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VOR进近
一天的休息时间转眼而过，徐清又迎来了他的训练日子。
有一点不得不说，徐清算是运气极差了，观摩模拟机本来是他充实自己的极好机会。没想到不是遇着停电，就是碰上监察，根本没有好好学习。不然，以复训的科目来说，非精密进近是必定要有的，结果种种巧合之下，竟是错过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课前讲评，常教员对着进近图一步步地讲解操作流程，可是，这就有些理论改装时的感觉了。纸上谈兵，徐清心里明白，别看现在他听得门儿清，到了上座的时候，注意力肯定要分配不过来。
徐清一向有自知之明，跟他自己预估的一样，等上了座，脑子跟被格式化了一般，常教员讲的，一点儿不剩地全还了回去。
因为K市机场没有VOR程序，他们就在C市机场训练。
这次是正常起飞的，起飞后上高度一千八百米。常教员为了让他们飞完整的程序，直接指挥他们右转返航飞02L跑道VOR程序的起始点。
起始点就是回龙台130径向线，二十三海里处的点。
选进近程序，这点儿还难不倒徐清，直飞起始点没出问题。
飞向起始点的过程中，常教员冻结模拟机，让徐清对着进近图和ND，讲讲后面怎么做。
有了时间梳理，徐清脑子就微微清醒过来了。刚才常教员不停地给指令，加之刁杰这小子也是懵逼状态，徐清根本没时间思考，也是浑浑噩噩。现在常教员特地停下来，让徐清有时间可以将程序过一遍。
徐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脑中从起始点只知道落地的程序都模拟了一遍。
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脑子要清楚！
“起始点后右转320！”徐清顺着ND上所展示的进近图开始说。
“这不上面明摆着的吗？”常教员在后面吐槽道：“说重点！”
徐清不为所动，他这种初学者一定不能被别人影响了节奏，常教员说的说重点被他当作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他要仔细地讲出每一个步骤，不仅仅是说给教员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回龙台9.4海里处是转弯点，在这里用航选摆出30度的切入角，切五边航道。”
现在很多年轻的机长教员喜欢用水平导航转到五边，但是，水平导航转五边极少情况会出现平行航道的情况，所以老一辈的教员依然喜欢用航选切航道。
“FAF点是双流台11.2海里处。高度是一千五百米，在此至少建议建立好着陆形态，这样可以减小最后下降阶段的工作负荷。”徐清一边看着进近图，一边对照着ND说道。
“从一千八百米下降到一千五百米改平后就可以预调下一个高度。”
“在双流5.2海里处，有一个3190英尺的限制高度，我们可以先调3200，等确认这个限制高度没问题，再调下一个高度。”
“02L的MDA是2170，加50是2220，向上取整，最后调2300！”
“我们进近速度不到150，下降率预估800，在FAF0.2海里之前推下降率。基准点就是双流台，按照每海里高度，调整下降率！”
“目视跑道后，重置指引！DDA不能建立目视参考，就复飞！”
徐清一口气说完，瞬间前所未有的清醒。
“也不是很难嘛！”他这么想着，理清楚了，也就觉得简单得很。
常教员稍微等了片刻，徐清后面说话语速有点儿快，他需要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确认几处关键点没问题后，常教员突然拍拍刁杰的肩膀，问道：“听明白了？”
刁杰挠挠头，害羞道：“他说得太快，没听清楚，要不再讲一次？”
“讲个锤子，你以为是现在是讲评啊，一会儿他飞的时候，有什么不懂你就问，我可以冻结模拟机。”常教员道：“徐清你把简令做一下。”
因为这次航线弄得特别小，时间很紧，而且CDFA有一个专门的简令卡，徐清是第一次做肯定要花些时间。为了防止他们后面事情堆在一起手忙脚乱的，常教员特意在暂停的时候，让他们把简令做了。
CDFA的简令卡徐清的确是第一次做，不过徐清程序都理清楚了，做起简令卡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这个简令卡中囊括几乎整个程序的每个方面，刁杰在iPad上找了个电子版的，跟着徐清做简令卡的脚步，也算是复习。遇到不懂的，就开口询问，比之以前，不管懂不懂都是嘴巴跟缝上似的，要好上太多了。
徐清二人在前面嘟嘟囔囔地讨论简令的问题，常教员也是乐见其成，忙里偷闲。
最近一段时间新老大空降，新官上任三把火，到处折腾。
本来飞行部就被前任祸害得不轻，现在新的又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为了彰显自己的民主，有什么决定还要请来机长教员开会，听取意见。结果前面两天原本的休息时间全被占了，听说新老大还乐此不疲，以后估计还会整出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常教员想想头就疼。
“教员，简令做好了！”徐清二人看简令做好之后，后面一直没动静，悄悄咪咪地转身一看，常教员跟小鸡啄米似的在打瞌睡。
他们也不敢这么叫醒，刁杰也是光棍，索性趁着这个时间跟徐清对好程序。刚才徐清不仅语速快，而且他本来就稀里糊涂的，这下更是跟听天书似的。
但是，几个关键点他是听到了，比如尽早建立形态，何时开始调高度，调什么高度等等。他需要跟徐清把每段程序该干什么问清楚。
刁杰如此“好学”徐清自然是有问必答，他问的问题大部分也是之前预习的时候遇到的问题。只是看起来刁杰并没有提前看，导致课前讲评时听得没有重点。
徐清则是不同，他知道哪里是重点，虽然因为一开始“纸上谈兵”，导致稍稍有些疑惑，但是只要给了时间，静下心，很快就能理清楚。
这就是预不预习的差别！
徐清二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忽然什么传来一声：“简令做好了？”
第四十一章 刁杰的逆袭
“额……做好了！”徐清被常教员幽灵似的，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脸上一红，暗道自己耳朵真是白长了，一个大活人过来都没注意到。
“没事儿，这两天公司事情多，累得我老命都快赔进去了。”常教员抹了一把脸，看样子还没缓过劲，可是还是一副吊儿郎当地用手肘顶了刁杰手臂一下，用不知道哪里来的开心劲问道：“刁杰，听明白没？”
刁杰哪受得了常教员哥俩好的样子，打桩机一样地点头。
常教员可能是刚跟周公聊得太嗨，脸上一直噙着些许不知从何而来的微笑。
“行，搞明白就好，那程序你做！”常教员往前凑了凑，一张老脸都快怼到刁杰鼻尖了。
刁杰何时见过这等阵势，忙不迭地点头。
只是一边的徐清稍稍有些疑惑：“教员，你是说这次是他飞吗？要换座吗？”
“不用！”常教员大手一挥：“走程序而已，左右座差别不大，又不是操纵！一会儿目视跑道之后，换你飞。”
“这样啊。”徐清这才明白，如果就是走程序，左右座差别确实不大。但是，左座和右座操纵感觉可就是天差地别了，这在刚转左座那会儿最为明显！
常教员之所以有这种打算是因为徐清既然能说清楚程序，那做下来的难度不大，毕竟程序是死的。可能对于调整下降率这个问题，他们会有一些疑惑，好在这个问题也非常好解决，所以常教员对徐清并不着急。
说到刁杰，刚才他早就醒了，还听了一会儿徐清二人的讨论。从二人言语中他才可以确定徐清是真的搞懂了。刁杰如今的转变也使得他极为欣慰，观其所言，或许还有点点疑惑，但大体上也算理清了，还不如趁此机会，给他来上一把，巩固记忆，决定他们下限的是刁杰，常教员心心念念地就是把这个下限往上提一提。
虽然经过前两天与陈逸的谈话后，徐清这次改装检查只要他脑子不犯浑，肯定能过。可好歹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徒弟，也不能飞得太丑，总不能给陈逸那小子给笑话了。
至于，为何突然乐呵，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他又不是有病，搁着傻乐呵。
前两天参加会议的时候，他去了好几趟飞标，就为了给徐清要一个本场的名额。可是年前本场名额本来就很紧，很多有关系的这时候也是各显神通，饶是以常教员的面子，飞标的工作人员也不能给个包票，说要等等看。结果就在刚刚，飞标管本场的那个小伙儿发信息过来，说已经把徐清塞进了下一轮本场，下一轮本场应该在一月之后，时间刚好对的上。
徐清还不知晓身边这个穷开心的老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开始为他铺路！
这是何等侥天之幸！
“你们按程序自己做，我不管，给我落好就行！”常教员拍拍刁杰后背，回身解冻模拟机，解冻完，人又凑在了徐清二人中间，聚精会神地看着刁杰的程序有没有错误。
刁杰接过操纵，一时还没有从PM转PF的转变中走出来。愣了里面，才是说道：“咱们申请下一千五百米！”
徐清刚要申请，常教员抢先一步：“可以，你按程序做，不用申请！”
一千八下到一千五很快，而且到FAF还有一段距离，即便是五百的下降率下，后面依旧要平飞一会儿。
平飞之后，刁杰再无动作，忽然，常教员冒出一句：“飞机都高度保持了，是不是可以预调下一个高度？”
“还没到FAF下降呢！”刁杰奇怪道。
“没给方式，飞机怎么会下降，你调3200，看它下不下降！”常教员笑道：“看清楚FMA变化啊！”
刁杰虽然心中不解，可教员这么说了，他便依言调了3200。
这是徐清二人发现飞机并没有下降。在ALHHOLD的下面出现了小的白色字样的V/S。
“这个V/S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是白色的啊，不是绿色的？”常教员右手肘又拱了徐清一下。
这个可难倒徐清了，当初理论改装在自动驾驶这一章，他学的就是一团浆糊，搜肠刮肚确认这个已经超出他的知识范围了。
倒是一旁的刁杰弱弱地小声道：“是V/S预位了？”
常教员哈哈大笑：“徐清这次你可被刁杰比下去了，就是V/S预位了。一会儿你们直接推下降率，V/S方式就会生效，不用按V/S按钮，一会儿试试就知道了。”
徐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个他确实不知道，一会儿可要好好看看。
收到来自常教员的夸奖，不但没让刁杰放松，反而压力更大了。
可能是因为紧张，徐清看到刁杰盯着ND眼睛眨都不眨，嘴里还念念有词，但是并没有声音传出。应该是再默念下面的程序。
这种做法当然没问题，提前想好下一步干嘛，这是飞行员该干的事儿。但是，不能因为专注下一步干嘛，而忘记了现在该干的事！
一开始，下到一千五后，飞机平飞。因为飞机平飞减速很快，徐清一直没说话。可是飞机都快到转弯点了，要转五边航道了，刁杰依然是不为所动，而且看他的样子竟是没发现自己还没有放襟翼。
飞机开始切航道的时候，徐清再也忍不住，试探着问道：“要不咱们把襟翼放了？”
专心于航道的刁杰这才如梦初醒，嘴里吐出一声轻轻的“卧槽”。赶忙开始减速，小于230节后，喊出襟翼1。
“高度小于20000，速度小于230，襟翼1！”徐清开始放襟翼。
因为离FAF已经不远了，所以放到襟翼5后，直接就放轮，襟翼15，然后襟翼30（800机型）。
好在平飞减速确实很快，在FAF两海里处建立好着陆形态。徐清赶忙做好着陆检查单，总算在FAF前把事儿都弄好了。
“你们一会儿先用V/S做，这次做完后，咱们再用VNAV做，那个就方便很多。”常教员倒是没纠结襟翼的问题，而是提到了一个新的名词VNAV！
“咱们用垂直导航做VOR？”
第四十二章 复飞
“对啊，陈逸那小子现在不是天天嚷嚷要推行吗？”常教员道：“你们先做。”
FAF之后，刁杰先推了个850的下降率。
接近9海里的时候，徐清提前报话。
“9海里高度，4530！”徐清作为PM，帮助刁杰报高度。这个4530是9海里高度的标准高度，并非即时的高度。
当到达9海里的时候，高度为4610。
“4610，高80尺！”
刁杰将下降率增大为1000，常教员立刻上手，减小为900。
“你刚才没有提前0.2海里推下降率，所以稍微有点高，不需要那么大的下降率。”
果然，在8海里的时候只高了30尺。
“保持一会儿，蹭回去就行！”
刁杰听从教员的建议，保持900的下降率，在接近7海里的时候，调回850，等到7海里的时候，只差了10尺，基本就算是在标准上了。
6海里高度和进近图中标示的标准高度依然符合得很好。5.5海里处，刁杰确认可以满足限制高度，直接又将MCP板上的高度调到了2300。
保持800多的基准下降率，上下微调就可以保证飞机的下降剖面与进近图所给出的剖面完美吻合。
高度一直下降到3000时，刁杰调好复飞高度，300尺到DDA之前都可以调复飞高度。
常教员给出的天气条件算是很照顾徐清了，并没有出临界的天气条件。还未到DDA时，跑道已经能被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跑道能见，左前方！”
VOR的航道与跑道有2度的夹角，不是很正。这就导致建立目视的时候，跑道并不在正前方。
这种情况也不算特别罕见，甚至有些盲降航向道也会有偏。
“交操纵吧。”常教员提醒道。
前面常教员已经说过了，二人也没有什么惊讶的。
二人互换操纵通讯，徐清接过操纵后喊道：“重置指引！”
这个VOR进近的基准点并不是跑道头，不能按着指引下去，所以要重置指引，将指引去掉。
“重置指引……”刁杰嗞了一下嘴，突然，毫无预兆地转向常教员，来了一句：“教员，我不知道咋重置指引啊！”
徐清在一旁憋着笑，他也不知道怎么重置指引。
只会喊，不会做！亏得常教员最后让换人了，不然出糗的就是徐清了。
常教员脸色一黑，没好气道：“你会重启电脑不？”
“会啊！”刁杰呆呆地一答。
“是不是先关再开？”
刁杰脸挤作一团，不可思议道：“也是先关再开？”
“你试试撒！”
常教员的话音刚落，刁杰眼疾手快就将指引先关再开，奇异的是就算后面再度打开，指引也没有在出现了。
“学会了？”常教员笑嘻嘻地拍拍刁杰的肩膀。
刁杰乐得直点头，看气氛如此融洽，徐清自然而然地也有些放松。
就在跑道上空100多尺的时候，徐清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落地上。就在这时，模拟机的布景一下都消失了，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徐清脑子短时间的懵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要复飞的时候，即便加油门按了TO/GA，可是推力再次加上去还需要时间。飞机不可遏制地往下坐了一下，起落架重重地砸在跑道上。
随着推力逐渐加上，同时徐清的带杆动作，让沾了一下地面的飞机再度离地升空。
离地的一瞬间，刁杰脱口而出：“正上升！”
这句话出来的时候，模拟机的布景再次冻结。
随之而来的是常教员强烈的质疑声：“你说什么？”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常教员眨眼间就变得杀气腾腾，刁杰被这突然的改变给整懵了。别说刁杰，徐清也好不到哪里，他还没有从刚才的复飞动作里走出来。
趁着这段时间，他仔细地回忆了下复飞动作。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奇臭无比。
反应过慢就不说了，懵了足足一秒多，如果动作足够快，很有可能飞机就不用接地了。
另外，复飞的大推力，让机头猛然上仰，飞机姿态极短时间内超过了20度，都快算是复杂状态了。幸好，后面给压住了，不然机头再往上“飞”，速度呲溜溜地往下降，别弄出个失速，那就更尴尬了。
徐清的脑子还在一根筋地想着之前他的丑陋的复飞操作，哪有多余的智商想那句“正上升”有什么问题。
刁杰被常教员咄咄逼人的质问搞得头皮发麻，他怎么也不明白哪里出问题了。
“好了！”常教员手臂张开，往后一退：“警告出来了。”
就在徐清二人还没明白常教员啥意思的时候，模拟机就被解冻了，徐清手忙脚乱地稳住飞机。
当他的目光扫到了空速表的时候，身体顿时绷紧。
因为徐清稳住飞机姿态后，空速开始快速上升，当他注意到的时候，空速已经到达180节，而襟翼三十的限制速度是175节！
超速了！
徐清终于知道常教员恼火的是什么了，复飞之后，应该先把襟翼从襟翼三十收到襟翼十五。
刁杰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慌慌张张地把襟翼收到十五，脑门上慢慢渗出细密的冷汗。
“复飞构型错误，襟翼超速，你们说要停多久？”常教员慢悠悠地声音传来：“复飞是保证安全的最后手段。但是从小推力短时间转为大推力，飞机姿态同时也有极大变化的情况就需要快速准确地反应。只要推力上来了，空速蹭蹭就往上升，你反应慢一点儿就是超速。先收起落架的事儿我今天不怪你们，但仅限于今天，毕竟咱们公司最近才出过一次。可是，你们要记住模拟机和真实航班的复飞可不会是同一种心境，你们模拟机复飞都乱成这样，真要在航班上复飞了，那岂不是警告一个接一个？”
常教员激动的话语在徐清耳边不断传来，蓦地，徐清的椅背被常教员用力一拍，吓得徐清挺了一下。
“复飞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稳住飞机姿态，你不知道就在前两天公司出了一次复飞抖杆的事件，那次航班的机长副驾驶什么下场，不知道？”
第四十三章 五边火警
“咱们再来一次！”常教员冰冷地声音使得模拟机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下了几分。
复飞是飞行员保证安全的最后手段了，是一定要死死拿下的。
如果说徐清没有稳住飞机，导致飞机姿态过大，空速短时间急剧减小还能说是没有准备。
因为之前他并没有做过复飞，不晓得复飞的时候飞机的状态变化会如此剧烈。措手不及下，乱了方寸，没有压住勉勉强强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先收起落架这件事儿就是常教员不能理解的。
SOP复飞程序上明明白白写着的东西，难不成还有不认字的说法？
公司多少人栽在这个上面，常教员不想徐清二人步他们的后尘。
……
常教员直接将飞机拉到五边六海里处，重新构建好着陆形态，并且将天气调成CAVOK，万里无云，：“直接飞目视，这次给我做好！”
模拟机再次解冻，这次从一开始就是徐清操纵。
又不是单发，又没有极限大侧风，操纵起来自然难不倒徐清，徐清甚至有余力心里默念了一遍复飞的操作程序，把刁杰那一份也给算上了。
刚才若不是常教员打断刁杰，徐清其实有可能顺着刁杰的话喊出“收轮”的。他自己心里清楚，那时的他几乎没有思考能力。
说起来，今天亏着常教员让刁杰背了两次锅，徐清也是莫名其妙地保住了颜面。
高度800尺左右，徐清习惯性地挪了挪屁股，想找个更为舒服的位置。
就在徐清屁股刚动了一下，叮，叮，叮的警铃大作，醒目红色的火警灯就在徐清面前亮起，徐清顺着看向左下。
火警面板就在起动手柄下方，徐清一眼就瞧到是二发灭火手柄亮起。
二发火警！
徐清一瞬间都快哭了，常教员今天太贴心了。五边火警的处置程序，他昨天才看过。
他的嘴角逐渐扬起一丝“变态”的弧度。下面就是我徐清的“showtime”！
1000尺是一个分界点，1000尺以上，1000尺以下的处置程序是不一样的。此时，飞机高度在1000尺以下，SOP推荐不处置火警。
“切断警铃，复位主警戒！”徐清底气十足地喊道。
刁杰只是在一刹那惊异于徐清莫名而来的兴奋感，之后便完美拾起自己工具人的身份。
“自动刹车，MAX！”
既然是火警，自然需要尽快停下，不管是灭火还是撤离，都是争分夺秒，所以自动刹车需要调定最大。
自动刹车有123以及MAX四个档位。其中123三个档位的旋钮选择时没有什么阻碍，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如果要选MAX档位，就先要把旋钮拔出来，然后才能旋转到MAX。
起初，徐清还怕刁杰不知道自动刹车的其中关节，想要提醒一下。哪知道刁杰那小子熟练地拔出自动刹车，选到MAX位。
“把这小东西能的！”徐清暗自吐槽一句：“报告塔台，请求占用跑道，并请求地面支援。”
刁杰当即宣布MAYDAY，常教员扮演塔台的角色，回复地面支援会迅速单位。
刁杰这小子接着根本不用徐清指挥，自己就使用PA广播，通知“乘务组各就各位”！
这是告知乘务组待会儿可能需要撤离的意思。
二发虽然火警，但是短时间内并没有丧失推力，徐清操纵飞机安全落地后，迅速交操纵。同时襟翼40，排气活门完全打开，让飞机尽快释压。
飞机停稳之后，刁杰设置停留刹车。
“发动机火警记忆项目！”
“自动油门（如接通），断开！”
……
“灭火手柄旋转至止动位并保持一秒！”
在灭火手柄最右侧会有三个品字形分布的灭火瓶释放灯。只要灭火瓶释放了，它们就会亮起绿色的光。
30秒后，如果灭火手柄还在亮，反向转动至止动位。
记忆项目结束！
接着就是《撤离》检查单！
《撤离》检查单二人之前就做过，自然是驾轻就熟。从800英尺火警铃响到撤离完成，徐清二人完成得行云流水，严丝合缝，挑不出一丝毛病。
常教员不禁陷入沉默，他失算了！
在此之前，他特意说“再来一次”就是想麻痹徐清二人，想让他们觉得这次还是复飞。这么一来，出乎意料地来一个1000尺以下的火警，慌忙之下极有可能决断错误，那他又可以顺理成章地“训”他们一顿了。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徐清二人从一开始对他敬畏有加到现在竟有些“老油条”的感觉。
虽然常教员不是那种喜欢摆架子的人，但是必要的威严还是要有的，因此刚才复飞徐清二人做得烂被他逮着斥责了一顿。正准备想凭着这个五边火警再立一波威的，没想到如意算盘没算到这两个小家伙能干净利落地处置了这个故障。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徐清是主导者。他从一开始“继续进近，尽快落地”的决策几乎没有半点迟疑。这说明什么，在此之前，他可没出过这个科目。说明徐清在课余时间依然在学习！
另外，刁杰作为配合者的角色越来越熟练。
刁杰这小子主飞的时候有徐清带着，出不了什么大岔子。常教员一直担心的是他的配合的问题。
现在看来，他已经是欣然接受自己是工具人的设定了。
甚至常教员明显看出来徐清其实是忘记了通知客舱这件事儿的。可是，这一次刁杰竟然主动把这个漏洞给补上了。
落地以后，熟练地交接操纵，角色互换也没有一点儿阻碍的感觉。
舒服，整个程序看上去就是舒服！
看着徐清在前面眉飞色舞地重新准备面板，常教员收回了想要夸奖他们的想法。
“今天必须整治他们！”常教员下定决心还要再训他们一次！
“还是恢复到起飞形态！”常教员吩咐，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下一个什么故障。
人工恢复？徐清那小子操纵卡阻能落下来，人工恢复怕是也难不住。
起飞后，双发失效？会不会有点儿太过分了？
突然，常教员灵光一闪，有主意了！
第四十四章 部分或全部起落架收上着陆
“恢复起飞构型，咱们再来一个啊！”常教员回到自己的操纵台，就开始找故障。
徐清他们在前面准备，很快就整好了，半天不见后面有动静。徐清疑惑地转过头，看了眼身后，只见常教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副眼镜，伸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操纵台的屏幕。
“教员，有什么问题吗？”等了一会儿，常教员还在捣鼓操纵台，甚至后面还拿出手机，好像在查些什么。
“没事儿，等一下。”常教员拨弄了会儿手机，又对照着操纵台的屏幕，搞了五六分钟终于是弄好了，看了眼手表：“上半场就剩这一个了，好好做啊！”
……
短短十分钟不到后，徐清二人内心的不安在急剧扩大。
飞机起飞后，直接后转三边接盲降，一直到截获航向道，一切正常，正常地有些诡异。也没有异常天气，五边的时候，跑道看得一清二楚。
“还能出什么？”徐清安逸得甚至开始揣摩常教员的心思。
低空风切变？
零高度复飞？
徐清思绪扩散之时，也未曾放松对飞机状态的监控。
看着差不多了，核实速度：“放轮，襟翼十五！”
刁杰也检查一遍速度没有问题，放轮，放襟翼。
五秒之后，二人终于知道常教员出的什么故障了。
襟翼十五到位绿灯，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起落架，左起落架并没有放下，还是红灯。
徐清迅速地瞥了眼后顶板，在后顶板上还有一套起落架指示系统。这套起落架的指示灯只有三个，没有红灯只有绿灯。这跟起落架手柄上方的指示系统有三红三绿六个灯不同。但是两套系统相互独立，如果后顶板上的左下绿灯亮了，那么就可以认为左起落架已经放下了。
可惜，常教员根本就不是为了验证徐清他们知不知道后顶板的备份系统。
两套指示系统都显示左起落架没有放下。
“真就瘸了一条腿呗！”徐清很怀疑这个科目真的是在改装课程里吗，还是常教员临时决定出的。
现在刚刚截获下滑道，离1000尺还有些时间，徐清决定尝试一下。
“把起落架收上，再放下，就试这一次。”徐清跟刁杰说道。虽然徐清心里明白常教员肯定不会这么无聊，重放一下起落架就能清除故障，但是该挣扎的时候，还是要象征性做做样子。
正常进近时，1000尺之前必须建立着陆形态，否则就是不稳定进近。
不稳定进近是公司的红线，谁碰谁凉。在模拟机检查中，不稳定进近，还强行落地，后面就不用飞。
徐清现在的高度只够他们试一次，后面还要放襟翼三十，时间很紧。
刁杰也知道时间紧迫，快速将起落架收上，稍等片刻，等六个灯尽皆熄灭，再迅速放下。
结果还是一样，左起落架的绿灯依然没有亮。
“走吧。”
徐清加油门按TO/GA，当机立断，立即就复飞了。
这次襟翼三十都没放，爬升后就可以直接收起落架。
这次徐清心知起落架十有八九还是放不下来，早有准备。
有准备复飞和无准备复飞，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这次复飞也不过此次的重点，重点是那个“害羞”的左起落架，怎么能让它“漏”出来呢？
复飞之后，常教员引导徐清他们再次尝试进近。
徐清在三边的时候，瞧好速度，让刁杰将起落架再次放下。
一如之前，左起落架依然是没有放下来，刁杰小声问了下：“是《部分或全部起落架收上着陆检查单》？”
徐清还未作答，常教员顺风耳似的先来了一句：“徐清，你说呢，是这个检查单吗？”
还别说，要不是常教员来这么一句，徐清当时就准备搭口说是了。
常教员突兀地问了这么一下，徐清几乎已经到嘴边的“是”被生生吞了回去。
可是，徐清想不通，这不就是部分起落架收上着陆的情况吗？完全符合《部分或全部起落架收上着陆检查单》吗？哪里不对？
徐清心中疑惑不解，可又不能就这么僵着，硬着头皮同意了刁杰的看法。
常教员熟练地冻结模拟机，冷哼一声：“合着你以后遇到发动机失效，直奔《单发着陆检查单》就行了，是吧！”
对啊！
徐清一个激灵，是啊，发动机失效虽然最后结果是单发着陆，但并非一开始就直接做单发着陆检查单啊，需要先做发动机失效检查单，然后甚至要尝试空中起动，最后才做单发着陆检查单。
那么，他们是不是漏了什么前面的步骤了？
就在徐清似乎抓住了一点灵光之时，旁边的刁杰一拍大腿，随着就是刁杰激动的声音，好像发现了什么惊世之秘。
“我知道了！”刁杰因为过于兴奋，眼睛瞪得滚圆，舌头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人工放起落架，咱们要用人工放起落架！”
说着，嘴巴微张地看向常教员，等待着常教员的赞许！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赞许和表现，是一句冷嘲热讽：“好一点了，没有直接做单发着陆的检查单，而是直接做了空中起动的检查单，有进步！”
徐清眉头紧锁，常教员的意思是前面还有一个检查单？
前一秒还兴奋不已的刁杰，被泼了一盆冷水，双眼空洞地转向徐清，寻求帮助。
徐清脸色也不好看，他还不如刁杰呢，至少刁杰还想到了人工放起落架，他可是没想到。
等了一会儿，常教员看徐清二人大眼瞪小眼的，就知道再继续傻等下去也没什么用处了，决定开口提醒一下。
“现在手柄在什么位置？”
“放下位啊！”徐清顺口接道。
常教员间不容发，又是一问：“左起落架在什么位置？”
啪！
啪！
这次是两声拍大腿的声音，一声来自徐清，一声来自刁杰。
二人四目相对，同一时间，脱口而出：“《起落架不一致检查单》！”
起落架不一致会转到人工放起落架，最后才是部分或全部起落架收上着陆检查单，这才是正确的步骤！
第四十五章 “瘸腿”的落地
“好玩吗？”常教员一副阴谋得逞的“小人得志”样子。
不枉他在故障列表里找了半天，这个起落架故障出得相对较少，又都是英文，他还是用手机上的翻译软件才找到。
徐清无语，这不就是越过越回去了吗，至于这么开心吗？
“还有一种前缘襟翼过渡，到后缘襟翼收上着陆到所有襟翼收上着陆的操纵系统故障，要不要试试？”常教员来了兴致：“这个部分或全部起落架收上着陆对你们改装开始还是有点儿难的，落地后方向不好控制，所以检查的时候很少会有检查员这么出。不过所有襟翼收上着陆的难度就比较适合你们。”
当时匆忙之间没想到操纵系统的故障，现在想想部分或全部起落架收上着陆对徐清还说难度有点超纲了，这个给机长来做相对比较适合。
“等下半场吧，我先把这个落下去再说。”徐清想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再体验一下，教员都说那个操纵系统的故障更有可能在检查中出现，徐清自然不能放过。
“嗯？这个你还要落吗？”常教员看看时间还剩下不到十分钟分钟，肯定是不够把三个检查单都做了。
不过，第一个起落架不一致的检查单主要就是让飞行员检查后顶板的备份指示系统，刚才徐清第一时间就检查了，这一点儿常教员都是看在眼里。
第二个人工放起落架就更简单了，常教员直接问了他们二人人工放起落架在哪个位置。
徐清二人都知道在中央控制台后面，需要打开盖板，其中有三个人工放起落架手柄，分别对应前起落架和两个主起落架。
有一点要注意，人工放起落架的程序只涉及受影响的起落架，这次故障来说也就是左起落架，其余起落架不需要人工放出。
同时，人工放起落架的程序完成后，必须要把盖板盖上，否则起落架将无法收上。
三个检查单中部分或全部起落架收上着陆检查单最为复杂，时间不足，常教员就让徐清二人直接跳到这个检查单，让他们完完整整做一遍。
这个检查单第一个步骤就是选择是否进行了人工放起落架的操纵，如果没有就回到人工放起落架的检查单，所以每个检查单都是有联系的。
徐清二人默认已经做完人工放起落架，那么直接到第二步。
撤离！
没错，第二步就是通知即将紧急着陆和撤离。
一个起落架没有放下是极其危险的情况，机身与地面的摩擦可能引起起火甚至爆炸，所以一旦停稳，即实施撤离。
真实航班中，每次机组和乘务组的协调过程中都会讲明撤离程序。如果在航班中真的遇到一个起落架放不下来要紧急落地的情况，落地之前机组肯定还要与乘务组沟通一下情况。
第三步，考虑消耗减小接地速度。
飞机在进近页面的参考速度与飞机全重是有关系的。飞机全重越小，参考速度越小。消耗燃油就可以减少飞机重量，减小飞机的进近速度。
因为这次时间紧张，又是模拟机训练，肯定就不可能真的盘旋消耗燃油了。
第四步，计划襟翼四十落地，这和第三步一样，襟翼四十的进近速度比襟翼三十更小，同时撤离时襟翼也要设置襟翼四十，这么一来也可以节约时间。
之后还要拔P6板上的跳开关，防止起落架形态音响警告。
自动减速板的跳开关也要拔了，防止接地后地面扰流板意外伸出。
同时，这次接地不要预位自动驾驶，使用人工刹车。
不要预位减速板，减速板保持下卡位！
“这次落地一开始不要拉减速板，等机身开始接触地面再拉，反喷也是一样。”常教员讲解道，随即，拍了一下刁杰：“一会儿，他拉平前你把所有燃油泵全关了知道吧。注意用手轮控制方向，方向舵应该控制不住。”
刁杰连连点头，接着做检查单。
近地起落架抑制电门，抑制！
近地警告跳开关（P18板），拔出！
同时，在最后进近阶段可以将发动机引气电门全部关闭，让飞机提前释压。
撤离检查单中将增压方式选择器选到人工位，并将排气活门完全打开也是为了让飞机释压，否则机舱门可能打不开。
做完一切，剩下的就看徐清的操纵能力了。
左起落架没有放出，在空中对操纵没有影响，决定此次落地是否成功的关键是接地后能否保持住方向。
500尺，数据好！
200尺，决断高，继续！
50尺！
在徐清开始拉平的时候，刁杰快速地把燃油泵电门全部关闭。
接地！
飞机的右起落架率先接地，徐清一直带着右盘，同时拉着杆，尽量让机身晚点儿与地面接触，再者让飞机在这个时候减速。
没多久，前起落架也接地，这时徐清发现飞机已经开始带不动了。
“手轮跟上！”
徐清的声音刚刚落下，机身就与地面相接，滑跑方向一下子甩到左边。
徐清右舵紧跟而上，右盘也压满，刁杰的手轮也及时上手。饶是如此，飞机还是再往左偏。
徐清心头一凉，这架势莫不是要冲出跑道。
可神奇的是，随着飞机的减速，飞机左偏的趋势愈发减小，在堪堪压到跑道边线的时候停住了。
徐清长出一口气，就一点儿机头越过了跑道边线，就第一次来说还算可以接受，至少飞机没有爆炸不是。
接下来就是做了几次的撤离，并没有什么新的东西。
“还是动作慢了！”
在徐清二人做完撤离程序，开始恢复面板的时候，常教员说道：“你们这个还是有准备的，如果是落地后起落架折断怎么办，反应能跟上吗？我觉着以你们刚才的速度十有八九是要冲出去的。”
“起落架折断……”徐清嘴里咀嚼着，如果接地后，突然起落架断了，就第一次来说，那他肯定控制不住。
第四十六章 索然无味的检查
下半场，常教员把襟翼故障出了个遍，前缘襟翼过渡，后缘襟翼不一致，后缘襟翼不对称，后缘襟翼收上着陆，所有襟翼收上着陆，每个检查单都过了一遍。
飞机操纵系统的故障相对来说是出现频率比较高的。
之前于教员监察那次出的操纵卡阻就属于操纵系统的故障，即《飞行操纵卡阻或受限检查单》。
操纵系统中关于配平的检查单有两个比较相似的，即《安定面配平不工作》和《安定面失去配平》。
从字面意思来看二者相似度很高，但是只要抓住其中的关键，还是很好区分的。
安定面配平不工作是指自动驾驶配平不工作和主电动配平不工作，这个很好理解。
安定面失去配平是自动驾驶配平不正确，需要注意的是有一个STABOUTOFTRIM的黄色警告灯，这是安定面失去配平的指示现象。
当然二者之间还是有关系的，安定面失去配平检查单会要求自动驾驶，自动油门断开，如果这时电动配平可以用，就保持自动驾驶，自动油门断开的状态继续正常操纵。如果电动配平不可用，就转安定面配平不工作检查单。
经历了最初从无到有的新鲜感后，后面半个多月就是复习前面所学，枯燥乏味。
……
经历了三十多的日夜，徐清终于要迎来了最重要的一天。当然，只是他自己所认为，他岂会知道其实常教员已经帮他把终点线划在了脚下，就差临门一脚了。
检查是安排在了下午两点开始，算是个好时段了。检查的课前讲评只有半个小时，或者说这个所谓的课前讲评也是检查的一部分，也就是口试。
为了这个口试，徐清把整本SOP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连着FCOM，FCTM，FOM也看了不少。可是，他也知道，关于飞行的理论知识覆盖得太广了，谁知道检查员聪那个犄角旮旯里抠出一个问题来。更何况，检查员还是陈逸这个理论派大佬。尤其是从之前的那次接触来说，这人似乎有些神神叨叨。越是这样，越是难以猜测，这可是把徐清愁了好久。
改装的检查页面可是明确标注，口试检查不通过可以直接判定此次检查不通过，干系重大。
这种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让他极为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可是……事实是什么？
事实是整个半小时的课前讲评陈逸没有问一个问题，而是时不时与常教员聊上两句。临到最后才跟徐清二人说让他们找几个问题在口试记录上填一下。
因为在检查页的口试部分是需要记录下检查员所询问的问题的。同时还要写下自己当时所答的答案。
至于常教员，他其实是不用来的。模拟机规定中并没有硬性规定检查时教员需要过来。现实情况也确实如此。除了这次检查，徐清以后遇到的模拟机检查，带他的教员没有一个来过的。
所以说，不来是常态，来才是个例。至于为何而来，不用说肯定是为了徐清，他需要盯着陈逸这小子。
这段时间他也听说了林霖在学员队的“铁腕手段”，一次检查不过就要打入冷宫，常教员决不允许此类情况发生。
陈逸也是没想到常教员竟然还会过来，不过这样一来正好，四个多小时，有个人还能聊上两句总归不会太闷，而且他也有话要跟常教员说。
模拟机检查严格上来说，只要按照模拟机检查单子上所列举的检查要求来出故障就行。
比如，起动发动机必须要要出一个故障。中断起飞，80节以前和以后任选其一。起飞后风切变或者决断以下风切变任选其一。爬升过程中TCAS警告或者雷雨绕飞任选其一。
之后，电气系统，气源系统，显示系统等等中选择三种系统故障处置。
等到巡航高度后，一般来说会出个释压，进行紧急下降，降到10000英尺后，左右大坡度盘旋，然后三种失速，最后视情况复飞。
这是徐清后面经历过几次模拟机检查后得出来的一个比较正常全面的检查流程。
当然有的检查员并不按套路出牌，陈逸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套路在于自己根本不上操纵台，全部的科目由常教员自己看着出就行，实在是懒到家了。
不过，这并不违反规定，只需要把科目按标准出完就行，对由谁出科目没有硬性要求。
这次检查由徐清先主飞，他本身就不是喜欢把事儿留到后面的人。否则，上半场他就会时刻担心下半场的事儿，会让他心态受影响。
幸运的是，常教员出科目就相对保守，四平八稳。
起动发动机出的是热启动，也就是EGT超限。
中断起飞是60多节侧窗打开，侧窗打开这种故障又不会影响操纵，而且是低速起飞，难度几乎为零。
起飞后，又是一个轻度风切变，轻到徐清几乎都没啥感觉，这根本就不是放水，属于泄洪了。偏偏就算录像复核也找不出什么问题。
陈逸瘫在一边，也不说话，一直等到开始释压才低声跟常教员说了一句。释压后面暂时就不需要常教员控制操纵台了。
常教员会意，把椅子往后拉一下，跟陈逸两人凑在一起。
“师父，有个消息，徐清本场的事儿可能要黄了。”陈逸余光盯着徐清二人，小声跟常教员说道。
常教员一惊：“怎么回事，飞标的不是都说没问题吗？”
“前段时间林霖不是弄了个什么排名嘛，排名靠前的给排本场。可是，最新一期的本场名单出来后，一个排名靠前的学员却没有排上，直接找到了董事长告状，董事长特别嘱咐让飞标重新排名单。有六七个人被剔除出来了，徐清好像就是其中之一。”
“不会都是有关系塞进去的？”常教员脸色古怪：“何必呢，这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
“不是惹麻烦，是找死！”陈逸道：“王教员就是带下次本场的，他儿子原本在名单里的，现在没了，师父，本场理论上来说是可以挂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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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第一班
“那个小伙儿呢，上名单没？”常教员问道。
“上了呀，所以我说他找死啊，以王教员的脾气，你给我下绊子，我岂不整治死你？”
本场训练分为训练和检查，有检查项目就肯定就有挂不挂人的说法。
可是，学员第一次碰真机，能检查出来个啥，所以很少有教员会挂人的。但是，真要把人挂了，公司也不会说啥，毕竟在学员身上找个问题实在太简单了。
“何必呢，搞成这样！”常教员真的很难想像会有人干出这种事。不是说他做得错，而是个人没必要跟整个集体对抗，尤其是在如此敏感的时候。
蓝天航空会给教员或者领导的入职子女提供一些额外的便利，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大家都默认了这个规矩。
只是没想到出了一个愣头青学员和一个空降的根本不会顾忌约定俗成规矩的董事长。
“下下次本场什么时候？”陈逸好歹也是部门领导，应该知道些内部消息。
“师父别想了，听说现在跟班300小时以上的学员就有十来个了，排不上了。”陈逸道：“飞标的模拟机主管被通报批评了，林霖更惨，管理级别直接被拿掉了。现在没人敢插队！”
“窗户纸捅破了，事儿就不好收场了。”常教员叹了一口气，没了兴致再聊下去。
今天检查对徐清来说，雷声大雨点小应该是比较贴切的。
检查员陈逸魔鬼检查员的名头害的徐清愁了一个月，结果今天看来如同天使般温暖，这般逆转给了徐清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直到陈逸在他的检查单上通过的一栏打上勾后，并签下自己的名字和检查员证件号，他才知道一切是真实的。
令人愉悦的索然无味！
一个月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可是徐清似乎也没那么开心，因为下面迎接他的才是真正的航班运行。
……
第二天将模拟机的各种文件交回飞标后，就回了久违的小旅馆。不过，这次他真要去找间正经的屋子住住了。后面下机队后，总不能穿着制服经常出去晃荡吧，城中村龙蛇混杂，谁知道会不会被盯上。
好在下机队需要等集齐足够的人才会开课，在此之前徐清就算是放假了，正好给徐清租房的时间。
结束模拟机改装后，学员队管得就会少很多，相对自由。
而且，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徐清是在当月17号交回模拟机材料的，那么当月的工资就是六千元，这么一来，手头就不会过于拮据。
想来想去，徐清决定还是在盛唐城租房子，主要还是为了方便坐机组车，没错，就是这么现实。
不过，盛唐城是一处极大面积的小区，分为好几个苑，徐清特意避开了公司宿舍所在的那个苑。毕竟，那天晚上的经历实在不堪回首。
男人做事儿就是利落，徐清从找中介到签订合同只花了三天，租了个小货车把杂物从小旅馆拉到盛唐城，当把杂七杂八的物件拢到屋子里时，他终于感觉了在异地扎根的感觉。
……
度过惬意的一周，徐清终于收到了下机队培训的邮件通知。
下机队培训现在想来是真的水，机队找来一个机长给徐清一群人大致讲了一下航班流程，然后就没有了……没有了！整个过程不到两个小时，徐清听得云里雾里，一直等机长讲完闪人，徐清真想把机队的人吊起来打，这讲的是个鬼，敷衍了事也不是这么赤裸裸的啊！
下机队培训后一天，也就是周五晚上，这是下周计划发布的固定时间。
徐清的第一班是飞DAL，机长是个老教员，副驾驶的级别也很高，搞得徐清还有点儿小怕怕。
他特意去网上找到了DAL的航图，然后把飞DAL的之前航班的CFP找出来，看看进离场怎么走。
这种省内航班时间都很短，一个小时之内，徐清的第一班就是一个DAL来回，班很小。
他找了下之前观摩模拟机的副驾驶，这是他认识的级别最高的副驾驶了，虽然那个人也就是副驾驶一级。
听那人说省内飞行，跟班学员按规定是不允许上座的，所以抱着打酱油的心态就可以了。
当然话是这么说，徐清可不愿这么做，至少也要稍微准备准备，万一教员问起来，总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别被人抓了把柄，干一顿。
徐清把自己估摸的进离场程序跟那个副驾驶说了下，结果没一个对的。
进场他还可以理解，因为他之前听说省内主要是传统进场，所以他选的也是传统的。不过，那早就是老黄历了，现在大多数省内机场也用上了RNAV进场，比之传统进场更加容易清楚了。
关键是离场程序……
离场也是RNAV程序，当然这不是固定的，有的时候温度比较高，飞机重量会超过RNAV的离场程序的限制重量。大部分机长不愿意关引气或者改善爬升，就会试着看看传统离场符不符合要求。
一般来说，传统离场程序的限制重量会比RNAV程序要大，如果传统离场程序符合要求，可以主动申请传统离场。
能不用关引气或者改善爬升就不用。之前就有因为关引气操作步骤错误导致释压的情况发生。而在高原地区，改善爬升有可能导致超轮速，现在公司对超轮速又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注度，风头上可不能轻捋虎须。
DAL离场程序的怪异之初在于那个副驾驶说的离场程序和按照CFP给的离场方向几乎是背道而驰，一个朝北，一个朝南。
徐清甚至怀疑那个副驾驶记错了，特地把CFP的离场方向跟他说了下，结果人家说就是这么飞的。
至于这么飞好像是跟限制区有关系，不能直接按CFP的离场方向走。
那具体怎么飞呢？
按照那个副驾驶的话来说，打完离场之后不要跟航路点连起来，有断点没关系的，放着就行。按照给出的离场程序上高度5100之后，管制会指挥连续右转直飞DAL。
第四十八章 不堪回首的往事
徐清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DAL的进场从UPGED进场，然后从UPGED离场为什么还要指挥回DAL本场？还扯上什么一个朝南一个朝北！
结果那个副驾驶还说飞完本场之后按CFP的离场方向，从CEH
出去。
听到这里徐清彻底乱成一团乱麻，回K市不就是朝南吗？为什么要绕回本场，难不成还要再转180，转回UPGED方向，这脱裤子放屁做的是不是有点儿过份了？
他又没飞过，本着没做过就没有发言权的原则，徐清一直都没问，直到后面那个副驾驶越说越离谱，不过徐清倒是听出一些头绪了。
“你难不成是说的是DAL飞MYG？”徐清试探着问了一下。
“难……难道不是吗？”副驾驶想不通，公司现在不就是K市，DAL，MYG四段来回飞吗，还有其它航班吗？
MD！讲了半个多小时，驴头不对马嘴，亏得徐清还小心翼翼地觉得自己不懂，没敢开口问。
“是DAL来回，没去MYG！”
“嗯，公司啥时候开了DAL来回的班了。”副驾驶惊奇道，自从K市到DAL的高铁开通之后，航班收到了巨大的冲击，不少公司的DAL来回航班都取消了。没想到，蓝天航空估计是觉着自己亏得不够多，还想要再出出血。
“如果是DAL来回，那就UPGED进离场，没什么特别的。”
“其它呢，还有啥要注意？”
“就是特别颠，现在是风季，航前少吃点儿东西，别颠出来。”
这点儿徐清知道，DAL是出了名的颠得厉害，有时候自动驾驶都能颠断了。以前飞传统进场的时候，一开始还好，一到洱海上空，绝对能颠得你怀疑人生。
古来相传，洱海之中有大妖，现在看来可能真是如此（当然真实主要是一些地理原因，水汽蒸腾，又挨着苍山）。
“对了，你跟谁飞啊，机长是谁？”副驾驶随口一问。
“王祺祥教员啊！”徐清没想太多就说道。
“……”副驾驶那边诡异地沉默了：“一副是谁？”
“张珂啊，级别很高的。”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死寂，静得徐清心里泛起一丝不妙。
“怎么了？”徐清弱弱地一问。
“王教员脾气比较大，而且听说他儿子的本场训练被人给搅黄了，你自己小心吧。”副驾驶同情道。
“脾气大，是有多大？”徐清心头一凛，一些老教员脾气大他早就听说，可让那个副驾驶这般郑重其事，说实话，搞得他也有些心里直打鼓。
“就是会上手的那种，而且会直接打电话给机队让他们停你的班的那种。”副驾驶心有余悸道。
为何他对王教员畏之如虎，因为王教员上手的那次对象就是他。
那次他刚转副驾驶一级，一些细节方面还不能顾及到。那天他申请上座飞一下，一副级别也比较高了，对经历时间和落地并不是很迫切需要也就同意了。除了极少数教员，大部分教员对这种事儿都不会管，谁飞都是副驾驶自己决定。
王教员对他上座飞的事儿也不是很在意，可是偏偏他刚转副驾驶一级，很多地方不熟练，一般这种情况下，如果遇到一个好一副，一副会帮着查漏补缺，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偏偏那天的一副在监督完加油后就去头等舱休息了。或许他觉得，都转一级了，其它不算，至少驾驶舱准备没什么问题吧。
那个一副想的也不算错，驾驶舱准备没问题，问题出在了其它地方。
大家都知道，飞机是需要放行的。每次航前，机务检查完飞机，确认飞机没有问题后会在飞机记录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同时也需要机长签字确认，而问题就出在这个记录本上。
当时那个副驾驶绕机检查的时候发现右起落架刹车上有一层老油，可是机组说那边没有漏油点，王教员知道后就让机务先把起落架那边清理一下再说。恰好，机务没有清洁工具就通知技术部门往这里送。
当时他们停的是远机位，来回时间特别长，而且那次航班本来就是延误的，王教员性子又急，看到副驾驶慢慢吞吞的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一看舱单到了，人齐了就直接让关了舱门。
那个副驾驶当时迷迷糊糊的，哪还记得右起落架的事儿。一副一直在头等舱休息，压根就不知道右起落架油污的事情。进来驾驶舱后，也没有核实记录本上是否机长和机务名字都签了。
这下事儿就出来了！
廊桥一撤，那个副驾驶就听到有人在拍飞机，打开窗子，探头一看就是之前王教员让去清理油污的机务。
那个机务上来就是一句：“本子还没签呢！”
那个副驾驶愣头愣脑还没听明白，结果王教员反而听见了，脸色大变，他好像真没签字。带着一丝侥幸，赶忙让坐在观察员位置的一副看看，结果真如机务所说，并没有签字。
王教员的火气腾得就起来了，这时正好迎上还一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副驾驶，顿时怒从心头起。
“什么都不知道还飞个屁！”接着就是一巴掌扇在副驾驶后脑勺上，当场就把那个副驾驶打懵了。
飞行记录本太重了，否则还可以挂在耳机上，放下去让机务签了再提上来。
没办法，那只能二次开舱了。
因为机组原因导致二次开舱算是比较严重的问题了。不仅仅是飞行这边，连乘务组都需要上报公司。
那天，王教员直接让他做回观察员，重新由一副飞。若不是觉得，让他滚下去需要重新送资料浪费时间的话，王教员早就让公司把他从任务书名单里剔除了。
因为这件事，他被停了三个月，自此以后，凡是排到和王教员的班，他宁愿请假也不愿跟王教员一起飞了。
那一巴掌真是让他害怕到骨子里了。
说真的，他也想回扇王祺祥一巴掌。你是机长，就全怪我？
可是，他没机会，也不敢，惹不起，那就只能躲着，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第四十九章 飞行准备流程
徐清没下机队，所以即便王教员名声在外，他也并不知道，现在听那个副驾驶讲述自己的血泪史，顿时头皮发麻，欲哭无泪，怎么第一班就遇到这么一个大佬呢？
“那一副呢？”徐清带着最后的希望问道。
“呃，脾气倒是不大，不过就不要指望他能帮你了。”副驾驶讲道，换句话说就是一切靠自己了。
……
第一班终于到来了！
每次航班都会有一个签到时间，最晚的签到时间各个公司会有细微的差距。徐清公司的最晚签到时间是起飞时间前九十五分钟，一般人都会在签到时间前十分钟到公司。因为这次航班是徐清的处女秀，他早早就收拾干净，整整提前了二十多分钟过来了准备室。
所谓“签到”就是酒测。以前酒测没那么严格，自己在签到薄签个名就行。
现在就不一样，不仅有了大型酒测机，而且对酒测超标的处罚力度越来越严厉。以致于现在连吃酒糟，喷口气清新剂也是小心翼翼。
不过，这对没有喝酒习惯的徐清来说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对某些特定食物需要保持一定的警惕，比如前面提到的酒糟，比如提拉米苏，酒心巧克力等等。
第一次去酒测，徐清还不知道怎么弄。那时候航医又不在，最后还是问了一个过来酒测的副驾驶才知道。
酒测完，徐清又不知道该干嘛了。没辙，只能厚着脸皮去问刚才那个副驾驶。
那个副驾驶叫吕敬，级别是副驾驶三级，也就是第一副驾驶，可以直接和机长搭着飞了。
其实，学员，副驾驶一级，副驾驶二级统称第二副驾驶，也就是不能称之为机组实力。因为他们不能单独搭配机长，必须要有一个第一副驾驶搭着。
同时，第二副驾驶只能在机长是教员的情况下上座。当然，每个公司的搭配原则不一样，操纵要求也不尽相同，这里讨论的只是徐清所在公司的情况。
说回吕敬，这人热情得很，听说徐清是第一天飞，让徐清稍稍等了一会儿，快速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后就带着徐清走了一遍流程。
“来了准备室，没签到的，第一件事儿就是酒测，这个最重要，迟到了就是罚款一千加通报批评，记住了。”吕敬认真地提醒徐清道：“如果，我说如果觉得自己吹酒测机可能会响，就不要先吹，这玩意儿是联网的。你要是一吹响了，公司的大大小小的领导都知道了，事儿就不好办了。”
吕敬说着，指了指酒测机右手边的航医席：“航医那边有一个手持的酒精仪，你先借过来试试，如果那玩意儿都响了，那你就先别测，大型酒测机比手持的精密，手持的都过不了，大的肯定也不行。你就跟航医说明情况，不管是误食了酒精制品还是啥的，反正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航医有可能给你备注了，这样就算迟到了也没事。如果实在找不出理由了，晚签到总比酒测吹响了的性质好一些。出去喝个水，漱漱口啥的都行，反正酒测吹响了是红线，你可别碰！”
徐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刚刚下发的“红线十五条”他可是历历在目，那敢越雷池半步！
“签到完，就要领资料。”吕敬带着徐清来到资料席。
此时，资料席上摆了一排放行资料。
“这里是下面一段时间航班的放行资料，你要从里面找出来你的那一份。”吕敬说着，同时开始帮徐清找资料，随口一问：“你机长是谁？”
“王祺祥教员！”徐清答道。
吕敬翻找资料的手微微一顿，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好班！”
徐清当然听得出吕敬话里的意思，人人畏之如虎，名声看来不是盖的。
有了机长的名字，吕敬很快就找到了徐清他们航班的放行资料。
“领完放行资料，要在领取单上签字，看到没，DAL来回，嗯？什么时候有DAL来回了？”吕敬一开始并未注意任务书，此时看放行资料的领取单子上标注的航段信息才幡然醒悟。
“可能是新开的。”徐清随口一说，将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然后呢，领了资料。”
吕敬也没有在DAL来回这个新开航班上过多纠结，拉着徐清来到了资料席右侧。
“现在不用纸质航图了，你就在这里领资料包。”
“资料包？”徐清疑惑：“里面是什么？”
“iPad啊，高空图啊，还能有什么？”吕敬还没回答，倒是资料席的人笑着回道：“第一天飞？”
徐清尴尬地笑笑，心里暗暗想着自己这么像一个菜鸟吗？
“飞哪里？”
“DAL！”
“我找找！”资料席的工作人员在一本记录本上开始查找：“36号包。”
资料席的工作人员指了指资料席斜对面的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好了一排黑色小包。徐清走近一看，小包提手处都有一张黄色的数字标签，36号正在其中！
徐清找好包，打开一看，其中有三个iPad，正好一人一个。
吕敬拿过来一个iPad，打开锁屏，指着其中一个叫EFB的软件说道：“咱们平时就用这个，你登录一下试试，账号密码就是你的公司账号。”
徐清在来公司报到之后，学员队就指导他们注册了公司账号，此时正好派得上用场。
输入账号密码之后，顺利登录进去，入眼的是徐清的飞行计划。
“你点开每段的飞行计划，可以下载每段的电子放行。不过，现在还是纸质放行，电子放行为辅。”吕敬说道：“所谓放行，就是机长确认无误了，在放行单上签字。这个放行单你需要连同准备卡一起交回去，你知道准备卡吧？”
徐清无辜地摇头，这个准备卡在下机队培训时，那个机长根本没讲，可见培训有多水。
吕敬在放行资料里翻了翻，抽出一张纸，第一行就写着飞行准备卡。
徐清粗略一扫，上面是关于本次航班的各种问题，徐清八成都不知道怎么填！
第五十章 航路释压程序的暴击
飞行准备卡，在每次航前都需要填写，而填写人基本都是副驾驶，这是副驾驶的基本责任。
吕敬指着准备卡，一行一行地讲解：“日期，航班号，机组人员姓名这些都很简单，下面是放行油量，这个你可以在放行单上找到。”
吕敬把一边的放行单拿过来，指着放行油量说道：“就是这里，你把这个数据填上去就行。”
徐清凑上去一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因为这个放行油量数据有两个。
一个是千克，一个是磅！
徐清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将千克的数据转化为磅，那么二者数据相同。
“这两个一样？”徐清不解问道。
“对的，不过你填写的时候要看这个飞机使用的单位是千克还是磅！”吕敬解释。
自然而然，徐清的下一个问题就来了，怎么区分呢？
“737-800一般用磅，700就不好说了，有的用千克有的用磅。”吕敬手指落在那个15600磅的数字上说道：“有一个窍门，你看千克和磅哪个是整数，飞机就使用哪个单位。”
果然，徐清看磅最后是整数，而千克精确到了个位数，所以按照吕敬来说，今天飞的飞机使用的是磅。
这个倒是相当好理解。
“下面是预计落地剩余油量，你看CFP上有一项landingfuel，这个后面的数据就是预计的落地剩余油量。”吕敬继续讲解：“还有这个起飞备降场，航路备降场和目的地备降场。”
“这个还是在放行单上，你看DEPALTN后面显示的是NIL也就是没有起飞备降场。ROUTEALTN后面也是NIL也没有航路备降场。只有目的地备降场DESTALTN后面有一个，也就是K市。所以，有什么问题，咱们就返航。”吕敬说道：“后面就是起飞，落地，备降场的天气，你照着METAR报写就行了。”
徐清连连点头，在放行资料里就有METAR报文。
“接下来就是故障保留，也在放行资料里，也就是飞行保留故障单。上面列出了飞机的保留故障，有的影响不大，这些就不用写上去了，就写下重要的就行。”
徐清一看，故障单上有什么客舱前舱隔帘导轨轻微破损，什么旅客座椅靠背轴衬套丢失等等于飞行关系不大的项目，这些就不用写上去了。
不过，徐清还是注意到了一项似乎看起来重要的——左点火失效！
徐清问吕敬这个影响大不大，吕敬回答影响不算很大，但是飞高高原机场就不行，而且一些操作程序要适当变一变。
飞机的点火系统有三个位置，L，R和BOTH。一般来说，每天的第一个航班必须放在右点火（这是为了检查备用交流电系统），然后在落地后做脱离程序的时候会将点火系统拨到另一边，也就是说点火系统是交替使用的。
可是现在左点火用不了了，那么按照MEL，起动的时候就只用右点火，但是起动完后就要将点火转到BOTH位。
徐清以前听MEL还是在背飞行必须的文件清单的时候。光就只有有这么一个玩意儿，但是怎么用就不知道了。没想到今天却是发现了MEL的用处。
故障保留之后就是重要的通告！
“最近DAL新建了滑行道B，可是iPad上面的机场图还没有更新，你在放行资料里找找，应该有纸质的机场图，上面标有滑行道B。你先跟iPad上的机场图对比一下。这个通告算比较久了，大家都知道，我跟你说这件事主要是怕王教员问你问题。他是有问副驾驶问题的习惯的，你可要小心。”吕敬同情道。
徐清扶额长叹，他也不想第一班就这么劲爆啊，可是班这么排他也没办法。
不过，只能说现在的徐清还是耿直啊，公司排什么班，就傻乎乎地飞什么班。他根本没想到还有一个叫“换班”的事儿。
有些班，你不想飞，别人想飞，只要技术级别相符，休息时间符合121标准，就可以要求调度换班。
没办法，现在的徐清就是一张白纸，单纯得可以。在未来，徐清回想起自己曾经的岁月，真是有太多的时候被调度瞎比忽悠了。
“再后面就是检查自己的最近经历，90天3个起落，100天120经历时间。你今天刚飞，不存在这个问题，但是对于二副来说，保持经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你以后有机会跟教员飞，正好碰上副驾驶级别很高，你就可以问问一副要不要时间落地。级别高的副驾驶有的不是很急需，你就可以申请上座。但是，今天不行，省内飞行你们不允许上座。”吕敬耐心说道。
“还有……”吕敬刚准备继续跟徐清讲讲飞行的事儿，可是当他的目光扫过准备室入口的时候，脸色一变，压低声音：“王教员来了，我先开溜了，他估计还记得我！”
徐清心里也是直打鼓，唯一的能帮忙分担火力的人也溜之大吉了，留下自己独自承受。
王教员也是先去酒测，还顺便测了下血压，一切搞定之后直奔资料席，把资料席上的放行资料扫了一遍，没发现自己的，开口一问：“没有DAL的放行资料呢？”
签派指着徐清的位置，说道：“已经拿走了。”
王教员缓缓走到徐清那边，把飞行箱放在一边，先是瞧了眼任务书：“跟班学员？”
王教员犀利的目光爬上徐清身上，看得徐清浑身不自在。
“教员，今天是我第一班。”徐清硬挤出一丝笑容，点名自己的菜鸟身份，希望借此让王教员对自己稍微宽容一些。
哪知道这反而点燃了王教员这个火药桶。
“什么，第一班？调度怎么排的？”王教员烦躁地将任务书丢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叩击着，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可是徐清觉得王教员叩在的是自己的小心脏，这般不说话让他更加难受。
突然，连绵的叩击声戛然而止，王教员沉吟片刻，突然问了一句：“你知道航路释压程序吗，哪里是决断点，你在高空图上只给我看看。”
第五十一章 临阵换人
一阵短暂的静默，徐清眼神连连闪烁，他只知道K市DADOL离场有一个释压程序，其它的……还有……吗？
徐清发出了一声深入灵魂的拷问，可拷问来，拷问去，他的知识储存里确实没有关于DAL释压程序的记忆。
“不对，有的！”徐清模模糊糊中似乎记得在模拟机改装中释压课程的课前预习时，在航路特殊程序里有关于释压程序的详细讲解。
之前模拟机上训练的DADOL方向的释压程序是属于省外释压程序，他记得还有一个省内释压程序的文件夹。
不过，当时他知道自己改装只涉及省外释压，所以只是胡乱地翻了下省内释压程序。其中有关于LUM，BSD，LJG等等省内机场的航路释压程序，其中好像真的有DAL的释压程序。
这可难了徐清了，这都过去多久了，当时也是出于好奇随便扫了一遍，现在哪里还记得！
“知不知道啊，不知道就说不知道！”王教员不耐烦地催促。
徐清无可奈何，只能先取出高空图，想着看到航路点可能能触发自己已经几乎消失的记忆。
高空图徐清倒是知道怎么找到Y省，这个在改装的时候都讲过。
徐清先是找到K市，然后找到DAL，他刚才看过CFP，两者之间的航路很短，只有几个航路点。这么一来，徐清靠瞎蒙的话，蒙对的几率都大了许多。
在高空图上看航路果然有效果，慢慢地，脑中与省内释压程序图开始清晰。
在那段记忆似乎捡回来的时候，徐清的心中笼罩起一层挥之不去的不解。
“看出什么门道没？”王教员又开口了。
徐清盯着高空图愣愣发神，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不敢说。
可是在王教员的催促声下，徐清不得不硬着头皮，忐忑道：“没有释压程序，到DAL没有释压程序。”
王教员轻咦一声，没想到自己下的套子徐清竟然没钻进去。之前他也问过一些学员这个问题，不少学员根本没看过省内的释压程序，大多随便找个航路点乱蒙。像徐清这般斩钉截铁地说没有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JHG到DAL的释压程序呢？”王教员还不死心，又是一个问题抛出来。
这次他可不是虚晃一枪，JHG到DAL确实是有释压程序的。同时，这段航路上的决断点并不是一个航路点，这让徐清瞎蒙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在徐清这里又是一番思量。
王教员的表情明显地告诉徐清他刚才说的没有释压程序的答案是对的。
那么，他记起来的释压程序图应该也是对的。
JHG到DAL是从南到北走向的航路，这个航路是有释压程序的，这点徐清可以确定，不过当时他看这个释压程序还有点儿看不明白。因为，那个释压程序的决断点不是航路点，而是写的54DAL，这个代表什么徐清当时没弄明白。
可是现在他好像有点了头绪，之前提到的DADOL方向的释压程序，其中有一个SGM55的点，也就是SGM的55海里点，那么拓展一下，这个是DAL54海里处？
没办法，这是徐清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其实，徐清当时确实是胡乱扫的。在释压程序图的左下方有关于54DAL的解释，甚至还标注了经纬度。
“DAL54海里处？”徐清犹疑地答道，对于这个答案，他真的没底。
王教员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具体的下降程序呢？”
听到王教员没完没了的问题，徐清差点儿气得翻白眼，合着今天不把我问倒就没个完结了呗。
“教员，我不知道。”徐清爽快地承认，释压图上每个下降程序都有详细的文字描述。徐清当时只是看了图，有个大概印象，具体怎么下降，因为字太多就直接没看，所以徐清想都没想就承认了。
结果是什么，王教员的反应如何，他也懒得管了，反正自己的水平就在这里了，爱咋咋地吧！
然而，王教员却是不见发怒，淡淡道：“去跟调度打个电话，让他们换人，你就不用飞了。”
徐清心中黯然，没想到第一天就落得如此结果。
虽然实力不足所致也怨不得旁人，可总觉得第一天就出了这档子事，传出去了总是有些丢人的。而且，公司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处罚自己呢？
理论知识不足，航前准备不够，应该足够下一则处罚通告了吧。
看着徐清脸色灰暗，王教员咳了一声：“你就跟调度说，现在DAL航线新开，又是风季，本来就是复杂机场，让你一个刚跟班的学员飞这种班，我觉得不行。让他们换一个二级的副驾驶。”
说完，还补充一句：“我问你问题的事情就不要说了，就说我想换二副就行了，跟你没关系。”
徐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真是峰回路转，死里逃生。单纯的机长出于安全考虑想要换级别更高的副驾驶，跟机长不满副驾驶水平过低而要更换，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按照王教员的说法，这件事儿就跟徐清没啥关系了，就是他单纯的想换人而已。
不管出于什么心态，王教员愿意放徐清一马，都让徐清分外感激。如若跟班第一天就被机长轰出去的事传到学员队里，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好咧，好咧，我这就去打。”巨大的心理反转，让徐清都忘记控制自己的情绪，脸上掩不住的笑意。
王教员也是颇为无语，至于这么乐呵吗？
他本来是看徐清不爽的，因为最近就有一个不长眼的学员摆了他一道。可是连问几个问题下来，发现徐清水平还可以，之前对省内释压程序都有印象。这放到跟班学员里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多数学员因为省内飞行不用上座，所以都是混吃等死，哪管什么释压程序。把油加好，本填好就行。
可是，作为第一天跟班的学员，徐清还有如此表现，在王教员心里是可以接受了。更何况，徐清最后那句“不知道”种透露出来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的感觉，深得其心！
第五十二章 克星
与徐清预料的一样，跟调度说明了情况后，调度当场就说今天的班不用他飞了，回去休息就行。
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可细细想来竟有几分失落，自己的的处女秀就这般草草结束了。
回来跟王教员说了之后，随便聊了两句，王教员就让徐清自行回去了。
这时，第一副驾驶张珂也过来了。
对下级我高冷无言，对上级我化身舔狗，这是对张珂最贴切的描述。
张珂过来的时候，徐清就主动上前打招呼，姿态放得还是比较低的，毕竟是前辈。
结果，张珂从头至尾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其余与徐清再无交流。倒是对王教员嘘寒问暖，即便是王教员明显露出不耐，张珂亦是不为所动，论脸皮，这兄弟算是徐清所见之第一人。
对自己热脸贴冷屁股的举动，徐清略有些尴尬，不过他也未有恼火，人各有志，性情也不尽相同，不用过份在意。
既然没有了自己的事儿，徐清跟王教员说了一声，就准备先撤。
结果，把东西刚收拾好，准备室门外就进来一人，这人徐清还正好认识，正是常建军教员。
因为飞行准备室只有寥寥数人，常教员一进门就看到了徐清。
“你这小子跟班了也不跟我说下！”常教员看到徐清一身制服，就知道是下完机队，开始跟班了。只是，模拟机检查那天临别时，他特意跟徐清说等他跟班了，提前跟他说，他好跟计划室打个招呼，尽可能排在一起飞。
他之前的徒弟都是机长教员了，并不需要带飞，副驾驶阶段就徐清一个，有的是时间带他。可是竟然没想到徐清这小子悄悄咪咪地上完了机队培训，开始跟班了也不跟自己说。
徐清面色一僵，常教员一进来就嚷嚷大叫，在空旷的飞行准备室里极为显眼。
场中除了徐清，反应最大的就算是王教员了。
原本一直绷着的王教员，给人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却在常教员出现的一刻再也立不住了。
刚毅的面部线条立刻变得精彩起来。
“教员！”王教员客客气气地喊了一句。
“你个老小子也在？”常教员把飞行箱丢在一边，先去酒测，之后再慢悠悠地走过来：“徐清你不会跟的是这个老小子的班吧。”
徐清眼皮抽动，不知道怎么接常教员的话，接了话不就是说王教员是“老小子”了吗？
王教员对常教员给自己安的“老小子”也不甚在意，叫了多少年了，也习惯了。
“是不是啊？”常教员见徐清不说话，走近过去，轻轻拍了下徐清的后背，打趣道。
“是的，是的，原本是这么排的。”倒是王教员开口接了话。
一旁的张珂也毕恭毕敬地跟常教员打了声招呼，可是常教员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什么叫原本是这么安排的？”常教员也是奇怪了。
“呃……”王教员极为局促地挠了挠后脑勺，完全不像之前那个威严的教员：“我看他第一次跟班，而且飞的是DAL就让调度换了人。”
“就这个？”常教员脸色一沉，问徐清：“他真的直接就让你换人了？”
徐清想想也不再隐瞒，也没必要隐瞒，而且看常教员与王教员似乎关系不同寻常，应该没必要顾忌什么：“王教员前面还问了几个问题？”
“哟吼！”常教员阴阳怪气地笑道：“你还能给别人出理论问题呢！”
王教员大汗，他手上功夫了得，操纵能力在众教员里也是出类拔萃的，可是他的理论水平是一大短板。若不是他的理论水平的制约，导致机长，教员理论考试耽误了许久，不然他可能能成为公司有史以来晋升最快的飞行员了。
常教员没少拿他的短处嘲笑他，可是他理论再差给一个学员出出题还是可以的吧。
可常教员发话了，他还不是得受着，谁让常教员是他以前的班长呢！
“啥问题啊？”常教员也是小孩子脾气，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没有对着徐清，反而是对着王教员。
王教员从服兵役分到常教员手下开始就一直很怵常教员，即便是现在同为C类教员，可是积威已久，到现在常教员一瞪眼，他还是心里直颤颤。
“就是DAL的释压程序，还有JHG到DAL的释压程序。”王教员嘿嘿笑着，可是怎么看也是笑着比哭着还难受。
常教员熟稔地拍着王教员的肩膀，声音梆梆响，不知道得用了多大劲。
“DAL的释压程序，你给我讲讲？”常教员一张老脸凑着王教员都快哭了。
“这小子答得怎么样？”
“知道DAL没有释压程序，JHG到DAL的释压决断点也知道，就是具体的下降程序没说出来。”王教员说道。
“然后你还是让换人了？”常教员在王教员肩膀上捏了捏，看上去是要给王教员松松筋骨：“都答成这样了，还不知足啊，你还要什么样的跟班啊，要不我给你当跟班？还够格不？”
常教员左手给王教员“松筋骨”，右手毫无预兆地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吓得王教员一个哆嗦。
“班长，你这是什么话啊。”王教员把以前的称呼都吓出来了。
“我徒弟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常教员冷喝道。
“教员你又收徒弟啦？”王教员这才知道根结在哪儿，那就好办了，恬不知耻地凑到徐清旁边：“我刚才就看这小伙子机灵，没想到是教员你徒弟，教员还是好眼光啊！”
一轮彩虹屁紧接而上，常教员可不受用，直接让他别放屁了，哼了一声：“二级副驾驶够吗？”
王教员还没搞懂常教员的门道，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今天的二副是二级副驾驶换给你怎么样，徐清就跟我了，我待会儿打个电话给调度看休息期符不符合标准。”常教员说道。
“别，别！”王教员赶忙打蛇随棍上，狗腿地忙道：“教员哪能你费心啊，我来打，我来打！”
第五十三章 本场训练
徐清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事情极速反转，一直等到王教员说要给调度打电话，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掏出手机，抢在王教员前面：“教员，我来打，你歇着！”
说完，稍微走开几步，再次拨通了调度的号码。
在等待调度接听的期间，徐清另一个耳朵就传来王教员“拍马屁”的声音。
“这小家伙我一看就透着一股子机灵劲，有眼力见。”
“就算是一些不飞省内的一副都不一定能回答得有他那么好。”
“教员看人的眼光还是准啊！”
一连串的糖衣炮弹攻势下，饶是以常教员这样不苟言笑的人也不禁飘飘然。甚至，罕见地称赞了王教员几句。
“你个老小子眼睛还算没瞎，还看得清人，不错，不错！”
王教员不由潸然泪下，常教员见面必定要损他两句，哪儿还会夸他啊，虽然刚才常教员的话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什么好话，但是听着舒坦不是。
“徐清！”
王教员暗暗记下这个名字，看来这个徐清在常教员心里份量很重，临近退休了还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可不得宝贝着。
说实话，王教员自己说可能不觉得什么，可是落到徐清耳中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古之奸佞，不外如是！”
王教员那溜须拍马的架势，徐清看在眼里，听在耳中，脑中浮现出来的就是这八个大字。
这场中唯一不开心的估计就是张珂了，从当他得知徐清竟然是常教员的徒弟后，嫉妒的火焰就在胸膛急剧燃烧。再看看王教员前后态度的转变，更是羡慕不已。
常教员在一众老教员里威望可以说是最高的，即便是在中生代的机长教员里也是颇有影响力。现在波音六个中队长，有两个就是常教员的徒弟，也就是徐清的师兄。
老教员里，像王教员的情况不是少见。
据说，现在的老教员里有不少是军转民，在军队的时候有些就是在常教员手下带过，王教员就是其中之一。
常教员人虽然脾气大，但也护短，在他手下的兵都有归属感。
像王教员，他真的怕常教员吗？
是的，以常教员的能力，对他可能会有些影响，但是并不大，都是C类教员了，没有说谁有决定另一个人职业生涯的能力。
王教员那是打心眼里感激常教员，这是一辈子的事儿。当年军转民，也是常教员跟他说的，不然他迷迷糊糊地哪知道这事儿。
中生代，老一辈里，常教员的名头都能吃得开。
徐清的那些师兄，常教员虽然没有特意帮过忙，那就真的梅啥便利了？
不可能！
很多教员看副驾驶不是自己徒弟，带飞都是应付了事，飞完讲评也是几句话结束。可是顶着常教员名头的，很多教员也愿意悉心教导，这对技术能力的提高又极大作用。
再者，某些检查，检查员可能会出于一些技术以外的原因要挂人，但是凡是知道是常教员的徒弟就很少遇到这种事。
同时，常教员的功勋飞行员不是在蓝天航空，而是在整个集团。
当年集团草创，还是个小公司的时候，常教员就是第一批的飞行员。后来蓝天航空这个子公司建立，常教员又作为首批教员过来支援子公司建设。只是后来，常教员觉得这里环境更舒服，就不回去了。
但是，他在集团内部的人脉依然还在，他的影响力同样可以延伸到集团高层。
正是因为如此，公司领导对常教员基本没有约束力。
身为常教员的徒弟，隐形的福利太多了！
但是，常教员收徒弟从来都是自己挑，公司不会主动给他分配，这是二者之间的默契。
……
跟调度说明情况后，调度查了一下徐清和另一个二级副驾驶的航班计划，调换过来的话并没有影响，直接就给换回来了。
换了人，放行资料就要重新拿，这事儿自然也是徐清的责任范围。
王教员则是拉着常教员到吸烟室大倒苦水，不为别的，就为了他儿子本场训练的事情。
想到这件事情，他依然恨得牙痒痒的。他也知道了找董事长的人是谁了，正好就在他带的本场训练名单里。
“他还是祈祷自己能完美发挥，不然我肯定要挂了他！”王教员当场就撂下这句狠话。
常教员在一旁抽烟，也不说话。徐清的本场也被搅黄了，他心里也不自在。
二人云雾缭绕间，王教员忽然来了一句：“教员，我听飞标说后面过两天临时加了个本场。”
“怎么回事？”常教员这下来了兴致。
王教员猥琐一笑：“估计董事长后面想通了，这次剔除出来的人得涉及多少教员领导啊，为平息众怒，临时加了场，名单就是剔除出来的那些人。这次事出突然，才有此补偿，以后划清了道道，插队也是不可能了。”
常教员登时发怒，骂道：“你个驴脑子，不跟我早说！”掏出手机就要跟飞标打电话，确认徐清在不在名单里。
王教员被骂那是一点儿感觉没有，还是笑嘻嘻地按住常教员的手：“别打了，这事儿成不成还两说！”
“啥意思？”
“没人带，咱们几个C类教员都有班，谁去带啊？如果过两天还调不开班，这事儿也就作罢了。”王教员吞云吐雾道。
“过两天？具体就是两天后吗？”常教员问道。
“是啊！”
常教员心中默算自己的休息期，感觉自己好像可以飞。
看常教员突然不说话了，王教员心里起疑：“教员，咋啦？”
“要不，我飞？”常教员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王教员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仿佛看到了极为可怖的事情：“你肯飞？”
常教员这人有些惫懒，本场他嫌太累，明确跟公司说不要给他排。所以，当初临时加了本场，飞标即便看常教员可以飞，但也没给他打电话。
王教员兀自沉浸在震惊中，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教员，你最近缺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