拆建,房子是老房子,再伤筋动骨可能就塌了。三是不能作与郑家已经经营的营生,否则就收回铺子,请你另寻他家。你可能做到,能的话我们即刻就去看铺子。”

    几个要求都是合情合理的要求,梁川哪有不答应的。当下叫上叶小钗,随自己一同去凤山看看自己即将租的这家铺子。老蔡邀请两个人一起坐上马车,走路太费时间。

    从何麓走到凤山中间有一段距离。老蔡打小在郑家里做事,从底层的仆役一直做到了现在的管家,走出去在凤山那也是有头有脸,人人都会打招唤一声郑管家。可是自从碰上了这个后生就不一样了,这个后生对他很客气,可是也不会主动套近乎。他是有眼力的人,连他家老爷的妹夫都对这个何麓的农民这么礼遇有加,自己再争着要强,那是自找不自在。

    眼下在同一辆车里,马车里只能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的也挺乏味的,老蔡索性把自己眼睛闭上,养一会神。梁川在车里晃了一会了,老蔡又不说话,当作没看到他,他就主动与老蔡搭茬道:“蔡管家你在郑府有些年头了吧。”

    老蔡也没想到梁川会主动与他答话,因为他直觉里梁川是个有能耐有脾气的人,而且脾气还有点大,自己来过梁川家几回,充分感受到了梁川的与从不同。他也没想到梁川会问这个问题,淡淡地答道:“我在郑家一辈子了,打从懂事起就跟着我爹我爷爷他们那辈起,忘了多久了。”

    “厉害,厉害。。”梁川看着叶小钗,点了点头,两个眼神都是流露出一种吃惊佩服的神情。“今天如果说咱们这个事能定下来,回头是不是要签个合同或是契约什么的。。”梁川弱弱问了一句。

    老蔡眼睛缓缓地睁开,直视梁川,干脆利落地问道:“你是在担心等下签契的时候,我的身份不够格,不能代表郑家在契上签字吗?”

    老蔡的话太直接,梁川原本也不是这个意思,脸上没有丝毫嘻哈,没有一种被拆穿后变脸放缓的姿态,严肃地说道:“蔡总管,我不是对你的身份有所质疑,更不担心谁在那张契上签字画押,对我来说签不签都无所谓,做生意信字第一,你们郑家是凤山第一大招牌,这个我不会担心。”

    梁川继续说道:“你是郑家的老人,连你们家的大小家敬你都像自己的亲人,我何德何能敢对你不敬。”

    叶小钗也帮说好话:“是啊蔡管家,我们东家可不那种势力眼的人,万不会有这种想法。”

    “那你为何此一问?”

    “我就是想看这事今天能不能一次给它定下来。你既然主动来何麓找我,必定是诚意十足,我也

    有很有心想租你们这个铺子。如果还要多折腾几下,来回奔波路途远不说,还枉费时日,就怕你老人家受累。”

    这话说得倒还过得去,老蔡不缓不急应道:“我家小姐已经在许掌柜铺子里等候二位了。大小家那么仰仗你,这事应该没什么意外。”

    马车走在凤山的集市大街的青石板了,车轱辘与地面碰撞发生有韵律的嗒嗒声。凤山的青石板路也不知道是谁修的,修的真好,一条路把整个乡镇的档次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下雨的时候不用在泥泞路上趟,造福于民。连兴化县城里都找不出几条这样好的路。

    “吁——”,马夫小厮在车厢外轻轻说道:“蔡管家,到了。”

    老蔡应了一声,要去拉车帷,梁川主动撩了起来,让老蔡先下车。一个小动作让老蔡看梁川的眼神和善了几分。郑若萦此刻正和她那个泼辣表妹郑玉芝站在店铺的门口等候。

    郑若萦看到梁川从车里下来,满心欢喜,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与其他的人就是不一样,他的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梁川从车上跳下来,叶小钗跟在后面,伸手再去扶着叶小钗。

    当郑若萦看到叶小钗也跟着过来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友善了女人同类之间仿佛天然有一种敌意一样,脸顿时拉了下来。这个女人比梁川的正室还能说会道,关键姿色还不差,她一个下人,天天跟在梁川的屁股后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梁川纳的妾!

    梁川现在可没有功夫去注意郑若萦脸上是什么表情。他第一次走到这个凤山北上的乡路口,这里的人流和客流比起下亭楼的核心地段来,差了好几个档次,就像是在何麓开了一家店铺似的,稀稀拉拉的,没什么生气。凤山街上的青石板铺到这个店铺门口刚刚好断了,外面风吹过扬起了阵阵沙尘。

    集市口种着两棵树,右边是柳树,柳条上的嫩芽已经抽出来了,垂下万条碧玉妆成的绿丝绦。左边是松树,虬枝曲干,松叶青墨,四季如常。两棵树亭亭玉立,大如车盖,树干粗壮,显是年份相当的久远。柳树下一个破得快塌了的小亭子,连个名字也没有。

    再看看这间店铺,店门口的愰子已经取下来了,就剩一根光秃秃的旗杆。门上的招牌也卸了下来,挂牌子的地方留下一个清晰的印子。店铺的大小与其他的无异,门板都合上锁上严严实实地,这个房子是复式结构,楼上还有一层小阁楼,结构不错,就是房子有点老。

    “去打门打开。”郑若萦吩咐一个小厮从后门进去,要把门板卸掉才能进店里。这时候的店铺都是用长条的厚木板当店门,一来铁器贵用来装门有点太贵,二来可以加大门宽。小仆将门板一块块卸下来,放到墙跟。

    郑若萦领着梁川迈了进去。店里面还有许多没有卖完的冥纸做金银器物,分明别类地摆在地上和物架上。若不是必须要用这些物件,平日里谁喜欢没事到这种店里来闲拉家常。。

第一百一十七章白送冥器

    郑家这铺子的面积不算大,估计也就五十来个平方。街上的店面大同小异,基本就是这种前店后坊,前店后仓的结构。这家是为首第一次铺子,整条街道,蜿蜒伸展,首尾不能相望,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叠致有序,全为砖木结构,白墙黛瓦。

    店里还有许多的冥器物件没有卖出,梁川问道:“郑姑娘,你们这些剩下的货物怎么处理,屋子里剩下的这些老柜桌,台凳之类的,你们看是要搬回去,还是?这样放着我也不好开门做生意吧!”

    “这些东西你看要怎么处理,我问过我爹了,这些东西搬回去也没地方放,放家里又怕不吉利。。你看着要是办法就帮忙处理掉吧。”郑若萦其实心里也挺怕接触这些物件的,毕竟与鬼神沾边的,心里毛毛的。

    “那你要是不处理,我可就搬到没人地方,一把火烧了哦。”

    “你看着办吧,要是实在没地方处理这些纸人元宝,就烧了吧。”

    铺子里还有太多的金银纸钱,童男童女,纸桥牛马,这烧起来动静太大,不知道还以为梁川家死人了,况且这东西本身比‘特殊’,也不适宜乱烧。

    梁川说道:“我那就自己决定怎么处理了。”

    “梁川,你这店准备卖什么啊?”郑玉芝大大咧咧的,张口就问。

    “现在真的还没想好,不过到时候应该什么赚钱卖什么吧。开这个店做生意是一方面,还是要作为一个栖身之所,何麓毕竟太远了,平日如果有要紧事,来这店里面找我就成,不用再大老远跑到何麓去。”

    郑玉芝不敢乱动店里的物件,她胆子虽大但是那是与活人打交道,这些纸人寿衣看着就比较阴森,她一个女孩子不敢乱碰,蹑手蹑脚地店里挪着地,道:“你还没想好做什么生意就租铺子那不是浪费钱?”

    这个小姑娘大户出身行事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竟然也知道心疼钱,梁川笑道:“房子租下来了,也不能马上开门做生意啊。不管卖什么不得先联系货源?货来了才有地方放,总不能再运去何麓吧。再说了,这个屋子原来是卖冥衣的,店里面的风格都是按着冥衣店的风格装修出来的,这也不是我想要的,还得再修整一下。”

    “装修?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装饰布置的意思,比方你开家服装店,里面不得装衣架置衣裳,开酒馆子不得摆几张客桌条凳?就是要按着自己要做的生意来布置一下门面的意思。”

    “这肯定又是你们家乡的说法吧,听都没听过别人说什么装修的?”郑若萦说道。

    叶小钗静静地跟在梁川身后,听几个小姑娘与梁川拌嘴,一脸笑盈盈的,觉得挺有意思的。郑若萦忽地发现叶小钗的神情,以为这个大姐姐在笑话自己,当下不再嘻哈,收起了自己的表情,变得一脸严肃。

    “没错,你又猜对了。现在咱们可以把契约写一下了吧。”

    “你急什么,铺子又不会跑了,这铺子以前做的寿衣生意,现在也没什么想来租这个铺子了,也就你。你还记得你初一那天答应我姑父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梁川心想,难怪这丫头今天这么殷勤,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你忘啦?你不是答应我姑父要和他一起去兴化的灯会的吗?”

    “这事啊,我当是什么大事我自己给忘了,吓我一跳,怎么,你们想干嘛?”

    郑玉芝抢着答道:”那灯会热闹非凡,一年就举行一次,会上还有县里面的青年才俊比文斗墨,盛况空前!知县老爷就光请些达官显赫,还有在衙门里当差的,我们平头小老百姓想进去瞻仰一下风采也没有门路。我央求了我爹爹好几回,怎么说他就是不肯。你能不能带我们也去。。”郑玉芝心性好玩,碰上这种好玩的不能去和要她的命没有差别,她低三下四的央求着梁川,讲到后面声若蚊鸣,不过梁川哪里会听不出来什么意思。

    郑若萦也跟着不住地点头,一副急不耐的样子。她是好奇现灯会那天有没有什么才子一展身手,她对文学的追求相当的痴迷,也舍不放弃这等盛会。

    梁川一脸难色,“你们这不是成心为难我嘛,郑大官人不带你们自然有他的道理,况且那灯会我是被被人请去,能不能带人我也不清楚。那种地方一般龙蛇混杂,出了点状况,我万死难辞其咎,不行!”

    梁川一口回绝,没有给这两个小姑娘一点念想。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果断地表明态度反而比暧昧不清要好得多。

    郑玉芝见梁川口报态度都这么强硬,哇地一下眼泪就要出来了,委屈地欣抱着郑若萦就哭了起来了,“表姐,你还说这个梁川很好说话,我就知道这个人没那好的心会帮咱们,不就是看个灯会嘛,这都不答应咱们。”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哭也没用,哭要是能解决问题,那天下早就太平了。”梁川不客气地说道。

    两个小心孩子的心性看得叶小钗不禁摇头,唉,这两个人丫头不知人间疾苦,活得真是天真浪漫。相比之下,自己的心境就差多了,心已死,浪漫不起来了。

    郑若萦很不情愿,不过也没有办法。她让老蔡拿来从官府里买来的契纸。就像上次梁川与何保正去兴化县衙买地一样,这些契纸都是官家统一印卖的,封建国家为了保证契税的征收,采取了出卖官印契纸的措施,除纸笔墨工费用外,量收息钱,助赡学用。

    梁川接过纸契,只见契纸上工整地写着:铺子地址信息,面积大小,出租范围,铺主名姓,租受人等身份信息,租金每月八百文钱。既租之后,听从租人便行管业,如有内外人等异说,铺产仍系郑益谦所有,仅得行用,非为买受。余下

    再列了几点老蔡所提的要求,一一写明,最后在契纸的最后面写着,今恐人心无信,立此卖契为据。

    梁川本以为古代的契纸都是写好之后,常常在契纸的背面写一个大字,然后从中间破开,一分为二,他日较验是不是合同一契的时候,就把两张纸合二为一,字严丝合缝就代表准确无误。但是老蔡他们的做好就像是一人拿着一份合同,分别在契上签字画押,契约就成立了。

    契约既然订下了,梁川立即将租付与老蔡,一连先给了五个月的租金,拿给了老蔡四贯钱。

    店里的这些丧葬品也该清理一下,梁川让叶小钗拿来一张红纸还有笔墨,嘴里念着,让叶小钗照着他念的内容写道:“本店大清仓,东西随便拿。”叶小钗写的字虽然不大气,但是工整清晰,红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写完之后拿到铺门上贴着。

    凤山这几日正好有几户人家家里老人过世,正好来冥衣铺买这些丧葬用品。到了店里没有看到许老掌柜,只碰到了几个年轻人,梁川和三个漂亮姑娘,以为梁川这一伙人也是买白事用的,借问道:“这许掌柜怎么没在店里。”

    老蔡回道:“郑家的许掌柜告老了,没有再经营冥衣铺了,现在掌柜是这位爷,你们要买白的,就找他吧。”

    梁川说道:“没错,现在我是当家的,不过不用找我,你们看看一,店里面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只要你们搬得动,又不拆我的店,能搬的全搬回去,不收你们的钱?”

    那买白事的人大喜,急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莫不要等我回头烧给我爹了,你再想回去了,那你可得去找我爹了。”

    梁川笑道:“千真万确,不收钱,全搬走了我也不眨一下眼睛。门口不是贴着一张红纸,全部清仓,一概免费!”

    几个人不信,到门口看了看,识字的人认出红纸上写的真是东西随便拿,当下就像炸开了锅一样,赶紧叫人回家去叫人过来帮忙搬东西,这天上掉大饼的事情碰上了,还不全给他搬空喽!

    几百年来都一样,只要东西是免费的,不管有用没用,国人的性格都是喜欢占便宜,使劲地往家里拿。归根到底,能省一点就省一点,还是穷逼出来的。谁家不会死个人,死了人这些物件就能用得上了。这玩意看着是挺吓人的,可是一想到是不要钱的,那就不一样了,瞬间顺眼起来了。

    凤山乡路口的那家冥衣铺里的东西免费送人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搞得整个凤山人都惊动了。人们像过来捡起钱一样蜂拥而来,到了店里看见搬得动的就往怀里揽。于是正月里的风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大街上许多的人手里要么抱着一个纸扎的童男,要么抱着一匹纸马,这些物件一看就是家里死人后用的,但是他们的脸上好像洋溢着捡到钱般的微笑了。。谁看了都是一声叹息息,唉,家里死人了还么高兴。

第一百一十八章各司其职

    梁川严重低估了劳动人民的搬运能力。原来一间铺子满满当当的纸人纸马,他估计着怎么也得两三天才能清干净。就一个晌午的功夫,几个人都还没有离开,眼睁睁地就看着一群农民将里面的能拿得动的东西全搬走了。就连那张吱吱作响的掌柜桌都被抬走了。

    郑玉芝没见过这种汹涌的场面,看着騒动而疯狂的人群在抢这些死人东西,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拉着表姐的手臂娇滴滴地说道:“表姐,他们疯了吗,我好怕。”

    东西被搬完后,涌动的人群渐渐散去。不少来晚的人骂骂咧咧的,后悔今天怎么没到街上来溜哒几圈,这种好事都错过了。郑家的冥衣店盘手后东西随便让人拿的消息在凤山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有人说接手的是个何麓的傻子,东西不算钱让人白拿,一时间成为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虽然这个广千打得有正面的效果也有一丝负面的效果,但是梁川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也算慷他人之慨来替自己做广告。

    梁川看着这个干净的店铺,刚才还堆着丧葬的用具,气氛有点阴森,清理完了以后看着舒服多了。地上干净得找不出一张多余的黄纸,丝毫看不出原来是一个冥衣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闲置了好久。梁川让郑若萦去郑家的杂货铺去买两个扫帚,屋子里角落有蛛丝和灰尘,要打扫一下。

    “过几日我这铺子开张以后,还望你们几个到时候赏脸,来热闹一下,届时我将会搞个开业大礼,店子虽小,这声势不能小。今天虽然凤山好多人知道了我这个铺子,但是还是加大力度,喧声夺人。”

    今天终于租到了一坎店铺,自己的事业也算迈出了第一步,梁川的心里无限激动。他抚摸着这古老的墙壁,墙砖,自己穿越至今时日也不算短了,一直有一种游戏人间的感觉,时至今日,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而生活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既然来了这一遭,想要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自己就要更努力,有资本有底气,才能撑起自己去看这个世界的梦想。

    叶小钗买回来扫帚以后,两个人将店铺清扫了一遍,清扫完了以后,整个店里空空如也,梁川大门敞开着,带着叶小钗就回去了。屋子里也没有其他物件了,可谓家徒四壁,用不着怕贼惦记着。梁川来的时候是坐着郑家的马车,两个人要走了,郑若萦没有因为梁川不带他去灯会就记恨梁川,还是让马夫将梁川两个送了回去。

    叶小钗不理解梁川竟然会来凤山租店铺,他在何麓自己都盖大宅子了,按理说如果想来凤山发展,当初就不应该在何麓盖房子的啊,毕竟两个地方相差这么远,来来回回地,多不方便。

    她一路上一直追问梁川租下了这个店到时候要做什么营生,梁川告诉她说,别急,等到了家几个人合计一下。本来就说好,以后家里有什么大事,一起拿出来

    商量的,大家一起提建议,更能解决好问题。

    到了何麓,梁川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新祉上找木匠赵金玉商量事情。梁川很少到工地上视察,但是只要梁川的身影一出现在工地上,所有人的焦点都会聚集到梁川身上,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地向梁川问好道谢。梁川见着每个人也是一一应好回去。

    赵金玉已经开始在挑木头准备架大梁了,房子都是四梁八柱的架构,房梁和柱子先立起来,然后再砌墙,只要梁柱不倒,房子修修补补,还是可以居住。最近是比较忙的时候,见梁川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刨子,与梁川打招呼。梁川问赵金玉道:“是这样的,赵师傅,我今天在凤山租了一个店铺,打算做点小买卖,但是店里的木匠活。。”

    “恭喜啊东家,这新年大吉,正月里就开张了,东家的事业越做越旺,大喜事呀,是不是新店里有一些木匠活需要操磨。哎东家,有需要你就直接说,我赵金玉上次儿子的闯的祸都是东家帮我摆平的,我一直没个机会报答东家,别说做些木匠活,就是去你们家给你当下人老赵我也去!”赵金玉的胸脯拍得啪啪响,螺城人都是直爽的人,而且都是真性情的汉子,梁川对他们作为他们一直看在眼里,除了帮梁川把房子盖得漂漂亮亮的,无以为报。现在有机会报答,正是求之不得。

    “那好,这样,赵师傅你帮我打一块牌匾,这个是做店招牌用的,不用华丽花俏,但是一定要方正古朴,大气端庄,让人看起来就知道不是什么随便地方。再帮我打三副对联,上联的内容等你木板打好了,我再跟你说,下联的内容都空着,记住在三副对联的打好了一定要盖起来,不能让人看到,等到开业的那天,再搞个掀盖仪式!”

    “东家,这牌匾和对联的尺寸。。”

    “你明天反正要去凤山买木材打招牌,路过我那个新店的时候,你过去量一下,你们做这一行的,对尺寸拿捏比较准,我一个门外汉,瞎指挥,做出来的我满意了,别人看了笑话。”

    这话赵金玉听在心里舒服,做木匠活的就是有时候碰到些刁难的东家,明明都不懂,又喜欢指手划脚,瞎安排,做出来的活不伦不类,让别人净看笑话,最后还来埋怨木匠师傅。

    “行,那就这样定了,我那个铺子在凤山集市北边路口,现在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你有空了自己跑一趟,去了就能看到我那间店了。”

    梁川将买材料的钱交给赵金玉,人家不算工钱,但是材料钱还是要给的,梁川是个厚道的,总不能让人家师傅帮自己打招牌打对联,材料的钱还要让人家师傅自己贴钱。

    “哦,对了,赵师傅,你明天再叫个小徒弟,去买点白灰,帮我把店里面的白墙再抹一遍,那老铺

    子年代有点久了,新店新年新气象,放上个两三天,差不多那时候赵师傅你的招牌和对联也打好了,时间刚好对得上!”

    “好嘞!”

    是夜,何氏宗祠里大厅里的灯火又亮了起了,梁川将一群人又召集到了一起,一群人围在供桌上,围得满满当当的。

    今天梁川的神色莫名的有些光彩,大家几个围坐在一起,交头接耳轻声说道着。上次开大会还是在凤山的酒楼里,那一次梁川说要带大家一起过好日子,现在他的话正在慢慢地实现。新房子正在盖了,规模很大,他们一桌子的人全住进去都有没有问题。而且现在天天有菜有肉吃的,主食也是雪白的大米,这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

    杨李两个大姐心里最是忐忑,因为自从她们两个人的精神稳定以后,就跟着叶小钗一直呆在梁川的家里,名义是梁川的下人。叶小钗还时不时被梁川拉长工,叫出去帮忙,她们两个一直没有什么正经的活干,最多也是帮艺娘在厨房里头打打下手,但是艺娘勤劳能干,大部分的活她自己全做了,也不会故意留给她们来做。人要是看不出价值就会让人嫌弃,这日子她们过得舒坦,可不想被东家赶出去。今天梁川又把他们叫到一起了,现在两个人身体也没问题了,应该给她们布置一点活干了。

    梁川等人全到齐后,清了清一下嗓子,开始说道:“现在咱们的日子大家看在眼里,是不是都感觉好多了。”

    几个人相视一笑,喜悦幸福都挂在脸上,都是经历过苦难的人,眼下的生活对他们来说,不仅是好多了,简直是幸福死了,何保正人家辛苦经营着自己的几十亩土地过的日子都紧巴巴的,还不如他们天天过的滋润。

    “之前我就跟大家保证过,要让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现在只是满足了大家基本的温饱,路还长着呢。今天我在凤山在盘了一个店面,具体要卖什么东西,我还没想好,今天大家在一起合计一下,有没有什么想法或拿手的手艺,只要是咱这凤山没人经营的,到时候咱就做一些手艺拿到铺子里来卖。咱们现在人多,每天的花销也很大,也不像别人人家里至少种个地打一些粮食什么的,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更主要的人还会变懒,人一旦变懒了,就真的没救了。”

    大家知道这个东家是个好人,脑子又灵光,一天到晚盘算着是怎么带他们发家致富,过上稳定安逸的日子。要是想奴役他们,哪里会天天大肉好菜地伺候着他们几个闲人,生病了还给跑到兴化去请大夫,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的人。

    人最怕的就是一无是处,老人老了怕惹人闲更不论年轻人,年纪轻轻的就坐享其成,那更是让人讨厌,几个人低头轻声说道着,就想着自己能分担一分力。

第一百一十九章泡菜竹编

    艺娘做为这半个当家的,自己先说话了,道:“三哥,咱家原来几个人不是靠着你烧炭的那个法子,赚了不少钱吗,现在咱们再继续烧炭怎么样?”

    “烧炭原来都是招弟一手包办的,然后我们再拿去卖给下亭楼。也刚好碰到去年冬天,下亭楼里有收炭去客房里用,现在天气转暖和了,下亭楼估计也收得不多,要是咱们继续用那个烧炭的法子这样肯定维持不下去。”

    “那炭咱们还继续烧吗?”艺娘听着梁川的话,她也没其他手艺,就是会操持家务,要不就是帮梁川砍一些柴禾,但是这些都赚不到钱。

    “烧!”梁川回答得干脆而坚定。“你们别小看炭这玩意,咱们南方这树多,烧起这玩意来简单方便,可是在北方多是平原,人多树少,炭就是稀罕的物件了。冬天那鹅毛般的大雪一下起来,天寒地冻,炭这东西可就是金贵的玩意了。”

    “你的意思是把炭卖到北方去吗?”叶小钗机灵,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梁川觉得叶小钗比他们几个人脑子都好用,见过的世面也多,欣慰地道:“是的,就是要卖到北方,但是现在限制的因素太多,我们没有销售的渠道,靠目前的糊泥巴的工艺烧出来的炭就像过家家一样,远远不能满意足用度。运到北方去卖,还不够运费的。”

    几个人不说话了,因为他们没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况且当初他们烧炭的时候,也就梁川招弟和艺娘三个人,至于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接触了解,不知道很正常。

    梁川接着说道:“等房子盖好以后,我会让师傅会帮忙砌一个烧炭窑,用砖头搭的,这样就不用天天玩泥巴了,一次性烧出来的炭也会多得多。炭我们存起来,等冬天到了,北上的商人多,到时候就赚这些商人的钱,咱也够用吃用了。”

    柴炭是相当好用的,但是到了宋朝后期,大汴梁等几个大城市里,石炭也就是煤炭将会取代这种燃料,因为煤炭的热值高,开采量大,比毁林烧炭来得成本要低,朝庭也更加鼓励用石炭。但是目前梁川知道的几个媒炭的开采地,都离凤山相当的遥远,当媒老板还是一个梦想。

    “三哥,那现在烧炭烧不了,那怎么办,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法子?”招弟问道。

    “我记得上次在大蜚山,小钗说杨姐和李姐有手艺,不知道是什么手艺?”

    一群人好奇的眼光都看向了杨姐和李姐,两个人一直都是那种存在感很低的人,现在大家都看着她们,反而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杨秀的脸微微一红,笑道:“东家,你不要叫我杨姐,我叫杨秀,我娘家一直都是腌酱菜的,我打小跟着我爹爹学了怎么腌菜,我看着这地方的人也没几户人家门口院子里摆酱缸腌菜,东家如果不嫌弃,以后我就将这门手艺拿出来。”

    腌菜?梁川先问道:“你家祖传的这个腌菜法是在菜上撒盐放坛子里

    的那种腌菜,还是?”

    杨秀说道:“那不是,那种也是叫腌菜,但是咸得很,不能吃多,吃多了容易得石、淋。”

    “石、淋?”

    “就是肚子里长石头,尿不出来。。”

    梁川瞬间明白,这石、淋就是结石啊。腌制的菜里面草酸和钙成分较多,腌菜的酸度高,吃到肚子里不容易形成草酸排出,而是会大量被吸收沉积在体内变成结石。

    “那你们的腌菜是什么样的?”梁川好奇的问道,杨秀说这是门手艺,那应该不简单。

    杨秀缓缓说道:“我祖上原来是太祖皇帝故打蜀川的时候,逃兵祸逃出来的,原来出来的时候身上也没什么本事,就会蜀川独有的腌菹。先人发现了了蜀川没什么人会做这腌菜,就支了个棚子买酱缸开始卖腌菜,结果几代人下来,日子越过越好。我们也就把这门手艺传下来了。”

    梁川大喜,这杨秀口中的腌菜一定就是四川泡菜了,一听这个名词他就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四川泡菜顶顶有名,是蜀川独有的做法。梁川前世大学睡在上铺的兄弟就是四川绵阳的,每逢节假日回家以后,都会带着几罐子自已家腌的泡菜来与梁川分享。梁川负责去食堂打两碗白饭,两个就着泡菜就能把舌头都吃下去。吃得太猛,没几天就吃完了,结果吃不过瘾,两个人就在食堂自己泡起泡菜来了。

    “后来我公公听说清源县的市舶司有人在卖一种味道很呛很烈的番椒,加到腌菜里味道会更好,我就与我夫一起准备到清源县去看看这番椒到底什么味道,到了兴化结果就碰到大蜚。。”

    杨秀说得激动,人又耿直,差点就把去年大蜚山她遇到的遭遇讲了出来,梁川怕她想起以前的地狱般的经历,连忙打住了杨秀。

    提起泡菜,让梁川回想以了从前那回不去的生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艺娘看着独自出神的梁川,晃了他一下,把梁川拉了回来。

    一群人都笑着梁川,怎么说着说着还能分神了,愣愣的那个样子,有点好玩。梁川反应过来,讪讪说道:“杨姐说起他们家乡的腌菜,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大家见笑了,刚刚说到哪里了?“

    杨秀接着说道:“说到我家祖传的腌菜与别的地方不一样。”

    “对!蜀川的腌菜我吃过,是个手艺,杨姐咱们找个机会去街上寻觅寻觅,看需要哪些原材料,我们买来制作腌菜,是个门路。”

    饮食行业,不论是什么时候都是一门来钱的行当,虽说赚得不多,但是很稳定,就像杨秀介绍他祖上。他的祖上虽然是逃兵祸出来的,但是靠着卖腌菜也能将家业再支撑起来,甚至还做得很红火。虽现在现在卖泡菜不是主业,但是完全也可以打发时间,甚至做成一项收入来源。细水长流,积少成多,大家大业,不就是这样积累下来的。

    既然有门路了,那心就稍稍

    定了。梁川看向杨秀旁边的李姐,李姐经历过大蜚山那件事后,整个人怯怯喏喏的,平日里最多就跟旁人笑一笑,很少说话,心扉完全闭锁了一样。

    “李姐?你也聊聊?”

    “李二花。”杨秀的声音如果说像她的手艺蕴含的泼辣一样外向大咧的话,李二花的性格就是南方姑娘的温婉柔情,连她的声音都是细细绵绵的,就报了自己的名字,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二花姐,说说看?”

    “我会竹编。。”李二花的脸都没有抬起来,就像犯错的小孩将自己的头埋得低低的。

    又是一个惊喜!何麓背后的山上,那一大片的竹林,梁川打从第一天遇到以后,就在不停地盘算着怎么把这片财富之地利用起来,没想到自己嗑睡老天就送枕头,真的让自己碰上了一个会竹编的手艺人。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

    如果说腌泡菜这一受众可能只是少部人的话,那么竹编制品的受众的就是普天之下所有的人了。在那个没有塑料工业制品的年代,铁制器具又是极为昂贵,农民所能负担得起的就是木制用品和竹制用品。而相对于木制用品,竹编的价值更新民,而且样式更适用于各种生活需要。

    竹材比木材更坚硬密实,抗压抗弯强度更高,与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一根细长的竹子可以做成如竹篮、竹筛、竹笊篱、竹蒸笼、炊帚、竹畚箕、竹畚斗、竹耙、箩筐、竹扁担、竹筷、竹扫帚、竹背篓、竹席、竹床、竹凳、竹椅,可以说是九九八十一般变化不足为过。哪一样不是农民家里必须的,离不开的。农民家里买个竹筐竹篓,如果没有用坏,十年八年的也会继续用下来,因为这个时代竹子制品的替代品根本找不到。

    几个村子什么物件都缺就是不缺人手,到处都是没活干的壮劳力,这些人全动员起来的话,这日子就能大变样了,照梁川看来,这些人也不是太懒,只是地里刨不出来金疙瘩,有些破罐子破摔罢了。

    大胡子李成福过几天邀请梁川去参加灯会,灯节活动自唐代以来就在民间流传,至宋代已经十分流行。一些达官贵人往往会请制灯艺人创制精致的花灯。其中一种就是以竹篾扎骨,在外围糊上丝绸或彩纸。有的还用竹丝编织作为装饰,可见这项手艺的吃香程度,现代人也许不觉得这些能用机器编织的工艺品有什么难度,在古代全得靠双手,这就是赚钱的路子!

    现在就是不知道李二花的手艺到底怎么样,能做哪几样竹编,如果说十八般竹编样样都会的话,那真是。。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开了一个晚上的会,是个成功的大会,胜利的大会,一个晚上梁川惊喜连连,两个无依无靠的大姐真是深藏不露。梁川窃喜自己当时的一时义举,没想到种下的是善因,现在结出来了善果。

第一百二十章砍竹刮篾

    次日,当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天地山峦之间还充扩着薄薄的雾气。梁川没有去山上砍大树回来练斧头,而是再往山上走,走到那片茂密的竹林子里。

    竹林子里较树林子安静一点,但是竹叶沙沙的摩挲声相当的悦声,就像大自然的交响曲一般。

    梁川一大早就来,不为别的,就是打算砍两根竹子回去,让李二花练练手艺,看看她能做什么的竹编物件。竹编现在在凤山还没有人经营,大部分都是从福建路西部的永安运到兴化清源来贩售的。而艺娘有跟二花私下聊过几次,李二花就是永安的。

    早上梁川出门的时候,就让招弟去集市上买竹编需要的农具了,如果凤山没有卖,就跑到兴化去买,路上脚快一些,尽量在他从竹林里回来的时候,他也刚好到家。

    柴刀原来家里就买了,还是称手的小柴刀,用来劈竹最合适不过。选择不同部位制作不同篾器需要链锯,破竹的才不会将竹子劈霍口。破篾需要劈刀,又叫篾刀,手柄用茶油木制作,可心使用几十年不坏,耐用又称手。还有平整竹篾边的剑门,刮青的刮刀,剪子,篾贴等,这些物件一般的杂货铺子都会有卖,实在没有就直接去铁器铺打制,都是体积不大的铁器,又简单,铁匠师傅一听就明白。

    现在就是这片竹林子,没人愿意上来砍竹子。这片竹林子因为官府都贴了告示了,有大虫出没,而且伤了不少人,连猎户折在这里面的都不少。尽管官府的悬红不少,但是没几个人有能耐拿得到这份荣誉。家里李初一无所谓,他倒是不怕,但是梁川可叫不动他,招弟就算了,胆子跟竹鼠的差不多。也不能让几个妇女同志上来砍竹子。。

    竹林里的岁月好像比外界慢了许多,多少时光过去了,竹林的景致还是一般无二,只是地上的笋头拔高了,满地的积叶变厚了。

    这次上山,梁川专门找李二花做了功课,李二花详细跟梁川介绍了竹子的知识。李二花告诉梁川,挑做竹编的竹子最好是六年生的毛竹,这年份的竹子的硬度最适宜。

    而据梁川所知,竹子前几年的生长速度极其的缓慢,有人甚至用四年三厘米,六周十五米的说法来形容竹子前几年生长速度。虽然这有点夸张,但是实际上竹子前几年确定长得不快,一般也就几米,而且四年的竹子太过生嫩,破出来的竹篾容易缩水,不适宜做竹编。

    而竹子如果太老,超过八年以上,竹龄太大,竹青太硬而难刮,竹子的韧性也大打折扣,这样的竹子做起竹编来也不是很上手,做出来的产品也不好用。

    梁川手里掂着柴刀,嘴里唱着小曲,春风带着一丝的冰凉吹在脸上,让人格外的清醒。

    竹林的外围,要找六年生的毛竹就很容易,随处可见。

    判别竹子的老嫩,一般可从竹子的外表上进行。

    嫩的竹子,受光照时间短,竹皮翠绿,无光泽。而老的竹子,光照时间长,竹皮青里泛黄,甚至通红,竹身光亮,节纹细,甚至因风化移损而看不到节纹。

    要保证做出来的竹编的质量,能用上个几十年不坏,这是每个上门买篾器的农民最基本的要求,这点都不能保证,那做出来的竹编就是样子货,华而不实,骗农民的钱财。

    这种蔑器的选材不仅竹子的年份有关,还与竹子的成长环境息息相关。山阳面的竹子,长期受到阳照,但是个头却比阳面的短。这样的竹子篾度会比阴面的竹子要高,韧性也要好,竹子里的水分不会太多,也不容易生虫。

    今天毕竟只是打算砍两根竹子回去让李二花练练手,还没有真正上岗开工,梁川在竹林子外围转了一圈,挑了两根六年左右竹龄的毛竹,三下五除二,柴刀翻飞将毛竹砍倒。唰唰唰砍光了毛竹上的枝桠。

    梁川并未将竹子砍成一截一截,因为他不知道李二花要用多长的篾条,要是截得太短不能用的话,那还得再回来砍竹子。自己这趟下去,还要再去砍木头回去练斧子,现在白天占用的时间用就晚上补回来,每天雷打不动的,就是要将一棵树砍成成垛的小木条。

    两根十来米长的大毛竹,梁川扛在肩上没有觉得负担。一眨眼的功夫,便扛到了山下。经过新祉的时候,赵发达看见梁川还自己进山去干农活,不禁对梁川刮目相看,这东家就是地道,家大业大的还不忘记要劳动,家业不兴旺才怪哩。

    招弟也将一系列的竹编器具采购回来了,这些东西都是小物件,虽然冷门,但是这个重农重手艺的年代还是比较常见的。

    院子里艺娘,叶小钗,杨秀,李二花都在,她们知道今天张天会去山上砍竹子回来让李二花做竹编,她们都是女人,都好奇李二花家传的手艺怎么样,要是做得好的话,几个女人就一起学,到时候拉起一个班子专门做这个竹编来卖。

    虽然杨秀的手艺也很不错,但是腌菜就是将菜料处理好放入腌缸中,不用随时守着,放在腌缸里等待就行了。闲暇的时候,就能一起学竹编了。

    梁川和招弟将毛竹和工具在院里依次摆放开,然后给二花请了一把椅子,请二花坐着。一群人瞪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地,准备看二花如何制作竹编。

    李二花被艺娘摁在椅子上,原本她就是一个内向温柔的女子,一时间,五六个人的眼睛全盯着她看来,她怯生生地说道:“你们都忙去吧,你们这样守在我旁边看着我,我想不起来要怎么要怎么扎了。。”

    这就尴尬了,梁川咳了一声,驱着大家该干嘛干嘛去,艺娘知道这二花的性子,就是内向,安慰了二花两句,叫大家别看了。大家将头扭到一旁,装着去忙自己事的姿态,结果眼角的余光还是瞟着二花,就想想看看这

    竹子还编出花来。

    李二花等着大家不看她了,开始挑捡竹子准备劈篾做竹编。竹篾的长度二花不用尺量,手摸着就估出了长度,做细料用稍头,做坚实的编具用篰头,下刀之前都要想清楚,否则刀子劈开篾就没得返工。

    竹编如果是做壁挂屏、花篮、花器、花薰、鸟笼等精细的图案,要选节头细的稍头好料,这样做出来的竹编器没有节头,整体看起来就会光滑平顺。

    据说东方的用竹编的做的提篮之类的工艺品都能被奉为上品,而我们国家优秀的竹编大师早就会了这些手艺,他们甚至可以将竹蔑做成各种动物的形状!

    二花细心地刮着毛竹上凸起的竹节,平时的李二花看着人迷迷乎乎地,好像对什么事也不上心,跟她交谈的时候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给人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而且经历过大蜚山那件事以后,她的世界就完全塌了,每天就像是艰难地打熬着,也就是梁川家一群人都是阳光快乐的人,气氛感染了她,逐渐将她从黑暗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今天李二花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细细地伺弄着她手里的毛竹,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莫名地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脸上带着微笑,手里几样竹篾工具不停地转换着。

    崭新的篾刀比柴刀要小好几号,手把是用茶油木包裹成的,能用几十年不会。二花用篾刀将整根竹子对半劈开,再用篾刀勾出自己需要的宽度,这叫做“开条”,再慢慢将开好的竹条一根根破开,分成需要的条数。

    二花开好竹条后,一只手托着竹条,一只手握着篾刀,顺着同一个方向慢慢刮着竹子芯的竹隔,接着开始破篾,一层接一层从竹子对中劈开。

    这时时候的竹篾再过一下剑门,也就是再修整一下篾宽,基本就达到了理想的宽度。最后上刮刀刮青篾,先正面再反面,由外到里,慢慢刮低竹篾的纤维密度。

    李二花下手很轻,就像在抚摸婴儿的肌肤那般轻柔,手法相当的娴熟,地上被刮出了满地白色粉末,这些粉末她没有随意扔了。据说这些粉末具有止血的功效,可以入药,农家人干活的时候,如果不小心弄破口子,弄一点白色的粉末洒在伤口上,就可以止血了。

    刮好的竹篾像细签子一样整齐地摆在一旁,二花自小跟着家里做这行当做到现在,竹篾是稍头还是篰头一摸就知道。大家静静地守在院子里,看着二花劈着竹篾。都说人不能太闲,精神要有一点寄托,再好过的日子没有一点寄托人都会闷出病来。

    大家看着李二花脸上挂着微笑,经历过苦难的女人,好像在这一刻找到了自己的世界。以前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女人死了丈夫在这个时代是一件极悲惨的事情,能安稳地活着,不容易,所以三个女人无比珍视眼下的安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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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宋介绍:
他是武力与智慧的统一体 他是东南大地的传奇 他在各种身份中自由地切换
他是北宋王朝最后的排面 他代表着自由浪漫还有一点扯淡
回到北宋仁宗年间,种地赚钱过日子,小公务员梁川渴望的是家有余粮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社会却逼得走上人生巅峰!荡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荡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荡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