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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贼大胆     荡宋txt下载     荡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年关又至23

    ‘谁?’

    耶律重光就算当年差点没在广南搞死梁川,梁川王者归来的时候秋后算总账都没有这么可怕,这船咄咄逼人。

    那个名字他甚至还没有听清楚!

    ‘你还敢跟我装傻,就凭你的那个脑子,你还能想到跟契丹人做买卖?’

    他要是真能想到这种出路,那真是他梁川天大的福气,可惜前有萧章跟他通气,后有耶律重光的异样,由不得他梁川不去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东家你说的是哪跟哪啊,什么萧张乖张的,你说的是什么?妈的,到底是谁在东家跟前乱嚼舌头,老子的事都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捅到东家耳朵里去了,让老子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耶律重光又气又恨,可是他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萧章,你不知道?’

    耶律重光双眼茫然,一点都不像是装的!

    这小子要是会装,那就牛逼大发了,还用得着跟着自己当小弟,妥妥的一方枭雄啊!

    耶律重光觉得很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梁川又说一句道:‘因果,镔铁,枯心,黄龙,玉树,左衽,潢河,八部,伏宋。。这些暗语你还记得不!’

    耶律重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惊谔的神情!

    ‘契丹人找过来了!是不是要对我们这些人下手了!’

    此时的耶律重光眼中没有任何的生气,只有深深的绝望。

    作为在大宋潜藏的契丹人的后代,他们这些人付出了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努力与汗水,可是换回来的却是什么也没有。

    连梁川都见识过,那些吸血蚂蟥一般的辽使下来之时是何等的威风,真真往死里压迫,不榨干最后一滴血汗都不罢休。

    耶律重光他们这帮人有什么好日子吗,也没有,在南方因为害怕暴露,正经的营生不敢做,不敢抛头露面,也不敢与人深交,就像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蟑螂,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日子很不好过,他们还没有选择!

    他们这些人只要一世潜伏,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一旦叛逃,就会被不停地追杀。

    萧章他们的任务就是这样。

    他还没有碰上耶律重光,否则哼哼。。

    耶律重光有听他爹耶律信说过,很早的时候,南下的契丹人很多,因为与汉人区别并不大,所以下来的人挺多,但是最后只剩下他们几十个人不到,不是死在汉人的手上,大部分都是被自己人干掉的。

    谁也不愿一世为奴,代代为奴!

    梁川最担心的也是萧章与耶律重光有牵连,那对自己的打击就太大了。

    凤山一战,最后差点死在当年自己的手下黄金山手上,后来回到岛上梁川与苏渭探讨过这个问题,苏渭也说当初让成管大队这些人解散就是个错误!

    不过还好,造成的损失并不算太大,但是以后绝对要杜绝类似的问题再出现。

    苏渭已经在想对策。

    耶律重光连自己一天吃几粒米都知道,他要是反了,自已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本来他的身份就非常的特殊,既是契丹人又是契丹派到大宋的探子,自己想策反他,一直都认为是成功的!

    ‘萧章他们会对你们下手?’

    梁川意外地问道,萧章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这小子非常的厉害,身手好不说,心态也非常的稳,这样的人才是狠角色。

    耶律重光没有说话。

    ‘我还以为你与萧章已经搭上线,都要开始合作搞生意了!’

    耶律重光冷哼一声,脸上除了无奈还有不屑,以及愤怒。

    ‘他们会做生意?他们除了吃拿卡要,还会点啥?’

    ‘这不一定吧,我看萧章就挺上道的,不像是乱来的人。’

    ‘耶律重光道,总有几个人是正儿八经的,不过乱来的人也多,他这样的人只是少数,终究会被排挤掉。’

    梁川嗯了一声,不曾想,眼前这个粗犷的重光,也开始有了各种见解。

    ‘你想回契丹吗,如果有机会的话?’

    耶律重光眼中透着不解,不明白梁川的意思。

    ‘东家这话是何意?’

    ‘如果将来有人拿着金银珠宝高官厚爵来找你们,你们愿意回契丹去吗?’

    耶律重光沉吟了半晌道:‘以前嘛,日子过得不好,总觉着有钱了这日子就好过,可是后来才发现,家里的女人还是不懂自己,有钱了还是一样,生活过得不痛快,我就在想,根本就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像我们这样的人,当官也当不明白,我这处长不是还稀里糊涂的,跟当官有什么区别,也不好玩。’

    梁川饶有兴致地道:‘那你觉着什么有意思?’

    ‘我们这帮人野惯了,受不得束缚,就喜欢跟着东家走南闯北,见见这广阔天地,东家想干的事,我们一起帮东家,就算是打契丹人,我们也没有话说!’

    耶律重光的一番倒是说住了梁川。

    心头百味,意海翻腾。

    ‘为什么,你们也是契丹人!’

    ‘我们也是契丹人不假,可是把我们当人的,就只有东家你这个汉家人,你们汉家人不也对东家下手,讲自己是什么人没啥意义,就看跟的是谁,契丹人自己打自己的,多得去了!’

    ‘这倒也是。’

    看得开的人,从来不会说自己的出身,男人讲出身没有意义,只有利益才会驱使人的意图。

    梁川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海边小城的风大,吹得他腰骨有点酸痛,露天这样睡实在伤身体。

    看着天边初升的太阳,梁川喃喃地道:‘有一个好兄弟又要落难了,咱们得帮他一把。’

    耶律重光一愣,马上听出了这话中有话。

    每次梁川这副神情,他就知道,又要拉什么人下水了。

    ‘谁?’

    梁川带着耶律重光到了万达商会,何春生准备了一点早点,梁川让他找叶重光,这小子怎么自己找上门来了。

    二人一向形影不离,何春生也是疑惑,这个叶重光有什么好的,呆头呆脑,但是不管做什么事,他都把叶重光带在身边。

    清源的人,除了梁川,谁都以为这帮契丹人姓叶,却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名姓。

    ‘东家这次想搞。。想帮谁?’

    梁川意味深长地多看了耶律重光一眼,小子不错啊,最近进步非常的大。

    以前交待他办事,打三两醋的小事,还得把瓶子给他拎好了,他才晓得怎么办,现在嘴一努,他自己已经能打醋打好了!

    ‘清源船厂的梁造知道吧。’

    耶律重光有些坐不住,急道:‘他与东家不是平素关系挺融洽,怎么什么时候得罪东家。。’

    梁川白了他一眼道:‘说的什么话,当然是关系好才拉兄弟一把,其他人的死活关我屁事。’

    耶律重光连声说是,还是很疑惑地问道:‘这梁造只会埋头造船,别的本事一窍不通,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要他有什么用?’

    现在船都不能下海了,还要一个造船匠吃闲饭?

    耶律重光还想要继续劝说梁川,突然想到梁川下一步的计划!

    东家这是要自己造船!

    船厂的效益要是好的话,梁造打死不会跟他们一样落草为寇,也只有等现在凉了才会死心踏地!

    梁家军现在身无立锥之地,只有广袤的海洋,以前夏德海一个领着船队倒也凑和,现在要壮大实力,只能向海而强。

    东家的眼光果然毒辣!

    ‘东家有什么安排?’

    又让梁川意外了一下,这小子怎么变化这么大!

    ‘我与梁造已经谈好了,准备把他们船厂的船都盘下来,官府最近也是着急出手这批船,把船价压得非常的低。梁川与你不熟,官府的人也不知道你,这次便由你出面,去与船厂的人商谈。’

    此时天已大亮,换作往日店里早已人潮涌动各种商贩开始进店物色商品,现在却是人丁稀零,完全没有半点生火气。

    梁川坐在角落,手挡着自己的脸,不让人看到自己的全貌。

    清源的生意注定要走向没落,本该百年之后的事,生生提前了一百年,历史的大势已经完全改变了方向。

    ‘你去春生账上支点钱,也不要太多,几千贯吧,交一点订金就行,让船厂的人先把船交到夏德海手上,等船一到手马上出港。’

    ‘那余下的货款怎么办?’

    梁川一听,心道,唉,才刚说这小子有进步,老毛病又犯了。

    ‘余下的钱当然不能给了,咱们家现在也没有余粮。’

    ‘那就直接跑了?’

    ‘当然不能直接跑了,咱们是有原则的人。’

    梁川白了他一眼道:‘等咱们的人跑了,你马上派人到处去散播谣言就说梁造勾结倭人,把船卖给了倭贼,到时候,他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死定了!’

    耶律重光嘿嘿干笑两声,天下比心黑,没人比得过眼前自己的东家!

    这样搞,梁造是真的死定了,官府要是狠的一点,弄死他都会!方法是真的损,不过梁造真的是没有选择,要么跟他们下海,要么死路一条!

年关又至24

    离大年已不剩几日,船厂的工人们却离奇得到厂里的知会,说是让他们返厂开工。

    这大过年的莫不是消遣他们!

    狗娘养的,今年都已经够困难的,没钱过年就算了,这个节骨眼还让他们去伺弄那条破船,这是什么意思?嫌这些船工在家里呆得太闲给他们找活做是吗?

    船工们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开工了又待怎样,还不是一样拿不到工钱,这么冷的天,还不如在家里窝着,不用干活还能省一点体力,更能省一点来之不易的粮食。

    明年才是更加艰难的一年,谁也不知道明年会怎么样,但是很大的可能还是在家里呆着,或者去另谋出路。

    很多人已经预见到了这一点,到处托人打听哪里需要人,只要有一口饭吃,他们也不计较太多,只要能把眼前的难关渡过便成。

    几个听话的船工按时到了船厂,与几个早到的船工坐到一起,有一茬没一茬地聊了起来。

    ‘听说了没有,咱们的船有人订了!’

    ‘什么!’船工压根不相信这种鬼话,海都禁了,谁还敢买船,买回家供起来吗?

    定是几个监工放出的谣言,要骗朝廷的钱粮款项!

    梁造意气风发,看着几个船工无所事事,气便不打一处来。

    耶律重光按着梁川的意思,把一大筐钱放到清源船厂几个监造的跟前。

    梁造的品级并不高,只是一个监吏,上头的几个船务监造才是头儿。

    监造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操着轻微北地口音的客商像是外来户,难道他不知道清源本地的行情政策?

    这时候买船,晒鱼干吗?

    监造们互相看了一眼,心道这来了个冤大头!

    这人可能是从内地来的,不晓得现在海上的政策,要是能把船卖给他,等船下了水,那便不能再退货,再说了谁敢找官府退货,到那时,他们又能赚一大笔钱,只要这事成了,那今年不是可以过得滋润有味?

    梁造知道耶律重光的底细,知道他是梁川派来的,可是他没有明说,现在梁川的身份特殊,谁跟他有牵连谁就倒霉!

    梁造没有凌虎那么冲动,做事稳重心细有余,梁川与他商量的事他也是回去想了再三,最后才把耶律重光引荐到了几位监造跟前。

    自己只是穿针引线,做到微波助澜即可,反正最后也有他一份功能,能把船厂稳下去便成,十几条船,少说也有大几万贯的收入,船厂再撑个几年一点问题也没有!

    梁造想得非常的美,监造们也是非常激动,当天就在悦华酒楼豪气地摆了一桌,自己先拿出态度来,表明他们对耶律重光的诚意!耶律重光欣然到宴,宴上故意装出一副土大款的样子,点名就要他们船厂的宝船,然后又是一副完全不懂当下海上行情的样子!

    看到耶律重光这副‘蠢样’,几个监造是激动得差点落泪,恨不能当场给耶律重光跪下来喊干爹,谢谢这再造之恩。

    耶律重光非常配合几个狗官的表演。

    钱掏出来扔在桌上,完全是一副老子一点都不缺钱的谱!嘴上不停地念着他以前在两京做生意如何了得,钱赚够了,想出海闯一番,也赚赚番人的钱。

    这不是典型的冤大头有钱没地方花的主嘛!

    救星呐,可把你给盼来了!要的就是这种没见过海,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今天不把他的钱套出来,不把船卖出去,他们都对不起老天爷这么开眼!

    临到鬼门关前还给他们开了一道天门,让他们死里逃生!

    几个监官那是使尽浑身的解数,轮番上阵,你一杯我一杯死命灌耶律重光酒,但是绝口不提现在海禁的相关事宜。

    他们也没错,他们是船商,只负责卖船,不负责开海,那是威远楼的事,就算这个傻缺哪天闹起来闹到威远楼,这官司他们也不怕,因为他们没有解释的义务!

    正是有这份底气,几个监官这船才卖得理所当然!

    不过,这个傻缺怎么这么能喝!

    几人车轮大战,那是喝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放不倒一个耶律重光,他们都有点快撑不住了,终于在他们喷射之前,耶律重光挺不住,醉着把订金交了,然后‘昏昏’地睡去!

    次日耶律重光酒醒,马上上船厂兴师问罪,称几个监官不地道,灌他酒骗了他的订金,要船厂退钱,到嘴的肥肉几个官员哪里肯吐出来,‘连哄带骗’又把耶律重光好生一顿伺侯,叫来几个漂亮的姑娘,‘打动’了耶律重光许多,才让耶律重光松口。

    做买卖嘛,就讲一个信用,耶律重光最后扔下一句话,也提了一个要求,这速度一定要快,最好在节后几日要就完工!然还还要把船先给他们验货,否则他就不交尾款!

    天爷哟,这不是天经地义的要求嘛!

    几个监造一点都不带犹豫,果断就答应了下来!

    这不,为了赶进度,船厂把所有船工都招集了回来,宣布了这项重要的决定,这个年他们不休息,所有人加班加点赶工,力求在年后把船给造好喽!

    船工们肺都要气炸了,许多人直接撂挑子,这活,他们不接!

    监造们也知道症结所在,钱嘛,都是钱的问题!

    正好这人交了几千贯的订金,那便先每人发一点钱先把年过了,年后等这十几条船的钱再拿到手,把这几年的缺都给补上喽!

    这几千贯的威力可不是闹着玩的,船厂亏空大家是知道的,造船可不比别的,那都是需要大本钱的项目,需要的材料都是深山老林运过来的极品好木,所需要的本钱自然也不小数目。

    十几条船如果放在往常的行情,本钱很快也便回来了,怎么也不可能亏损。

    但是今天这禁海的政策一下子就掐中了船厂的七寸,船卖不出去,本钱便回不来,船厂自然得死!

    现在一下子有了几千贯钱,这不等于一人能领到个十几贯钱,有这钱,这年还不美美的!

    船工们马上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把消息传开了。人们抢着到船厂来开工,万一让船厂给踢了,那他们连以前欠的俸都没有地方去讨!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在海市无比惨淡的情况下,清源船厂焕发了百倍的激情,以满员开工的姿态迎接新年的到来,路人见了都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些人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官府又出什么歪招了。

    船厂的影响还是有一点力度的。

    许多民间的商人开始打听这背后代表的真实情况。

    船厂是官营,他们一定有官府背后的小道消息!

    海禁,船便行不通,这一开海是不是意味着,官府又要把海市给开起来了?

    许多人换着方法打听,就为了能从船厂偷出一点小道消息来。

    这一闹,最怕的就是几个监官。

    他们知道,这个开海的消息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朝廷不可能开海,他们之所以这样卖力,就是为了讨好耶律重光!

    现在好了,这么多好事之人到处瞎打听,万一他们知道这与开海的事一点都不沾边,他们非得跳起来不可,消息传到那商人耳朵里,鬼才会愿意交后面的钱,他们的船还卖不卖!

    船厂愣是守住了嘴门关,一点消息都没有透出去!

    这样一来,整个清源都乱了,民间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注入了活力,他们满心期待着朝廷会给海市松绑,提前开始在筹备来年做生意的各项货物与物资,甚至许多人都开始借钱来启动来年的生意。。

    一切都以清源船厂为风向标!

    万达商会的行情又好了起来,已经临到过年了,谁也想不到,竟然还有这么邪门的事!

    消息传到威远楼,里面许多官员也很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死寂沉沉的清源,怎么突然又有大批人过来做营生了!

    梁川躲在月台寺,听着鼓楼钟楼晨钟暮鼓,咸受着这突然异样起来的躁动,虽然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万万想不到,他要一个人,却引来全城与他一起为之疯狂。。

    李初一离开了清源,他提前回到凤山,要找自己的女儿,也替梁川找一找瞎眼婆婆。

    梁川并不需要李初一呆在自己的身边当保镖,相反,有他在的话,自己更放不开,李初一与他一向话非常的少,这几日,两人说的话不到三句。

    早去早回也好,十六那娃娃一个在山里呆着孝城不放心,他这个将来的公公也不放心。

    那娃娃可是个好孩子,虽然梁川现在拆散了他们,但是梁川已经明确表态,不会干涉两个孩子现在的好事,只是希望他们把事儿往后再等等,等两人的年纪到了,再把好事给办了!

    当初的李初一还因为梁川反对这门亲事,一度对梁川好感全无,虽然他也知道,十六配孝城,是高攀了。。

    可是天下哪个爹爹不希望女儿好的。。

    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使坏了!

年关又至25

    东街的戏园子,最近萧条不少。

    往日午时开台,几个班子连轴唱,唱到半夜都意犹未尽。

    再看如今,戏客零星,只有三两戏友在台下凑着热闹,台上再也看不到戏子入戏。

    以往到了这个临近年节的时候,不少大户人家都会请梨园的人去各自家中摆台唱戏。辛苦了一年,总得让家里的亲戚伙计一道儿热闹乐呵一阵,请支戏班子,就如同后世开一场演唱会一般。

    再不济,码头上的生意停了,许多人也会招上三五好友,一起趁着这年底的空闲到戏园子放松放松,听两支曲儿。

    便如戏子,碰上如今这种惨淡的行情,也没有了欢唱的心思,歌声里充斥着一股哀怨,让人更添几分惆怅。

    不过,这也挡不住威远楼的余大人来戏园子缓解公务的劳顿。

    这个世上有人爱财,有人爱美女,喜欢往青楼上面跑,喜欢与佳人风花雪月,余冈虽然也爱财,但并没有到狂热的地步,不过,他对看戏听曲,真是到了痴迷的地步。

    坊间笑称,在威远楼的后院搭个戏班子得了。

    虽是一句玩笑,却不妨碍这位知州天天往东街跑。

    余冈喜欢听戏,不是真的入戏,而是借着戏班子打掩护,在这里能干成许多的事!

    兴化事情出了以后,余冈心情差到了极点,直接就接手中的茶杯砸了!

    心里窝火却是无处发泄!

    大好的局面,怎么突然急转直下!

    这个瑞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哪里来的倭人,分明就是让人给设计陷进去了!

    倭人是看中他们那个鸟不拉屎的兴化什么了,穷还是破?要绕过清源去打兴化?

    连他都能看得出来的浅显道理,他不懂!

    不是不懂,肯定是有阴谋!

    如此浅显的局,定是有人做的,毋庸置疑!

    余冈自始至终都知道,梁川一个人背后牵扯的人太多,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背后一座清源港,还有几个大相公更在打擂台,梁川与瑞进都是这盘大棋当中的一枚棋子,只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瑞进实在太年轻,今年他这个知军过年后的年考肯定完蛋了,能不能继续在清源呆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就看朝廷对兴化事件调查得怎么样了,现在的余冈哪有心思处理政事,趁着过年的闲当,又到了戏园子。

    台上唱的什么,他听了一下午,愣是一句没听进去。

    平日最喜欢的霸王别姬,虞姬都自刎了,他倒无于衷!

    清源的梁川跑了。

    他相信,梁川不会通倭,通倭了这生意便做不成,梁川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饭碗。

    他接触过梁川,从这厮的心气与谈吐里可以看出来,这小子也是个有追求的人,不至于跟几个赤脚的倭贼混到一起,倭人能给他什么好处?

    可是朝廷不相信,现在就是要拿梁川,要禁海。

    妈的。

    余冈痛苦地闭上眼睛,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现在连走私的生意都没人敢做了。

    这一年少了许多的收入。

    以前还好,没了一个梁川,还有李川吴川,现在这么差的生意行情,哪里还有人来找他办事送礼?

    清源也不好呆了。

    余冈自己都萌生了退意,还是去北方看看比较好,停了港口的清源,跟断了脚的骏马一样,有什么用!

    当官无非求财,在此地求得,便不移步。求之不得,那便得人挪方能活!

    下人大步流星赶到余冈身边,在耳朵边上悄悄道:‘大人外面有位官人说要见大人一面,瞧着有点眼熟。’

    ‘谁?’余冈纳闷,这时候还有人来找他,不知道这时候上门的代价有多大吗,看来有点实力!

    ‘属下不知,有问,但是他不肯相透。’

    余冈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沉吟半刻道:‘让人进来吧,不过先看看,别随便什么刁民都给我放进来!’

    手下人点点头,不多时,领进一个人。

    余冈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马上就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喝令台上唱的,台下侯的,全部退出去,一个也不留!

    梁川!

    ‘你竟然还敢来找本官!’

    余冈都不知道要夸他还是骂他了!

    梁川不疾不徐,更不怕余冈摇人,脸上挂着春天般的微笑,搞得余冈自己一头雾水。

    朝廷通缉之下还敢过来自投罗网。

    余冈坐了下来,手上也示意梁川坐到自己的边上。

    ‘今年秋天的秋茶,尝尝。’

    梁川吃了一口,这‘汤’味儿确实浓郁,秋天喝上满满一碗,是个享受。

    ‘好茶。’

    虽然品不出个所以然,梁川依然给了个好评。

    余冈不自主地叹了一口气,最后道:‘也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吃到这清源的秋茶了!’

    言外之意,余冈都替自己的前途担心起来。

    ‘小民回答大人刚刚的那个问题,小人一身清白无所犯事,自然敢来寻找大人。’

    ‘你没有通倭?’

    梁川笑了。

    ‘大人就这么看不起小民?’

    余冈嗯了一声,没有再过问。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往往直接而了当。

    ‘今天的这出戏,不好看。’

    ‘小民听不懂曲子的调调,只能图个热闹。’

    ‘也不知这曲风什么时候能热烈起来,天天这么唱,听着败兴。’

    ‘小民不敢妄言。’

    余冈看了一眼梁川道:‘不,你知道。’

    茶水这时喝起来也没什么滋味。

    ‘兴化一事与你是否有关?’

    余冈又多问了一句。

    ‘大人是指?’

    兴化的事多了去了,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不过梁川肯定据实回答。

    ‘兴化被毁。’

    作为兴化的上级主官,余冈虽然没有直接的责任,但是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他现在也在等着朝廷的调查,待这事有了定论,他要何去何从,也有了结论。

    梁川思虑片刻,便把与瑞进的个人恩怨讲了一遍,王凌云这人的资料事后耶律重光也查过,当他看到王佐的名字之的,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与自己不死不休的缘故,当然,梁家军的事他一句也没有讲,在兴化梁家军也没有造成什么特别大的破坏。

    后来的破坏,民间很多人都知道了真相,并不是什么倭人造成的,而是汀建二州的乱兵造成的!这种传言甚至传到了余冈的耳朵里,否则余冈哪里会待见梁川,恨不能远远地拉清距离。

    但是,听到真相的余冈还是非常的痛心。

    这个瑞进就是一头蠢猪,他为了一口气非要与梁川过不去,梁川是他的对手吗?

    他也不打听打听,梁川以前跟的是什么人,那是丁谓夏竦,他这个一无山头二无城府的小角色,随便就想拿捏人?

    ‘小民这里也有不少关于兴化一事的材料,不日就会寄到汴京,刑部都察院与大理寺几个部门我都会送一份,朝廷冤枉我梁川,不过一时而已,沉冤自然会昭雪,小民对朝廷始终有信心!’

    ‘可惜了,这海禁了。’

    ‘大人放心,小民这次前来,还是为这事。’

    余冈心头一热,梁川这小子。。还不死心!

    ‘你难道还要劝本官开海?’

    梁川苦笑道:‘并不,小民还是劝大人为城中的百姓留一条活路。’

    ‘如何有活路,这海禁是朝廷的旨意,本官前些日子替你遮掩,差点连官职都要不保,现在朝廷严防死守,更是怕倭人作乱,只要一有动静,朝廷马上调查。。’

    ‘大人也知道,朝廷怕的是有人通倭,但是这些年哪里还有倭人的影子,相信年后朝廷的调论就会下来,与倭人无关,那朝廷对港口的管控就会松懈,朝廷也要税银,百姓也要生活,不喂饱他们,是要吃人的!’

    ‘这个道理自然不用你再来我这里多言。’

    ‘这些日子城内开始有恢复的迹象,但是还是不足,明年开春之后,多少会有点改观,小民打点现在做一点海外的生意,到时候港口一有动静,还请大人不必担心,小民自会打点。。’

    这才是梁川这一次来清源的目的。

    不做生意,永远没有出路。

    朝廷的担心他比谁都明白,只要调查好了,他们也不会卡得很死,余冈下面的这些官员,他们更是靠海吃海,不做生意就没有灰色的收入,等着绝对是死路一条!

    从上到下,所有人都盼着有人出头,把生意再盘活起来!

    梁川正好就是这个人。

    余冈动心了!

    梁川做的事永远能正中他的下怀!

    他一是怕官职不保,兴化的事查清楚了,与余冈就没有关系,该谁去承担责任,就谁去。二是关心自己的收入,这点最实在。

    两个问题梁川都能帮他解决。

    第一次见面,梁川成功地说服了余冈,这一次,他同样能再次见证奇迹。

    嗯。

    余冈悲天悯人。

    ‘看到城中的百姓百业俱废,百官实在痛心。’

    梁川一看,马上顺坡下驴起身与余冈行了一个大礼道:‘大人为国为民实在这城中千万百姓的大幸!小民有私心不假,不过小民也是为了方便大家,还请大人体察,也为了城中的百姓,为黎民开一个天恩大道!’

    余冈高风亮节地道:‘也罢,本官为官一任自当造福一方,你既不通倭,做的也是利民之事,本官虽不能明上支持,暗地里还是可以帮上一把,希望你好自为之,切莫行那不义之事,否则本官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梁川再三言谢道:‘大人放心,小民就是有一万个胆,也不敢去行通倭的恶事,小民自有底线!’

    ‘来人呐,曲子唱起来,奉茶!’

    余冈的心情大好,临过年,竟然有这么一份大礼!

    ‘这是小民备的一点小礼物,小人知道大人最近为清源开埠一事操劳伤神,这是小民从民间得到一个小偏方,专治这种疑难杂症!’

    说罢,梁川留下一口箱子,恭敬地退了出去!

    余冈用手轻轻提了一下箱盖,只见里面一道黄光闪过,晃得他眼睛有些失神。。

    余冈一振!

    果然好方子,这头风马上就好了!

年关又至26

    出了东街,梁川一件心事落地,赚梁造的事虽然正在进行,最快也得等到年后才能有结果。

    听着耶律重光的汇报,应该是问题不大。

    余冈自然也不会骗他,海一禁对余冈的损失非常惨重,整个威远楼直接变成清水衙门。

    他要搞定的可不是仅仅一个余冈,从上到下有许多人都是指望着一个港口吃饭。

    有人管酒有人管铁,有人管盐有人管矿,但凡想打通生意上的关系,一个地方都不能落下。

    梁川与契丹合作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不管如何,两个见不得光的人都要把这地下走私的商路打路,萧章看样子应该也很缺钱,梁川同样缺钱,二人都急需造这条航线来赚钱。

    梁川的打算可不是小打小闹,将来就算萧章断绝与他的贸易,他还要再拓展其他的航线,北方的贸易需求非常庞大,因为倭人作乱的缘故,这些年就算他没有到过北方没有亲身去考察过,也知道,他们已经处在极度饥饿的边缘,对于互市充满了渴望!

    越是乱世,就越有需求,物价奇高,物资极度紧张!

    清源禁海,历史证明,是永远不可能完全禁死的,还是有许多偷渡与走私的份子,现在这些人是梁川的生命线,只要这条暗线还在,商品才能源源不断地到达梁川的船上!

    南方人对于家国的认同不如北方,北方有家园的认同感,南方百年来极少战乱,家园也很少受到破坏,所以他们的重心都在生意上面。

    这也是梁川能够继续走私的信心来源。

    老百姓会支持的,其他的商人见有利可图也会继续下去的!

    接下来就是为岛上的兄弟买一点有用的年货。

    大家最看重的,还是扯一身新衣服。

    清源的布行今天倒闭了不少家。

    以前的布匹丝绸哪怕是最低级的粗布面,那都是外销的紧俏货,只要运上船,到了南洋和北地,大把的人抢着要,价格也比清源本地高出一大截。

    这可不是直接出售的,而是继续再分销,有的要转好几手,让几拨人一起赚钱!

    今年一匹布都卖不出去,清源本地产布的不多,多是从江西内地运过来的,到了清源,价格已经涨了一大截,要不是海运的运费低,成本还要再涨。

    但是,若是这布卖不出去,再通过车马或是人力走旱路运回去,那就会亏得血汗不剩。

    布匹商人只能把布先放在仓库当中,等待来年的行情,不过这布也讲究一个料子新旧款式潮流,仓库里面一放,等明年可能就卖不出去了,那到时候只能打折再卖,损失更大。

    岛上许多人,加上那些家眷近万人,后面还有会更多的人陆续上岛,梁川都计算好了,关中子弟只要还有家人在兴化的,全部接上岛,安排屋宇田地,只要他们愿意!

    不仅能够充实岛上的人口,还能带来许多的新生力量,许多岛上的男子已经到了年龄,可是完全没有地方去找姑娘,梁川也要想办法再招一批姑娘上岛!

    今年的礼物,就是每个人制一身新衣裳,这需要的布料可不少。

    虽然要花不少钱,可是能让所有人都高兴,这钱花得值!

    许多布行也有收到消息,听说清源船厂这几日到年后都安排好了活干,要赶进度把海船造好,有个大客户已经买走了剩下的所有海船!

    布商听到这个消息全都兴奋起来,他们想要的很简单,就是往日的热闹行情,便说明来年肯定还要开海,而且是官厂,没有官府的小道消息,他们会干这路赔本买卖?

    肯定不可能!

    可不止是他们一家布行,清源所有的商行在这临近过年本应关门大急的时候,全都不约而同地开张做生意,还别说,这行情真的有差!

    做生意的人就是这样,跟风。

    为了来年的生意,就算行情再差,他们也要撑起行头让别人看着他们的底子,若是这时候也开不起来,那明年就更不要指望了!

    谁都怕生意还做店就没了。

    清源许多的生意,货都是在路上,必须先交钱付了订金,货才能到手上,讲的就是一个诚信!

    大家都撑起门面把生意做起来,再不济也要买两个灯笼把门口挂起来,或是贴一些春联,把气氛活络起来,一行兴百行跟着旺,生意彼此都是息息相关。

    别人家热闹,自己家总不能干晾着,大人愿意,小孩子也不愿意呐!

    死气沉沉的清源,竟然突然喧闹了起来。

    年货年货,自然百货。

    但凡是买得到,梁川都买了许多,有给小孩儿准备礼物,拨浪鼓小竹风车等玩具,还有给老人准备的,岛上的老人不多,但是梁川更重视,给他们备了一些银饰还有簪花等小物件,市面上买的话,也要不少的钱。

    吃的、穿的、戴的、用的、玩儿的、供的、送的、干的、鲜的、生的、熟的能买得到的,这些钱也不会贵,一窝儿往码头上搬。

    节日是小孩子,只有小孩会觉得今天是个快乐的日子,更是老百姓的,虽然今年一直在休息,不过等这几天过了,应该会好起来的!

    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再穷不能穷了孩子,不能委屈了自己。

    年节年节,每年都一个节点,每年都是一次重新开始,汉家人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勤劳,他们能忍受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能忍受永无出头之日,也以忍受极度的贫穷,但是,再穷的人也有一个盼头,就是过年。

    牛马也有喘息吃草的一刻,过年,便是这等的意义。

    这是自孩子起,深深烙在骨子里的记忆与传承。

    码头的仓库里有很多的货物,这些货五花八门堆积如山,不乏许多价值连城,还有许多也很价值。

    何春生说得不错,这些货再放下去可能就又要再损失许多。

    要等朝廷开海,正式的手段与途径把货卖出去,很难。

    许多人也对目前朝廷的行情政策死了心。

    但是梁川正好看中了这一点。

    别人不要,他要。

    只要是堆在码头上的货都是大众需要的货物,如果他们愿意低价出售,那梁川愿意有多少吃多少,价格嘛,必须让梁川满意!

    原来八百文钱的一个上等花瓶,两百文钱就收了,不到原来价格的三成。。

    原来一尺布十五文钱,现在五文钱狂扫,否则再放两年价格也会跌去这么多。

    还有那些丝绸以及漆器铜器铁器美酒染料金银玉器以及一些手工制品,码头上有什么,梁川都买!前提是价格足够低!

    何春生跟他报过账了,现在的梁川决定动用万达商会里面所有的存钱,把这一仗打响!

    清源许多人都看出来了,明年一定会开海!

    万达商会就是他们的风向标!

    这商会背后据说有清源孙家的影子,这个孙家不是贩茶的孙家,而是自立门户的孙家,给人家夏相公当女婿的孙家!

    朝廷下一步要怎么办,他们最清楚不过,因为政策就是他们家定的,万达商会已经开始低价抄底了,那他们还不马上动起来!

    这样就出现了一个非常麻烦的局面。

    市面上分成两帮人。

    一帮是对市场悲观的人,他们不认为朝廷短期内会开海,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另一帮则是投机主义者,他们没有准确的消息,但是看中了船厂与商会的动向,决定跟着搏一把,富贵险中求!

    因为最近接边异样的动向,清源民间的商会几个大佬自己还开会碰头,互相分享了他们知道的情报,可是无一例外,他们都没有准确而可靠的消息。

    清源市场,现在是阴霾密布。

    梁川也不着急,他指挥着何春生以极低的价格收进了一大批的货物,这些货物,梁川打算分批次先运到澎湖上面,等明天时间到了,再分批次运到北方。

    这不是买卖,这是抢劫!

    何春生发现,清源上面积压的货物,这些货主愿意抛售的数量远超他的想象!

    许多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要是没有梁川及时出手,帮他们兜了一个底,他们会连回去的路费都凑不出来!

    丝绸与瓷器以及其他这年代的手工制品,其实成本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只是生产过程中的附加值高罢了,跌回去的价格,只是让他们的利润少了,甚至亏损的话,也只是一部分而已,能出手,他们就有办法回笼资金,再战明年。

    这个年底的清源,彻底的疯了,有人不计成本的货物抛给万达商会,他们知道商会的能量大,或许商会是把货通过其他的渠道卖出去也有可能,但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

    还有一大部分的商人深信,明年一定会有转机,所以他们在等,在赌,在等这个局开牌!已经等了这么久,他们不差这一会!

    一个优秀的商人,更是一个合格的赌徒!

    劳工们惊奇地发现,他们又有活可以干了。

    商会把货全部堆到码头上去,劳工们知道,肯定是走私的生意,果然到了夜里,梁川白天买的货,就得靠这些劳工搬上船。

    劳工还是那几个劳工,等待多日,等到了第一单生意。

    他们才不管这些货运到哪里,不能问也不敢问,做好自己的事拿走自己的报酬便成了!

年关又至27

    在清源梁川从不担心因为做海上的生意会被人举报。

    这里的人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千百年来都是不变的规矩。

    各自赚钱,各凭本事,如果有人搞背后捅刀子的事,那大家都玩完。

    地下也有地下的准则,他们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抢生意,但是绝对不会让官府来介入。

    虽然梁川已经把官府搞定,不过余冈肯定不会说他收梁川的好处,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睁,最后还是得交给他们这些码头上的人来解决。

    原来有港口办公室的时候,一切都是好好的,该有什么样的规矩所有人都会遵守,因为办公室的能量实在太大,没人惹得起。

    现在大家倒开始怀念起那个人人有饭吃有活干的年代。

    清源人比任何人都对大海有迫切的渴望,只有上了大海才有生路,这是真理也是共识。

    谁坏了规矩,等于是坏了所有人的生路,那时不要说梁川跟他过不去,这些清源的大户联合起来的商会,第一个不会放过告秘的人。

    看着梁家的宝船,谁多人甚至认出来了,这种庞大的海船只有一家拥有,便是码头的共主梁家!

    梁川回来了!

    江湖上开始传说,梁川不惧朝廷重返清源。

    虽然他们都没有见过梁川。

    但是大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之一振,仿佛又对开海有了信心一般!

    那几个占了先机的劳工,搬完最后一件货物上了宝船时,突然不知谁提了一句:‘那天晚上请咱们哥几个吃肉的,莫不是就是梁家的三郎!’

    劳工们隐约才想起来,好像真的是这位爷!

    虽然他们许多人见过梁川的样子,但是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他们找来一张官府的告示,越看上面的人像越像梁川!

    还真的梁三郎!

    ‘嘘,不能说不能说,咱们吃了人家三郎的肉,人家还给了咱们这么多的钱,这事谁也不能提!’

    梁川的时代,也是清源的时代,那是黄金一般的十年,码头上讨生活的人谁不念一句梁川的好,难怪万达商会的何春生这么尊重当时的官人,还真的有可能是梁川。

    ‘对!不能提!要是梁三郎让那些狗官拿住,咱们清源港口就更没有希望了!’

    若是梁川听到他们的话,不知会不会感到欣慰。

    还有最后一件,梁川交待好了便准备离开清源。

    叶家。

    以往的叶家门庭若市,但凡是个像样的官员都要打着孝敬夏相公的名义来走一圈,表示一下自己的忠心,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以觉让人觉得自己摆谱不把夏相公的亲眷当一回事。

    但是自从新政开始以后,这个风向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南风刮不动了,北风呼呼地刮!

    朝廷是个眼不瞎耳不聋的都知道,夏竦要倒霉了,现在台上唱得最欢的就是范相公这帮清流,与夏竦一党又是死对头,连官家也无条件支持范相公的新政,夏相公倒台。。只是时间的问题。

    距离,这时大家都默契地与夏家的人保持着距离,划清了界限,以前走动得殷勤的人现在没一个敢过来,孙家也落得清净。

    这些人明摆着就是过来蹭热度的刷存在感的,特别许多人是路里的高官,再差也是州里的官员,抬头不见低头见,孙家平时也不敢因为自己的权势而冷落这些人,孙厚朴这个从商场出来的人,平时永远不会随便得罪一个人,特别一个能拿捏自己的人,就算他们收拾不了自己,要收拾自己的亲戚,也是翻手之间的事,孙厚朴最懂得这个道理。

    少因为一句话得罪人,将来便会少一个敌人!人情而已,谁也不敢把现在孙家如何,反而因此给人一个好印象,权衡之下,孙厚朴自知该如何应对。

    人少也有少的好处。

    一家人关起门过自己的太平日子,天高皇帝远,谁也犯不着他们的太平日子,岂不美哉。

    早常串门的,也就只有石头一人。

    因为清源生意的萧条,他的清源镖局分点生意也是一落千丈,业务量比以前少了许多。

    顺风镖局同样受到夏竦失势的牵连,全国各地分点的业务,现在都是腰斩状态,但是民间的业务量在缓中有进,开始从权贵转向平民,大部分人都开始认可顺风镖局的服务!

    石头自从梁川安全之的,看到梁川的境遇,也心生退意,不如当年那般狂热,不过还是与孙厚朴的关系最好,时不时来找这位大哥玩。他也想去找梁川,可是梁川不肯,梁川知道,自己干的事太多人知道不好,还会牵连很多人。

    两人坐到一起,最多的话题还是离不开梁川。

    ‘也不知三哥现在在哪。’

    石头说了一句,下人就来报,外面有人求见,未报名姓。

    两人一愣,马上相视一眼,直觉就是曹操来了!

    来孙家不报姓名的,就是来摆谱的,谁敢!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夏竦可还没有死呢!

    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嚣张。

    ‘三哥!’两人一出门喜出望外,不敢声张,把梁川迎进屋内。

    连夏雪听说梁川来了,抱着孩子都出来了!

    ‘我们以为你短时间里不会回清源了。’夏雪语气中明显地担心道。

    朝廷通缉梁川的事,她也知道了,可是却无能为力,她甚至向夏竦写过书信,可是不知是书信出了意外,还是其他的原因,这些书信一个回音也没有。

    孙厚朴便不再让夏雪写信,反正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回来买点年货,岛上不如清源,大家都眼巴巴盼着哩。’

    ‘三哥这次会呆多久,不如便在我这里一起过年,把艺娘嫂子他们也接过来!’

    孙厚朴一片赤诚,真心想一起团聚,梁川马上拒绝了。

    ‘不了,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本来一回清源就想过来的,但是又怕给你们哥儿添麻烦,知道我来了不告诉你们你们又会埋怨我,想想最后还是来了!’

    孙厚朴与石头二人一听顿时气血上涌。

    说得直白一点,若是没有梁川提携,一个可能还在家里窝里横争家产的庶子,一个在兴化当他的不学无术富二代,都不可能有太大的出息。

    三个人也算是枪林箭雨一起闯过来的人,在汴京西北那种险恶之地一起玩过命,遇到危险,将二人抛下,这以后让二人如何面对天下人?

    梁川见二人又要有脾气,瞪了二人一眼,道:‘坐下,听我说。’

    ‘我去的地方在海外,清闲而没有人打扰,对我这经常犯事的性格来说也是好事一桩,你们不必替我担心。但是我放心不下你们二人呐。’

    两人太年轻,但是现在的成就足以招致许多人的眼红,如果处理不当,甚至可能给自己招来横祸。

    上一次的告别太匆忙,梁川甚至来不及多说几句话,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讲太多的漂亮话也没什么意思,但是为了两位兄弟的前程,有些话梁川也不得不讲。

    ‘石头我不在以后,顺风镖局以后还是要转型,多与民间交往为主,少与官府密切,官是官民是民,他们不会与你讲理,若是有人要顺风镖局,也不嫌让与他,咱们赚的钱已经几世花不完,需知激流勇退的道理。’

    石头泪流满面,强咬着嘴唇镇定着情绪。

    ‘你爹才是世间罕见的高人,多与他学学,比跟着我能学到许多经世致用的门道!’

    郑祖亮置身西北死地,最后竟能全身而退,反观张元,身死道消最后落得一声叹息,二人之比,堪称云泥。

    回来后郑祖亮寄情山水,再也不问世事,西夏仿佛就没有出过这个人一样,大隐隐于史中,手段之高,让人咋舌!

    ‘三哥我记下了!’

    梁川说罢,顿了顿看向夏雪道:‘雪儿你们夫妻是我撮和的,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

    孙厚朴百感千集,夏雪眼中热泪涌动。

    夏雪千金之躯,汴京之中不管为何所图的人想要追求她的,说一句排队到金水门外不足为怪,可是最后却找了一个商人,沦为了全京城与全朝堂的笑话,甚至官话都时不时拿这件事出来调侃一下夏竦。

    但是事实证明,这件事当中,收获与转变最大的是夏雪!

    进了孙家的夏雪,才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才知道当家之难,能体会寻常百姓之家的疾苦,能体验民生之艰。更是在孙厚朴的调教之下,从霸道刁蛮转为贤淑仁惠,连夏竦看了都感动到老泪纵横,为女儿欣慰,他知道,以夏雪的性格,不管嫁到哪里,只要他百年之后,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但是在孙厚朴这里,有梁川作保,怠慢不了他的女儿!

    特别做了母亲之后,夏雪以前的小姐脾气再也找不到,完全是为人之母的样子。

    ‘三哥你说,我们都听你的!’

    ‘这一次的朝堂之争万分凶险,就算你爹胜了,官家也会对你爹失去信任,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清流与夏党的斗争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甚至脱脑了两位带头大哥的控制,政治上的斗争开始演变成个人的人身攻击,这是非常不正的一种生态,对谁的伤害最大,无非就是两位主事之人。

    梁川也知道了这次斗争的结果,范仲淹被贬,夏竦离开权力的中枢,两帮人两败俱伤!让旁人趁乱而入罢了!

    与其这样,倒不如来个激流勇退,方得始终!

    ‘夏大人年纪也大了,不如请夏大人来南方疗养一段时间如何,北地苦寒,老人家遭罪呐!’

年关将至28

    让夏竦来清源,那意思岂不是那夏竦交出权力退出斗争?

    二人愣在原处,不明白梁川的意思。

    夏竦何其要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接受这样的要求。

    只要一交出自己的权力与位置,夏竦等于是自废武功,朝廷多少人要他的命,这事能干?

    要是换在其他的朝代,真的是这么惨烈的斗争,下台了的官员就等于宣判死刑。

    不过,这是在赵祯时期的大宋,朝堂上虽然斗得你死我活,但是政治是政治,交出位置后的人,还不至于被人搞得家破人亡。

    赵祯别的优点不明显,仁慈是最大的优点。

    就是丁谓这种人,他贬官之后还给了个优待,临老还准他回到苏州老家去归老,其他的朝代哪有这等美事,想都不要想。

    夏竦的对手现在是什么人,范韩富之流,虽然手段强硬,但是一等一的正人君子,最不屑去搞那种背后捅刀子的阴暗之事。

    这次的新政,看似清流一派大获全胜,梁川却知道,这帮人的下场比夏党的人还要悲惨。

    这在权力斗争的漩涡当中,最最容易受伤。

    此时反而如果能明哲保身,不仅不会受伤,反而可以保全实力。

    闹得最欢的,不管是清流还是夏党,一旦涉及到改革的失败,赵祯最后都会迁怒到。

    以退为进,方是明智。

    话梁川已经带到位了,夏竦能不能做到,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这话看来只能夏雪去说,孙厚朴一个女婿去说这话,搞不好要让夏竦骂到头破血流。

    夏雪自己也犹豫了,这时候讲这种话,会合适?

    他们并不了解夏竦,只有梁川,以一个知道结局的人来分析夏竦的性格,是最准确的。

    夏竦一生太要强,聪明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对任何人都是机关算尽,独独对自己,他猜不到结局。

    让他自己从相位上退下来,他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但是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说得来,那就是他的女儿,夏雪。

    这是一个台阶,也是唯一的台阶,任何人都说不通,只能夏雪。旁人去说,都是对夏竦的不尊重,但是夏雪出马,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赵祯在范夏二人之间抉择,二人的斗争能让他看出来,到底谁对眼下的朝局是有益之人,但是如果一方退出了,另一方便别无选择只能成功,可是新政动不了封建体制的根骨,也就无从谈起改变,不仅药没有换,连汤还是陈年的,注定要失败。

    那个时候,赵祯就会想起夏竦了。

    道家有云,以退为进,以柔克刚。

    孙家,这一世算是到了辉煌的极点,梁川劝石头的话,何尝不是劝这位高门贵婿。

    寒暄的话说完,梁川就要开始进入主题了。

    这一次与契丹的贸易,孙家是主角。

    瓷器来自江西,那里有质量好数量大的瓷器,泉州本地也有,在泉州西北的大山里已经出现了许多的瓷窑,戴云山脚下的瓷土细腻,烧出的白瓷冠绝天下,一批又一批的白瓷在这些年中通过港口源源不断地送到南洋与及遥远的东方。

    瓷器的价格非常的贵。

    工匠来八方,器成走天下!

    本身烧制瓷器的技术与条件非常的严苛,特别是品级好的瓷器更是极难成品,瓷器本身又是易碎品,体积更大,想要长途运输,难度非常的大!种种条件之下,成本自然就上去了!

    一件完好的瓷器如果能运到海外,利润至少都是一番以上,品质好制作精美的瓷器,价格还要往上走!虽然泉州的白瓷也是平民瓷,但是已经不是一般的老百姓用得起的奢侈品,运到海外,那只有权贵才能享用。

    梁川拥有别的船商所没不具备的优势条件。

    其他的船商发船,最多也就三条海船,一般是一条,而梁川,他手头拥有的是舰队,一次至少都是十条船以上的规模,这些船发出,能运载的货物十万斤以上!

    这可是十万斤呐!

    若是从定汝哥钧这些名窑出来的上等品,那是一两瓷一两金毫不过份!运上几千件过去,回来直接运成白银黄金一点都不过份!

    还有丝绸。

    湖州的最好。

    麻烦的就是那里没有运输的港口,浙江不是梁川的地盘,他不敢在那里走私,风险太大。

    只能把成本再加上去了,不过一切都会回来的。

    丝绸不比瓷器,只有南方才有,北方可养不活这些金贵的蚕,更种不出桑树。

    但是,丝绸这玩意,就是一千年后,依旧是凡人享受不起的最高级奢侈品。

    运到哪里,都是世间顶级的好东西。

    梁川要做生意,也答应了萧章的请求。

    他要帮萧章弄一点民间弄不到东西!

    这渠道只有他的两位好兄弟搞得好。

    孙厚朴识货,石头能运,天衣无缝。

    ‘你们让咱们在紫禁城的人帮我做一件事。’

    孙厚朴听得仔细:‘三哥你说。’

    ‘汴京那里有各种古玩字画,越是名贵的你们帮我留意,不论价格多多少,全部帮我搞过来。’

    孙厚朴心思细腻。

    ‘三哥你是指古玩字画,还是泛指那些文人墨客喜欢的珍品?’

    这样一描述,范围便小了许多,否则按梁川说的去收购,他们有多少钱也不够啊。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三哥是有何用处?’

    这个问题本不该问,不过三个关系非同一般,孙厚朴怕梁川走歪路,也便问了出来。

    ‘要送一些大官,只有这些东西能打动他们!’

    石头与孙厚朴有些意外,这大宋还有什么大官他们摆不平的,要这么费事?

    最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现在朝廷还有哪个大官敢跟三哥来往,那未免对自己的官位太有信心了!

    当然这几个问题真的不能问。

    ‘嘿嘿,我要送的这些官员身份特殊,一般的好东西还打动不了他们,所以靠你们帮我好好掌掌眼,不能花了钱又丢了人!’

    虽然不解,但是他们知道,梁川不轻易与他们二人开口,既然说了,这事就一定要办到位。

    ‘还有就是,我要茶砖。’

    孙厚朴与石头二人同时一愣,二人跟了梁川这么多年,梁川从来不碰走私茶叶的生意,一点兴趣也没有,怎么突然。。

    现在茶叶的生意可不好做,建州茶一家独大,他们孙家若不是靠着夏竦一点照拂,社会上的这些牛鬼蛇神不敢对他们下手,哪里有他们吃肉的份!

    可以说,这时候要进军茶叶走私市场,加上梁川自己身份敏感,已经不是黄金时期。。

    孙家,已经放弃了走私茶叶的生意。

    因为夏雪的缘故。

    他不能让夏竦沾上一个女婿走私的污名。

    这对夏竦来说太伤了。

    但是钱还是要赚。

    孙厚朴把茶山包给他的弟弟孙厚材。

    总要有一个人沐浴阳光,而另一个人隐藏在黑暗当中。

    ‘我把我弟叫过来,需要什么,他都会听的。’

    现在的孙厚朴讲这句话非常的有底气。

    孙家家主是他老爹,继承人是他弟弟,看似什么都与他这个庶子毫无关系,但是实际,现在他已经成为孙家的绝对话事人,连他老爹都没有多嘴的份。

    一切的转变的从各位清源的大官到他们孙家开始。

    每每有大官到他们孙家,他老爹从来都是站着,然后孙厚朴坐着,边上夏雪附和两声,这些官员还要陪着笑。。

    这一切,孙厚材都看在眼里,是他嫂子厉害吗,不,是他哥厉害,能找到这样的嫂子,还能把嫂子收拾得这么服贴。

    他必须听这位大哥的话。

    ‘但是我要告诉三哥,现在茶叶行情不好,朝廷也盯得紧。。’

    梁川摆摆手道:‘我在海上什么也没有,船上岛上的人经常生病,安神医说了,多吃茶叶可以治,我是自己吃的!’

    哦。。

    两人松了一口气。

    孙厚朴淡淡地问了一句道:‘需要多少茶砖?’

    梁川嗯了一句,说道:‘十万斤吧。’

    什么!

    两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听梁川又加了一句:‘第一批。’

    要玩就要玩大的,一炮把市场打响,梁川远道去北方,可不是上去玩的!

    什么!

    两人惊讶得那嘴能装得下一个鸡蛋!

    这么多的茶叶,他们孙家整个长坑的产量都没有这么大!

    十万斤啊,不是十斤!

    这一斤就算最差的粗茶也要二十文以上,更不要说他们主要的茶是建州出产的优质茶团。

    十万斤要多少文钱?

    他要给多少人吃?

    孙厚朴已经不敢多问,梁川到底要干什么事,怎么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而且种种迹象表面,这事非同一般。。

    ‘问题大吗?’

    孙厚朴看着梁川决绝的样子,多余的信息一点也没有透露,便知道梁川已经无法说动,这时候,配合就是。

    ‘想想办法,长坑其他的茶农也参与进来,问题应该不大。’

    今年的海禁让孙家以及长坑那些茶商损失惨重,茶叶卖不出去,只能靠两条腿去运,哪里有效率!再说了,买茶叶的都是海外的番商,内地的商人,他们更多去云贵还有蜀中收茶,谁会大老远来到清源!

年关将至29

    ‘货都搬上船了吗?’

    夏德海的海船趁夜进港,把货物搬上船,天一亮又出港,尽量减少动静,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差不多了,东家咱们什么时候发船?’

    夏德海看着天时,正好出港返回澎湖。

    ‘李初一还没有回来。’

    梁川没有再去兴化,望乡大宅已被烧成飞灰,回去也没有容身这所,再加上那里到处都是敌人,这一次连护卫他都没有带,去了兴化就怕有危险。

    原以为李初一的动作会很快,可是还是没有回来。

    再不发船,可能就不能在三十大年夜之前赶到澎湖。

    梁川从孙家出来,便上了宝船,在船上等着李初一的消息。

    他越等越心急,李初一已去了兴化几日,怎么不见动静。

    按理说,他一个残疾人回去,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才是。

    梁川等了一天,还是等不下去,不能因他一个人误了岛上近万人。

    ‘回岛,不等了,等年后再回来接他吧,到时候岛上的兄弟也要回兴化,你还得把人接过来!’

    每年年后,才是岛上的关中子弟和其他成员回中原与亲人团聚的时候,不过除了关中子弟其他人大部分不会离岛,苏渭也不喜欢他们离岛,倒是把家属都接了过来,一年接一批。

    这一次返回清源,圆满地完成了任务,也没有发生意外,倒是很平安。

    耶律重光在码头目送着梁川返航,本应跟着上岛的他这一次没有跟随,自己留在了清源。

    等着他的事太多。

    按照与梁川的既定安排,年后先要把梁造给骗上岛,这些日子他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被船厂的几个监造安排得明明白白,不出意外的话,年后没几天这一批新型的商船应该就能全部到位!

    他已经开始物色粘杆处的新人选,准备扩大粘杆处的规模,兴化的事需要打听的情报太多,现在人手有些不足。

    他自己也在开始布局粘杆处自己的产业,否则梁川现在收入锐减,根本不可能给他提供太多的经济支持。求人不如求已,自己弄点钱,比什么都实在。

    他反正家也在清源,也没有过春节的习惯,该干嘛还是干嘛。

    倒是一个人跟着梁川的船准备上岛。

    何春生。

    他上船之前就下定了决心,要去辽国帮梁川主持那里的局面,按梁川的预计,过年之后等南风一起,马上便会出发,时间非常的紧迫。

    这一次回岛,就是看望一下他的父亲何保正,还有就是完成人生大事,讨个媳妇,给何家留一个念想!

    能说得动春生,何保正应该会很欣慰!

    现在何保正已经是光杆司令,何麓成为回忆,没有一个人跟着逃出来,罗宪何大力等人听说兴化的事气得咬牙,想回来报仇,可是他们现在已是职业的军人,只能听从梁川的安排,自己做不了主。

    今年他们也下定了决心,过了年要回家一趟,进山找一找自己失踪的亲人,把他们一并带到岛上。

    在大年三十这一天,海船终于回到了澎湖岛上!

    所有人都在盼着梁川回来!

    这怕是今年唯一值得高兴的日子了。

    一筐筐的货物从船上搬下来,今天的成管大队与天雄军都停止了操练,全部到港口来待命,梁川返航带回来各式各样的年货,还有一大批货物是准备先屯在岛上,等待明年运往北方的货物。

    红色的春联每家分了一对,各自领了回到家里熬了一点米糊,然后马上贴到大门上。再挂上一对鲜红的灯笼,节日的气氛马上就出来了!

    接着就是每人扯一大块布,布料大致相同,只是颜色略有差异。按着每家的口数与身材高矮,岛上的裁缝一剪子下去,误差不会超过三寸。

    男人们倒无所谓,小孩子与女人才激动,他们对新衣裳最是向往,抢着把布领回去,让母亲改成合适的新衣。

    发完布,接着就是各种干果腊肉蜜饯瓜子等年货,这些价格便宜,几文钱就能买上许多,梁川也不会吝啬,把清源扫掉了一大半,死命往船上装!

    还有许多风筝玩具竹人竹马风车之类的小玩意,全是给岛上的孩子准备的,几年的时间,岛上多了不少的孩子,他们活动的空间有限,不给他们带一点玩具,他们意见非常的大!

    还有许多的美酒与新鲜的食材,只要清源有的,过年用得上的,梁川一次性买了许多!

    这一系列的操作下来,所有人都得到了不少的年货,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过年的气氛瞬间拉满!男女老少的脸上脸是过年的欢乐与喜悦!

    所有人都知道,今年是他们梁家军成立以来,最困难的一年,因为这一年,港口被封,梁家军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被切断,连东家自己都亲自去东奔西走想办法化解危机。

    但是意料之外,今年竟然是这些年来最热闹的一年!

    前几年东家流落他乡,没有回来之时,苏军师带着大家过年,无非就是到附近的岛上多抓几头牛羊,杀了大家好好吃一顿大肉,吃肉虽然也想,但是毕竟没有那么好的过年气氛。

    比起今年,真的是一点都不能比。

    鲜红的对联贴在大门上,上面的字虽然看不懂,但是许多人知道,是个好兆头!

    春联别看小小的一对红纸,到店里去买也得许多钱!与红灯笼一样,都是节日才能用得上的东西,买了没什么用,不买又不行!

    岛上的人需要的欢乐很容易满足,他们现在不用担心饥饿,不用担心温饱,更没有官府来打扰他们,还有大片的田地让他们耕种。男耕女织,这日子是最梦幻不过!

    关中人走了一辈子,永远想不到,他们最后的安逸之地,竟然是在这茫茫大海之上!有人会为他们喜乐这么上心,有人会为他们的温饱奔走,这是几世人修来的好福气!

    节日的高潮直到夜里才真正的来临!

    年三十,除夕夜。

    夏德海用着梁川给他带来的高级铜炉,里面放着烧红的炭火,炉里有着滚烫的汤水,夏德海没有上岛,他的人生有点像疍民,终生活在水上,波浪翻涌的水面才是他心灵平静的地方。

    终于他也能尝尝这火锅的滋味!水手们在船上也吃起了年夜饭,虽然不比岛上的我丰盛,但是这一顿,绝对是他们一年里吃到的最好的一次!

    苏渭让人杀了好几头野牛,又宰了几头岛上自己养的生猪,杀猪菜才是过年最美味的一道大菜,做得好的,可以做成各种不同的样式!

    男人们全部聚集在岛上的议事大厅,里面飘着酒肉的香味,充斥着人们欢乐的笑声,酒管够,肉更管够!

    人呐,一辈子兹兹以求,为的可不就是这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以前总想着,能把肚子填饱就成,不求饿死在荒郊这辈子也便够了,现在却是想着,这牛肉要怎么吃的香,猪肉还要怎么炖。。

    梁川举杯敬了梁家军的这些兄弟!

    以前靠他们,以后更要靠他们!

    没有过多的寒喧,放开手脚让大家敞开肚子好好吃上一吃!

    能让大家高兴,这几日的奔忙便足矣!

    男人们集中在一起,喝得尽兴之后,又回到各自的屋子,有家室的继续在家里吃团圆饭,没有家室的,则是继续留下来,与兄弟开怀畅饮!

    嘭!

    一声巨响突然在外炸响!

    众人朝窗外一看,只见天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烟花,色彩斑斓光彩夺目!

    神机营的烟火!

    制作烟花并不难,而且是当年凌虎的‘本业!’

    官府以前养着凌虎,可不是让他去搞什么火药,而是想让他来弄一点烟花!

    这才是过年的重头戏,小孩子看到天上绽放的烟火点亮了夜空,照亮了漆黑的夜晚,这才是最激动的时刻!

    好美啊!

    所有人的内心不由同时发出一声感叹!

    梁川这一次难得与一众家人在岛上过年,艺娘自己在家里主持着年夜饭,一家人虽然大部分都是女人,但是她们也趁着节日的喜庆喝了不少的酒,还好,酒的度数不高,是收罗来的黄酒,一众女子喝得俏脸微红,全都等着梁川回来!

    有些年了,梁川有些记不得上一次与家中的几位姑娘一起吃饭是什么样的场景。

    今夜的澎湖,烟花绚烂,海上经过的船只也没想到,这个安静的小岛竟然还有烟火晚会!

    都知道,本是团圆的日子,他们却在海上孤独地漂泊!

    大海的对面岛上,一定很多人在享受着节日的欢乐。

    他们也想要这样的生活!

    何保正家。

    何春生第一次上岛,也被岛上的场景所震惊。

    他第一次看到杨霸先的妹妹,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妹,长得并不出佻,但是很是干净清爽,两人的见面没有什么波澜,这是梁川的意思,杨霸先也没有多说,何春生他知道,这个人也算有点本事,所以他并不反对!

    反正一桩好事,就这样成了!

新的征程1

    年关年关,过年过关,关关难过,关关过。

    总算是把这一年熬过去了,从西南到海上,从兴化到澎湖,梁也不敢相信命运的回环会这么大。

    岛上的人开始分批次回到中原岸上省亲。

    梁川也告诉他们,这一次回到中原,以后这样的机会便少了,如果可以,一定要把家人接回来。

    梁家军的主要构成,就是关中子弟与兴化的百姓。关中人的妻小大部分都在兴化山上,他们上岛的可能性大,而那些兴化百姓,他们的亲人许多都在兴化一案当中伤亡,他们这一次去,就是找回自己的亲人,把他们带到岛上!

    梁川与苏渭站在码头,看着那出港的海船,心中满怀信心。

    仇恨让这些人永远地与自己团结在一起。

    若是以前,还会出现黄金山这样反骨的人,但是现在绝无可能,梁家军每人身上都有朝廷的血债,他们比自己还要痛恨朝廷!

    这时候,让他们回家,等到返回的时候,就是梁家军实力再次壮大的时候!

    梁川从来不怕岛上的容纳力有限,澎湖虽小,但是潜力还有十倍有余,就算没有经济来源,岛上的人自给自足,也不至落到饿死的境地!

    岛上的可耕种土地面积极大,要养活目前规模的梁家军,就算他们都成了家庭在这岛上,也不是什么问题。

    何保正来岛上之后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上半辈子因为找儿子而奔走忧愁,下半辈子则为儿子的婚事而犯难。

    春生自从跟了梁川以后,虽然事业是有了,但是变成了另一个极端,完全想着去干事业,对个人的人生大事一点都不在乎。。

    何保正想想算了,儿子的脾气他最清楚,再催也没有什么用。

    杨家的这位姑娘,他是一万个满意。

    杨霸先现在也在梁川手下做事,这个妹妹早早地就跟着上了岛,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卖,就在家里帮着杨霸先操持家务,瘦瘦的身子却是秀外慧中,一位贤妻应该有的品质全部有,虽然还没有办好事,但是见过大人之后,何家就将她留了下来,开始培养一下感情!

    听说还是梁川拉的媒,一开始何保正有些担心,他们家可养不起梁家那样的一群少奶奶,每一个都是花容月貌,更是心思细腻之人,要与他们相处往后的数十年,想想何保正都头疼。

    现在的何保正已是身体半残之人,需要有一位亲人来照顾,虽然何春生的姐姐也在岛上,但是她随时可能再找一位另嫁,要是讨一位大小姐,何保正可以扔到野外,自生自灭了!

    好姑娘呀,还没有过门,便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架势,操持起所有的事务,一开口就是公爹,叫得可亲了,何春生这么多年,也没想过要娶一位什么样的姑娘,但是如今碰上了,倒也觉得就是需要杨姑娘这样的女子,真的是舒心呐。

    特别他看到他老子那高兴的样子,他这么大好像第一次做了让老人满意与开心的事!

    年内就要把喜事给办了!

    何保正走的时候,连自己家里祖宗的牌位都带上了,其他的家当倒是一件没拿,初一的时候就给祖先上了香,叨叨了几句,祈求祖先保佑。

    现在他已经不是保正,连祖辈的村子都没了,何氏的祠堂也让人烧了,他已经拿命去守护过了,还是有这样的结局,一切都不是他所能左右的!

    何家的香火不能断。

    ‘萧章的事你怎么看?’

    梁川一回到澎湖,第一件事就是与苏渭吴用交换了关于辽国通商的看法。

    吴用没有发表意见,他的任务就是听。

    苏渭也没有着急发表意见。

    事实上,苏渭也从没有想过辽国的相关事宜。

    在他看来,辽国的实力比大宋还要强,他们兵强马壮,虽然多年未有战事,但是一旦开战,他们的铁骑不是宋人能抵挡的。

    对付一个大宋都成问题,他自然不会想到去找辽国的麻烦。

    到目前为止,他所有的一切战略方策,全就是针对大宋,梁川提到了辽国,他有点意外。

    希望梁川不是联辽灭宋,这样的主意他绝对不会同意。

    联辽,等于是与虎谋皮,只是帮辽国做嫁衣,到最后分红的时候,绝没有他梁川的份,他没有资格也没有底气谈合作,这个起点就不是平等的。

    但是与辽国通商,这个主意完全可以考虑。

    他是清源港口的主事人,在这个地方一干就是近十年。

    对于辽国的需求他太清楚了。

    什么东西往北方运都不会亏!

    市场已经萎靡到了这地步,他没有去过辽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现象,但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他能推测得出,辽国的产业并不发达,特别是南方的海港封闭以后,损失最大的不是大宋,而是他们这些没有自给能力的国家,他们的需求会更加的迫切,他们只能求着大宋开海,‘赏赐’一般与他们通商,否则绝无重现生机的机会!

    具体的操作步骤,还是有待商榷。

    现在梁川是不会回到清源了。

    大宋朝廷就算把兴化的惨案查清查实,也不可给梁川平反,因为梁川的事与这事无关,他在兴化已经坐实了反贼的身份,梁川不通倭,也是朝廷的公敌。

    大宋的门已经彻底对梁川封闭。

    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他们要往哪里生存,这个问题两人还没有探讨过。

    总不能一辈子呆在澎湖吧。。

    苏渭现在担心的是这个问题。

    这些年梁川遇到的挫折碰见的麻烦太多,这样有两个结是,就是让梁川更坚韧,要么就是让梁川直接变得软弱,一心求稳,那便只能呆在这岛上了。

    要是梁川想安逸,让人在岛上种地瓜就成,怎么可能又回清源,又拉人上岛,苏渭虽然未问,但是已经可以看得出来,梁川的心依旧火热!

    梁川上岸的这些日子,苏渭是无一日不为之担心。

    梁川太会惹事,而且喜欢剑走偏锋。

    明明带着秦京几个人,最后却又是独行暗巷。

    这样吃的亏还不够吗?

    他实在不明白梁川为什么喜欢这样,明明可以把事稳下来,却每每置之死地!

    如果再一次,苏渭心中暗下决心,再一次出现把自己玩到死胡同的这种事,他都要打算放弃这位大爷,扶植梁二世上位了。。

    他自己知道,现在自己最大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岁月,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可能就蹬一蹬腿,直接伸长了。

    这些年他准备了太多太多,不论是军备还是军资,就这样放弃的话,他就算死也不会暝目!

    站在梁川的身边,这厮总算干了一件正经事,就是让人回家去带人。

    现在梁家军的问题就是后继之人的问题。

    他们的梁家军的战斗力非常的强悍,但是再强的人,也不是金刚不坏,一旦战争开始的时候,那兵源可不能不考虑,如果没有人员补给,这仗也可以不用打,直接就认输。

    梁家军强,不仅要强在当下,更要强在将来,认屯不知道将业的战争有多残酷,战场上比的就是一支部队的韧性,可以输,卷土重来便是,谁能撑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梁家军要撑到最后,必须要有自己的兵源!

    太脆弱了,目前的梁家军只能藏,与任何一个势力都不能往死里打,因为就算死一个兄弟,也是不可再生的宝贵资源!

    看看神机营的这帮人,这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操炮手,他们要是阵亡一两队人,就是无可弥补的损失!

    大宋为什么难啃,就是因为大宋辽阔,这里有无数的百姓休养生息!不管是与哪里的人打仗,他们有源源不尽的兵源,就算是契丹也不是大宋的对手!

    这是可喜的转变。

    几年来,澎湖从当年倭人霸占之时的一个荒岛到如今繁华的一个小岛,他苏渭付出了多少心力。

    宋人安土重迁,要他们抛下祖坟祖庙来到这鸟不拉屎的海岛从头开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苏渭看着远方的海船,他相信,这一次会有无数的人陆续到来!

    ‘上次的海图完工了没有!’

    梁川重新开启了华夏海图的绘制工作。

    他现在已经三十好几,接下来的时间大部分将会是在海上,不仅是他需要海图,夏德海与何春生同样需要海图!

    ‘已经差不多了,让你再看看,还要再修改。’

    这项工作,前几年就要完成,但是因为各种突发的事情,已经中断了好几次!

    这个时代人没有接触过世界地理知识,他们以为世界是无边无际的!因些也充满了恐惧,但是当他们手中有这样一份海图之后,他们便有了方向与目标,闯荡的心也不会停下!

    ‘地图有了,那还差一份罗盘!’

    梁川突然才想起来,好像没怎么见过夏德海等人使用这些航海工具!

    为什么夏德海等人经常出海需要漫长的时间,不是海船的速度不快,而是经常在海浪当中迷失方向!

新的征程2

    造罗盘的任务梁川想交给沈括。

    给这个小子一个方向,让他自己去摸索。

    这东西并不难。

    梁川提出罗盘的概念之后,从船员的嘴里才知道,他们的‘罗盘’竟然无比的粗糙。

    指向的磁针在磁石上刮磨之的产生磁力,然后取一碗水,直接将磁针放在上面,磁针便开始粗略地指示方向,这样就是他们赖以指向的‘罗盘’。

    许多经验丰富的海员在白天与天气恶劣的时候,无法通过星象来辨位,就只能靠这种低端的罗盘来分辨方向!

    这种罗盘的稳定性与准确性不高。

    梁川把制作方案告诉了沈括,让他拿一个可行的方案出来,制作出一种高准度的罗盘。

    还没有得到沈括的实验成果,先得到了小天师的罗盘。

    是的,小天师醒了。

    从年前兴化撤退时小天师开始昏迷到如今,已过去一月有余,年前到年后,小天师直直在躺睡在床上,一动不动。

    再次见到小天师时,他的满头银发如同春蚕吐出的细丝一般亮泽,梁川见过昏睡时的小天师,那头白发干枯而毛躁,就像一蓬杂草一般,再次苏醒的小天师,头发虽然还是白色,但是好像多了一点生机与光泽。

    小天师醒了,行动迟缓得像一头冬眠刚醒的老乌龟,脸上虽然是年轻人的肌肤,却多了许多的皱纹,人还是那个人,明显地感受得到,衰老了许多!

    ‘你怎么不躺着。’

    梁川至今忘不了小天师在兴化地头上那神棍一般的表现,竟然真的召唤来了风雨,熄灭了兴化的大火。

    不,梁川不能确定,这大雨与小天师是否有联系!但是他能肯定,小天师一系列异常的反应与那雨,肯定脱不了干系。

    好好的一个人,突然之间就昏迷不醒,一睡就是一个多月,正常人能这么睡,早死了!

    这一个月来,梁川把自己手头压箱底的所有好药材全部拿了出来,让安神医与黄逸生全部炼成药,送服给小天师。

    梁川在岛上时,每天都过问,小天师的情况如何!

    安神医能回答他的是,药有效,人也在恢复,小天师仿佛就是把自己的精气全部消耗干净了一般,身子里被的掏空,但是给他喂进的补药,他又照单全收,转化为自己的养分。

    靠着这天材地宝,小天师那掏空的身体终于补了回来,似乎是补充够了养料,人终于醒了!

    梁川大胆地猜测,小天师是不是昏迷一次,就会老一分。。

    是不是有一天,小天师把自己的精力耗光了,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他可是才二十出头的人呐,就成这个样子,完全是油尽灯枯!

    想想当年的令狐川,也是一头的白发,难道他们龙虎山的秘术就是这样的副作用?

    这些问题梁川没有问。

    谁家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海风有些刺骨,吹得小天师的身形有些摇晃!

    小天师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身处海岛,就知道自己已经远离了兴化,开口第一句话竟是:‘兴化的大火灭了吗?’

    梁川嘴角扬起一丝苦涩,身边的苏渭对这位小天师倒不是那么意外,印象里的小天师,就是一个江湖方士,不走正路的那种!

    梁川回道:‘那火已经是一月之前的事了,你说灭了没。’

    什么!小天师听到这个时间,也是非常的意外。。

    ‘没想到呐,我竟然昏睡了这么久。。’

    小天师心道,这一次本以为是必死,没想到竟然因祸得福,倒得了几分天机,天可怜见,还了他几年阳寿。。

    龙虎山的秘术,使用的时候就是以自己的寿元催动,用的动静越大,耗费的寿元就越多。

    这些年小天师的头发发得那么多,就是动用了几次秘术。

    下山之前,山上的人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以用秘术,否则悔之晚矣!

    小天师救了全城的百姓,可能是阴德积够,竟然老天爷给他开了天恩,没有提前要了他的小命。。

    见小天师不说话,梁川心下更是好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你们的罗盘不好使。’

    小天师丢下一句话,然后就回屋了。

    海风吹得小天师刺骨地疼,元气大伤初愈有些支持不住。

    梁川带着沈括苏渭跟到了屋内,屋内正烧着炭,小天师就走了几步路,头上已渗出了汗水。

    二十多岁的人,却比七十八岁的老头儿还要虚弱,所有人看着都是奇怪不已。

    小天师是原来岛上许多兄弟的支神支柱,神算无误就没有失过手,谁到他这里都是满意而归,大家见面也会尊称一声天师大人。

    这些日子,许多都提着鱼鲜干货来看望小天师,只是他在昏迷不知道罢了。

    刚醒,屋外就来了许多人,关心小天师的情况。

    看着自己的人气不减,小天师露出淡淡的微笑。

    小天师的罗盘,就是他们用来寻龙问穴看风望水的风水罗盘。

    他们的罗盘制作得更加精良,就像梁川看到的那种,上面是用顶针,指针只要有细微的感应就会相应地变换方向,罗盘上还有八卦方位,分别对应不向的方向。

    梁川看着那罗盘问小天师道:‘这也是你们龙虎山创的?’

    小天师道:‘非也,这是汉代的高人杨公所创,这水盘早就不用了几百年,你们还拿着当宝来用。’

    梁川看到的罗盘,就是小天师手中那个,已经跟后世的没有什么差别,虽然梁川不懂风水先生怎么用这玩意看吉凶好坏,但是他知道要看方向,肯定没有问题!

    不过汉代就出现这种高级的罗盘,那有点超出梁川的意料。

    这都近千年了啊。。

    白白便宜了这些风水先生,海上的水手还在看星星。。

    这大概就是消息不互通的弊端。

    这玩意人家已经玩了一千年,梁川就会初级的磨针分方向,比起来就拿不出手,他也不多说,要是这种罗盘能多制造几个,配合金至坚的望远镜,以后远洋,一点都不是问题!

    ‘你会制作吗?’

    小天师摇摇头。

    他也是拿人家现成的,自己哪里会制作。

    梁川想了想道:‘那得让人赶紧仿制一批出来,否则就得到中原去找,这玩意怕只有你们这圈子里的人才有吧。’

    山里面的人,而且是风水先生,是高人的代名词,一向不食人间烟火,会这种玩意,一点都不奇怪。

    现在他手头有火炮有望远镜,还有海图与罗盘,这三种神器集齐一手,海上他想去哪里便可以去哪里!

    梁家军没有办法占据陆地的绝对优势,但是要占据海上的绝对优势,这问题一点都不大。

    明朝末年的郑氏父子,为什么清廷对他们这么忌惮,就是他们有一支超强的水师!而且他们的根据地就是自己对面离中原极近的金门岛!

    夏德海手下的海军规模不够大,若要真正地称雄东海,还远远不够。

    此时正有一个最好的契机!

    朝廷昏招频出,在东南沿海全部实施海禁,几十上百万的渔民丧失生存的机会,这时候,会有无数的人下海为寇。

    如果能把人吸收进来,加入到夏德海的海军当中的话,那将来,真的会成为一股无可阻挡的大势力!

    但是夏德海这个人沉默寡言,让他去搞发展组织的工作,不是他的拿手活。

    真的想要让这支海军强大起来,还需要一个搞团体的好手配合。

    清源耶律重光那里已经传来了消息,梁造船厂下面的几条船都临近尾声,不日将要下水交付,有十来条大海船,北上的船队就算硬件已经到位,但是还要一支可靠的队伍!

    夏德海梁川并不想让他马上跟着去北方,这事谁都能做,但是现在梁川的退路已经没了,只有澎湖一处,要是再把澎湖丢了,梁川将天下再无任何归路,死路一条!

    澎湖不容有失,梁川也知道此时想要把水师搞大做强,不能急在一时。

    他有一个夏德海,固然经验丰富百战百胜,但是水手的数量实在太少,只能勉强撑他眼前的小船队,真的搞到一个水师级别的军队,那可得几万人呐。。

    梁川看着眼前的小天师,一肚子的心思却没有半个人知晓。

    现在是万事俱废,刻不容缓。

    与大宋朝廷撕破了脸,要活下去,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怎么强大,是个麻烦的问题!

    十年了,梁川从没有像现在这个时候更渴望变强,受到的打压越多,他便越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强,人家随时都可以在自己的头上踩上一脚!

    苏渭见小天师一脸疲倦,便道:‘三郎你还是让天师好好休息,莫要太过辛劳,耶律重光那里传回来消息,清源的新式海船已经下水,就快完成了!’

    ‘好,很好,正好跟咱们的兄弟们一起把清源对面的人运回来!老渭这事你得好好安排一下,一下子可能会上岛非常多的人,安排好他们的住处,田地也要好好安排,让每家都有足够的耕地!’

新的征程3

    清源,悦华酒楼。

    这座清源历史最久远,菜品最丰盛装修最为高档的酒楼气氛非常活跃。

    刚过年,本以为各行各业就要开始热闹起来,不曾想,各路人马都是按兵不动,不瞧有一丝响动,但是许多外地的货物又开始涌进城里。

    清源码头上的货物年底消化了一大半。

    据说不知何处来了一位大商贩,不管是什么货物,只要价格足够低,他全部收走!

    而且万达商会也放出话,年后他们也要大量地收货!

    这商会的地位可不是一天两天建立起来的,清源大半的货物都是他们商会统销,他们不收购,清源的货就难以流通起来。

    许多人都猜测,万达商会可能是走的黑路子。。

    不管是什么路子,只要他们的货卖得出去,那就是好路子!

    这生意再做不起来,便只有死路一条!

    酒楼也是看准这一波苗头,早早地进了许多的干货菜品,准备过年后大干一场,可是行情迟迟不见来,菜却是一天天地消耗,再这样下去,他们酒楼也挺不了多久!

    不过最近清源船厂倒是挺火热的,以往他们就是酒楼的大主顾,每每卖出大海船,不管是船老大还是他们船厂都要在悦华酒楼置办两桌,来回请上一趟,互相沾沾喜气。

    他们船厂一年能卖上数十条船!每船都是几万贯的利润,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市船司下面的这个船厂,可是他们收入的大头!

    这年头也有国营企业,造船厂兵械监盐铁矿山等国营监造部门就是皇字头的国企!

    他们的收入可不是小数目,民间的税收不管哪个年代,要收上来都是千难万难,但是国企不一样,他们的职责就是为国创收,有钱就上交,朝廷也正是靠着他们,每年才有那么多的钱养这么一大帮子的官员和军队。

    清源船厂这级别的国企可不多,整个大宋也不超过三个数。

    如今清源的税差不多废了,完全没有来源,船厂这样效益好的监造企业也是直接残废,沦为寄生单位。

    谁也没有想到,有人胆子那么肥,敢把主意打到清源船厂这样的‘国企’头上!

    耶律重光鬼门关都进过好几次了,死人都不怕,还怕区区的摆弄几艘破船的监造,这些个人在耶律重光眼里,就是几个匠人,有甚好怕的?

    一个胆子太大,一个心太宽,所以注定有一方人要吃亏。

    几个监造心情大好,点了满满一桌的好酒菜,几乎把悦华酒楼的存货都搬了上来,悦华酒楼也是卖力,请大厨子好好搞了一场,争取来个开门红。

    为了让耶律重光满意,还特意请了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一会不免要卖力一番,好好吹拉一场。

    还没到上元,船厂就把宝船交付到了耶律重光手上,看着耶律重光那一脸满意的神彩,几个监造官员也是脸上有光,这样好品质的宝船,只有他们清源船厂弄得出来!

    这速度已是极致,谁能前后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把这么大一条海船弄出来的!

    整个船厂为了拿出足够的诚意,牺牲了全部船工的整个大年,全部窝在厂里赶进度,终于在上元前把船给他赶了出来,这钱他们赚得是心安理得!

    为了服务好耶律重光,他们从年前到今日,可是砸了不少钱在这酒楼,终于要回本了!

    约好的午时在酒楼相见,耶律重光把钱交过来,几个监造早早就赶了过来,这种事可不好让人家等自己!他们还有说有笑,这一次总算扬眉吐气一回!

    可是午时转眼便到,几个监造却不见耶律重光的影子。

    他们还互相安慰道:‘兴许是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咱们不要着急,再等一会。’

    几个人就安下心来继续等着,等着等着从午时一直等到傍晚太阳落山之时,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都热过三回,菜都热焉了,还是不见耶律重光的影子,几个监造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可是没办法下论断。

    船厂的船工来急报:‘大人不好啦,咱们的船。。’

    监造一看,心都凉了一半,不用问也知道出事了!

    监造大怒道:‘怎么回事!’

    船工道:‘咱们的船让那帮蛮子给开走了!’

    ‘什么!’几个监造一听当场就晕过去两人,还有一个勉强继续问道:‘你们这些蠢货,谁让你们把船直接给人家的,钱还没给呢!’

    船工被骂得脑子都蒙了,心道:还不是你们交待了,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船给人家!没你们的意思,谁敢这么放肆。

    船工眼睛看了看几个监造,不敢乱讲话,于事无补就算了,还要被责骂。

    监造拍着自己大腿,连唉了好几声!

    ‘难怪今天左右等到这个贼厮,原来早就想好吃霸王餐,咱们让他给骗了!’

    监工们回过神来,心中连连大骂,这鸟人好大的胆子,使手段都算计到官府的头上来了!

    ‘船呢,在笋江还是出海了!’

    监造大急,马上要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不见影子,早出海了!’

    监工急得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猪,船钱都没给,让人把船驶出海了,船上一个咱们的人都没了?’

    船工急道:‘原来是有的,可是他们的人上了船以后,就把咱们的人赶下了船,咱们也不敢得罪那帮爷呀,几位大人都交待。。’船工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都不敢出声。

    ‘大爷个屁,这是一帮贼!追,赶紧追,这些船要是追不回来,咱们都要下海去喂鱼了!’

    船工傻愣在原地,追?拿什么去追?

    整个船厂的船全让人家开走了,他们只能在码头上干看着,再说了,现在也没有其他的船敢下海,那不是找死!

    监造们急匆匆去威远楼报官,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堂堂的官营船厂竟然在这个最困难的时候还大意让人宰了一刀,几百号的船工可是全部指望着这一批船卖出去好发钱,船没了,钱更没了,那他们不是白干了!

    更麻烦的是,官府的威信直接扫地!

    清源的人都胆大到拿他们这些官府中人乱来了!

    这还得了!

    这事必须要严查!

    余冈听闻此事,气得两撮小胡子差点倒竖起来!

    查,严查,从船厂到这帮贼子一个不留,马上严打!

    在清源这雪上加霜的艰难时刻,竟然有人打起了官府的主意,要是放任下去,威远楼是不是要让人给卖了?

    妈的,余冈都骂出了脏话!

    人肯定是没有地方去找了,耶律重光一帮人全是从夏德海那里借的水手,全是海上横惯的人物,一得到船,死命地就往海外驶了出去!

    用两千多贯钱就换了快一个月好酒好菜,还有十几条超级大宝船,天下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几个监造着急上火的时候,他就在悦华酒楼的对面,想看看这帮官员的反应。。

    ‘去跟威远楼的人吹吹风,就说这几个狗官里应外合,自己吃了不少的好处,还与咱们东家有牵连,对了,主要是梁造,一定要狠狠地给我造几个大谣,让他马上就进去!’

    过年的时候,耶律重光就收到了几个人,一个姓崔,崔敏,但是耶律重光喜欢叫他崔命,人长得毫不起眼,但是性子很是艰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让干嘛便干嘛,很是好使。

    还有一个老头儿,姓魏名香官,外号老官儿,看着一把年纪,实际只是老相罢了,四十出头的年纪,身子骨硬朗,一肚子的坏水,说起假话来都不打草稿的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江湖人称百打听,这老小子干嘛很是精明,手段也是层出不穷。

    怎么招到这么一帮人,耶律重光也是机缘,但是短短几日就让几个跟在身边死心踏地,使的什么手段也不晓得,总之让几个人干嘛,绝对不会乱来!

    老官儿上了街面,很快就把消息放了出去。

    老百姓实在太闲了,闲得发慌,过年后没有开工,没有活干,但是听到这开春的第一个猛料,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难怪这行情船厂还干得兴高采烈的,原来是让人给套路了!

    原来所有人都猜测,船厂是有官府的小道消息,年后可能有大行情,原来不是,竟是这样的原因,所有人大失所望,一时间整个清源的民心更是惶惶,所有人都担心,原来可没人敢这么乱来,现在这些旁门左道的手段全出来了!

    笑归笑,所有人都盼着船厂有官府的小道消息,因为那能让清源起死回生,现在消息被证伪,所有人的心仿佛受重沉重的打击一般,连笑也笑不出来!

    但是消息传到威远楼,那味道就全不一样了!

    都在这危急的时刻,船厂的这些监造还想着乱来!

    蠹虫!坚决清除队伍当中的害群之马!

    余冈不管三七二十一,马上下令让人把几个监造给抓了起来!

    本官倒要看看,他们在船厂拿了多少的好处!

新的征程4

    不出意外,在老官儿的造谣之下,清源船厂几个监造被弄进了大狱之中。

    梁川想要一批有本事的人,手上有手艺,这些监造并没有,倒是像下面的这些押司小吏有点真的本事。

    几个监造从知道船被人诈走,便知道自己死路一条,也没有太多的挣扎,撇下悦华酒楼的山珍海味如同嚼蜡,回家之后交待好了后事,在家里吃了一顿好的饭菜,便跟着几个皂吏进了大狱。

    这牢饭岂是那么容易吃的,生人进,死人出是常有的事!

    余冈也交待了,这些个官吏把他们威远楼的名声败得一干二净,去年威远楼的税就没有收上来几个仔,又有一大帮勒紧了裤腰过苦日子,谁都不容易,朝廷好大一笔成本就是压在船厂里面,那十几条船可不是小成本,光本钱就花了朝廷几万贯,本来预算就是卖了船能收回来一部本,也好给船厂的两百多号人发点俸,谁料到竟是这样的结局,钱没有收回来,仅仅被人用两千贯,就把船给弄走了!

    船工们一大早就闹到了威远楼!

    几个狗监官年前把他们从家里骗出来的时候说的可是比唱的还好听,说干完这一单,一定拿收到的船款给他们发俸,现在呢,连个屁都没有吃到!

    这可不是一点小钱,两百多个船工,背后就是两百多户人家,算起来近千张吃饭的嘴呐,这一下船厂彻底完蛋,绝对再无翻身的机会。

    威远楼今年为了保证交给路里的粮税,已经想尽了各种办法,尚不能凑齐朝廷要的税银,这种艰苦的条件下,朝廷更不可能拿钱出来补贴这帮船工,死了也就死了吧,总比官位没了要好!

    可是船工们哪里肯吃这种哑巴亏!

    去年干了一年白干不给他们钱,来年补也就算了,大过年的,叫他们去干白活,现在还把船厂给诈干了,据说这船厂原来还有一点气,现在是死得不能再死,肯定要倒的!

    这钱呢,岂不是没指望了!

    这些个狗官!

    船工们说白了也是卖力的苦主,个个血气方刚,相约之下把威远楼围个水泄不通,就指望官老爷能给他们作主!

    这些个当官的不惧这些草民围官府,这是造反,却是惧不知如何去堵悠悠众口!

    余冈自己脸上也挂不住呐!

    只能拿几个监造开刀了!

    余冈怀疑这些船厂的监造与贼人里应外合,本来想把船卖给梁川的,说不定他还能赚一大笔回扣,梁川也来拜过码头了,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

    可是谁走露了风声,这船要是卖给梁川,他们几个监造可能连汤都喝不上,肯定是怕这好处让自己给占了先机,他们先把船给卖到他处,这等卑劣的手段套取朝廷的资金,岂能轻饶!

    要是梁川买走了船,肯定还要来自己这里表示一番,梁川人影都没有见到,肯定不是他干的!

    查贪污最好的手段,就是到家里搜一遍,有钱那就好计较,没钱,那还得另论!

    这几个监造经营清源船厂,十年前这个破厂那时候沦落到跟今天一样要关门的境地,也是效益极差,还好碰上了梁川,梁川出了一笔大钱从船厂订了好多的宝船与战船,正是这些订单,把船厂从倒闭的边缘拉了回来。

    从那时候开始,清源船厂就扭亏为盈,每天进账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船厂能赚钱,当然这里面当差的也跟着捞钱!

    从梁川入主清源港口开始,整个东南的海上贸易额增长了十倍不止!大量的海船涌入这个港口,而其中,六成的海船又是出自清源船厂。

    里面最受益的自然就是几个主管监造海船的官员!

    他们吏属于市舶司,但是市舶司对于这个国营企业的监管几乎为零。

    偌大的市舶司光是吃港口办公室带来的好处就要肥得流油,哪里会处处下手,什么好处都占,也要留一点给其他人去吃。

    船厂的利润也很高!

    港口最红火的那几年,只要手上有海船,就能赚钱,跟别人买一样的货物,走一样的航线,能平安到达南洋或是北方,货物就能带来利润与回报!

    赚钱就是这么容易,但是买船可不容易!清源船厂经过几年扩张,产量虽然已经增长了许多倍,但是依旧无法满足港口的需求,特别是大型的海船,每年就只有那么十来条。

    谁想搞到一条海船,需要有十分庞大的人脉还有舍得花钱,这钱谁赚,自然是几个船厂的监造官。

    他们光是从人情当中获取得的好处就足以让他们八辈子都花不完,但是船厂赚钱的门路可不止这些,从原材料的采购到船工的位置分配,招人选人,只要是船厂里面的事,都有榨油的机会!

    几年下来,几个监官赚到了无数的金银,这些钱他们没办法存在银行,都存在了自己的家中!

    威远楼一抄家,从几个管船的官员家中,抄出了他们不敢相象的财富!

    几个官员的家产加起来,竟然有十万来贯!

    余冈乐了,今年的税可不就来了!

    给几个监造官员随便扣上几顶帽子,这钱想不没收充入国库都对不起他当这一任知州。

    罪名也很好找,这些个监造一个月的俸银也就二十贯钱,怎么可能存下这么多的钱,打,狠狠地打,拷打之下必有懦夫!

    监造讲了实话,这些钱就是贪的。。

    余冈满意了,钱,全部搬到库房来,至于船工嘛,那可不关他的事!

    可怜的船工,一年没领到钱了,最后抄出来的钱,也没有他们的份。

    按宋律,监造家中的钱就是赃款,按流程自然是交至国库,分给他们?那可大罪!

    船工们连反驳的机会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钱就没了,他们想闹,可是泉州的都监那个叫什么呼延爽的可不是善茬,这些年闹事死在他手上的人可不少!

    谁敢去闹?

    监造们听说家被抄了,就只盼着能够活命就成!

    几个人可也没有那么傻,整件事想了想,所有人都把愤怒加到梁造头上!

    这个耶律重光是谁介绍过来的,他们心知肚明,马上就把梁造给供了出来!

    可怜的梁造,一通操作下来,最后被绑进大狱的竟然是他这个小小的押司,船厂的小头目小工程师。。

    船厂完蛋的那一刻,梁川亲眼看着几个监造走在自己的前面,被威远楼的人绑进大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次,他是真的死定了!

    因为耶律重光就是他找来的人,梁川的人!

    梁川是什么人,通倭的贼寇!

    他叫了梁川的人来买船,那他梁造,也是通倭!

    可是梁造能说吗?肯定不能!

    这小子竟然成了几个人当中最难啃的骨头!

    在大狱里面审了几天,一个梁字也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要是把梁川供出来,他也活到头了,与其这样,不如把罪全部推到几个监造头上,还有活命的机会,反正耶律重光他们也抓不到,无以对证!

    事实证明,梁造不愧是梁川初识清源四大金刚里面头脑最清醒的那个,也只有他无依无靠,却不像司方行凌虎那些个人走上歪路,而是一直走到最后。。直到被梁川惦记上。

    耶律重光眼见梁川进了大狱,终于开始下手,准备捞人!

    他先是让魏香官去城里再次造谣,说朝廷准备弃车保帅,让梁造这些小喽喽来顶罪,因为余冈收了几个监造的钱。。

    车就是梁造,帅是几个监造,这种事余冈自己听了都想笑,他是收了人家的钱,十几万贯呢,那可不是小钱。。

    可是他犯得着去搭理一个什么梁造?

    老百姓才不会这么想,民间现在传的版本都是有鼻子有眼的,说几个监造把身家都给余冈行贿,准备保下自己的性命,让手下去顶罪受死。。

    接着又买通了清源大狱里面的孔目狱吏,让他们别把梁造搞太狠,玩死了这么多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梁造自己的嘴硬,加上外面耶律重光派人造谣,最后竟然真的救了梁造一命,威远楼在梁造这里审来审去,什么结果也没有得到,梁造这人平时就沉默寡言,做事也较为稳重,这事能与他有什么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几个监造就是想甩锅,可是甩锅也分对象嘛,干嘛找一个梁造这样的人,多难栽脏啊。。

    可怜的梁造,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拉进大狱中打一顿,然后再让人放出来,革去一身的职务,削职为民。。

    只在一夜之间,梁造一无所有。。

    耶律重光看着从狱中出来失魂落魄的梁造,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道:‘我们东家请梁兄去一个地方。。’

    梁造一脸迷茫,只见黑夜里十几条大船驶入清源港,码头上突然出现了无数的人影,梁造不知道这些人要去哪里,但是此时他别无选择,耶律重光由不得他不上船,乖乖地跟着人群挤上海船,趁着夜色进入茫夷州海峡。。

新的征程5

    ‘今日夜里,梁造可能就要加入咱们的大家庭。’

    梁川站在高山之上,边上的吴用与苏渭二人看着平静的海面,这几日梁川一直在计划着建造一个造船厂。

    风开始渐渐地温暖起来,北风不再凛冽,风中渐渐有了湿润的气息。

    用不了多久,南风大起之时,就是北上的时候。

    苏渭与吴用对这个决定并没有提出异议。

    不可否认,赚钱是当下梁家家的头等大事。

    他们不怕朝廷的兵来追剿,但是就怕自己家的锅里断粮,那才是会死人的头等大事。

    还好,听说这一次,从中原来的人,会带来一大笔钱,那是这些年梁家存下来的私心钱,不是一笔小数目,足以维持海岛很长一段时间的日常支出,但是若开源,终究会有一日,海岛会难以为继。

    苏渭在赚钱这一方面并不如梁川,他是一个合格的后勤管理大师,但是赚钱并不擅长!

    梁川以商人起家,谁都不晓得梁川为什么能赚这么多钱,找到这么多赚钱的门路,但是他们的东家就是有钱。

    前些日子,梁川抛出了一个更让他们头疼的决定。

    开办船厂!

    这可不是普通的什么铁匠作坊,船厂需要千年的古木,光这一点就不是他们这个小岛能承受的!

    就算他们手中有钱,可以通过购的方式从中原进口那些适合造船的千年古木,但现在中原的海运又禁了,谁能把木头运到澎湖?

    最重的一点,梁家军一旦把澎湖给暴露了,仅凭这鼻屎大的一块小地盘,能经得起哪个势力的摧残?

    二人听到这个决定,脑袋嗡的一下就炸大了。

    苏渭急得破口大骂梁川:‘以前你就不着家,艺娘天天在我跟前发牢骚我还劝她说男人志在四方,不可久居一处,现在想想,这个家就要让你来当,我是没这个能力。’

    吴用的反应比较平静,他倒想先了解一下梁川的意图再来评判。

    二人的反应在梁川的预料之内。

    这年头玩船跟玩车一样,不是普通的小家小户能撑得起的!

    但是梁川已经在脑海中想过无数遍。

    如今的年代,是步兵与骑兵的年代,洽洽这两个兵种是梁川最弱的,步兵打不过大宋,骑兵拼不过西夏与契丹,而这万里海疆,却是无一兵把守,最强的敌人,也只是几个赤脚的倭人,他们不足为虑!

    自己没有土地更没有庞大的人口与大宋和几个游牧民族死拼,所以他只能反其道而行。

    要在海上立足,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工业链,一条庞大的生产线。梁川可不仅是要一条船一个船厂,他要的是一支完整的海军,一支庞大的舰队,从生产与消耗,从食物到武器装备,梁川准备来个一条龙!

    设想归设想,万事开头难。

    没有眼前两位爷的支持,根本实现不了。

    这件事太庞杂了,可不是砍一段木头然后刨成一条船这么简单的操作,宋代的海船堪称这个世上的艺术品,再放一千年也能拿得出手,直到现代化的战舰出现,才能让他们退出历史的舞台。

    如果没有专业而执着的人去跟着,很多环节就会被忽视,就会变成某些小人牟利的工具,梁川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这片海洋太大了,想要在上面称霸,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实力!

    十年,梁川发现自己整浪费了十年的时间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如果早早地开始布局将来的谋划,为自己及身边人的将来开始务实打拼,现在可能也是一方枭雄。

    看看他现在的落魄样,龟缩在这岛上,让人打得家破人亡,差一点就要饮恨西北。

    他把人呐想象得太美好,他把这年代的这些官员书生也想象得太完美,他们同样会犯错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他们手上是最愚蠢的一件事!

    周游列国,虽然不是全部,梁川也算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年过三十已近不惑,梁川更多的是想着将来与家人,再玩下去,迟早要把自己给玩没了。。

    兴化那次事件对梁川的打击太大,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后的念想也让宋朝的军队与官府无情地击溃,这才让他知道,任何时候永远不要把幻想寄托在别人身上。。

    也正是因为一次次的打击,让梁川认识到,不要说这是一个太平盛世,亲身走过一遭,历历在目,这竟是一个吃人的世道!

    海船到港,夏德海把梁家军的将士以及家眷全部接了回来。

    黑夜的澎湖四面全是海,谁也看不清这座岛屿的大小,但是来之前,梁家军的人都告诉了自己的亲人,这才是人间的天堂。

    现在的梁家军,小部分是当年何麓的人,大部分则是关中的秦人组成,上了澎湖数年,他们也是第一次有机会回到自己的家中与亲人团聚。

    回到家中,说得最多的无非就是岛上的生活如何。

    这里有良田有大海,食物充足得他们从来没有为肚子发过愁!

    秦人以前没有吃过海鱼,就连河鲜也极少接触,陕北那个地方多缺水呀,唯一一条大河就是黄河,可是那水多急,里面想抓几条鱼,难如登天。

    因此在关中也没有几个人能天天有鱼吃。鱼肉许多人不喜欢,但是如果大家已经沦落到吃观音土的地步,草根树皮都是美味,那鱼肉摆在他们的跟前,就是天上的珍馐!

    海鱼主打一个鲜字,从海里新鲜上岸的鱼,加入几味大料,闷上一个时辰,出锅之时就是一道天上的美味!

    以前他们是实在走投无路,为了填饱肚子而从军,加入到西军当中,就有那厚实的锅盔吃,每天还能分到一点大酱,那种滋味真是美呀,比在老家嚼树皮强一百倍。

    可是来了南方,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们以前视之为好日子的时间,在梁东家这里,连牲口都不如,就是岛上养的猪,吃的都比他们的强!

    岛上的烂地瓜,还有那些蝲蛄虾,倭人们一捞上来,谁也不吃,全便宜了那些猪!

    在老家,他们要是有这些东西吃,谁还用得着去做那种掉脑袋的事!

    但是现在不一样,梁川就算要他们的脑袋,他们也毫不犹豫,只要有这种的生活继续过下去!

    肚子能吃饱的感觉真好呀,每天都能分到鲜鱼,都能分到地瓜,还有岛上自己种的菜,逢年过节还有新鲜的牛羊肉猪肉都吃腻了,他们以前哪里有闻过猪肉的味儿?

    本以为在兴化这衣食无忧还能有地方赚点钱补贴家用的日子已经是最好了,谁能想得到,小小的海岛上的日子更加舒心!

    这些年梁川可是给每个梁家的将士分了不少的钱,可是岛上的花销从来不用他们担心,衣食住行,苏渭在方方面面把每一个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在岛上也没有花钱的地方,所以梁家军的人,个个都攒了好大一笔钱!

    回到家里,大家并没有把钱带回去,谁也不想回到兴化的山中继续过着野人的生活,岛上的生活多好,钱还能存下来,就算将来用不上,这钱世世代代也是他们自己的,永远不会丢掉!

    他们不想把钱带回去,倒是想把家人带出来!

    兴化那里留下来的,原来就是老弱妇孺,他们哪里会不想跟着过来,就算岛上的条件再差,他们也会跟过来,秦人比其他人更明白,只有一家人在一起,才会把日子过好了!以前只是因为梁川苏渭不让他们上岛,澎湖的秘密不敢让太多人知道,现在有上岛的机会,大家都马上跟了过来!

    一条宝船挤下一千多人。。

    何麓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朝廷的那一次行动,不仅对兴化毫不留情,对凤山同样没有留情。大批的凤山百姓死在那一场浩劫当中,只有一部分的乡民逃到山上,等梁家军的人找过去的时候,他们自然也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人太多了,这一次上岛的人至少有近万人!

    苏渭甚至害怕有许多人不是岛上将士的家属,而是无家可归跟上岛的流民。

    梁川笑了,这有什么好怕的,人口越多越好!

    这个年代,人口才是第一资源!

    苏渭与吴用认识不到这个论断,眼下还是农耕时代,人力才是第一生产力,除非梁川能生产出机械动力来,否则要想有发展,靠的还是人!

    大宋为什么能与几个民族乱战撑到最后,就是因为他们的人口优势!农耕高度发展,已经有点资本主义的萌芽,但是归根到底,还是吃了人口的红利!

    流民又如何,在这岛上就是自己的天下,他们插上翅膀也飞不走,不配合自己的话,那就处理掉!

    一个黄金山,梁川都能猜得到,会泄露自己很多的情报,如果有心之人从他这里下手的话,所以,梁川现在已经无所谓,既然大家迟早要知道,不如在大宋没有对自己下手前,自己先把能搞到的资源搞到手!

    人口资源也是自己想要的!

    兴化的这些流民当年是梁川把他们骗过来的,如今又是梁川把他们忽悠到了岛上,虽然一次比一次远,但是梁川并不后悔,他这是做的好事!

新的征程6

    将士的家眷下船,第一件事就是找上林艺娘,要把在梁家领走的那些钱还回来。

    谁也没有想到,这些钱九成五的人都还了回来,还有几户,因为冬天生病在家,这一次没有跟上岛,因此没有把钱带回来。

    宋铁根的老妻第一个把钱交回来,也是她带的头,把这件事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苏渭与吴用还有岛上主许多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当初从梁家走领走的那些钱一个人少说也有几百贯,多的上千贯都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简单地来说,这些钱够这些流民两辈子吃用了,还能有剩下。

    流民们还不一样,他们比兴化本地的山民他们还要穷上许多,梁家撤退之时,采取这么一个不得已的方法,谁都会担心钱拿不回来。

    只有梁川知道,这些秦人不会,也不敢乱来。

    一是肯南下的秦人都是有骨气肯吃苦的人,人只要肯吃苦,就会有志气就会有底线,不会去干那歹事,更不会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非份之想,否则他们在西北就可以乱来,何必大老远跑到南方?

    再说了,当时梁川可不是随便人来就把家里的钱让他们领走,这可是有条件的,必须是家中有人在梁家军中,相当是有人在军中作保,谁要是敢昧了这笔钱,梁川还能找其家人讨个说法。

    当然,这钱是小钱,拿了也就拿了,与其便宜了这些秦人,梁川更不想便宜黄金山与郑屠那两个鸟人!

    梁家也发话了,这笔钱只要带到澎湖,梁家一定给重谢,三成的报酬!

    梁川权当把梁家军这一年的军饷给提前发出去了,新年刚过,再次赚足了手下人的心!

    苏渭亲自在码头摆下桌按,在那里登记造册!

    领钱的账本艺娘已经送过来,她也很担心,这些钱毕竟是当年她与梁川辛苦打拼下来的,若是这一笔钱回不来,梁家这接下来的几年,日子就要辛苦了!

    一撂撂的钱堆放在码头,苏渭一一过目核验,这些钱要运过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一百贯钱就是小半萝筐,背起来都费劲。多的还要好几趟,有些人当时带走的是黄金,在这节骨眼穿州过县,风险更不是一般的大!

    宋铁根的妻子就将几根金条缝进了自己的棉衣当中,一文不少地把钱交到苏渭手中,有她作表率,后面的事就容易得多,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把钱交出来。

    苏渭知道这一次梁家的这些钱能回来不容易,梁川也与这些人许下了承诺,报酬是三成!

    三成非常的高!

    苏渭当场就拿了一根金条给了宋铁根的妻子。

    宋铁根也是梁家军的老人了,他们从西北而来,而且与梁川当年同为筑城营的人,风里雨里算是梁川的嫡系,老叫花不死,他们的位置会更高。

    宋铁根就在旁边看着,他没有回去,现在他好歹也是天雄军的中层干部,军中的事务太多,他只能托人去带自己的妻小。

    两夫妻扑通一下跪在梁川与苏渭跟前,把梁川与苏渭吓了一大跳!

    '你们二人这是干嘛?’

    ‘东家这钱我们不敢收。’

    梁川狠狠地把宋铁根扯了起来,脸上乌黑一片。

    ‘不收就不收你跪我干嘛?’

    宋铁根七尺男儿,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家这位,我一直跟她说,赶紧儿收拾好家里的东西,地里的几亩地瓜也不要了,快滚过来,岛上正缺人手,来了才知道,原来东家还让我们这些人帮忙把钱运过来,我们这帮人的命就是东家给的,给东家办事,哪里还敢收东家的钱!’

    兴化那年起瘟疫,要是没有梁川带着小天师上山,可能他们这帮人还没有安好家,就全部交待在山上。

    再说了,不要说在兴化,就是在西北,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之人,没有梁川把他们从西北带出来,现在埋在哪里也不晓得。

    拿梁川的钱,他们没那么厚的脸皮。

    梁川却不认同这样的说法,他板着一张脸道:‘你们没有欠我的,要是没有你们这帮人,一个我拉不起这么庞大一支队伍,也成就不了我梁川,更不能把这些年赚到的钱保下来,有你们赚的,才有我赚的,我梁川说话算话,有钱就是要大家一起赚,这钱你不收,别人也不能收,你要得罪这么多人?’

    宋铁根同样怒了道:‘我看他们敢!’

    梁川把黄金塞到了宋妻手中,宋妻的手比他梁川的还要粗糙,上面干裂疮痍看了直让人心疼,这是一双勤劳的手,吃苦的手。

    ‘拿着,这是命令。’

    宋铁根唉了一声,想继续驳斥,看着宋妻一脸为难,只好应了下来。

    这一根金条,足够宋铁根在西北的城墙上垒上三代人的砖,如今梁川说给也就给了!

    宋铁根的身后,无数人伸长了脖子紧张地期待着,虽然他们也知道这一次梁家给的有点多,但是谁不知道,梁川说到做到!这笔钱对梁家来说不算什么,对他们来说,却可以让将来的几十年,安逸而富足!

    宋铁根说得是大义凛然,真没了这笔钱,他们会心疼得睡不着觉!

    ‘都来吧!’

    梁川一声令下,归来的将士妻小脸上带着喜悦,把钱交给梁家,然后领走属于自己的那份钱!

    这一次,梁川与苏渭能明显地感受到,所有人比过年还要激动还要喜悦的那份心情,家家户户脸上都挂着希望,所有人都有一份激动之情!

    宋代当兵打仗,只有一个要求,就是钱给到位就行,钱到位战斗力无穷,没有钱,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但是梁川这帮人是个例外。

    这帮人苦命,饭都吃不饱,现在给好饭吃,又有钱拿,他们的斗志已经爆表!

    梁造跟在人群后面缓缓下船。

    海船航行了好几日,终于到了澎湖,他并不知道这是哪里。

    梁川看到人群当中的梁造,带着凌虎一起迎了上来。

    ‘老梁可把你给盼来了!’

    梁造唉了一声,把头扭向一旁道:‘我梁造现在是两袖空空,不敢在这里托大。’

    凌虎大叫一声道:‘你小子说的什么话,当年我就说过,如今奸臣当道,朝廷里乌烟瘴气,早不是我们这些忠良之士久留之地,我也劝过你跟我一道离开清源,你非不听,看看现在,这下子高兴了?’

    梁造本来就不高兴,宋江还想当他的押司,要不是被人陷害,谁愿意上梁山?情急这下,一把扑向凌虎与他撕打起来,众人看得傻眼,梁川一把分开二人道:‘你们本是金兰兄弟,干嘛在这里让人看笑话?’

    梁造涨红了脸道:‘兄弟如今落魄,这厮还在这里尽说风凉话,我一时情急,唉!’

    凌虎没心没肺地道:‘我一个炮药司监造你一个押司,我都不心疼,你有什么好心疼的?我可跟你说,来了这岛上你会发现,可双你那鸟船厂强得百倍!’

    梁造狠狠地瞪着凌虎,一言不发。

    梁川把梁造请到议事堂,这议室堂规模宏大气势恢宏,气势上就把梁造给震住了。

    他知道梁川不是一般人,高家兄弟二人如今官位极人臣,也把梁川当作上宾,知州各路大员更是不敢小瞧梁川。这小子有背景,没想到在海外干的事这么大。。

    ‘实不相瞒,梁兄你也看到了,现在朝廷被奸人把持,尽出一些昏聩之政,海运是清源的命脉,千百年来未有如此荒唐之策,沿海百万黎民无以为生。这些话咱们在这里就不多说了,可是梁兄,海一禁,你们船厂的营生是铁定要完,梁兄就不为自己想想将业的后路?’

    梁造苦笑。

    现在还有什么后路可言。

    几个监造现在还在号子里蹲着,家里抄出那么多的钱,不死也全部完了,接下来怕是要对他们几个押司小吏下手,家人会不会受牵连还是一回事。

    梁造的脸比死了亲娘还要臭,道:‘哪里还有后路,朝廷不分清红抄了我们一干人的家,现在大家都自身难保,以后能不能回去还是一个问题。’

    ‘我这里也是世外桃源,不愁吃穿,梁兄何不就呆在岛上!’

    梁造看了一眼梁川。

    这事与梁川有没有关系他不清楚,不过肯定是被人搞了,他不好直说,心中却有怨气。

    ‘我在岛上是好,但是我的一家老小都在清源。。’

    梁川呵呵一笑道:‘这个兄弟就不要担心了,我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已经让人把兄弟的家属接过来,最多两三日的时间,兄弟一家老小便可以在这岛上团聚!’

    梁造还是有点担心,竭力推辞道:‘我梁造身无长物,更无一技之长,只怕在岛上要拖累大家。’

    梁川看着他直言道:‘不瞒兄弟,我将要自己成立一间船厂,届时就由梁兄替我来管理此厂,兄弟以为如何?’

    梁造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你说什么,你自己要办船厂?’

    梁川深深地笑道:‘正是。’

新的征程7

    东海之上,夷州海峡。

    岛上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喜之事。

    倭人并不明白,东方的宋人成亲之时总是喜欢用大红大绿这样的颜色,不如他们黑白搭配来得素雅。

    他们成亲也很是简单,两个人互相行个礼,再请几个亲朋友好友到场一起欢唱一场,这礼就算成了。

    宋人真是有钱,他们要把结婚的地方用红布红纸全部装饰起来,然后还要全部穿上红色的衣物,再好好吹唱一场。

    成亲的是梁东家的好友,何保正的儿子,何春生。

    这个刚上岛不久的何保正,他们见过,并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神人,反而是一个瘸了一条腿的小老头。

    据说老头儿的经历很是传奇,在梁东家发家的早期帮助梁家很多事,因此梁东家为了回报何家,不仅把他们救到岛上,还给他们许多的权力与荣誉。

    结亲的对象,正是岛上的管事,杨霸先的妹妹。

    杨把头可是一位狠人。

    尤其是刚上岛那一会,他们这些倭人被杨把头整半死,吃的整天不够,还要他们干岛上最累的海,可以说岛上的屋子几乎是他们这些倭人建起来的!

    后来杨把头才改了性子,对他们不像牲畜那样残暴,给他们吃的用的住的,甚至给他们一些人一定的地位,让他们倭人自己管自己人!

    为什么有这样的转变,倭人并不清楚,他们只知道杨把头这个人不好惹,他的妹妹倒是好性子。

    这桩婚事还是梁东家给促成的。

    大喜那一天,既是给上岛的人接风,办了一场盛大的流水席,苏渭多杀了好几头猪,又弄了好些酒菜,因为钱来了,缓解了岛上的压力,他也舍得搬出岛上的积蓄,狠狠地搞了一场,让所有人又放开高兴了一场!

    上岛的人哪里知道,原来日子可以这么舒服!

    这种感觉就像刚上岛的那些梁家军将士,结结实实地体验了一把,为什么自己的亲人一定要他们上岛。

    这才是生活,这才是活着!

    不用为生活奔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安逸而富足。

    上岛的人,苏渭全部给他们以户为单位,给他们分配了房屋,还有土地。

    倭人想也不敢想,有一日他们能在岛上安家,他们与宋人之间仿佛有一条沟,永远也不能跨过去。

    特别是梁东家,虽然对他们远远比自己岛国的那些领主要强上百倍,但是他们还是能体会得到,梁东家眼中的那股子敌意,不管他们做了多少事,永远是一种仇恨的眼神。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不明白。

    他们听过一种说法,以前梁东家曾经漂流到他们的岛国。岛国上的人们把梁东家当成他们伟大的战神源义经。

    虽然他们没能亲眼见过源义经的样子,但是他们听说,就是梁东家的样子。

    在岛上,据说梁东家受过很多折辱,所以一直对倭人不好。

    可能是这样的原因吧。。

    倭人自己对其他的倭人一样的仇视,甚至超过了宋人。。

    苏渭很是大方,这场建设本来需要一大笔的钱,但是他发挥了梁家军与岛民的能动性,用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新上岛的人一听能有新屋子住,那干起活来比任何人都要积极,几天就把自己的家给搞了起来。

    还那些土地,岛上的田地面积很大,想种什么都可以,但是需要向东家交粮,这跟在中原是一样的道理,这地不是他们的,而是梁家的,梁家没有称帝,但是跟皇帝一样,也需要他们交粮。

    岛上要交的粮可比大宋少多了,留下的全是自己的!而且还不用交佃钱,还有这样的美事,谁家都要领几亩田来打粮食!南方的田肥的种稻子,瘦的种地瓜,可比在大宋自由得多!

    有屋有田,没有官府的压迫,这不是他们梦中的家嘛!

    这种待遇把倭人馋的,可是他们得不到这样的待遇,也不敢去提,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是倭人。

    何家大喜的那一天他们倭人也到场祝贺,不过他们当时也是心大,穿了几身白色的喜服前去贺喜,何保正见了当场就拿大棒子把他们打了出来。。

    这事还成为岛上的一桩笑谈,这些个倭蛮子,哪有这样去给人添堵的,什么衣服不好穿,非得在人家大喜的时候穿着一身白。

    倭人可不是歹心呀,在他们那里别人大喜就是最隆重的节日,因此才穿一身白的,不是好意,他们还舍不得拿出这么好的衣服。。

    骂归骂吧,以前山本龟田在的时候,他们被打骂得更惨,这时也便无所谓了。

    不过,最近他们的活开始多了起来。

    自从岛上多了许多人后,他们的捕鱼量开始多许多倍。

    神机营试炮也不开始公开,采取许多隐秘的时间与地点,试射后他们捡鱼,收获量也在减少,因为他们捕鱼的频率高了许多。

    他们倭人的捕鱼技术比宋人落后几百年。

    宋人是真的厉害,那鱼网织的又密又结实,放在海里怎么拉也不会断,最多是破几个网眼,带回来重新补一下,又可以下海去捕鱼。

    倭人比宋人对大海更加依赖,不仅是他们要出海,而且是他们的食物大量以海鱼为主。

    他们惊奇地发现,他们最爱吃的海鱼,做法永远只有一种,就是生吃,但是到了宋人那里,吃法便多了起来。

    宋人真的是天才,想到了这么多的好办法。

    第一便是烤,放到炭火上烤过的鱼肉酥嫩,滋味香甜,但是吃多了容易让人体内毒火增加。第二种便是煮,宋人的烹饪方法比他们的好,放到铁锅里烹饪过后的鱼肉,便没有了腥味,很下饿。第三种就是炖,这种方法更好吃,不过以做汤为主,鱼的味儿全在汤里面。第四种则是风干,做成鱼干,随时想吃都能摘下来吃,很是方便。最后他们才是直接生吃,就算是生吃,他们也要调制许多种的调味料,直接吃的几乎没有。

    这么多种的吃法让倭人大开眼界,他们也学着宋人的方法,对自己吃的鱼肉进行加工,终于尝到了他们认知之外的新鲜美味!

    刚上岛的那些人,他们同样开始对鱼肉排斥,主要还是鱼肉太腥,但是当加入大姜大蒜之后,他们才发现,鱼腥味竟没有了,而且鱼肉的味儿也更好,所有人都抢着吃这种大自然的赐予!

    鱼的数量实在太多,运气好甚至能抓到几十斤的大家伙,一条能就让一户人家吃上数天时间,若是不想放着把鱼肉放坏,就几家人一起分一条鱼,一天吃完,全是新鲜的鱼肉!

    消耗量太大了,等于多了一倍的需求,他们这些倭人就要多干一倍的活。

    有点累,但是还能接受,因为他们觉得,起码比以前在龟田的手下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要好,是的,宋人对待他们更好。。

    今天他们照常出海打鱼,因为长期在澎湖附近打捞的缘故,海岛周边的鱼情差了许多。

    为了捕到更大的海鱼,得到时鲜,倭人把船开到更远的海域。

    以前,苏渭绝不会让这些倭人单猪出海,就怕这些倭人离开后再也不回来,这可是不要钱的劳动力,逃掉就是一大损失!

    后来,苏渭惊奇的发现,倭人非但不会跑,还会主动回来!因为倭人也不傻,到底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最清楚!

    以前倭人也要打鱼,但是打上来的鱼,他们吃不到新鲜的就算了,只能吃龟田他们分配完剩下的渣渣。。

    海上风浪并不大,对面的夷州海峡挡住了南上的海风,湿润的海风吹在身上,让人精神一振,是的,春天即将要来了。

    南风起的时候,他们打鱼就不会那么辛苦,海上的风也不那么刺骨。

    就在他们撒下鱼网的时候,对面的夷州突然出现几条大船。

    这些船不由分说,马上就朝着他们攻击而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攻击我们?’倭人们只会说倭语,却不想,对面回应他们的也是倭语!

    ‘杀的就是你们这群宋人的走狗,叛徒!你们胆子好大,竟然敢到我们夷州的海域来抓鱼!’

    对面船上的人竟然也是倭人!

    倭人见面,分外眼红。

    澎湖的倭人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对面的人,就是山本龟田的人,也就是梁家军的敌人!

    他们马上收起鱼网,打开风帆快速准备逃离这片海域。

    可惜,对面的倭人海船比他们大,更是有备而来,他们马上就遭到攻击,箭雨袭卷而来,将他们船上的人当场射杀!

    倭人见状大叫不好,几个人动作比较快,马上就跳进了海里,对面的人还不罢休,径直跳上他们的渔船,在船底凿了几个大洞,把他们的渔船弄沉!

    倭人们大怒,可是对方人多势众,他们敌不过,只能潜进海里,等对方把船弄沉之后,再偷偷冒出水面,找到几个漂浮物,死死地抱住,然后才能活下来!

    ‘我们要回去告诉梁东家,对面的倭人挑起事来了!’

新的征程8

    澎湖岛议室厅,梁家军的所有干部齐聚一堂,大家的表情不一而同。

    堂下几个倭人神情涣散,呆呆地坐在地上,也没人想着给搬一条凳子,最后还是梁川发话,他才坐着与众人四目相对。

    一大早便接到海上有人急报,夷州的倭人攻击了自己岛上的倭人。。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的神情十分复杂。

    他们没有愤怒,没有同情,只有一个感觉,就是这帮人狗咬狗,死了活该。

    苏渭与吴用商量了一下,征求了梁川的意见,还是把所有人都叫到了一起。

    几个倭人而已,还是被他们自己人干掉,难不成大家要替他们讨回公道,梁家军上下一致都不解,梁川这是想干嘛!

    不过,岛上自打过年后,何家又办了一场喜事,两次好事之后,马上就安静了下来,小岛不比清源,本来就十分地清净,一冷下来,更加没有生气,大家都有些不适应。

    此次聚到一起,众人交换了一下最近家中的大小事,说着小笑话,没有一个人把倭人的死活当成一回事。

    梁川自然也是看在眼里。

    这要是以前的话,他也无所谓,几个倭人罢了,死就死了,那也是活该!

    可是现在不一样,这些倭人在岛上呆了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疲劳!要是今天不帮他们出头,以后他还怎么带队伍,手下人不得个个都跟他闹?

    倭人虽然跟牲畜没有区别,可是也是不错的劳力,特别抓鱼是好手!死了怪可惜的!

    梁川一直在找一个机会,一个向对面夷州下手的机会,这可不,终于让他给盼到了。

    ‘抬头来见。’

    梁川冷冷地道。

    倭人听梁川的话只能听个大概,缓缓地把头抬了起来。

    ‘你叫什么什么名字?’

    倭人有些慌乱,他扫了一眼四周的梁家将众人,大家自从梁川开口的那一刻,全部把嘴闭上,眼睛冷冷地盯着他,这种压迫感让人窒息。

    这些可是全部手上沾过血的狠角色。

    ‘我。。我。。叫织田信。’

    梁川死死地盯着织田信道:‘你把刚刚发生的经过说一遍!’

    织田信强忍着心头的恐惧,回忆了一遍海上的经过。他不期望梁川能帮他们出头,但是他对夷州的倭人也是仇恨满满,也希望有机会可以报仇!

    所有人的表情还是没有多大的起伏,这些宋人与倭人都有仇,他们的亲人朋友或多或少在澎湖一战还有清源一战当中都有损伤,因此对倭人他们并无好感,现在要让他们替倭人出头,实在有点难。

    织田信的话音落下,议事堂内安静得出奇。

    众人把目光投向梁川,今天梁川把所有人叫到这里,一定是又有什么要说的!

    开会前,梁川与苏渭还有吴用便聚到了一起,开了一个碰头会。

    会议的主要议题还是关于梁家军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生意上的主要方向已经敲定,辽国是下一步的目的地,但是军事上,不可能永远把这群如狼似虎的军队永远扔在岛上种地瓜,这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夷州!

    目标就是夷州!

    两人高度赞同。

    这些年,苏渭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不断地派人前往夷州去打探岛上的情报,甚至连夷州的地图,苏渭都自己绘制了一张,上面标注出了各个重要的山脉城镇,据点还有港口码头,甚至各个地方主要民族是哪一些,也一一详细标了出来,后来梁川看到这份夷州的地图之后,还亲自加以更正,让地图更加的准确!

    苏渭比梁川还有想法,他早就想把手伸到夷州去!

    夷州虽然里面有一个夷字,但是这个地方竟是一处宝地!

    岛上的土地相当的肥沃,到处都可以种植水稻等作物,而且适宜种植的土地面积相当的大,养活几百万人一点问题都没有,这还是他自己保守的估计!

    夷州岛的面积是澎湖的万倍以上,岛上只有土民还有少部分的汉家人,以及外来的倭人,现在岛上最强势的是倭人,他们占据岛上的话语权,死死地压土民与汉家人,令他们无法自由行动。

    若是能得到这座岛屿,那梁家军便不再是小打小闹,从此就有了立身之本,他们就是一方诸候,可以与大宋辽国南越等势立平起平坐!

    梁川与苏渭说到攻夷的方案,激动得苏渭差点跳起来。

    可终于把这个时机盼来了!

    梁川听了织田信的陈述,假装愤怒,脸上却是依旧不痛不痒地道:‘哼,欺人太甚!’

    众人的眉头拧了起来。

    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人家狗咬狗,不正是好事一桩。。

    织田信一愣,没想到梁川竟然会这么动怒!

    堂间的气氛突然一转。

    ‘我且问你,织田信,那些袭击你们的是哪里人,是夷州的汉人还是倭人?’

    织田信不解梁川的用意,他们的脑筋比较直,也是直接回答道:‘是夷州的倭人。’

    他的语里带着浓浓的倭腔,听着让人很不舒服,也是亏他们跟着岛上的梁家军这么多年才学了一点汉语,否则他们更讲不来!

    ‘倭人?’梁川深深地质疑道:‘既然是你们的同胞,为什么要袭击你们,把你们从澎湖救出去不好吗?’

    众人看向这些倭人的眼神有些微妙。

    织田信这帮人在岛上多年,众人始终没有接纳过他们,更不会想着去问他们的名姓,那都是多余的!

    织田信的眼中充斥着怨恨道:‘他们也是倭人,但是他们从来不会当我们是自己人,我们是平氏将军的手下,他们以前是源氏的人,但是现在他们连源氏的人都不服从,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才不管我们是不是同为倭人!’

    梁川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道:‘这么说来,你们与我们一样,对他们同样痛恨!’

    织田信斩钉截钱地道:‘当然,我们当年在澎湖岛上就受够了他们的欺凌,梁东家您没来之前,我们的日子更惨!’

    梁川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道:‘如果给你们武器,有一天面对这些倭人的时候,你们会不会不敢下手!’

    众人看向这些个倭人,虽然不相信他们的话,却也在等着倭伯答案,要是他有一丝的犹豫,对不起,你们还是去海里喂鱼吧!

    ‘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只是在海上捕鱼,并无与他们有仇怨,可是他们下手的时候并不留情,他们也不会当我们是同胞,甚至下手比对汉人还要狠,我们还有什么好留情的,如果梁东家给我们机会,我们一定冲在最前面,把他们都杀光!’

    织田信信誓旦旦地说道。

    梁川听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看看,倭人还是那么狠。。

    这就是永远喂不熟的狼,就算是自己人,他们照干不误。

    不过嘛,现在这刀子不是对着自己,梁川也不会让他们对着自己,防着他们,利用他们!

    只要利用得好,这群豺狼还是很有攻击性的!

    ‘好,很好!’

    梁川起身巡视了一圈,发现众人的反应并没有他想象的强烈。

    大家都知道,倭人是最奸诈的,他们的话怎么能信?

    众人只是不知道,梁川一直都想要对夷州下手,缺的只是一个理由!

    ‘织田信,从今天起,我赐给你一个新的名字,织田信长,对,就是织田信长,以后你就叫这个名字,你们在我澎湖多年,与我澎湖助颇多,与我梁家军并无两样,这夷州上面的倭首是山本龟田,这个龟毛以前就与我梁家军结怨极深,今天更是无故来犯,我梁家军岂是这般任人凌辱的?’

    织田信也没有想到,怎么连名字也被改掉了,不过叫作织田信长好像也不错!

    更让他们激动的是,梁东家竟然接纳了他们!

    ‘谢谢东家!’

    织田信长瘦小的身子恭敬地趴在地上,头重重地给梁川嗑了下去!

    ‘你们这一帮倭人,以后就由你来做头领,夷州的山本龟田敢杀我们的人,这笔债一定要血债血偿!’

    织田信长一听当即泪流满面。

    他们在岛上的地位也就比猪圈里的猪强上一点,不会被人随时宰来吃肉,可是也强不了多少,甚至连被人叫名字的资格也没有,更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名字!

    如今,梁川不仅要给他们名字,给他们地位,还要为他们复仇,这种待遇,他们怎么能不动容!

    ‘东家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一定执行!’

    ‘好!’梁川又是高声大喝!

    ‘你们先退下去,把你们的人组织起来,我给你们一个报仇的机会,咱们的大军这就组织起来,一定要夷州的人给咱们一个说法!’

    织田信长刚退下,众人马上就群情汹涌!

    ‘东家你没事吧,他们几个倭人被人杀了也就杀了,咱们犯得着去夷州跟人家倭人拼命?’

    梁川看了众人一眼,眼中意味深长。

    他不会与众人解释这个问题,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

    ‘不是为了倭人,而是为了我们,我们必须要师出有名。’

    梁川好像回答了这个问题,又好像没有回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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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武力与智慧的统一体 他是东南大地的传奇 他在各种身份中自由地切换
他是北宋王朝最后的排面 他代表着自由浪漫还有一点扯淡
回到北宋仁宗年间,种地赚钱过日子,小公务员梁川渴望的是家有余粮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社会却逼得走上人生巅峰!荡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荡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荡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