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无心可惑，即是大定
遥远的虚空中，仿佛一道电光直射天心，传来碎裂的声音。
千疮百孔的东荒之上，三道身影傲然伫立。
“人间很好，你们也很好。”
一身大青衣的女子轻笑，清脆的声音犹如远古的仙乐一般，空谷流水，动人心弦：“这次初识人世间，一切都很好。”
时隔亿万年，名叫阿无的女子第三次斩道了。
“本不必如此。”黑白儒衫的曹献之脸色愠怒，声沉如石，缓缓开口。
“人间的劫难，有我曹献之一人挡之，在我之后，小浩然亦不逊色半分，不需要你这小女子斩道。”
时隔二十年后，上代儒家天尊曹献之再次穿上了那身黑白相间的儒衫。
而曹献之此刻明白，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另一边。
同样一身黑白儒衫的当代浩然天尊陈清源静立一旁，眼中颇具关切之情。
青衣女子翩然转身，姿态犹如尊贵的凤凰，优雅中带着纯真，她目光直视曹献之，嗤笑道。
“你们真的挡得了么？曹献之，这盘棋局我看了，我很满意，所以答应你的，我做了，没答应你的，我也做了。”
“这人间如何，全在阿……我一念之间。”
“而我要这人间，将来成为很好的地方。”
一息之后，茫茫天际之上，一根贯穿天际的补天青藤愤怒落下，穿透了无数层空间，再次降临莽莽东荒大地。
“轰隆隆~”
入夏时节，人间东荒大地上，响起了一阵愤怒的惊雷之声。
补天藤落下，这一次，直指天空中的青色身影。
青衣的绝美女子，最后再次望了一眼，这个曾经让她倍感欣喜留念的人间。
“人间我看过了，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地方，有无数好吃的和唯一的小书生，但不是我的归宿。”
“轰！”
一截藤蔓笔直落下，贯穿了那青色的身影。
“现在，我要走了。”
这是青衣的女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今后。
人世间，再无阿无。
“轰~”
愤怒犹如狂龙的补天藤蔓，瞬息间拔地而起，拉起青色的身影远离人间。
返回了远古妖魔天庭往上，再往上的虚无之地。
人族的两位天尊眼神深邃，像是死寂的大海，看着大青衣女子跟随补天藤消失，心情都有些沉重。
“呼~”
浩然天尊陈清源弯腰拱手，神色沉重，朝着天际缓缓一拜。
“隆隆~”
顿时，虚空中有无尽雷霆现，重重的劈在陈清源身上。
儒家至尊只拜天地大道圣贤，不拜其他世间万物，这是儒家修道的根基之一，连身为浩然天尊的陈清源也无法避免。
但是万丈雷霆当中，陈清源依旧拜下，出声道。
“阿无姑娘虽不属于我人族，但是对我人族所做的牺牲，堪比几位圣人，人族大幸。”
“是啊。”曹献之叹息了一声，眼神悲哀。
“再一再二，还要再三，连我这个一心为人族的稷下至尊，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小浩然，你说，我走的这最后一步棋，是不是真的下错了。”
陈清源一拜之后起身，漫天诸雷也随之消散，他拍去衣袖的电弧，沉声道。
“曹先生，这是阿无姑娘自己做的选择，你无须自责。”
曹献之不置可否，自言自语道：“拼了命想要人间最好的小阿无，人间人族又欠你一次阿。”
随后。
两位天尊不在说话，沉默看向已是一片混沌，成为一片废墟的小半座东荒大地。
五位至尊之战，外加上一位比至尊境还要高出一线的青衣女子，小半个东荒大陆，都接近陆沉了。
曹献之转头望向蜀地上的那座城池，视线轻而易举的穿进了神兵宫。
神兵宫内。
曹曦依然还沉浸在一种忘我的状态中，他并不知道他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因为，曹曦此时只是一个七境的神窍修士，在一些人眼里，连蝼蚁都算不上，没有任何资格知道这些事情，只能随波逐流，他和万千平凡的修士没什么两样……嗯，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他得到了一些别人舍生忘死也想要追求的东西，但是，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要。
明曌天尊曹献之的视线，进入曹曦的气海中。
“小曹曦，别怪我没教你道法，我是怕依你的性子，在那座道观里，一遇见小阿无，就直接杀了她。”
“叮~”
气海之中，九龙匣已经在道藏之下，呈现初步炼化的痕迹。
曹献之视线在气海内转着，仔细打量曹曦的道藏气海。
“哗~”
品相阴阳图的四寸龙鲤鱼，垂头丧气，漫无目的绕着大道青莲游荡，这里有一种它熟悉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曹献之的目光，停在龙鲤鱼圆滚滚的身体上，差不多有一息的时间。
这贪心的小家伙身上有阿无的气息，他曾经锲而不舍舔过阿无的脚指头，不过此刻离长到五寸，还差点火候。
曹献之缓缓出声。
“道与魔，阴阳图品相的龙鲤鱼，该长到五寸了。”
四寸长的龙鲤鱼，顿时便起了感应，身躯猛地一下伸直，然后疯狂的成长起来。
短短一瞬间。
这条黑白相间的龙鲤鱼，身形便瞬间涨到了一寸，成为了一只五寸的龙鲤鱼。
“哗~”
龙鲤鱼的龙须更加纤长了，墨色中染着轻烟般的纯白色，整个身躯都充满了一种独特的美感，就像是一幅水墨画。
曹献之的目光离开，继续扫视道藏气海。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白玉小人身上，居然停留了三息时间。
“嗡~”
白玉小人缓缓沉浮，属于道藏的远古璀璨气息，不断从中散发出来，返璞归真，大道至简。
曹献之的目光，在品相阴阳图的龙鲤鱼身上停留了一秒钟，道藏也只是三秒。
这个世界上，能够让至尊境瞩目的事物，实在不多。
“大道之藏，是无根浮木，空中楼阁。”
曹献之说出这句寓意不明的话后，不在看白玉小人。
目光转向气海深处。
一些书籍，朝露灵剑，尚未喝完的紫竹酒等等事物，逐一划过，这道神灵一般威严浩荡的目光，丝毫未做停留。
随后。
曹献之又看到了一只春秋小铃铛，脸色很不自然的变了变。
观其材质，似是补天藤，观其样式，是一只雌铃。
观其品阶，颇高，观其作用……无用！
“小阿无，你为何，诶，哼！”
曹献之脸色颇为不自然，有些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目光继续往前看。
“咛~”
气海最深处，一团青色光辉，幽幽生辉，正是凤凰试上最后一战，阿无从身体中取出的东西。
光从其形象来看，像是一个青色果子，但是其形更似一颗心。
是心么？
曹献之很长时间内，都没在转移目光。
“诶。”
他再次叹了口气，轻声道。
“小曹曦，这天上地下，对一个想成为人的她而言，最宝贵的东西，就在你的气海里了。”
沉默一会儿。
远在天边的明曌天尊曹献之，神色一怔，伸出手指一勾。
“哗~”
曹曦脑海里便被牵引出一条神识。
这道神识里面，是一个青色的身影。
神识一被牵引出来。
曹曦便若有所感，身体剧烈颤抖，立刻就要苏醒过来。
“嗡！”
白玉小人疯狂的震荡，发出不甘的反抗，其建立在九龙匣上的一道道经文锁链，也在这一刻全部悉数断裂。
明曌天尊面色冷漠，伸手一挥，一道神光散落。
“既然已经种下了因，就要尝其果……即便是苦的！”
曹曦在那道神光之中，迅速入定，沉浸到炼化九龙匣的宁静状态中去了。
一位至尊境的力量，世上几乎没有人可以抵抗。
“啉~”
气海里，龙鲤鱼茫然的抬起头，呆头呆脑的看着曹曦的神识迅速飞出去。
下一刻。
一道宛如天威浩荡的声音，在龙鲤鱼脑子里响起来。
“你，一无所知。”
这道属于明曌天尊的浩瀚之声响起来，已经长成五寸的龙鲤鱼，连忙偷偷往大道青莲那里看了一眼，两只大眼睛飞快的转了一下。
发现那里空无一人之后，已经长到五寸的龙鲤鱼口吐人言，慌慌张张说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讲。”
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力量，迫使龙鲤鱼，往虚空中敬畏的伏身一拜，就像是缔结了什么重要的誓约一般。
“至尊之言，不可违抗。”
威严的声音，随即彻底消失在懵懂龙鲤鱼的脑子里了。
“哗~”
龙鲤鱼摇晃着迷糊的小脑袋，尾翼一动，惊慌失措的游往气海最深处去了。
天穹之下。
明曌天尊大袖一挥，神兵宫内，曹曦便从原地消失，彻底失去了踪迹。
“小曹曦，去你该去的地方吧，小阿无答应要为你找的地方！”
那是青衣的女子在离开人间之前，告诉明曌天尊的一个地方。
道藏残页的隐藏之地！
道藏本就是道祖自补天藤上所得，阿无比谁都清楚道藏残页在何处。
这个地方，也是阿无在破败道观中初次见面，就答应曹曦，要帮他去的地方。
其实。
阿无一直什么都懂，什么都记得，只是没有心了，很多事情只是奢望了。
明曌天尊做完这一切之后。
又开始沉默了，深邃如大海的眼睛，直视脚下的破烂大地。
浩然天尊在一旁站立，轻声道：“过些时日，蜀地之上会有稷下学宫的夫子和祭酒前来讲道，再兴道法。”
曹献之默然点头，随后伸出手点了点肩上跃动的日月，道：“小紫月那丫头，还要麻烦你在照顾几年。”
陈清源回道：“我陨道之前，紫月修道无忧，天下之大，皆可去。”
陈清源说完话，便又看向曹曦消失的地方，露出询问的目光。
曹献之沉默片刻后，摇头道：“小曹曦有自己的造化，他将来的路我也看不清，有一些人……呵，有些人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不用去管它，让他自己去走。”
陈清源点头，看着曹献之的背影，欲言又止。
曹献之注意到这道目光，笑道：“小浩然，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场东荒陆沉之战，我的本意并非如此。”
“我本意假死三年，最后这一战，凭借着社稷图以及我最后的力量，拉上两位妖族至尊和我同往九幽。
这样人间接下来的几千年，就会好过一点，你身上的压力，也会轻松一些。”
“但是，怪我，怕小阿无一人在人间，过于孤单，便乱牵什么红线，结果，亿万年无心的小阿无，突然有心了！”
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
曹献之神情苦涩，歉意道：“小浩然，连累你也斩道了……”
陈清源怔了一下，笑道：“曹先生，无须如此，在这个末法纷乱的时代，我本就是要斩道，只不过，如今提前了一段时日罢了。”
曹献之苦笑着：“小浩然，你不斩道的话，是有机会走到最后那一步的。”
陈清源有些无奈：“曹先生，那是你有机会，你该知道，我这一生，无缘证道的。”
“哦，我忘记了，早在三千年前，小浩然就是至尊境了，也能看的清自身的那条光阴长河了。”
曹献之言语断断续续，闲扯着一些事情
一旁，同为人间至尊的陈清源，在轻声回应。
风轻轻吹起来，吹着两个同是黑白相间儒衫打扮的读书人。
一个六千岁，另一个三千岁。
随后。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在这样的妖魔横行的时代里，他们两个人就像是人头顶上的日月，遮盖了所有人的光辉，也庇护了所有人。
最后。
曹献之直视远方，眼神深邃，缓缓开口道。
“小浩然，我的这局棋下完了，现在，人间交给你了，接下来的棋局，该是你当执棋者的时代了。”
“人间在你手里，我很放心。”
说完这些话，曹献之顿了一下，不再犹豫，动作轻而缓抚摸着肩上日月。
大风飞扬，黑白儒衫鼓荡，中年读书人缓缓开口道。
“我曹献之修道六千载，继承儒圣道统，不问天上鬼神，不求光阴长河中留下我的身影，不在九幽往生桥上落下最后的足迹。”
“只愿日月当空之下，天下大定。”
缓缓言语中，肩上日月渐次熄灭。
这道顶天立地的中年儒衫读书人，一手负后，一手伸入胸膛之中。
“哗~”
一幅锦绣画卷被取了出来。
社稷图！
“我以社稷图，窃阳命三年。”
“今日还于人间，望芸芸众生，幸！”
曹献之轻轻一抛，社稷图刹那间铺满了整个东荒上空，画卷上空，亿万里锦绣山河缓缓降临人间。
“哗~”
被打烂了的东荒大地，刹那间恢复原样。
这就是大圣兵，社稷图展现出来的一丝力量，即让大地换新颜，发挥出几如大圣亲临一般的无边伟力。
重造比之破坏，又是另一种层次的力量。
万丈虚空当中。
曹献之面露微笑，神色清淡，大圣兵社稷图离体的那一刻。
这具承载了人间六千年写意风流，和天下八分书生意气的儒衫身影。
开始一寸寸崩塌，烟消云散。
黑白大儒衫，消弭于天地间。
“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这一声醇厚的嗓音消失后。
一道明亮的流星，拖着尾焰划过荧荧夜空。
人间大地上，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这颗第二次坠落的璀璨星辰。
他们知道。
人世间，一位至尊，真正的陨落了。
……
东荒深处，至圣山圣地当中。
“哗！”
大圣兵，社稷图划出一道长长的光线，飞进其中一座古老的楼阁当中。
顿时，一个个黑白相间儒衫的年轻书生走了出来，十分惊讶。
“这是大圣兵，社稷图失而复得了。”
“至圣山，又有大圣兵镇守了！”
很多人欣喜若狂，遗失了近二十年的大圣之兵，终于再回稷下了。
突然。
半山腰一声钟鸣敲响，悲鸣之声响彻至圣山圣地。
“哗~”
一颗璀璨的流星自天际划过。
数位雪鬓霜鬟，年纪极大，已经走过数个时代的稷下学宫的夫子与祭酒们，走出书院，莫名泪流满面，匍匐跪倒在地面上。
“曹先生！”
山脚下，年轻的书生们，也是心中莫名一阵悸动。却依旧难以理解这些平素威严古板的夫子，今日为何如此失态，像是疯了一般。
这一代的年轻读书人，从来就不曾知晓，世上还有一个自诩人间最得意的读书人。
而今夜。
这个读书人，真的死去了。
……
已经恢复原貌的东荒大地上，无数不曾修道的凡间读书人手持书籍，纷纷走出院子，呆呆的看向天际。
一道下坠的流星，堪比太阳般明亮。
这一刻。
天下所有的凡间读书人，似乎统统心有所感，莫名悲伤，齐齐抬头望向夜空中那道流星。
“呜~”
他们手中书籍上的文字，全部发出一种微弱而又悲悯的细碎之声，犹如在哭泣。
这一天，人世间。
但凡有文字处，皆隐隐有悲鸣之声。
……
某个不知名的地域。
腕间系朱红色酒葫芦的清冷女子，瘫在地上，泣不成声。
……
三万里蜀地高空。
浩然天尊陈清源眼神深邃，伟岸的身影默然静立，久久无言。
骤然间，他弯腰拱手一拜虚空，朗声道。
“恭送曹先生！”
漆黑夜空中，天还未明。
但是，一个时代悄然过去了。
……
……
在死去的远古天庭，往上再往上的虚无之地中。
古老的补天藤蔓上，渗透出刺眼的血液。
“轰！轰！”
藤蔓乱舞，像是无数条怒龙犁过虚空，划拉出无数恐怖的裂缝。
“砰！”
一道青色的身影，在翻腾的藤蔓间飞了出去，跌倒在地上。
“呼！藤藤，不要生气了，偶知道偶错了吖。”
但是，“砰！”的一声，青色的身影再一次飞了出去，
青衣的女子很快又爬起来，跑到藤蔓前，将小脸贴上藤蔓，陶瓷般光滑的肌肤贴在古老的藤蔓，颇具一番奇异的美感。
青衣的女子小手不断抚摸，安抚着愤怒的补天藤。
“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我又任性了。”
小小的清脆声音，在旷远孤寂的空间里传荡，无人听闻。
这里，仿佛是连时间都穿透不了的地方。
只有一株亘古不朽的补天藤，与青衣的女子，以及永恒不变的寂静。
亿万年前是这幅景象，从未改变。
如今，也应该如此。
“砰！”
青衣的女子又被挥舞的青色藤蔓击飞了出去。
青衣的女子跌在地上，小脸上皱起来，感到了无法抑制的巨大痛苦，不光是补天藤在排斥她，斩道也给她遗留下了无法弥补的伤痕。
她如玉一般的身体，几近破碎了。
胸膛中，更是空荡荡一片。
虚空中，只剩下了无尽的寂静。
青衣的女子面色痛苦，捂着空荡荡的胸口，去了一趟人间，她胸膛里那颗难以解释，生长出来的人的心，也给了那个色色的小书生。
“书上常说，女子的心，都是要给别人的么？”
青衣的女子喃喃道：“我到底不是人，这世间，永远只会是我一个。”
“咚！”
又是一截蛇蟒一般的藤蔓洞穿了她的身躯，没有血流下来，但是她的身躯上已经爬满了很多肉眼可见，密密麻麻的裂纹。
很快。
青衣的女子眼神彻底冰冷冷的，苍青色的眸子里没有了一丝情感，也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青衣的女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书生，人间很好，但是我，不想再去了。”
何为大定？
无心可惑，即是大定。
巻末感言
第一卷结束了。
本来写了很多感言，想想没有必要，就给删了。
就简单的讲一下。
先汇报一下这本书的成绩。
写了七十五天，第一卷结束，一共四十八万多字，一百二十二章，点击一万多，均订为十几，而坚持到这第一卷最后一章的，更是只有个位数。
而且基本上所有的读者大大，都是我用整点红包召唤来的。
没什么好遗憾的，本来文笔就差，脑洞比不上其他人，更新也不稳定，所以这样的成绩在情理之中。
就这样。
然后，要说一件事，由于最近几天一直在考试，还得要考一周的时间，所以先请几天假。
不然的话，抽空写出来的东西，实在不能看。
这卷结尾就写得不尽如人意，匆匆结束了，情节没有展开，很多安排给主角的戏份都忘记写了。
不是太监！！！
考试一结束，马上更新。
接下来就是第二卷的故事了。
这将是曹曦独自一人修炼历险的故事，吸取教训，不在花那么多篇幅，描写与主角无关的事情了。
第二卷。
卷名：兜率宫前争道经。
介绍：呔！
前面那头牛站住！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入秋
清晨，万丈金光，从远方的地平线缓缓升了起来，破开了天地间最后的一点黑暗。
白日照常来临。
无垠的东荒大地，再次展现出了磅礴的生机。
一处广阔地域里。
群山万壑，山脉连绵起伏，大河汹涌激荡，生生不息的流向远方。
一处处村庄上空飘起袅袅炊烟，一座座城池发出喧闹之声，一个个修道之地，有人走出房屋，吞吐朝霞，餐风饮露。
所有的地方，都弥漫着祥和之气，恬静，淡然。
一处宁静的村庄，清新的朝雾笼罩在低矮的房屋间，挂在老树枝丫上，飘在涓涓流动的溪水间，大日刚刚升起，为其镀上了一层迷离的金光。
此时，正值七月，是正好炎热的季节。
但是，这座村庄处于大山环绕之间，冬暖夏凉，夏日的早上，竟还有一丝凉意。
“哞！”
村口处，老牛叫了一声。
一个七八岁的朴素稚童，抓了把头发上湿漉漉的露水，牵着老牛往山里走去。
稚童牵着老牛走了半刻钟，等到已经完全看不到村庄的影子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
“牛牛，我要骑你了。”男孩攥着牛角，熟练地爬上宽阔的牛脊背上。
“哞~”
老牛顺从的叫了一声，然后低下脑袋，开始往前走。
小男孩坐在牛背上，两只小脚夹紧，红通通的脸上漾着纯真的笑容。
“牛牛，今天我们去那座山上吃草。”
那座山离村子比较远了，但是小男孩今天起得比往常早一些，所以时间倒是够了。
“父亲说，不能离村子太远，那些大山里有吃人的妖怪，我知道他是骗人的……而且，那座山的距离，应该不是父亲说的那种吧。”
男孩控制着牛角，牛便温驯的慢腾腾往前走着。
一路上，男孩小脑袋里不禁生出很多神神怪怪的想法。
这里是灵域，是一处凡人穷其一生也走不完的巨大地域，生活着亿万生灵。
“听村里的长辈说，灵域之大，就算是那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神仙们，也难以走完的……”
灵域很大，地处东荒中部，修道风气比之蜀地这种贫瘠偏远之地，要强盛的多，时常会有修道之人，下山降妖伏魔，行侠仗义，故而灵域少有妖魔作乱。
那些妖魔只敢隐藏气息，栖息在那些鲜有人迹的古林深山之中，不能随便出来作恶。
因此，在灵域当中，就算是地处茫茫大山环抱的村庄里的人，也敢于出村狩猎放牧。
骑牛的小男孩，想着那偶尔从村庄上空的御空而过的神仙们，脸上不禁流露出艳羡之情。
“昨天夜里一直在打雷，村里人都说是有了不得的神仙们在打架，幸好没有影响灵域。”
“希望我也能遇见一个神仙……”
很快，稚童就骑着老牛，来到那座山脚下。
“牛牛，这里的草这么多，你可有的吃了！”
小男孩满脸欣喜，看着绿油油的草地，觉得自己今天的决定真是英明。
“山上的草看起来长得更好，牛牛，我们往山上走。”
这个七八岁的懵懂稚童从牛背上下来，牵着老牛的鼻环，往山上走去。
这座山并不高，不过几十米而已，山上的树木也很少。
不过，在这座山顶上，竟然还围绕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被风吹得变换形态，十分奇异。
不一会儿，孩童就牵着老牛，来到山顶。
“这里的草，果然更加茂盛，牛牛你快吃，吃饱了好有力气耕地干活。”
男孩留下老牛在那吃草，自己躺在柔软的草坪上，也不管地上的露水，欢快的打滚。
“咦？那是什么？”
男孩眼光一瞥，顿时身形一愣，脸色一下子惨白了起来。
就在山顶正中央，有一块大青石，就在那石头之上，模模糊糊的竟然有一个人的影子。
但是，隔得比较远，还有薄薄的雾霭，所以这个孩童看不清。
“是人还是神仙……难道是鬼么？”
小男孩有些害怕，丝毫不敢有激进的想法，呆若木鸡的停在原地，远远的看着那道影子。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
“哗~”
只见那道身影迷糊了起来，像是变成白色的厉鬼，要冲过来吃了他。
“鬼阿！”
小男孩吓得撒腿就跑，一些臆想的妖魔鬼怪的影子，一下子就出现在脑子里，他立刻就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其实，那只是衣衫被风吹动了而已。
但是孩童被吓到了，根本就来不及思考，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跑去。
“哞~”
老牛疑惑的抬起头叫了一下，旋即继续低着头啃起草来。
这座山上的草确实比别处丰茂很多。
……
太阳渐渐爬到天空正中央，缭绕在山间的雾霭统统被驱散了。
一直宁静的小村子，今天变得喧闹起来了。
传闻。
这座村子不远处的一座山上，出现了一个妖怪，长着血盆大口，还有四只手。
这些话，都是村里放牛的孩童亲眼所见，他遇见了那只恐怖的妖，逃了回来，但是牛被吃了。
由不得人不相信，那孩童眼睛通红，哭哭啼啼，说的有板有眼。
而且，他的牛确实不在了。
中午时刻。
一群青壮带头，拿着锄头镰刀等等农具，浩浩荡荡数十个人，往那座山而去。
一些妇孺之辈站在村口，望眼欲穿，偷偷地垂了几把泪。
“拼了命，也要打死那只吃牛的妖怪！”
“还村子一个安宁！”
“我们是英雄！”
这些青壮有些莫名兴奋，心底深处却有一点恐惧，但是他们都不能表现出来，他们一定要表现的很有胆量，其他人才不会看扁了他们，这在村里很重要。
很快，这群人就来到了这座山的脚下。
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那山顶上，有一个巨大的青色石头，上面似乎还有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个东西，一定就是妖魔了！”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出来偷吃我们的牛，一起去打死他。”
“对，一起上！”
这群人议论纷纷了一番，最终几个身强体壮，热血沸腾的青年领头，提着锄头，开始往山上去了。
等到越来越近，这些人脚步不由得缓慢了下来。
据说，那个东西，有一张血盆大口……
还有四只手……
连一只强壮的牛，轻而易举就吃了……
众人神情紧张，心头慢慢的升起一些不详的念头，但是，他们却都咬紧牙关，不愿退缩，径直往山上去。
十几分钟后，这些人终于来到了山顶。
这时候，他们终于看清楚那青石上一动不动，盘坐着的身影了。
“这个妖睡着了，他的样子真是奇特。”
“他竟敢幻化成妖人的样子，为非作歹，可恶！”
“他醒了后，定然要长出四只手，张开血盆大口，伤天害理，打死他！”
嘈杂的议论声中，有人捡起锐利的石头，砸了过去。
“咚~”
一声闷响后，拳头大小的石头滚落地上，而那青石上一副人间寻常书生打扮的妖怪，毫发无损。
“没有受伤，一点反应都没有，必然是妖了！”
“大家一起上，趁这妖睡着了，一起打死他！”
“保护村庄，我等不能退缩……”
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在其他人佩服和惊讶的神情中，走了上去，举起锄头，狠狠的砸了上去。
“咯……咚！”
锄头被猛地反弹了起来，磕在年轻人的脑袋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口子，血哗哗的留了下来。
“妖怪害人了！”
“大家一起上，妖怪不除，我们永无宁日！”
“打死他！”
年轻人的行为激起了剩下那些人为数不多的勇气，纷纷高举锄头，手持镰刀，冲了上去。
“铿~咚……”
无数的金石相击的声音传了出来，青石上的人，在这些声嘶力竭的攻击之下，纹丝不动，像是一座山似的。
反观那些用尽全身力气的村民，不是锄头断了，就是镰刀上裂开了许多缺口。
“太恐怖了，他的身体不会是铁铸的吧，”
“这个妖怪太强大了，他醒过来，对村子就是劫难。”
“我们真是命苦，村子怎会惹上了这个妖怪……”
很多人喘着粗气，用尽了浑身的劲，却不能在妖怪的身上留下一点伤痕，这让他们开始惊恐起来。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种诡异的恐怖气氛。
“哞~”
就在这时，一声牛叫声传了过来。
远处，一头老牛抬起头看了眼这群行为怪异的人，继续低下头吃草。
“牛老二，那只牛长得好像是你家的。”有人惊愕的出声。
“这牛，应该……不是吧，我儿子说被妖怪……吃、吃了。”一个长得与放牛的稚童七八分像的中年壮汉结结巴巴。
“牛老二，这牛鼻子上套的环，就是我给铸造的，这就是你家的牛！”村里的铁匠颤颤巍巍说话，手里的锤子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而且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哞~”
这个时候，远处牛吃饱了，打了个饱嗝，然后，它低垂着头，亲昵的朝着牛老二走了过去。
“牛老二，你还说这不是你的牛！”
周围的人立刻反应过来，纷纷指责牛老二。
放牛的孩子一定撒谎了！
这时候，这群人再去看那妖怪，就是另一番感受了。
大青石上，书生打扮的妖怪，面孔清秀，肌肤洁白，身形颇为挺拔，一袭白衣，多了三分出尘之气。
“咳咳！这个妖怪看起来，长得和人真像呢，身上没有一点妖魔的痕迹。”说话的人偷偷收起了镰刀。
“话说，我们这穷山僻壤的，不会有仙师来这里修炼的吧？”应话的人，悄悄把手里断成两截的锄头拿到背后。
“这个妖怪，该不会是那些天上飞来飞去的修道者吧？”有人小声的问出了疑问。
众人开始面面相觑起来，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仙师，我错了，我失心疯了，不该用锄头……”最先发起进攻的青年人，一脸惊恐，捂着流血的额头，跌跌撞撞跪倒在青石面前。
“仙师阿，不怪我，都是那牛老二，生了个满嘴胡言的儿子！”有人立马效仿，撅着屁股，跪在地上。
“仙师，我儿子才七岁大阿，你要怪就全怪在我身上吧！”牛老二伏在地上，痛哭流涕起来。
“仙师，您饶了我等吧。”
不一会儿，所有的人都瑟瑟发抖的跪倒在大青石之下。
灵域的仙师，那可是比那些只敢呆在深山老林里的妖魔，更加的不能得罪的存在。
这群人又是磕头跪拜，又是泪如雨下的。
但是，在他们的前方，那只青色大石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就像是逼真的泥塑木雕一般。
这样的情况，到令这些淳朴却无知的村民们，更加揣测不安了。
“仙师，定是生我们的气了。”
“都是我们的罪过，我们有眼无珠，罪不可赦，仙师醒来，一个都逃不了！”
“我们要在仙师苏醒之前，找到补救的机会。”
“仙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日晒雨淋，想必也辛苦，不如我们造起一座亮堂堂的道观来。”
“有理，筑起道观，减轻我等的罪过！”
这个建议一下了得到村民们的一致同意，他们已经人心惶惶了，什么疯狂的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现在，这些村民都很急切，立刻就行动起来。
顿时，原本宁静偏僻的山上，人来人往变得喧闹起来了。
由于村民不敢擅自主张，移动仙师的位置，于是他们就在原地动土施工，开始建造亮堂堂的道观。
他们要造的是一座亮堂堂的道观，伐木填土，工程浩大，这是这个村庄数十年来最大的事情了，数十个青壮足足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
就在这忙碌之中，炎热的夏天渐渐过去。
而凉爽的秋天，即将到来了。
在这辛苦的两个月中，这些村民愈发的敬畏大青石上面的仙师了。
因为，仙师两个月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却丝毫没有变化，甚至肌肤变得更加光滑了，身上那种缥缈的气息也更加的浓郁了。
“真是神人！”有些村民走到仙师周边，只感觉一阵清凉感，心神都不由自主的宁静下来了。
因此，开始有人自发的摆上祭坛，点上香火，虔诚许愿起来。
开始，这只是一小部分的行为，后来竟然衍生到了一种群体行为，每日清晨，都有很多人成群结队，来到这里焚香祈拜。
亮堂堂的道观外面，挂上了一张木质牌匾，青石观。
这座山，也得到一个新的名字，青石山。
每天清晨，青石山上香火旺盛，青烟袅袅，多了几分神仙气。
就这样，又是一个月的时间悄然而过。
这一天。
入秋了。
青石山上一些树木多了些金黄色，吹起了带走夏日炎热的凉风，并不萧瑟，风景很美。
然后。
青石观里，大青石上盘坐的人动了一下，睁开眼睛。
第一百二十四章 菩提子
“这里……我是在哪？”
曹曦睁开眼睛，茫然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古木横梁，以及木质墙体上都刷了红色的漆，混合着新鲜木屑的味道，一派肃穆幽静的气氛。
道观？
“还挺宽敞的，但是，我又没死，为何要被供奉着！”
“看来在炼化九龙匣的期间，发生一些不可预料的事情。”
曹曦有些疑惑，不由得内视了气海。
气海中，一只三寸有余，却只有两指宽的狭长匣子，虚浮在真气海上，不断浮沉，点点明亮的光线，从表面的精致纹路上绽放出来。
“这是九龙匣，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来炼制它，现在，终于小有收获，初步得到了认可。”
曹曦略一思忖，回忆起了这三个月的事情，他一直沉浸在这种炼化九龙匣的玄妙状态当中，收获良多。
不过，在这期间，他对外界的一切事情都没有感应，那些村民对他做的事情，他一概不知道。
因此修道界中，修道者在闭关之时，只会找那些寂静没有人打扰的地方。
否则，太不安全了，极易出岔子。
像曹曦这三个月的修炼，还算幸运，仅仅是碰到了一群力量弱小的凡人，只是被锄头等农具攻击了几下。
因为至尊体神窍的缘故，那些村民们使出吃奶气力的攻击，对于曹曦而言，太过轻飘飘了，连挠痒痒都算不上，反而其中有些村民还受了伤。
但是，假如他遇见的是妖魔，或者是有歹意的修道者，那遭遇可能就会变得非常凶险了。
幸好，三个月里，一切都还算顺利。
曹曦这三个月静心炼化九龙匣，顺带着对道藏的领悟更加的深了，整个人此时都散发着一股宁静淡然，缥缈似仙的气质。
气海中，真气海荡漾生辉，在正中央，大道青莲摇曳生姿，吐露点点神光。
“我现在是六境了，过些时日进入七境，大道青莲又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曹曦想着神窍期上三境，才能掌握的巨大力量，有些心驰神往。
恩？
曹曦怔了一下，似乎有些事情被遗忘了。
“我何时上的六境，破境为何如此神速？”
曹曦皱眉沉思半晌，想起了自己是何时进入六境了。
“凤凰试的最后一战，我在和蜀皇朝刘湛太子的比试突破了，刘湛是一个不错的修士。”
咦？
“我为何要参加凤凰试？”
“打打杀杀的，我可不喜欢？难道我鬼迷了心窍，是为了气海内的九龙匣，去到凤凰试上拼命？”
“对了，九龙匣是我家先生炼制了，我当然要掌握九龙匣，可是……到底是谁告诉我，九龙匣是我家先生炼制的这件事情！！”
曹曦莫名其妙，很多事情细思极恐，找不到答案。
“哗~”
真气海荡漾了一下，一尾五寸长的黑白色龙鲤鱼游了上来，其一身黑白色的晶莹鳞片犹如玉石雕刻，游动起来，就像是一幅融化的水墨画。
黑白龙鲤鱼刚一冒头，就感应到曹曦目光落了过来，连忙慌里慌张的沉入水里，不敢与曹曦对视。
“这龙鲤鱼还是一如既往的顽皮。”
曹曦看着游到真气海深处的龙鲤鱼，面露笑意。
但是，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了起来，脊梁骨上一阵寒意。
“这尾龙鲤鱼长到五寸了，但是，我为何没有一点记忆……炼化九龙匣的这些日子里，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
曹曦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焦灼感，突然间，他又意识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
“我到底是凭借了什么样的运气，才能钓起了一只四寸长的龙鲤鱼！”
“咦！白露号停留在龙门奇景，我似乎钓上来了数尾龙鲤鱼，还有一只七寸龙鲤鱼要做我的宠物一千年，被我拒绝了，我为何能得到一只将要化龙的存在的青睐！”
“还有，我又为何要乘坐白露号符篆渡船前往蜀皇城，因为我想去参加凤凰试么？”
曹曦觉得脑子都快炸了，一个接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充斥脑海。他竭尽全力的想要回忆清楚这些问题。
但是，他没有得到结果，似乎，有一些东西，在炼制九龙匣的时候，被彻底改变了。
曹曦狠狠的摇晃脑袋，努力的抛弃了这些怪异的想法。
“这里又是何处？我此时应该在蜀皇宫的神兵宫之内的。”
曹曦站起身，准备走出道观看一看。
曹曦往前走了一步。
“哒！”
一个圆滚滚的青色菩提子从衣袖间滑下，咕噜噜滚落地面。
一点青芒一闪而逝。
曹曦低下头，目不转睛盯着菩提子，仿佛一道电光划过了乱七八糟的脑海，豁然开朗。
“这颗菩提子，是大佛山上那颗菩提树结出的果实，当时落在了我的头上。”
“那个时候，我求的是姻缘么？”
曹曦喃喃自语，不由呆呆看向气海内的某一处。
大道青莲上，一团散发蒙蒙青光的光团，沉沉浮浮。
这坨光团的模样十分怪异，像是一个梨子，仔细看一看，还像是心脏的模样。
“这是谁给我的？这光团里面似乎蕴含着了不得的力量。”
曹曦只是看了一眼，就在也挪不了目光了。
有一种具有诱惑性的声音在不断告诉他，只要吃了这团东西，境界能突破到一种无法想象的地方。
这种声音叫做欲望。
“吃了她，或许能不止破一个境界，直接进入御罡境都不是难事。”
曹曦甚至觉得，这团青色的东西，所蕴含的力量远远不止如此，超乎人的想象。
那么，现在……我要炼化她么？
曹曦盯着青色光团，陷入了沉思。
最终，曹曦挪开了目光，捡起了地上花生米大小的墨绿色菩提子，再次收入了气海的方寸空间。
“这团青光，或是什么人留在我的气海里的，我还是……等她回来取吧。”
……
此刻，正是清晨，袅袅青雾如同流苏浮在半空中，不断流动，而林木之间都有露水结在蛛网上。
身处大山当中，能感到一股寒意。
去往青石山的路上，事实上，三个月前并没有路，但是发现那白衣的仙师后，走的人多了，就形成了一条路。
几个山下村庄的人成群结队，挎着的竹篮里面，放着一些祭品。
“日日祭拜，想必青石观里的修仙醒来之后，一定会被我等感动，原谅我等之前的愚蠢行为。”
“我等心诚，必然感化仙师。”
“仙师容貌惊人，心胸一定十分宽广……”
这几个人一路上交头接耳的聊天，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青石观的面前。
就在这时。
曹曦一身白袍，从青石观内，迈步走了出来，刚好看见前方来人，便开口问道，
“诸位，敢为此地是何处？”。
“读书人，这里是灵域的南城地界。”一个农夫好奇的看了曹曦一眼，粗声回道。
灵域？南城地界……我果然不在蜀地了……
曹曦目光一凝，不禁问道：“灵域是什么地方，很大么？”
“灵域，当然是充满灵气的地域。”
“灵域当然大，何止亿万里，传说只有那些神仙中人，才可以走得完！”
“听说在灵域当中，可以同时发生干旱，大雪，丰收，播种各个季节的事情，各种神话异闻中的事情层出不穷。”
农夫们抢着回答，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灵域确实大，和蜀地不是一个级别的……
曹曦点头，又问：“那南城呢？也很大么？”
“那是当然，这十万河流，百万大山，可都是在这南城地界内。”一个农夫回应。
曹曦笑着问道：“那南城在什么地方呢？”
“南城在哪，这可说不清了。”
“只听说过南城这个名字，具体在哪，还真不知道。”
“……”
这个问题，可难到这群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民了。
古时候，车马慢，没钱只能一生呆在出生地，生老病死，都在百丈之内。
不够勤快的，连媳妇都找不到。
这天地间，能够真正掌握一定自由的，唯有修道者。
一个农夫推了把身旁的朴素汉子，说道：“牛老二，你去镇上卖过牛，见识多，你给说道说道，南城在什么地方。”
牛老二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
“南城应该在那个方向……不对，好像是在这个方向。”
牛老二马上又换了一个方向，对于南城，他也只在赶集卖牛的时候，道听途说罢了。
看来，他们并不知南城在哪……
曹曦笑了一下，道：“好，我知道了。”
曹曦拱手道了声谢，便准备离开此处。
他开启了黄金瞳神窍，单凭自己，就能找到南城所在。
“南城应该是附近最大的城池，一定有修道者的存在。”
曹曦想着，便迈步往山下走去。
那群村民扭过头，看着曹曦离去的背影，挺拔挺拔的，但是却莫名从中感觉有些孤单。
突然，一个村民出声问道。
“读书人从哪里来？”
曹曦轻声应了一声：“我从蜀地来。”
那村民又好奇的问道。
“读书人往哪里去？”
曹曦怔了一下。
“还不知往何处去……”
……
曹曦走后，这群淳朴的村民转过头，就准备进入青石观里，像往常一般，进行祭拜。
“这个读书人长得清秀，说话却奇奇怪怪的。”
“确实，不过他的脾气可真好，对我们很有礼貌，这可不像别的读书人的傲慢态度。”
“我看这年轻的书生，倒觉得有几分熟悉呢，怕是在哪里见过。”
“咦，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有了一些印象。”
这些人低声交谈着，便走进了青石观里。
顿时之间，他们全部面面相觑，身形都凝固了。
亮堂堂的青石观里，大青石上，空无一人。
“刚才，那书生，好像是从这青石观里走出来。”一个农夫颤抖着说道。
“他是仙师，他苏醒了……他没怪我们，还对我们很礼貌，他，他……”有人结结巴巴，言语都不利索了。
还有人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跑了出去。
但是，道观外，曹曦早就已经失去了身影。
“仙师，他走了！”
这些山下村里的村民都瞠目结舌，手足无措的停留在原地，带来的贵重祭品，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最终，这些人都接受了现实。
青石观里的仙师，定是感受到了他们的虔诚之心，没有怪罪他们之前的不敬行径。
仙师修炼结束，苏醒了过来，永远的离开了这座偏僻的小山，去往更广阔的世界了。
而这座新建起的道观，只留下了一块大青石。
在以后的日子里，青石观会作为传说，被山下的村子一直祭拜，保留了下去。
当然，那只是后话。
此时，这些淳朴的村民心里，有的只有浓浓的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情。
村民们纷纷走出青石观，往山下望去，心里又不由得想起那个清秀读书人的孤独背影。
“还不知往何处去的仙师？”
当真奇怪。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新的时代
灵域之大，何止亿万里。
这片地处东荒中部的无垠大域，自从中州的那座息壤长城被建立之后，多少万年了，一直处于安静和祥和之中。
即便是三个月之前，那场席卷了小半个东荒的陆沉之战，也没有波及至此。
当然，那场属于数位至尊境的恐怖战役的波纹，依旧惊动了灵域的修道界。
在那一段时间里。
曾有骑鲲的老者，立于天际，遮天盖日，遥遥望向远方。
也有传承千万年的修道宗门，自山上涌现黑白两色神光，响起悲切的灵音，传遍四野。
这片大地上，永远流传着无数的传说。
曾有秘闻，在远古的某个黑暗年代里，在某场惨烈的战役中，从九天之上坠下永不腐朽的碎片，隐匿在大山之中。
当然，也有一些奇异的事迹。
曾有一个不借外力，成功御空的御罡境修道者，突发奇想，想要横渡无垠的灵域，前往其他的大域，但是，几年之后，他迷路了。
这是一处充满修道活力的地域，从远古到现在，一直不曾平凡。
广袤无际的大地上，一道白衣的身影，正在快速的前行。
“南城，应当是在这个方向。”
曹曦快速的疾跑，一步能跨越十数丈，充分展现了他身为修道者的强健体魄。
事实上，他开启至尊体神窍，一步跨越的距离，还能更远，但是那没有必要，赶路并不急于一时。
“南城，离这里还有一两万里呢。”
曹曦离开那座古里古怪的青石观后，就立刻开启了黄金瞳。
黄金瞳之下，遥远的距离也只是一堆无用的数字。
当然，以曹曦此时六境的境界，全力催发黄金瞳，也只能看到几万里之外的地方，再远的话，就力有不逮了，瞳孔会有针刺的刺痛感。
“方圆数万里之内，只有那座陈池最为宏大，当是南城无疑。”
曹曦黄金瞳的视线，全方位无死角的扫了一遍，最终看到那宏伟的城墙上的南城二字，这才彻底认清了方向。
这南城周边的广阔地域，大概就是那些村民口中的南城地界了。
南城距离这里太远了，有一两万里的路程，也难怪那些村民不知道确切的位置。
光是一个南城地界，就几乎比整个蜀地还要大了。
然而，事实上，灵域大地之上，像南城这样的地界，何止千万个。
灵域才是真正的修道之地。
“大概需要半旬的时间，我就能抵达南城。”
曹曦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赶路速度，便不再犹豫，牟足了气力，全力赶路。
他的速度很快，犹如白色闪电，放荡不羁的疾驰在茫茫大地上。
“这几天，就暂且放下修行，放松一下……”
曹曦凤凰试之时，不知因为为何缘故，疯魔了一般，拼命用紫竹酒修炼，再加上三个月无间隙的炼化九龙匣，身心有些难以言明的疲惫。
而且，在这种放空心神的疾驰之中，他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空旷之感，就会好上很多。
……
充满灵气的大地上。
无数的人日出而耕，日落而息，满目金黄的田野里，一些农夫在收割粮食，焚烧秸秆，一处处龙卷黑烟升上天空。
不知是何缘故，今年的收成异常的好，远超往年。
因为某些人，某些事情的发生，某些不可扭转的改变，在悄然之间，渐渐影响整个世界了。
世间似乎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而隐藏在这些美好画面之下的黑暗污浊，以及那些为人不知的血和骨骸，会在时间的流逝中，终将被人遗忘。
很多农夫看着手里的沉甸甸庄稼，脸上露出了收获的喜悦，干活就更加的有劲了。
“刷~”
突然，一个疾驰的白色影子冲了过去，带起的风尘，压低了路线上的沉甸甸的庄稼。
等那些辛勤劳作的人们，挺起腰查看的时候。
那道身影已经只剩下了一个芝麻大小的影子。
……
一条大河之上。
“呼~”
幽深的河水平缓的流着，这条河有近百丈宽，偶尔几条游窜的大鱼浮上水面吐个水泡，若隐若现。
一只小渔船在河道上飘荡着，戴着笠披着蓑衣的渔夫正撒着网。
渔夫很老迈，有着花白的胡须，他每日在这条河上捕鱼为生。
最近几个月他的心情很好，因为河里的鱼越来愈多了，个头也更加的大，肉质鲜美，价值更高了。
“哗！”
突然，河上掀起滔天巨浪。
数米高的巨浪当中，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河里另一边冲了过来，那似乎是一个人。
“晃晃~”
巨浪从渔船的一侧冲了过去，使其摇摇晃晃，渔夫一脸惊恐，赶忙扶紧船身。
“啪嗒！啪嗒~”
天上的河水落了下来，像是下了一场大雨，打在渔船上，落在老渔夫的蓑衣上。
等到水面平静下来，船身不再摇晃，老渔夫赶紧扶正斗笠。
“鱼！好多的鱼！”
巨浪过后，渔船上多了数量极多的大鱼，张着嘴，活蹦乱跳的。
老渔夫欣喜若狂，赶紧扭头往后看去。
但是那个白色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了身影。
……
再往前推进几千里。
这里竟然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大雪纷飞，树枝上结了锐利的冰溜，河道里布满坚冰。
不过是一个南城地界，就已经同时显露了四季的景色，实在奇异。
“簌簌~”
积雪自枝头抖落，穿着厚重棉袄的猎户正疯狂的逃跑着，在其身后，一只黑熊正冲破积雪。
猎户喘着粗气，在雪中逃跑，大雪天，他为了生计，被迫上山打猎，却惊醒了冬眠的黑熊。
不知为何，这个冬天里，山里的野兽，比往年要活跃得多。
猎人技巧在高，总会因为一些意外，死在猎物手里……
正如修道者，依道而生，也会因道而死……
“吼！”
黑熊逼近而来，蒲团大的手挥向猎人。
“轰~”
树木折断了，纷飞出树屑洒在空中。
千钧一发之际，猎人躲过了攻击，扑到了远处的雪堆里。
猎人趴在雪里，没有在逃跑了，他知道跑不掉了，黑熊已经来到身后了。
猎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埋身在大山里……
然而，意料之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猎人活了下来。
“隆~”
一道白衣的身影，冲撞而来，在积雪中犁开一条大道，撞飞了黑熊。
“吼~”
黑熊飞出去很远，摇头晃脑站了起来，不甘的低声怒吼了几声，跑开了。
因为，那道疾驰的身影淡淡的看了黑熊一眼，黑熊被吓魂飞魄散，赶紧跑开了。
那不是凡人的眼神……
猎人目瞪口呆，他既被吓得六神无主，也震惊的无以复加。
“我遇到了神仙中人。”
……
再往前几千里。
“呼~”
山崖之上，云卷云舒，缥缈变化成各种奇异的形状。
一个道姑打扮的高挑女子，凭风而立，道袍鼓荡，一身脱俗的超然气息。
“南城阿，我又回来了。”
突然，这个不沾半点粉黛，没有一点俗气的女道士，惊疑了一声。
“咦，有趣的读书人。”
在山崖之下，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带起一路烟尘，往南城方向疾驰而去。
……
世界就是这样，从不会因为哪一个人的消失而停止转动，也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存在消逝，而变换太多。
即便太阳不再升起，所有人依旧还要生活。
所以，有的人要拼命的修道。
因为修道，走到最远，真的可以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改变世界。
半旬之后。
“咛~”
一道白衣的身影停下了脚步。
在他的面前，是一座恢弘的城池，给人震撼的程度，远远超过蜀地之上任何一座城池。
这是南城。
即便是蜀皇城，在南城的面前，也像是一个还没有长开的小孩子，四肢短小，瘦弱贫瘠。
但是，曹曦已经不感到惊讶了，他早就不是那个初见白露城，就惊愕的说不来话的平凡小书生了。
“南城，我来了。”他喃喃自语。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此……
曹曦扬起头，看着南城高达百丈，布满密密麻麻神纹符篆的巨型城墙。
这样的城墙，一定是出自修道士之手，否者要靠凡人的力量，那将是百年，千年的浩大工程……
南城之外，冬雪刚刚融化，雪化成水，从枝头滴落到湿润的土里，一些草的嫩芽破土而出。
初升的和煦阳光洒在大地上，充满了朝气。
大荒世界里，似乎没有四时季节的概念，南城城墙之外，是冬末初春的景象。
“天气很好啊，走到这面城墙之内，我就要开始修炼了。”
曹曦回望了身后的景象一眼。
随后，他内视气海，大道青莲之上，一团青色的朦胧光团，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光团上面，散发着诱人的气息，似乎是在诱惑曹曦吞噬她，又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你就老老实实呆在我气海里吧，我一定会找到你真正的主人的。”
南城巨大的城门之下，读书人打扮的人，白衣飘飘，身上散发着一种修道者特有的出尘气质。
曹曦开始往前走。
初升的朝阳之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这里将是，我修道的新起点。”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南城里奇怪的人
曹曦步入南城，情景骤然一变。
精致的古木建筑错落有致，木质结构的朱红色墙体，尖利的檐角延展向高空，典雅，庄重，古色古香。
街道是肃穆大气的大理青石，风雨吹打，衔接处布满细碎的裂痕，古朴，大气。
一整个上午，曹曦都在热闹的人流中穿行。
“死了，要死了，你是没有头颅的人，马上要死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乞丐看向曹曦，惊恐的指指点点，又笑又哭，不断重复一些言语。
曹曦走到近前，向他询问：“老人家，你在说什么？”
“死了，死了，你快要被砍下头颅，就要死了。”
老乞丐衣衫褴褛，疯疯癫癫，身上散发着难闻的腐臭异味，让人作呕，有几只黑色的苍蝇嗡嗡作响，围绕着飞。
老乞丐眼睛无神，非常害怕，不断倒退，哭哭笑笑道：
“我看到了你被人钉在黑色神山的画面，砍掉头颅，挖掉眼睛，尸山血海……”
“你……”曹曦惊疑不定的看向他。
“你就要死了，头颅要被砍掉了，快逃吧……”老乞丐好像非常惧怕曹曦，蜷缩身体，不住地倒退，跌跌撞撞的冲进人流中。
曹曦听得头大如斗，心中有些发寒，他联想到了白露江上六大奇景的水神庙中，那口古井中映照出来那副恐怖画面。
人群一阵喧闹，纷纷避让一身恶臭的老乞丐，深怕与之碰触。
“死乞丐，乱撞什么！”
“一身晦气，滚远一点！！”
不一会儿，身上带着馊水般隔夜味道的老乞丐，就消失在拥挤的人流中。
曹曦不由得对旁边一人，问道：“这位兄台，可知道这老乞丐是何人？”
那人上下打量了曹曦一番，应答道：“外乡人？这老乞丐疯言疯语，在南城乞讨了十几年，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人，你别瞧他这般可怜。
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处，这老乞丐平日里尽喜欢指着人说些晦气话，如今连愿意施舍他的人都没了，也不知道这些年是如何活下来的。”
曹曦点头，不置可否，总觉得这老乞丐不是一般人，意有所指。
但是，这老乞丐身上没有一点修道的气息，道藏白玉小人也没有给出危险的警示。
老乞丐只是一个凡人。
曹曦此刻是六境修为，修炼的又是堪比大圣经的道藏，神识远超同境之人，要在他眼皮子底下隐藏气息，最起码也得是神窍境巅峰，甚至是御罡境的修士才能做到。
不过，若是那种级别的修道者，即便是因为某些不可抗拒的原因而疯了，也势必会得到很多人的礼遇，不会凄惨到这种地步。
“我准备在南城逗留一段时间，有足够的时间去探寻这老乞丐身上的秘密，不必着急与之接触。”
曹曦对那疯癫的老乞丐留了几分心思，准备日后再看。
继续往前走，渐渐的竟然来到了一处街道，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修道者了。
南城当中，类似蜀皇城的凤凰古街的街道可不止一条，很多地方都可以看见修道者，屡见不鲜。
曹曦不动声色，并未着急忙慌的与此地的修道者交谈，他跟随几位修道者，走进一间有颇多修道者聚集的客栈。
“这间客栈，在售卖类似紫竹酒的灵酒。”
曹曦一走进客栈，就看见那些修道者的食桌上，摆着晶莹剔透的杯子，盛放溢着醇香灵气的酒液。
而且，那些桌子上，摆放在陶瓷碟子的珍馐美馔，也冒着几乎凝成实质的灵气，如云似雾。
曹曦一走进来，立刻就有殷勤的店小二迎上来。
“这位客官，请问是楼上雅间，还是要一楼的位子？”店小二弓着腰，毛巾披在肩头，眼睛咪成一条缝，非常热情。
“一楼就行，最好是靠窗的位子。”
曹曦扫了一眼客栈的布局，他自然是要留在一楼，视野开阔，方便探听一些消息。
而且，这种为修道者提供服务的客栈，也不知道具体的消费水平如何。
楼上雅间可能要另外花费，太高的话……嗯，曹曦现在小有身家，足有十七枚青玉钱，也是承受的起的。
跟随着店小二，走到一处靠窗的角落位置。
店小二用肩头的毛巾抹了几下干净的桌子，曹曦随后落座。
“客官，这是本店的菜单，您且看看。”店小二紧接着又殷勤的递过来一张木制菜单，上面是水墨小楷字体。
曹曦接过去，扫了一眼。
“白玉灵液一杯……十二枚白玉钱。”
“血芝酒一杯……二十枚白玉钱。”
“地心浆液一杯……二十枚白玉钱。”
“……”
是的，这里的灵酒是按杯售卖的，一杯的分量半口就能喝完。
自然不是客栈里的酒不够卖，而是这些酒的价值太高了，若要是按壶售卖的话，一壶酒就得要数枚青玉钱，比得上一件低级灵器了。
一顿饭，吃掉一件灵器，没多少修道者财大气粗到这个地步。
而且，要真的一次性喝上一壶灵酒，大多数的修道者，绝对承受不住这些灵酒的强大劲道，醉是小事，要是气海受损才是不可挽回的损失。
因此，一小杯的量恰当好处。
不是每个修道者，都像曹曦这样，修炼的是堪比大圣经的道藏。
菜单上的每一种灵酒都有不同的效果，比如白玉灵液取自名贵的玉石之中，能让饮用的修道者心灵澄澈，快速入定。
又如血芝酒，十棵百年以上的灵芝，才能炼制出来一滴，具有填补气血，洗精伐髓的神效。
再如地心浆液，取自地心，如同一团涌动的岩浆，无比炽烈，可以加快修道者学习火部绝学的速度。
曹曦视线在菜单上扫动，继续往下。
下方则是一些菜品的名字。
“紫气东来……二十五枚白玉钱。”
“十三青峰……三十枚白玉钱。”
“南天门……三十枚白玉钱。”
“……”
曹曦看的很迷糊，他是第一次来修道者的酒楼，不是很懂，便主动询问店小二，这才明白这些名贵大气的菜名的含意。
紫气东来，是一种紫色灵米蒸出来的粥。
十三青峰，则是十三根苍翠欲滴的灵草，修道界中的食物，可以精确到以根来计算。
南天门，额，一勺碎玉精华摆成了一道虹门的弧形，不提也罢。
不过，单从这张菜单上来看，当初在九天之上，经历补天之祭时，陆沉道士的老驴曾说要请曹曦吃最贵的灵草，仔细一想，其实老驴也还是挺大方的。
只是，人吃草的话，就算是灵草，还是显得有些奇怪。
花里胡哨的菜名……曹曦合上菜单，看向店小二道：“先来一杯白玉灵液，还有十三青峰，不够我再点。”
小酌一杯酒，品上一根灵草，十足惬意。
从来没有吃过草，今天尝试一下。
“客观稍等片刻，马上就上菜。”店小二躬着身体，应声离去。
等候的时间总是觉得漫长，曹曦又是独自一人，更显的无聊。
曹曦一边听着远处其他修道者的闲谈，另一边闲着无事，看到桌子上摆着两册阴阳宫的榜单，便若无其事的翻开其中一册阴阳宫的榜单。
这是一册最新的榜单，日期是上个月的。
灵域之内，关于修道界中的讯息流传，远比偏远的蜀地快捷的多，看到的阴阳宫榜单都是最新版的。
“哗~”
曹曦手指微动，翻开第一页。
第一页之上，依旧是至尊榜，依旧只有一个人。
浩然天尊，陈清源。
但是，这一期的至尊榜上，却有一些描述，不再是一片空白了。
“斩道的至尊，不折的脊梁，人族的最强者。”
第二页则是飞仙榜，又被叫做陆地神仙榜。
统共一百人，最前的十人之中，依旧是那些老面孔，中州的五位传奇，以及一些仙门榜上有名的巨无霸宗门出身的大道修士。
当然，如今的次序，也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五位传奇之一的东皇朝歌，首次跌出了前十。
据说东皇朝歌，在三月前那一场鲜有人知晓具体原因的东荒陆沉之战，受到了一些无法弥补的伤势，难以恢复，实力大跌。
如今朝歌在陆地神仙榜第四的位置，由魔门九道中的自在天的宗主，阳间鬼帝顺势接了上去。
“此时飞仙榜排名第一的，是九幽山上九幽宫的魔皇邪九幽，而第四又是魔道的人，魔道气势嚣狂，等到浩然天尊走到生命的尽头，这人间弄不好，要出大乱子。”
曹曦尚不知道浩然天尊陈清源为何斩道，据说和东皇朝歌一般无二，也是因为三月前的那场东荒陆沉之战。
但是，那场陆沉之战，很多修为高深的修道者连直视战场都很困难，更不用说探寻其中的原因了。
所以确切的真实原因，暂时还不被世人所知。
曹曦知晓人族修士斩道，虽能爆发一时之力，但是最多只能苟延残喘十几年的时间，就会死去。
若是在这期间发生战斗，使用使用真气的话，这短短的时间还会急剧减少。
“希望我能在浩然天尊最后的十几年里，掌握足够的力量，成功走上至圣山，争取和他见上一面……”
曹曦再次翻过一页。
这第三页是渊龙榜，比陆地神仙榜要低一级。
但是，能够进入这张榜单的，都是人族真正的中流砥柱。
如果将陆地神仙榜上的修道者，比作不出世的隐藏强者，只在最后的关头出现大杀四方。
那么渊龙榜中的存在，就是世间真正意义上的的主角，或是主宰一方大域，或是充当年轻修士的护道者，又或是建立无数生生不息的宗门等等……
能进入渊龙榜上的人，基本上都是所在大域称王称霸的最强者，已经完全成长起来，没有了半路夭折的顾虑，只要按部就班走下去，大道可期。
等到成功飞仙后，就将是世界的执掌者，逆天改命，举手抬足打碎星辰，成为五位传奇那样的大修道士，可以制定规则，将在神话传说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记载。
曹曦视线扫视这渊龙榜单，经过下方某一行时，略微停顿了一下。
渊龙榜第九十二：谢吞
传承：灵域，离恨天宫
境界：金丹境巅峰
简介：骑鲲的贤者，灵域的最强者，离恨天宫的宗主，活了一千年的大修道士……
关于一位金丹境巅峰可以书写的事迹太多了，完全不是几行字可以叙述的完的。
但是，真正让曹曦瞩目的，是这位离恨天宫宗主谢吞，竟然是一位灵域的修道者。
“修道者进入御罡境开始增加寿命，到了金丹境，甚至可以活到一千岁，不过要想活得再久些，就得到飞仙境了。”
除去特殊情况，金丹境巅峰修士的寿命，平均是一千年。
“也就是说，这位养了一只鲲兽，灵域的大修士谢吞，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曹曦继续往后看，直到看完，都没有再发现关于灵域的内容了。
接下来，曹曦翻开另一本小册子。
“这一份榜单，日期是三年前的，为何这册阴阳宫的榜单会被留下来？”曹曦面露不解之色。
“仙师，是第一次来到南城，对南城还不熟悉吧？”
就在这时，店小二托着白玉灵液和十三青峰，走了过来，正巧看见曹曦疑惑的翻着这册榜单，便好奇的出声。
曹曦笑着问道：“这一册三年前的榜单，难不成与这南城颇有些渊源？”
“这是自然。”店小二放下吃食后，便熟练的在小册子翻过几页，面露自豪之色，飞快指着一处道：
“这一位仙师，可是从南城走出去的人，是我们南城的骄傲！”
曹曦闻言看过去，只见那一行写着。
雏凤榜第二十八：苏锦
传承：灵域，离恨天宫
简介：女冠苏锦，道主命神窍的拥有者，灵域离恨天宫的嫡传弟子，天资非凡。
曹曦看了一遍，却发现苏锦并不在如今的雏凤榜单之中，便疑惑问道：“这女冠苏锦，已经成功晋级金丹境了？”
店小二神色一变，紧张回道：“并未。”
曹曦又问道：“那如今的雏凤榜上，为何不见了她的名次？”
店小二闻言，脸色迅速黯淡下去，没有了眉飞色舞的神采，闷声道：“苏锦仙师三年前出了一些变故，境界大跌，但是，她依然是我们南城的骄傲。”
曹曦点头，不在继续发问。
这女冠苏锦跌落境界，消失在雏凤榜的缘由，必然曲折，但是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对南城本地人而言。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看来这南城当中，隐藏着很多秘密，远比蜀皇朝要精彩有趣的多……曹曦抑制住了心中的好奇，开始品尝面前的白玉灵液和十三青峰。
“哗~”
他举起琉璃酒杯，抿了一小口亮晶晶的白玉灵液。
顿时感觉触感清凉，口鼻之间传来温润之感，五感六识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澄澈了很多，进入了一种空明的状态，就像是炎炎夏日间，往身上浇了一桶凉水。
这种状态很是奇妙，让人头脑莫名清醒，此刻，不管是入定修炼，还是感悟绝学，都能事半功倍。
这是一种类似于曹曦盘坐在九天带来的杂草蒲团上的状态，玄妙非凡。
但是，这增益的幅度肯定远远比不上杂草蒲团，天差地别。
“这白玉灵液的口感还是很不错的，与紫竹酒截然不同，就像在嘴里含了一块香甜的冰块。”
一分钱一分货，光凭这味道，白玉钱就花的不亏。
“恩?”曹曦在细细品味，正准备用筷子夹一根灵草，突然扭过头，看向不远处一张食桌，眼光一凝。
“看你妈的阿！老娘一刀劈了你！”
冷冽的刀锋裂开空气，传来一声清亮的龙吟声。
第一百二十七章 锦绣苏家
“噗嗤！”
冷冽的刀锋划破长空，青色龙影缠绕上偃月刀，劈开了客栈，一分为二。
道器神窍，青龙刀！
地面自高挑女子关月的脚下裂成缝隙，延伸至客栈之外，扑起的灰尘滚上空中。
高挑女子关月一身青色精致简短的甲式劲装，露出修长有力的大腿，晶莹的小腹，半抹酥胸，大片的雪白肌肤让人恨不得眼珠子都掉进去。
“铛！”
关月重重落下比她个子还要高上三分之一的青龙大刀，刀柄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洞，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熟透了带有力量感的致命诱惑气质。
“你的狗眼，看够了么！”
扑起的灰尘散去，一只霞红色透明大钟布满裂纹，大钟内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大汉，双手艰难抵在大钟的表面，两只脚下陷进地面。
道器神窍，金玉钟！
“你这不要脸的女人，穿的暴露，想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你有种就砍死我！”
光头大汉声嘶力竭，全身的真气从两掌之间蔓延出去，疯狂填补金玉钟上的裂纹。
“昂！”
关月拔起大刀，一条青色龙影从刀身蟠龙吞月图案上冲出来，张开利爪，再次缭绕上凛冽的刀锋。
青龙刀神窍！
关月倒拖青龙偃月刀，修长的身躯一步跃上高空，一个凌厉的翻转姿势，腰间青色甲裙翻飞如孔雀开屏，弧月般的刀锋再次划破长空，当空落下。
“铛！”的一声。
炽霞色的金玉钟从中裂开，切口平整，光头大汉自额头往下，出现一线笔直的血色。
金玉钟神窍被一刀劈碎了。
关月一只手扼住光头大汉的喉咙，举至半空，另一只手横起青龙刀，泛青的寒冷刀锋抵在光头两眼之间。
“刚才的话，我还想听，给老娘再说一遍！”
场中气氛凝固如死水。
光头大汉吓得脸色惨白，大口喘着粗气，他意识自己只要再多说一句话，眼前的青龙刀锋会毫不犹豫劈开他的头颅。
关月嗤笑了一声：“当你是个多有种的男人，想要睡我可差得太远了。”
关月转过头，冷冽的眼光环视一周，目光接触者，纷纷气息一窒，埋下脑袋，避其锋芒。
同时，这一道目光也扫过曹曦。
这女人带劲……曹曦偏过脑袋，夹起一根如葱般的清脆灵草，开始尝试草的独特味道，怡然自得。
关月转回头，眯起眼睛，锋利泛青刀刃轻拍光头大汉的脸颊，冷声道：
“现在告诉我，南城苏家在哪里！”
光头大汉还没来得及回话。
“哗！”的一下，低着脑袋的其他南城修道者，都一齐抬起头，诧异的看向打扮火爆的高挑女子。
曹曦心中一惊，也不由得抬起头，打量四周突然变的怪异的情景。
“原来锦绣苏府，在南城这般有名。”关月眼中闪过寒冷的光，道：“那么，你要不要告诉我，苏家的位置在哪呢？”
光头大汉一脸冷汗，眼珠子惊恐的四处乱看，颤抖着不肯发声。
关月呵呵一笑，刀锋缓缓用力，印上光头大汉的脸颊，“噗”的一声，切割出一道血痕，刀刃继续深入。
“刀、刀小心点！我说，那闹鬼的苏家在南城锦绣古街。”光头大汉眼睛布满血丝，感受到死亡的临近，毫不犹豫说出了苏家的地址。
当光头大汉服软后，很多南城本地的修道者，都对其怒目而视。
“要是所有的修道者都像你这样没一点骨气，人族迟早要完。”
关月眼神不屑的松开手，青色龙影仰头长吟，偃月刀随之化成一道道光彩融入掌心，她转身离去。
“咚！”的一声，光头大汉滑落到地面，抹着额头上冷汗，看向关月离去的充满诱惑力的窈窕背影，眼神变得凶狠阴鸷。
关月走到客栈门口，顿了一下，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又转过身径直返回。
“斩草要除根么？”曹曦看见高挑女子回来，很好奇她接下去的动作。
光头大汉一见这情形，立马吓得魂飞魄散，哭出声来，手脚并用，不住往后退去，惊恐大声求饶：“不要杀我，我错了！”
在光头大汉的裆部，渗透出难闻的液体，眼神里只剩下哀求之色。
然而，关月只是经过光头大汉，连嫌弃的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就跨越了过去。
“啪！”
关月走到客栈掌柜面前，扔下一只钱袋，袋口处依稀可以看见里面有数量不少的白玉钱。
客栈掌柜惊异的望向面前的钱袋子，他是一个低级修道士，发生打斗时没敢说话，怕遭受无妄之灾，挨上一刀。
“这算是我赔给客栈的。”
一句话说完，高挑女子不在停留离去了。
“这女子行事还算周到，有几分侠士风范。”曹曦暗自点头，对着穿着暴露的高挑女子有了几分奇异的好感。
生活不是小说，一场争斗打坏了东西，按照道理是要赔偿的。
不过，修道者大多行事横行无忌，自诩高于规则道义，要真的不按理行事，也不能拿她咋办。
这一场争斗只是一个小插曲，虽然精彩，但很快就平息下去。
高挑女子关月离去了。
而光头大汉也自觉没脸呆在这里，捂着脸上的血口子，飞快的爬起来，消失不见。
几个勤快的店小二连忙上前打扫残局，而这间被一分为二的客栈，等这一波客人走后，也准备暂时歇业。
曹曦嚼着一根酸不溜秋的灵草，一嘴的灵气，故作随意的对一旁的年轻店小二问道：
“店小二，这南城苏家是什么地方？”
店小二停下打扫的动作，小声回应道：“客官，您是第一次来南城吧？”
“今日上午才到南城。”曹曦点头。
“那就是了，您要是南城的人，肯定会知道南城锦绣苏府的鼎鼎大名，这苏府不仅是城里的首善之家，更是上过雏凤榜单的苏锦仙师的家族，可了不起了！”
曹曦闻言，沉思道：“方才，我听那人说，这闹鬼的苏府在锦绣古街，却不知这闹鬼又是何故？”
年轻的店小二脸色有点不自然，道：“这闹鬼一事，就不是我这凡人能够议论的了，只是听说锦绣苏家一到晚上，就不太安宁。”
“既然闹鬼，为何不除之？”
曹曦听得很疑惑，南城中修道者这么多，而且似乎都对这苏府颇有好感，却为何会放任素有善名的苏府一直闹鬼。
店小二叹息道：“苏府出了一位女冠苏锦，苏府主人又乐善好施，素有豪侠之名，当然有不少能人异士自发前往驱鬼，但是十几年了，苏府还是老样子。”
曹曦不再询问，世上古怪之事数不胜数，南城的诸多修道士都没办法解决苏家的事，他自己身上的事还多的很。
道藏的后续修炼篇章，无头的命运，气海内的青色光团，将来的至圣山之行等等，这每件事都很麻烦，毫无头绪，暂时他可不想去趟南城苏府这潭浑水。
店小二继续洒扫地上碎裂的砖石，嘴里在低声嘀咕着一些话语。
“幸好再过几个月，苏锦仙师就要从离恨天宫回南城了……离恨天宫那般厉害，传说是从九天之上掉落下来的……苏锦仙师在离恨天宫求道二十载，此次回来，当能解除闹鬼之事……”
曹曦听着这些话，敏锐的捕捉到了几个不同寻常的字眼……九天坠落的离恨天宫，这个宗门的名字起得有点意思的……
“店小二，苏府是在锦绣古街？”
“阿，是的。”店小二连忙抬起头回答。
曹曦喝掉琉璃杯中最后一点白玉灵液，站起身走出客栈。
看来，这闹鬼的苏家，是必须要走一趟了。
……
南城有千万人口居住此地，城池范围足有上百里，街道错落交叉，数不胜数。
但是，锦绣古街只有一条。
傍晚时分，曹曦来到南城的锦绣古街区域。
“哗~”
无形的凉风吹过街道，卷起尘土，天还未暗，街上已无人行走，一片萧瑟感。
“这条街除了苏府的人，早就没有其他人住在这里。”
曹曦走在荒凉的街道上，事实上，不仅这条锦绣古街上无人居住，就连附近的几条街都是空无一人，房屋里面空荡荡黑漆漆一片。
他问路之时得知，苏家虽然被闹鬼之事侵扰了二十年，但因是祖宅，不便搬迁，便豪掷千金把附近十几条街都买了下来。
“塔塔~”
曹曦的步子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远远瞧见雾气沼沼，隐着一处古老府邸。
走到近前，只见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白玉阶梯满是雨打后的落英，门前四株弯弯曲曲苍老槐树。
抬头望去，悬着一块庄严肃穆的匾额。
“锦绣苏府。”
曹曦只是扫了一眼这苏家府邸，便有阴冷压抑，沉闷幽暗的感觉。
“此地必然有妖异。”
曹曦略一思忖，便开启了黄金瞳神窍。
“刷！”
似金色星辰落下凡间，带来破除虚妄的力量，他的瞳孔中映照出苏府的真实情景。
顷刻之间。
苏府之内，雕梁画栋，亭台水榭，莲池涌泉，廊道石径，几乎所有的地方都缭绕着一抹黑色的雾气，冰冷晦暗，传出凄凉的悲泣之声。
“苏府几乎已经完全被妖气吞没了。”
曹曦微微皱眉，发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不对劲，如此浓重的妖魔之气，为何不见一只真正的妖魔？”
他来回扫视整座苏府，金色的眼光刺穿了所有的黑暗，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妖魔藏身之处。
“古怪，实在古怪，苏府之内，竟然没有妖魔的存在。”
最终，曹曦熄灭金色的瞳孔，不在白费气力。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
“一是苏府之内真的没有妖魔作乱，只是地域特殊，风水不好，地脉被污染，阴暗之气倒涌而出。”
若只是风水不好，那倒也简单，找个道家修士，画几张符篆，做几场法，就能驱除地脉污秽之力。
但是，苏府闹鬼之事，十几年依旧存在，那就肯定不是这第一种情况了。
“二则是，苏府内藏着一只实力强到恐怖的妖孽，威力莫测，能够抵挡黄金瞳的窥视。”
但是，这第二种解释要成立的话，可能性也很小，因为想要完全抵挡黄金瞳的窥视，就是御罡境的存在，也不一定做得到。
毕竟，黄金瞳可是曾在眼部神窍榜单上，排过第一不朽的传说。
“究竟会是什么原因呢？还有我此刻要选择进入这苏府么？”
曹曦不由的沉默下去……苏府中生活了不少凡人，都安全的居住了十几年，我进入苏府，小心一点便可，大概没有危险吧？
然而，修道界中什么都可不怕，却往往最怕那个不确定的大概！
就在此时，曹曦身后突然刮起渗人的凉风，传来阴恻恻的尖利声音。
“读书人～你来此地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三更鬼敲门
曹曦眼皮一颤，心生警惕，转过头来，沉声道。
“你是谁？”
说话的是一个管家打扮的人，五六十岁的模样，身形消瘦，面容枯槁，一副非哭非笑的衰败神情。
“我是苏府的二管家，布施粥米回来，你又是谁？”
二管家个子要比曹曦矮上一个头，瘦不拉几的，但是让人感觉恐怖的是，就这样一个显露老态的人，刚才悄无声息间，就来到了曹曦身后。
曹曦甚至是在这二管家靠近背后的那一刹那，道藏小人引发预警，这才意识到有人来了。
曹曦闻言，面露微笑，心中警惕不减半分，道：
“我听说锦绣苏府上，有闹鬼之事，想来看看我能否解决。”
二管家上下打量了曹曦一番，两撇小胡子翘起来，道：“返老归真，你是御罡境的修道者？”
曹曦摇头，道：“不是。”
二管家诧异道：“那你是上三境巅峰的修道者？”
曹曦再次摇头：“也不是。”
因为修炼道藏的缘故，他完美无瑕的道藏气海具有各种神效，一般修士根本就感应不出来半点信息。
只有高境修士，才能窥探一二，很显然，苏府的瘦小二管家不在高境修士之列。
“那真是奇了怪哉，我这个九境神窍修士，竟然半点看不穿你的修为高低。”二管家露出一个自以为亲和的难看笑容，道：“你到底是几境的修士？”
“六境，只是修炼的道法有遮掩气息的功效而已。”曹曦轻松地回应。
二管家先是点头，马上又叹息的摇头，道：“那你跟我来进府吧，我先在府内给你安排个住处。”
这次轮到曹曦感到奇怪了，就这么简单让我进了苏府，不怕是歹人？
曹曦没有轻举妄动，沉声问道：“二管家，你就不怕我进入苏府为非作恶？”
二管家转过头，面容肃然道：“连我这个管家都是九境修士，我家老爷更是御罡境，会怕你这个六境?”
曹曦听到这话，转念一想，又道：“但是二管家，你如此轻易就放我进府，还要为我安排住处，做这些事情，不用请示你家老爷么？”
二管家解释道：“早就习惯了，像你这种热心肠想要解决府上麻烦的修道者，一个月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而且，老爷早就不管俗事多年，如今这点权利，我这个二管家还是有的。”
“原来如此。”曹曦闻言点头，便不再犹豫，跟在二管家身后，走入苏府。
苏府极大，占地广阔，亭台阁楼，连绵不绝，几乎有整个蜀皇宫那么大了。
不过仔细一想，也理应如此，这座府邸的主人是御罡境的大修士，而且这里还出了一个在离恨天宫求道，并且名列过雏凤榜单的女冠苏锦。
曹曦跟在二管家身后，由小门进入，然后穿过长长的廊道，走过几条石径小道。
这一路走来，他发现一件非常奇异的事情。
苏府之内，几乎每一面墙体，每一扇房门窗户，每一根梁柱，都撰写了密密麻麻的符篆，这种密集的程度，远胜于抵御妖魔进攻的南城城墙。
“想来这苏府为了解决闹鬼之事，也是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
曹曦在心里暗自嘀咕，边走边看，没有贸然提出问题。
很快，他们便来到一处联排的小型庭院之前。
“道友，你先在这间院子里住下一宿，若是想要探寻府上的鬼魅作乱之事，不妨等到明日白天也不迟。”二管家从袖中取出一枚古铜钥匙。
“也行，这就谢过二管家的招待了。”曹曦接过古铜钥匙，拱手道了声谢。
“道友不必客气，这是我的分内之事”二管家连忙虚扶起曹曦。
瘦弱的二管家最后慎重的告诫了一句。
“道友，切记三更以后，千万不要走出厢房，就是有人敲门也不要开，一切事情，等到天亮之后再说。”
“我会注意的。”曹曦不置可否的点头。
随后，二管家便告辞离去了。
“说的话神神秘秘。”曹曦转过身，走进庭院。
这座庭院布局较为雅致，一颗苍老的古槐树下，摆着石桌，桌上有精美茶具，周围摆放几张石凳，有朴素安静的氛围。
他信步走了进去，用古铜钥匙打开庭院内厢房的门。
虽是独自一人，但没什么好害怕的，毕竟已经是掌握力量的修道者。
而且，这附近的几处雅致庭院当中，都亮着明晃晃的烛火，表明有与他相同身份的外来修道者住在里面。
曹曦一路走来，还敏锐的感受到了两股白日遇见过的修道者气息。
一股如刀锋般锐利，一股如大钟般稳固。
“啪~”
房门被打开，曹曦走了进去，指尖用真气提高温度，点燃桌子上的蜡烛。
“嗤！”
明亮的火焰燃起来，照明厢房内的所有空间，灯芯噼里啪啦的燃烧，红色的油缓慢的流淌下来。
厢房内的一切东西都很干净，桌子上纤尘不染，角落里没有集聚的灰尘蛛网，这间庭院经常有奴役打扫。
曹曦脱去布鞋，盘坐在干爽的木床之上，回想着进入苏府内一切事情。
“二管家态度颇为和善，是九境神窍修士，他似乎知道一些关于闹鬼的事情。”
“一路走来，苏府内的奴役并不多，也可能是天黑的缘故。”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是牲口的血肉味道，但是，我此前黄金瞳所见，苏府内并没有是死人。”
“而且，某些梁柱墙体上的符篆出现了严重的损坏，苏府并不如表面上所见的那般平静。”
曹曦揉了揉眉心。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二管家最后的告诫是什么意思？三更以后，不要开门，是有鬼么?”
苏府之内很多疑点，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层层抽丝剥茧，不难发现背后的秘密，那为何十几年了，还没得到解决？
并且苏府的主人，可是一位御罡境的修士。
曹曦发现了很多疑点，却更加的疑惑了，所幸不在去想。
“反正我来在苏府，本就不是为了闹鬼之事，等到女冠苏锦回来后，与之见上一面，询问关于离恨天宫的消息。”
从九天之上掉落下来的宗门，有点意思的……
很快，曹曦摒除杂念，快速入定。
“嗡~”
气海当中，白玉色的道藏小人开始缓缓沉浮，散发出敕令一般的力量，吸收着四方天地中的灵力，化为一条条肉眼可见的溪流，填补着气海中的空虚，以及开疆拓土，提高修为。
凤凰试的某一日晚上，他曾经借用一枚六问地黄丸强行破境，进入五境。
六问地黄丸虽说男性修士服用，完全没有弊端。
但对曹曦而言，其实还有一份不利之处的。
因为借用了不少外力，因此，他的五境之稳固程度，最终也只能算得上巅峰。
这永远比不上修炼道藏，水到渠成的破境来的稳固，因为道藏破境的话。
可以达到巅峰之上的巅峰！
此刻两者差距虽然不显，但是一个完美无瑕，一个终究是有了微弱的瑕疵。
而到了修道路上某些重要的关头，例如神窍期的最后一步“九莲”，御罡境的最后一步“熔炉”等阶段，这种微弱的瑕疵，便会被无限放大，成为极大的隐患。
当然，对于一般的修道者，根本不用考虑这种事情，能成功破镜，便是谢天谢地，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但要是想在修道路上走的更远，想要获得越境而战的力量，这些小细节，就是必须要考虑的事情了。
书上说，万丈楼高，源于筑基之底，这是有道理的。
只有最底下的筑基材质足够稳固，楼才能筑起百丈，千丈，万丈，十万丈高。
按照常理而言，曹曦的五境应该是出现了小瑕疵。
但是此刻，曹曦的五境却依然是巅峰中的巅峰。
“这是破六境之时，那团青色光芒的一缕光辉的作用。”
“青色光团固然有逆天之效，却不是我的，日后，绝对不能在动用了。”
“我要加倍小心，能靠道藏破境，就靠道藏破境，不怕多花时间，坚决不借用外物。”
“昂~”
精致古朴的九龙匣在气海内沉浮，紧闭匣口，表面的线条纹路朴实无华。
因为九龙匣品秩太高，完全不是曹曦现阶段可以使用的，三个多月的时间，他也只是初步得到了认同，离完全炼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但是，经过这几天不断的探索，曹曦已经弄清楚，如何使用它了。
“我如今可以强行催动九龙匣一次，使其匣口微张，爆发出超过神窍期的巨大力量。”
当然，代价也很大。
曹曦当场就会受重伤，而且九龙匣，会因此沉寂数个月的时间，中断两者的联系。
“虽然代价难以承受，但是好歹我也因此掌握了一间大杀器，可以当做最后的底牌。”
……
与此同时。
夜幕下的苏府，正中央的一间庭院内，身形瘦小的二管家提着灯笼，恭敬站在门外。
“老爷，今日府上又来了三个修道士，两男一女，皆是独自一人前来，为了闹鬼的事情。”
“高挑女子先来，青龙刀神窍，九境修为。”
“随后来的男子，金玉钟神窍，八境修为，似乎与先来的女子有间隙，不止一次与我提了那女子在城中打探苏府的事情，我搪塞他几句，未给与明确答复。”
“最后来的是一个读书人，神窍不明，据他自己所言，六境修为，我觉得可能隐藏了境界，我在他身上感到了一种危险感。”
“我已经明确告诫了他们三人，三更后别开门，但是，他们估计不会去听，而且想听也听不了的，应该熬不过今晚，明早我会去给他们收尸。”
二管家顿了一下，继续低声说着一些言语。
“另外，今日我在城门口，以及城北思悔古街布施粥米，并未直接施舍银钱，因此有些乞丐领了粥后，情绪不高，说了些关于小姐的难听的话。”
九境修为的二管家说完话，低垂带着褶皱的眼皮，提着灯笼，安静的在门外等待苏府主人的答复。
“刺啦~”
灯笼里蜡烛在燃烧，昏黄的光芒透过灯笼纸印在墙体上，点点斑斑，忽明忽暗，像是张牙舞爪的鬼魅。
过了很久。
黑暗幽深，没有一点光明的阴暗房间内，传出来沙哑难听的声音。
“我知道了……”
……
时间很快流逝。
到了三更时分。
莲子一般的月亮挂上夜空，洒下皎洁的夜辉，但是，这洁白的柔和光芒却照射不到苏府之内。
因为不知何时，整座苏府已经被浓重翻滚，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气所淹没。
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
寂静无声的庭院厢房内。
曹曦清秀面孔一片宁静之色，在入定修炼，巩固六境的修为。
“汩汩~”
耳边传来浪潮一般的声音，有一些液体般的东西，轻轻撞击厢房的墙体。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重，让人作呕。
“啪啪~”
门被轻轻敲响了几声。
曹曦眼皮一跳，想起二管家离去时的慎重嘱咐，便不予理会，继续修炼。
过了一会儿。
“咚咚！”
门再次被敲响，频率相较第一次急促了很多，力量也大了不少，门板剧烈颤动。
曹曦依旧当做没有听见。
几分钟后。
“轰轰！读书人，我找你找得好苦呀~”
门板疯狂震动，弹落呛人的灰尘。
曹曦“霍”的一下睁开眼睛，走下床铺，气海内道藏小人在疯狂地颤抖，发出急烈的警示音。
曹曦抽出布满灵气的朝露长剑，猛地拉开房门。
“还有完没完！”
“咿呀呀~”
怪异的声音中，裹挟着惨烈血腥味的风灌了进来。
第一百三十章 黑暗逝去，苏府主人
女子尖锐的下巴在夜色下泛着寒光，漆黑的眼瞳里没有一丝生气，也没有任何情感。
但是，就这平常的一眼目光，就让曹曦遍体生寒，感到了死亡的气息。
“嗡！”
道藏小人猛地震颤了一下，将整个气海空间震得摇晃不止。
不好！
曹曦瞳孔骤然一缩。
曹曦与女子对视，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我的灵器长剑因为你损坏了，过来和你说一声。”
女子伸出柔软的舌头舔弄黑色的指甲，发出戏虐的声音。
“我听到了，然后呢？”
“没关系，我不怪你，我会再买。”
曹曦毫不犹豫，掉头就走。
曹曦走在荒草丛生的小路上，没有回头，步履沉重，半点不顾背后寒冷锐利的刺痛感，径直往木槿树林外走去。
此刻，他的脑袋真正的清醒了。
曹曦在遇见这只有眼白的女子之前，以为自己黄金瞳神窍一开，已经摆脱了疯狂的嗜血冲动状态。
其实并没有，他依然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影响，做着疯狂的事情，并且浑然不自知。
事实上，曹曦冲动的打开房门，走出庭院，道藏小人就开始颤动不止。
但是幅度不大，被他“选择性”的忽略了。
直到此刻，生命受到致命威胁，道藏小人才爆发出最强的警示音，猛地颤动了一下，曹曦的头脑才因此完全恢复清明。
“这女鬼哪是实力不够，偷偷隐藏在这里，完全就是我实力低，压根没看穿她的境界！”
曹曦这时才终于惊觉，在苏府外开启黄金瞳神窍扫视之时，没看出破绽的原因。
当时，他看见那些从地下升起黑气，有两种猜测。
一是苏府的地脉被污染，成为凶恶之地，二是苏府隐藏了一只最少是御罡境的妖魔。
“不是全猜错了，而是全猜中了！”
“就是这只女鬼，将整个苏府污染成了妖魔之地，而是这必定是一只御罡境的大鬼，连同为御罡境的苏府主人也无可奈何，放任其逍遥了十几年。”
这一点，从这里的地域一张符篆也没有，就可以看出来。
这罪魁祸首的女鬼，其实一直就生活在苏府之内，苏府内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他们不敢来此地刻画符篆！
很快，曹曦走出破败不堪的木槿树林区域，再次身处万般符篆笼罩的安全区域，这才抹掉额头上的冷汗。
那只恐怖的女鬼没有离开木槿树林追上来。
同时，曹曦也小心翼翼的，中断了轻微颤动着的九龙匣的联系。
“一个不小心，差点死在这里，不过幸好，我还有先生炼制的九龙匣作为底牌，对上那女鬼也不是毫无抵抗之力。”
“不过，那女鬼挨上九龙匣匣口微张一击，会死么？”
“要是九龙匣一击之下，她死不掉的话，我就会死的很惨……”
曹曦无法确定凭借自己现阶段的实力，究竟可以催动九龙匣几分力量。
因此，他清醒过来后，半点不犹豫，很干脆的逃，不，战略性转移了。
朝露长剑损坏的事情，先往后放一放，也是可以的……
……
木槿树上的血色的花开不败，带着妖异的美感。
没有眼白，眼眶里一片漆黑的女子收回横在半空中的手，黑色的尖锐指甲摩擦发出咯吱的金石之声。
在曹曦转身离去的一刹那，她伸出了手，穿透了层层空间，直接出现在曹曦的背后。
但是，就在锋利的指甲将要撕裂曹曦后背的那一瞬间。
一股无比磅礴，浩然至贤的气息从曹曦的体内觉醒了。
“那股力量真是让人作呕，是来自儒家的力量么？”
人世间，向来是儒家的一点浩然正气对鬼物压制最大，连道家的神罚雷术，佛家的地藏慈悲也逊色一分。
“很久没遇见这种危险的奇妙感觉了。”
女子晃荡着雪白的两只腿，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嘶嘶~”
木槿树林中，传来低沉的嘶鸣之声，水桶粗的黑色大蟒游荡了出来。
黑色蟒蛇昂起前身，立起头颅，吐出交叉的蛇信，亲切的舔着女子的手心。
“呜~呜~”
夜空之上，一袭空荡的小孩衣衫，飘落下来。
小孩衣衫跪在女子旁边，两只灌满空气的衣袖弯曲，贴心的捶着白的晃眼的大腿。
过了一会儿。
“还有一个呢？怎么没来见我。”
女子言语冰寒，望向苏府内莲池的地方。
“原来是被一个女人缠住了，我亲自过去……算了，今晚我还是安生一点，已经被他警告了一次……
再忍耐几个月就好，姐姐就要回家了，到时候，我再陪你们所有人好好玩玩，都要死……”
黑暗当中，女子黑色指甲轻轻敲击墙面，脸上浮现一抹残忍至极的笑容。
……
曹曦按照原路返回，看着遍布视野的各种妖鬼之物，心有余悸。
“一进入苏府，就受到那女鬼的力量影响，是那空中的血腥味在发挥作用，我大意了。”
“冲动果然是魔鬼！”
小心翼翼的避开妖鬼，既然已经清醒过来，那就没必要横冲直撞，一身戾气了。
万事好商量，商量的不满意，道理讲的不合心，那再比一比谁的剑更快，拳头更硬。
要是比不过的话，那就先逃，不，先战略性转移，山高水长，来日方长。
很快，曹曦走到苏府为外来修道士安排休憩的庭院区域之前，停下脚步。
前头，拖着偃月刀的高挑女子关月缓缓走来。
“咕噜噜~”
关月把一颗孩童的头颅当做皮球踢，骨碌碌的在血水中滚动。
她看到曹曦，一脚踩住孩童的头颅，孩童流淌血泪的眼睛正对曹曦。
“你竟然还活着？”
关月身上湿漉漉的，混杂着血迹，眼瞳中依旧泛着诡异血丝，青色精短衣甲上有着数道锐利的划痕，一手拖着偃月刀，另一只手上攥着半截幽绿的水草。
“侥幸而已。”曹曦微微颔首，问道：“你受伤了？”
“在莲池遇见了只大妖，没打的过。”关月扬了扬手里断裂水草，笑道：“不过她也不好过。”
曹曦注意到关月眼中的诡异血丝，轻声道：“你的状态不对，需要我帮忙么？”
关月指了指眼睛，眯起眼睛，舔着嘴唇道：“你说这个？我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但是我很喜欢这种状态，让我浑身颤栗，感到莫名的快感！”
曹曦不置可否。
随后，两人不再交谈，本来就不认识，相互交错身形后，各自离去。
曹曦前往休憩的庭院。
关月没有返回，她还要去找妖鬼战斗，这种状态之下，只想要疯狂的战斗，杀一个妖鬼，身心远远无法得到满足。
疯狂的女人。
刚走出不远，曹曦想起一事，突然转过身。
关月感应到目光注视，皱眉转过头，与曹曦对视，不由得嗤笑道：
“咋的了，偷看我的背影，看上我了？心里面觉得我屁股挺，胸脯大，想上我？但是，你这副读书人的纤弱体魄可满足不了我！”
曹曦闻言瞠目结舌，欲言又止，着实体会了一把这女人的豪放之态。
最后，曹曦摇头道：“你小心点，苏府有些地方，比你想的要危险。”
身条很好，也很露，但你这个女人，有点自恋的，我是堂堂读书人，时刻恪守礼仪，出于行走江湖的道义，好心提醒你几句，仅此而已……
曹曦这样想着，很快转过头，不在停留，往属于自己的那间庭院走去。
关月也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不屑的嘀咕着：“装什么正经读书人，眼睛还不是往老娘的胸脯里钻，到底是看了一眼……”
关月说着，突然感到不对劲，低头瞄了眼露出来的深深雪白沟壑，怒气冲冲道：“你他妈的，就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是不是个男人！”
“呜呜~”
黑暗中，有鬼物发现了她的踪迹，张开獠牙。
关月眼眸里血丝亮的吓人，抬起偃月刀，冲了上去，青色龙影发出愤怒的咆哮声。
……
不管夜晚的苏府多么阴森可怕，白日还是要到来。
“昂！”
雄鸡唱晓，一抹白光自地平线亮了起来，照亮四野，大日缓缓升起。
妖鬼退去，锦绣苏府重新有了色彩，不在灰暗。
“兹拉~”
曹曦推开房门，走出厢房。
庭院里，年轮数不清的粗壮古槐树倒在地面，地面无数坑坑洼洼的洞，墙体上有长剑和利爪划过的深深沟壑。
但是，那些倒地不起的寿衣尸体，已经随着黑雾和血水的消失变得一干二净。
空气中，依旧飘溢着微不可闻的血腥气。
很快。
有苏府的人赶来这里。
身形瘦小的二管家带着一群奴役，来到庭院。
二管家先是指挥奴役收拾残局，将任务一一分配下去之后，他走到曹曦面前。
“道友，你昨夜三更后打开了房门，与一些妖鬼发生了战斗？”
曹曦点头，道：“昨夜不知为何，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忘记了二管家的告诫，走出了庭院，不过我遇见的妖鬼并不强，侥幸活了下来。”
二管家闻言，笑道：“这可不是运气，道友有那份实力，自然不惧我府上的小小闹鬼之事。”
二管家在府上呆了几十年，深切的知道这些妖鬼的实力，最差的也有上三境的力量。
二管家刚刚经过高挑女子关月的庭院，那青色短甲的女子也活了下来，但是，她是一个九境修士，一夜战斗，依旧浑身浴血，受了很多恐怖的伤。
另一个八境的光头大汉，则消失不见，尸骨无存。
而这个年纪轻轻的读书人，不仅活了下来，还没受半点伤害。
他果然藏拙了，不可能是六境的修士！
如此一比较，二管家觉得曹曦，比那九境的关月还要强上不少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曹曦昨夜从头到尾，就只进行了一场战斗，从诡异的木槿树林返回庭院后，便一直死守房门，寸步不出。
都没怎么战斗，又如何受伤？就是差点死掉了……
曹曦和二管家一番简短交谈后。
二管家面容严肃，看向曹曦，沉声道：“道友，我家老爷想要见你一面。”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符阵禁天，女鬼压床
苏府正中央，苏府主人的庭院门口。
“道友，我家老爷就在里面，请进。”
曹曦走入这座庭院，他没看见背后，二管家意味不明的眼光。
步入其间。
这里可比曹曦休憩的那座庭院大得多，黑瓦白墙，檐角飞伸如斗，绿叶芭蕉伸出墙头，灵光四溢。
曹曦绕过具有镇压风水之效的古老照壁，进入庭院。
“这口古井，有点奇怪。”
院落正中央，是一口干涸古井，九根布满符篆的紫色粗壮锁链，一头扎在井中，另一头则插入地底。
九条紫色锁链，加上表面的奇异符篆，似乎构成了一幅威力强大的符文阵法，在镇压着某样恐怖的东西。
因为此刻不便探索，曹曦快速经过这口古井，行至厢房门口。
“咚！咚！咚！”
敲了门三下。
“苏家主人，我来了。”
苏家主人名叫苏正神，在二十余年就已经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御罡境修道者，为人刚正不阿，仗义疏财，数十年如一日，在整个南城地域有豪情侠心之美称。
不过最近的十余年里，苏正神因为某些隐晦的原因，渐渐淡出了南城修道界，终日呆在苏府内，寸步不出。
曹曦在门外一会儿，将要心生不耐之时。
房门突兀的打开，传来了平和中正的男人嗓音，并不沙哑刺耳，反而让人如沐春风。
“小友，进来吧，我等你很久了。”
曹曦不疑有他，挺直腰板走了进去。
房间内布置典雅，角落里青花白玉瓷瓶插花，降香紫檀木桌椅，墙上挂仙鹤衔日图，正中央一座两耳三足青铜青铜炉焚香。
这房间内的每一样东西放在凡间，都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
“嗤嗤~”
两耳三足青铜炉焚着不知是何材质的香料，冒着青色的烟，让人心中莫名安宁。
这烟的味道，有点奇怪……曹曦闻着空气中的清香之味。
“小友，品一品我泡的茶。”
苏府主人苏正神面容方正，眼睛深邃，肌肤如玉，白衣如雪，黑色长发披肩，有一种修道者特有的飘然风采。
苏正神盘坐与茶桌之前，将刚刚泡好的茶摆放在白玉托盘上，御起真气递了过去。
“啪~”
“多谢。”曹曦接过陶瓷茶杯落座，毫不顾忌，开始小口啜饮，顿时满口生香。
虽然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但是苏正神素有美誉，而且一个御罡境若想对他图谋不轨，以力压人，轻而易举，实在多此一举，使用在茶中下毒的低劣手段。
苏正神洗净双手后，微笑看着曹曦小口饮用茶，声音温和道。
“小友，我今日邀请你前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当然，小友若是不想回答，我也不强求。”
曹曦看向他，轻声道：“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我也有一些问题不解，想要劳烦道友为我解惑。”
苏正神道：“自然可以。”
曹曦放下茶杯，正色道：“那便请道友先问。”
苏正神也不客气，当即问道：“道友昨夜去了那片木槿树林区域？”
“我昨夜误打误撞，确实去了那里一趟，还遇见一个恐怖女鬼，我怀疑那女鬼与苏府的闹鬼之事脱不了干系。”曹曦淡然回应。
“小友可曾看清那女鬼的模样？”苏正神再次发问。
曹曦沉思半晌：“并未，模糊一片，我实力不够，看不清女鬼的面容。”
苏正神轻轻点头，双手拢在袖中：“我想问的问完了，小友可以问你的问题了。”
曹曦没料到苏正神的问题这么简单，不过这样正好，现在到了他发问的时候了。
曹曦问道：“道友，可知道府上这闹鬼之事，究竟是何原因？”
苏正神眼神古井无波，温声道：“知道一些，但是涉及府内私事，不便外传，就不与小友细说了，你还是换个问题吧。”
曹曦点头，脸上没有丝毫不快，也识趣的不在问这个问题。
他转而指向挂在墙面上的一幅美人画，问道：“道友，这位女子，可是前往离恨天宫求道的苏锦道友？”
“正是小女。”
“我听闻苏锦道友近期会返回南城，却不知确切的时间是何时？”
曹曦对于苏锦的好奇程度，可是远远大于苏府的闹鬼之事。
从九天之上掉落下来的离恨天宫……
远古神话中，青牛妖皇的寝宫兜率宫，所在的远古妖魔天庭第三十三层禁地，就叫做离恨天……
苏正神答道：“不出意外的话，小女会在三月之后，抵达南城。”
曹曦笑着解释道：“我本来想通过苏锦道友，前往离恨天宫求道，如今看来，我还得在苏府上叨唠三月了。”
苏正神摆摆手，豪爽道：“无妨，莫说三月，便是三年也可住的。”
接下来，两人闲聊了会儿。
曹曦便告辞离去。
他想问的与可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另一些疑惑，估计也得不到答案，便干脆不去问。
曹曦走到门槛处，突然像是记起某事，身形一顿，猛地扭过头，随口笑问道。
“道友，这青铜炉里焚的是哪一种香料？气味不错阿。”
苏正神蓦然抬起头，眼光闪烁望向曹曦，过了一会儿，轻笑出声：
“不是什么名贵的香料，这是气味比较独特罢了，小友若是好奇，稍后我让二管家取几两给你。”
曹曦摇头拒绝：“只是觉得这香味很好闻，既是寻常之物那就算了，我不焚香的。”
随后。
曹曦大步流星离去，快速经过有九根紫色锁链的古井，穿过那面镇压风水的古老照壁。
曹曦脸色骤然阴沉下去，嘴里还残留着茶水的苦味。
“昨夜那女鬼，除了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为何与女冠苏锦容貌一般无二？”
“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寻常修道者自然看不清那女鬼的模糊容貌，但是曹曦有黄金瞳，照世间万物，看的一清二楚。
“缠着九根锁链的干涸古井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为何远比别的地方浓郁？”
“这九根锁链连成法阵，又在镇压什么东西？”
“还有最诡异的一点，那焚的香料味道固然清香，似乎有奇异的效果。
但是，我闻着，却为何像是人尸骸的味道！”
曹曦走出庭院，神色重新变得平静淡然，笑容和煦。
二管家木桩一般，死气沉沉的等在门口，看见曹曦出来，立马迎上去：“道友，怎么样？”
曹曦瞥了他一眼，淡然道：“你家老爷待人很温和，我们闲聊了一会儿。”
二管家点头，没有追问，转而道：“你昨夜住的庭院正在修整，我给你换一间庭院。”
曹曦自然答应，能住新的，当然住新的。
“塔塔~”
二管家引路，曹曦跟在后面，两人往前走去。
经过半夜的妖魔狂欢后，苏府遭受了很大的破坏，到了白日，那些妖鬼之物虽然消失不见，但是他们造成的伤痕却遗留了下来。
不少奴役聚在一块，正熟练地修补重建倒塌的建筑。
但是，某些横梁大柱，墙体门窗上的符篆损坏了很多，这显然不是凡人可以解决的了。
符篆阵法，一向是道家修士所擅长的手段。
曹曦经过一处廊道之时，看见一位仙风道骨的玄袍道士，正在横梁大柱间勾画着崭新的符篆。
廊道上的横梁大柱上，有被庞大身躯碾压过的痕迹，沿途的符篆都化成了灰烬。
曹曦心中猜测，这是那条几十米黑色大蟒游过造成的破坏。
“哗～”
中年道士神色专注，执七星鹤羽笔，落下神墨，笔走龙蛇，于大柱之上绽放“敕令”神华。
曹曦颇为好奇的望着道士勾画符篆，从补天之祭返回人间后，这是他第一次遇见修道者画符。
曹曦问道：“二管家，那道士是何人？”
二管家笑着回答道：“这是三管家，擅长符篆之道，这府上所有的符篆，都是出自他一人之手，他的符篆水平在南城地域，可都是数一数二的。”
“三管家的符篆有几分神韵。”
曹曦驻足看了会儿，发现这道修身份的三管家，确实有两把刷子，画符又快又稳，成品率极高。
约莫画符四次，可以成功……一次。
千万不要以为这概率很低，修道界中多得是尝试十次百次，也难以成功一次的例子。
九天之上，陆沉道士能以雷灵神血做符，瞬息而成，品秩极高。
但是不要忘了，陆沉道士是以“符篆雷术，横压万道”闻名的不朽之地道始山的道子，整个人间也找不出来几个比他道修天资更高的人了。
“不过，陆沉道长不止一次的称赞了我的画符天赋，很显然，我在这符篆一道很有前途。”
“可惜，我至今还没有接触过符篆领域，等空闲下来，一定买几本符篆图录学习学习。”
曹曦这样想着，望了眼举手投足，风姿缥缈的三管家，又不由得打量着身形瘦小，容貌磕碜的二管家。
三管家仍在壮年，而二管家已经老了，不断衰败。
“道友，怎么了？”二管家注意到曹曦的目光。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苏府之内，能人异士真多。”
曹曦笑着解释，心里却想……二管家，你可是比这三管家少了太多的神仙风范……
“那是当然，我家老爷何等风华的人物，豪情侠心之誉，名冠整个南城，自然让无数人心甘情愿，投其麾下。”
二管家闻言，以为曹曦被苏府的实力折服，语调也不由得欢愉了几分。
随后，曹曦与二管家离开此地。
画符一事，涉及隐秘，长时间窥看，不是礼貌的行为，可能被人误以为是在偷学。
“嗤~”
大柱之前，三管家眼中金芒一闪，手中七星鹤羽笔猛地滑落，连上“敕令”二字的最后一点。
一点金色神光自这道符的尾端回溯往上，骤然点亮整个符篆。
符成了！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这最后一道符篆只是引子。
“嗤嗤~”
紧接着，耀眼的五色神光顺着这根大柱蔓延过去，横梁之上，屋檐之顶的无数符篆，依次被点亮。
几个呼吸之间，这条长约百米的廊道中，光芒大放。
“呼~”
成片的符篆连接而起，构成一方自成小天地的符篆法阵，威势何止大了数倍，神光惊人。
三管家道袍飘逸，五岳观束发，在符篆光芒之下意气风发。
“我这画符结阵的手艺，就算让你们窥看几天几夜，能掌握的住一点皮毛么？”
三管家亦是九境神窍巅峰修士，只不过，比起年老衰退的二管家，要更加的强，刚才自然感知到曹曦与二管家，在远处注视这边。
这又怎样？
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这画符的技艺被人偷窥了去。
画符，是要依靠天资的！
南城地域的人都知晓，锦绣苏府之内的三管家，符艺高超，天资无双，可以名列南城地域第四。
这前三位，都是活了上百岁的老古董了。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御罡境的苏府主人苏正神，曾在私底下，不止一次的感叹。
若非苏府闹鬼一事耽误了三管家，单论在符篆一道的造诣与成就，就是南城前三名符篆高手加起来，也压根比不上他！
士为知己者死。
这二十年内。
正是三管家独自一人，以九境神窍期的力量，滴水石穿，夜以继日，画满了整座偌大的苏府。
以符篆结阵，小阵结大阵，以符阵之力笼罩苏府天地，勉力禁锢住了那只黑瞳无眼白的御罡境女鬼。
使之不可离开苏府半步！
……
夜晚，星稀月明。
曹曦盘坐在新的厢房的床铺上，安心修炼。
白日里，二管家给他换了一间庭院后，便告辞离去，出府主持布施粥米，救济穷人的相关事宜。
苏府之内一共三位管家，二管家主持府内大小俗事，乐得清闲，三管家负责画符，一心问道，至于那位神秘的大管家，曹曦暂时还没有遇见。
而曹曦与二管家分离后，便开始漫无目的在偌大的苏府之内闲逛起来。
他数次遇见穿青色暴露衣甲的关月，同样在苏府内来回探查。
只不过，关月每一次看他的目光都是奇异中带着愤怒，让曹曦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曹曦还在不同的地方，看见道士打扮的三管家，勤勉修补损坏的符篆，一手符篆结阵的浩大之景，璀璨夺目，极富震撼力。
曹曦大半天的时间，除了极个别不便查探，或者不能踏入的地方外，将苏府剩下的地域走了个明明白白。
心中对于如今苏府的情况，也有了几分揣测。
“繁花似锦如烈火烹油，火中取粟易为人作嫁！”
很快，三更时分到来。
沉睡的妖鬼之物，将要苏醒，群魔乱舞。
曹曦闭目养神，一心二用。
一边分心修炼道藏，增长修为。
“以我如今修炼的速度估算，想要破开六七之境，晋升上三境，最少还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
“而我从青牛村筑基开始，一路修炼直到现在，统共也不过五个月的时间。”
“不急，慢慢来吧，走的稳一点……。”
另一边，曹曦御起纯粹的道藏真气，在瞳孔之内，与那不断攀升的诡异血丝征伐搏杀，保持清明。
既然已经有了防备之心，便不再那么容易中招了。
“哗哗~呜呜~”
门外，浪潮一般的血水不断拍打，一些妖鬼隐匿在黑暗中，发出魅惑至极的哀嚎声。
“嘎吱！嘎吱~”
整座庭院在黑暗的雾气中不断颤抖摇晃，像是要碎裂一般。
“哗！”
猛的一声神音，如雷声隆隆，无数线条在墙体门窗上亮起，然后汇集到一起，形成一张符文阵图，其光惊人，抵御黑暗的攻击。
“呜~”
门外的声响渐渐平息下去，一些妖鬼久攻不下，哀鸣着离去了。
曹曦脸色平静，依旧在静心修炼，头脑清明。
并未像第一夜那样，还没等到符篆之力彻底激发，便冲动的打开房门，破坏了符阵的完整性。
很久之后。
门外的诡异之声彻底消失。
“咯吱~”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门被推开的刺耳声音。
曹曦微不可查的皱起了眉头……这是哪种妖鬼的力量？竟能影响我出现了幻听？
“咿呀呀~”
蓦然之间，曹曦闻到了一股馥郁温热的香气，他感觉自己沐浴在温暖的泉水当中，耳边是女人清脆的笑声。
迷迷糊糊，眼皮上传来冰凉软糯的触感，亲吻般的温润感一路下滑，舔舐到了自己唇边
糯湿的温润感在自己唇上逗留了许久。
曹曦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股细腻触感中微微颤抖。
软糯之感继续往下，在他的脖子上来回滑动，同时一只冰凉的小手伸入他的衣襟腰腹之间。
曹曦的脑海一下子炸裂开来，第一次罕见爆了粗口。
“操！”
黑暗中，响来一声寒冷的剑鸣声。
残损的朝露灵气长剑亮起，毫不停留，一剑穿胸而过！
第一百三十二章 隐秘
曹曦猛地睁开双眼，将要喷出火来，慌忙拉起散乱的衣衫。
“你因为自己是鬼物，就可以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么！”
黑瞳无眼白的女子，一脸痛苦，捂住插着朝露长剑的胸口，踉跄后退。
“你这狠心读书人，我好心好意让你快活，你却要杀我，我要死了！”
女子摇摇晃晃退到墙角，雪白大腿微屈，跌坐在地面，缓缓闭上眼睛，歪下脑袋，纤细的手无力垂落地上。
“赫~”
曹曦深吸一口气，真气海微漾，毅然与古朴九龙匣建立莫名联系。
“昂~”
九龙匣缓缓震动，浩然至贤，磅礴无比的力量将要苏醒。
这女子不禁侮辱了他的身体，还想要玩弄他的智商！
须知，士可杀不可辱！
破损的朝露剑区区中级神窍灵器，能够刺穿她的身体，已是难以想象的奇迹，怎么可能杀的死一个御罡境的鬼物？
“咿呀呀~我演的不像么？你激发气海里那股儒家的力量干什么？读书人你不学好，有鞭尸的喜好？”
女子睁开眼睛，安然无事的站起身来，洞穿她的朝露剑从中间腐烂，断成两截掉落地面。
女子胸口黑色的血液快速蠕动，几息之间就愈合伤势。
“你不要装疯卖傻，也不要把我当成傻子。”
曹曦冷冽出声，气海内九龙匣古朴表面上，开始浮现九条虚幻真龙图案，游荡咆哮，整个真气海因此紊乱，像是要碎裂一般。
有惊人的光从曹曦的身体上迸射出来。
女子赞同的点头道：“哦~这样阿。”
女子脸色变冷，气质重新变的阴寒无比，像是一位阴间的王者俯瞰众生，漆黑的眸子看向曹曦。
“停下来吧，你那体内的东西固然强大，但是你发挥不出其万分之一的力量，勉强使出来的攻击杀不死我，而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有事请你帮忙。”
“有事就说。”
曹曦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整个人却在缓缓向前走去，拉进与女子之间的距离。
现在还不是发起进攻的最好时机，匆忙与九龙匣建立的联系也不稳定，不一定能完全锁定这女子的身形。
他只有一次进攻的机会，必须一击必中。
“读书人你靠近我干什么？你还想我亲你？还是说你抱了必死的心，也要来杀了我？”
女子倚靠在墙上，好奇的盯着曹曦的动作。
曹曦闻言脸色微变，却没有做声，坚定地继续往前走。
十步以内，九龙匣就可以锁定女子的气息。
三步之内，九龙匣的力量会一瞬间从气海中爆发出来，最少也是御罡境的一击，可以正面击中女子，发挥最大化的力量。
“算了，你想死的话，我就成全你。”
女子眼神冰冷，抬起手刚想发起进攻，突然间，又不知为何放下了手，轻声道。
“读书人，我来是想赔你那把剑的，你不想要了么？我带着善意而来，你为何不肯听我说完所有的话。”
曹曦没有理会她。
女子继续说话：“我接着说，你听完了，再决定要不要莽撞的对我出手。”
“如果你最终还是决定出手的话，那就来吧，我给你一次杀我的机会，我不会反抗的。”
十步以内了……曹曦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轻松的微笑，一种浩然般的浩大力量，在无形当中完全锁定了女子的气息。
“如果我说苏府的所有人都是坏的，坏到了极点，只有我一个是无辜的，你敢相信吗？”
“他们恶毒，拿我的尸骨焚香，所以我无法接近，也无法攻击他们。”
“他们卑劣，画满符篆，把我囚禁在苏府木槿树林，让我死不了，也无法自由。”
“他们贪婪，用锁链束缚我的尸身，要把我炼成一只听话的祸，成为手里掌控的武器。”
“十几年前，苏正神想要窃取我的神窍鬼主命格，亲手杀了我。”
六步之内了……曹曦坚定的往前走。
九龙匣汹涌澎湃的力量激荡不止，道藏凝练出来的六境完美气海承受不住，一些边角处四分五裂，九种不同的龙吟声，透过他的身体，传了出来。
这是远超神窍期的力量，一定可以对寻常的御罡境造成致命打击。
女子挺起胸脯，张开手臂，黑色锋利的指甲扣进背后的木制墙体中，她缓缓闭上眼睛，最后说道。
“苏正神是我父亲，苏锦是我的姐姐。”
三步了……曹曦选择停了下来。
大气磅礴的九龙匣缓缓平息下去，璀璨的光芒消失。
曹曦面无表情，盯着只有三步之遥，人不人鬼不鬼的年轻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扑闪着黑色的长睫毛，轻声道：“苏小锦！”
曹曦脸不由得黑了下去：“真名！”
“这就是真名阿，你不相信？好吧，我叫苏绣，锦绣苏府的绣。”
这才是锦绣苏府的锦绣二字由来。
姐姐道主命，妹妹鬼主命。
这两种都是极其稀有的命格神窍。
如今一个是灵域最惊艳的年青一代修士，入过雏凤榜。
另一个成为恶鬼，在一府之地跌爬滚打，满身腐臭。
曹曦平静看向这只叫苏绣的女鬼，问道：“你说的这些话，我能相信几句？”
黑瞳无眼白的苏绣疑惑道：“我说的全都是真的阿。”
曹曦无奈的摇头：“算了，问你也不会说实话，我只希望你说的这些话里，有一两句能是真的。”
事实上，只要这鬼主命的苏绣说的话里，有一句是真的，他就没法做到问心无愧，与之发生你死我活的战斗。
总不能因为这个女子，亲他摸他侮辱他，就与之拼命吧？
在心里恨恨的想一想，嘴上说一说无伤大雅，要是仅仅因为这样就要杀了她，太过霸道。
总而言之，曹曦现在，无法简单的把她当做一只妖魔来对待了。
对妖魔可以不讲一些道理，但对人不行。
“以前的时候，我总是认为，人就算是坏到了极点，也是比妖魔要好上许多的。
后来，我接触修道界多了，才渐渐的发现，妖魔只是凭借本能吃人杀人，就像人吃鸡鸭，奴役牛马，自古如此。
而有些人却能因为利益欲望而丧心病狂，堂而皇之为非作歹。
只这一点上，人是比妖魔还要恐怖的。”
女鬼苏绣脸上划过一抹妖艳的笑意，黑色的尖长指甲，搭上曹曦肩头，笑道：
“读书人说的好有道理，你看我都这般可怜了，要不你就好心帮帮我脱离苦海，用你体内的那股力量，去杀掉苏正神，夺回古井下镇压的东西。”
曹曦“啪！”的一声，直接拍掉苏绣的手，断然拒绝。
“不可能，我杀不了苏正神，也不会去杀，更何况，昨夜你还想杀了我，我不可能帮你。”
昨天夜里，他闯进木槿树林，要不是果断与九龙匣的联系，早就在那指甲比剑还锋利的手下命丧黄泉了。
那股如芒在背的寒意，让人心惊胆战，难以忘记。
女鬼苏绣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尖声刻薄道：“都说读书人道貌岸然，无情无义，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你见之不救，比苏府内的那些人好不了多少！”
曹曦沉声回应：“随你怎么想，现在我要修炼了，你离开这里吧。”
世上不平之事多了去了，难道他是老好人，要见一个救一个？
要是实力允许的前提下，曹曦当然不介意做那澄清玉宇，横扫天下的快意之事！
但是，显然此刻实力不允许，非亲非故，那么他就不可能平白无故一腔热血，为了这个素不相识的女鬼去拼命。
而且这个女鬼也不是什么善茬，好不到哪里去。
女鬼苏绣见状，连连冷笑：“我彻底弄坏了你的灵器长剑，还需要我赔么？”
曹曦摇头：“不用了，我本来就要换一把剑了。”
女鬼苏绣转头就走。
曹曦回到床铺上继续修炼，过了很久后。
一丝血液从他嘴角无声的流下来。
刚才，他准备强行开启九龙匣的力量，虽然中途放弃了，但依旧受到了难以言明的巨大伤害。
道藏气海差点崩裂，至尊体神窍蕴养过的坚韧体魄表皮下，无数细小血脉爆裂，五脏六腑也受到了力量的冲击，无比疼痛。
无法想象，若是真的强行掌控九龙匣，曹曦自身会遭受到何等的巨大伤害。
这件由上代儒家天尊随手炼制的道器，还是要慎用。
不过此刻。
曹曦盘坐在床铺上，倒不是在想这些事情。
他的脑海里划过很多人。
身形瘦弱，一脸老态的二管家；白衣胜雪，泡茶给他喝的御罡境苏正神；苦心铭刻符篆，风姿缥缈的三管家。
还有青色衣甲，行事豪放的关月；惨死的光头大汉；一到三更就出现的无数鬼物……
“虽然人心难测，但是他们之中有些人，怎么也不该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
“这女人十句话里，最少有七句话是假的，剩下的三句也是半真半假，添油加醋，言过其实。”
曹曦这样想着，脸色愈发难看下去。
突然间，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她除了自己的身份这件事情，其他的话都是假的呢？”
……
“嘶嘶~”
黑暗的大地上，黑色大蟒朝木槿树林区域游荡过去。
黑瞳无眼白的鬼主命苏绣，两条雪白大腿笔直，玉足踩在黑蟒的头颅，缓缓前行。
此刻，在她的身上，完全没有了面对曹曦的幽怨哀弱之态，整个人冷冰冰的，身上的邪恶气息，简直比漆黑的夜空，还要黑暗的多。
“读书人就是好骗，也太嫩了，不过装得可伶一点，三言两语，就让你对苏正神，还有整个苏府起了猜忌。”
“你体内的那股儒家的力量，我用不到，他们也别想借用！”
女子苏绣黑色的尖长指甲如刀一般，拨弄着猩红的嘴唇，想起那清秀读书人慌乱起身的样子，刚才她就是凭借这些许小小手段，就让那个读书人丢盔卸甲，方寸大乱。
“不过，年轻的读书人，我说的那些话里，十句还是有四五句可信的。”
清脆的声音渐行渐远。
黑暗当中，腐臭的风吹得更加的烈了。
……
第二日，清晨。
天刚放亮。
曹曦离开苏府。
苏府里的秘密太多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就像是一团幽深的潭水，看不清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风云诡谲。
苏府里的人肯定不至于像女鬼苏绣一面之辞说的那般恶毒不堪。
但是，他们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刻意隐藏了一些秘密。
曹曦仅凭自己这两日的所见所闻，就已经有几分猜测了。
但是，他决定不趟苏府的这潭浑水了，他对苏府而言，终归只是一个过客。
而且，苏正神与女鬼苏绣都是御罡境，两个神仙要打架，凭他的实力，暂时也掺和不进去。
现在，曹曦要一心做自己的事情了，他要在南城找一个人。
“稀里古怪，胡言乱语的老乞丐，你会在哪里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惊破
南城很大，容纳了千万人口，一条条街道如星罗棋布，连绵不绝，足有上几百里。
因此，想要在庞大的南城里，找出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无异于海底捞针，水中捞月。
一整个上午，曹曦都在南城里漫无目的的乱转。
他最先前往第一次遇见老乞丐的街道，从那里开始搜索。
“哗~”
六境的神识铺出去，笼罩了附近几条街道，立体的街道景象当即倒映心湖，一清二楚。
街道之中的亭台楼阁的形状，来往行人的言行举止，一目了然。
“以此地为圆心，绕着圈开始寻找老乞丐的身影。”
结果，曹曦走遍方圆数十条街道，茫茫人海中，一无所获。
“那老乞丐看起来病恹恹的，腿脚怎的这般利索，才两天的时间，就不知道走到哪去了。”
曹曦不可能轻易放弃，频繁询问南城中的人，却也没到得到老乞丐消息。
“他们不知道老乞丐去哪里乞讨了，但是隔个几天就能遇见老乞丐一次。”
曹曦虽然没有找到老乞丐的踪迹，却一点也不焦急。
女冠苏锦还要三个月，才会抵达南城。
而三个月的时间，都足够他将整个连绵百里的南城翻个底朝天了。
曹曦按部就班，按照计算好的路线，继续在南城中前行，走到一条破乱不堪的街道时，看到了一个熟人。
一张简易的布帐篷下面，苏府的老迈瘦小二管家正领着几个勤快的奴役布施粥米。
“排队！排队！”
“你刚来过领过粥了，是吧？没有?我看到过你了，还来！”
“想要银子？没银子，只有粥和米。”
苏府的奴役分工明确，有的维持秩序，有的盛粥分米。
面黄肌瘦的乞丐与衣衫破烂的穷人们弯弯扭扭排队，挨个上前。
曹曦在远处看到这幅景象，踌躇了几秒钟，走了过去……或许可以问一问二管家，是否知道老乞丐的踪迹……
“二管家，好巧阿，你在这做善事呢？”
二管家一身深灰色的棉布衣，坐在粥棚外面，像根死气沉沉的木桩，面无表情，盯着扭曲长蛇般的队伍。
二管家听到曹曦的声音，扭过头来，咧开嘴角笑道：
“曹曦道友，哪是我在做善事，都是我家老爷的吩咐，我不过是个做事的人罢了。”
“一样的，都差不多。”曹曦来到近前，轻声问道：“二管家你主持这苏府行善之事，应该有不短的时间了吧。”
二管家沉思半晌，回答道：“不长不短，还差三个月，就满二十年了。”
曹曦闻言，微微一惊，这二管家人不可貌相，竟然愿意做这些凡间的寻常之事二十年，有不凡之处。
曹曦连忙问道：“二管家做善事多年，应该对南城的所有乞丐都有印象吧？”
二管家笑道：“真不是我妄自尊大，要论对他们的了解，南城以内，我要排第二，没有敢排第一。
近二十年里，这南城大大小小几千条大街小巷，我都不止走了一遍，哪个乞丐没见过！”
曹曦行了一礼，言辞恳切道：“既是如此，我想向二管家打听一个人。”
二管家摆摆手：“但问无妨。”
于是，曹曦就将那个老乞丐的相貌特征描述了一遍。
老乞丐胡言乱语，举止疯癫，只要见过一面，就一定会留下印象，很难忘记。
而修道者神识强大，更加不会遗忘。
二管家略一思忖，道：“你说疯癫老乞丐阿，上个月布施粥米之时，他还来领过呢，是个老人了，都几十年了，他还没死，运气可比大多数乞丐好。”
曹曦连忙又问二管家，是否知道那老乞丐如今在哪？
二管家便表示不清楚了。
一个修道者能耗费时间做这些繁琐的行善之事，已是极为少见，殊为不易，更别论对一个邋里邋遢的老乞丐过多关注了。
曹曦虽然没在这找到关于老乞丐的消息，但是也没有过于灰心丧气，反正时间还长着。
他没有立刻离去，而是继续驻足在这里看了一段时间。
最后，曹曦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二管家，你就这样每天坐在这里，对着这些乞丐，布施粥米，坚持了二十年？”
二管家扯平深灰色的古旧衣衫，伸出三根手指，摇头感叹道：“还差三个月，才有二十年的。”
曹曦皱起眉头：“你是修道者！”
二管家反问道：“修道者怎么了，修道者就不是人了，就不能做这些事情了？”
曹曦听的愈发疑惑，无法理解。
虽然二管家做的这些事情很让人赞叹。
但是，怎么说呢，这种事情，花点小钱请几个凡人看着就行了，完全犯不着一位九境修道者浪费大把时间，亲自坐镇阿！
二十年说长不长，说短可真的不短了。
在进入提升寿命的御罡境之前，人生有多少个二十年可以挥霍？
二管家看曹曦脸上神色不断变化，笑着解释道：“最开始老爷让我主持这件事的时候，我是不情愿的，总是觉得修道者的时间，应该放在修道，放在降妖伏魔之上，便气不过，每日露个面就走，反正有着苏府的招牌在，也没哪个人不长眼过来捣乱。
后来呢，我好奇来这看了几次，看着那些懒惰的乞丐，那些被妖魔鬼怪害的家破人亡的疯子，那些因为各种事情失意的落魄的人，众生百态，有些可悲。
再后来，我也老了，修道之路到了尽头，也没了年轻时的雄心壮志，每日来到这里，安安静静一天过去，其实也乐的清闲，在这一点上，我比府上的大管家与三管家差了太多。”
曹曦闻言，盯着二管家看了许久，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总之，修道界中像二管家这样特立独行的修道者，真的不多，太少见了。
最后。
曹曦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高谈阔论，因为这种事情，放在他的身上，肯定不会这样做。
他是修道者，要追求与守护的东西有很多，逆水行舟，必须往前走。
而苏府的二管家，不光是身躯老了，心态也老了。
对某些人而言，衰老不仅仅是一种身体的改变，更是一场屠杀……
……
接下来的日子就很平常了。
白日，曹曦会走出苏府，要么前往老乞丐时常出没的几条街道守株待兔，要么按照他计划中的寻找路径，呈圆状扫荡式搜索整个南城。
只不过他暂时还没有发现老乞丐的踪迹。
曹曦偶尔会恰好遇见苏府的二管家，在主持布施粥米善事，像根即将死去的木头，眼神幽暗，看着来来往往，得过且过的人。
他会走过去，聊上几句，待上一会儿。
“二管家是一个很特别的修道者。”
曹曦如今对二管家的感觉完全改变了，不再像初次见他时，觉得阴气森森，有些恐怖了。
而苏府的二管家，也对曹曦的时常拜访显得很亲切，很乐意与之聊上两句。
他是一位老去的九境武道修士，谈论到修道界中的事情时，还会以修道前辈的身份，为曹曦解惑一番，知无不言。
还有时候，曹曦在苏府内散步的时候，也会看见一身道袍，风姿飘逸的三管家，执墨笔绘符，修补损坏的符阵。
这是个大忙人，曹曦有几次想要抽时间上前交谈几句，都没找到机会。
三管家一手精湛至极的符篆手法，无比潇洒自如，使整个苏府看上去多了几分修道界中的缥缈之气。
不过实际上，这些以三管家九境修为画出的符篆，对于御罡境的女鬼苏绣，到底能形成多大的有效压制，谁也不清楚。
前些日子，女鬼苏绣就曾经无声无息穿过符篆阵图，找到了曹曦，做了一些浪荡的事情。
夜晚，三更过后，月光死寂。
苏府成为无法的妖魔之地，如同有一只“祸”即将诞生，传出来“咿呀呀~”的女子幽冷之声。
曹曦一到了晚上，安心修炼，从未擅自踏出过房门半步，他真的半点不管闹鬼的事情了。
女鬼苏绣从那次之后，没有再找过他。
倒是披青色衣甲的高挑女人关月，异常兴奋，浑然不顾眼中浮现的诡异血丝，夜不归宿。
“昂~”
清亮的青龙长吟之声，时常响彻整座黑暗下的苏府。
而且关月最近找到了一个对手，每夜都要前往莲池，与爬出来的湿漉漉水草女子打过一场，闹得鸡飞狗跳，经常负伤逃离而归。
关月坚信，能从那湿漉漉女子那里，找到关于苏府闹鬼之事的突破口。
在这不断过去的时间里。
接连有十数位行侠仗义，一腔热血的修道者，慕名来到苏府，想要帮助苏府主人解决闹鬼一事。
其中大多数修道者，会在第一个黑暗的夜晚里，惊恐的死去，连尸身也不会留下来。
至于极少数活下来的，心有余悸，第二天早上就会匆忙告辞。
通常这些选择离去的修道者，会得到苏府一笔昂贵的馈赠路费，他们就会对苏府主人感激涕零，称赞其豪情侠心，仗义疏财。
就这样，一晃眼，两个月过去了。
最终留在苏府之内的外来修道者，仍然只有曹曦和关月两人。
……
这一日，下起了绵绵小雨，轻烟迷雾袅袅。
曹曦在庭院里喝茶。
另一头坐着苏府的二管家，身形佝偻瘦小，面色苍老，日渐枯败。
他真的老去了，寿命已经到了尽头。
因为下雨，二管家今日没有外出布施粥米，闲在府里，便来找曹曦聊天。
二管家靠在藤椅上，手缩在衣袖里，望着天空灰蒙蒙的情景：“曹曦，那个疯言疯言的老乞丐，你找到了么？”
“不知怎的，老乞丐像是知道我在找他，故意躲着我似的，已经两个月没得到他的消息了。”
曹曦笑着继续道：“不过女冠苏锦还得一个月才到南城，我还有时间。”
二管家意有所指道：“确实不必着急，苏锦小姐回南城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做好……所有的事情了。”
曹曦点点头，小口的吹着茶杯中的热气，调侃道：“二管家，自从来到苏府，我可是养出了喜欢喝茶的习惯。”
二管家一脸笑意：“喝茶好呀，让人静心静神，某位道家大真君都曾说过，世人若解茶之道，不羡仙人做茶人。”
曹曦啜饮了一口茶，感叹出声：“你家老爷是茶道高手，三管家风姿不凡，想必也是个爱茶的妙人，你也喜欢饮茶，合着你们苏府上上下下，都是志趣高洁之人阿。”
二管家连忙摆手，苦笑道：“你可被抬高我了，我就一俗人，远远比不上我家老爷与三管家的。”
曹曦轻轻摇头：“不一样的，二管家你不光相貌气质不凡，做的事情也是很好的，不比你家老爷与三管家差的。”
二管家揉着满是褶皱的脸，哑然失笑道：“你阿，总爱开些不好笑的玩笑。”
曹曦很正经的回应：“不是玩笑，能坚持做一件事情二十年的，绝对不是俗人。”
二管家同样很正经的回应：“还差一个月，才有二十年。”
两个月来，曹曦与二管家接触颇多。
曹曦性情平和，为人为善，而二管家对曹曦的印象颇好，愿意与这个后辈聊上几句，也可能是苏府内压根就没有几个年轻人的缘故。
今日，二管家一整天，守在曹曦的庭院里，饮茶论道，寸步不离。
如今天都快黑了，还不想着走……
“沙沙~”
雨渐渐的小了，地面上升起了一层灰蒙蒙的水雾之气，把整座苏府都笼罩在里面，模糊不清。
曹曦侧着头，看向乌云压顶的天空。
夜里似乎还有一场大雨。
曹曦的思绪有些放空，蓦然之间，想起了九天之上，剑修未小央跟他提过的那座，远在中州的不朽万古长城。
自远古的儒圣种下它之后，几万年以来，发生过无数场惨烈至极的战役。
每一年，都有无数赤城山的绝世好剑折在万古长城以外，断剑悲鸣，再也没有办法取回来。
每一年，都有紫薇山赢家神朝的修道者，堆起比长城还高的累累白骨，尸山血海。
每一年，都有长城以内更多的人，觉得修为有成，自杀一般的涌向万古长城，为长城下的尸骸路添砖加瓦。
这个世道妖魔横行，人人自顾不暇，都这么坏了，好不容易有很小的一部分人可以修道，与众不同了。
但是，这里面的一些人，为什么就不愿意努力，让这个艰难的世道变得更好一点呢？
曹曦低下头抿了一口茶，味道苦涩。
曹曦神色淡然，轻声问道。
“二管家，你说人一直做好事，做了快二十年了，是不是就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了？”
苏府的二管家放下茶杯，面沉似水，浑浊双眼看向曹曦。
……
与此同时。
青色衣甲的高挑女子关月，拖动与窈窕身形不成比例的偃月刀，走到苏府正中央，驻足在苏府主人的庭院前方。
“那只莲池里的湿漉漉女人说的，苏府的所有肮脏秘密的答案，就在这里。”
“凭些龌龊手段强行晋升的御罡境么？”
青色龙影缠上偃月刀，关月将飘舞的黑色长发束在脑后，抬起脚走了进去。
不久之后。
“昂！”
一声愤怒的龙吟声，响彻灰蒙蒙天色下的苏府。
第一百三十四章 隐秘之下的隐秘
“是非混杂之地，读书人要慎言慎行！”
二管家穿着灰褐色的布衣，佝偻的脊背第一次挺得笔直，褶皱纵横交错的脸上，浑浊双眼开始有神起来，隐隐有不善之意。
曹曦闻言没有抬头，垂着眉眼，瓷杯中茶叶滴溜溜的转，他低声道：“小的时候，我家先生常常告诫我，做事绝不可犹豫，但是看人却恰恰相反，切忌果断。”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虚假的面具戴久了，并不会感觉累。
二管家手搭上石桌，冷声回应：“这么说的话，苏府上的这件事情，你决定横插一脚，站在那只死而不僵的女鬼一边了？”
曹曦摇摇头，慢条斯理道：“贵府中事，风云诡谲，好人坏人，做事的不做事的，我这一个局外人当然没有资格鸠占鹊巢，指指点点，而且我只是一个六境修道者。”
但是，二管家听着这些话，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他知道曹曦口不对心了。
“哗！”
二管家体内开始弥散出一股极其强大的威压，风吹过的树叶停止摇晃，四周的空如同凝固，一片寂静。
二管家虽然行将就木，即将彻底老去，但是他依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九境武道修士，瘦小干瘪的身体拥有着摧山断河的强大力量。
“曹曦，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年轻人，行事不急不躁，很对我的胃口，所以今天不是大管家或者三管家，而是我过来了，你不要逞强自误！”
今日，他平白无故逗留曹曦的住处，一整天寸步不离，不愿离去，曹曦不是傻子，不可能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至于另外那个九境的青色衣甲女子关月，以为自己找到了苏府隐藏的秘密，但其实不过是去自投罗网，送死而已。
锲而不舍是一种好的品性，但是容易找死，特别是在实力不够的情况下，而且从来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同情。
曹曦轻声笑道：“你们真是看的起我了，不会是担心我这个小小六境，也能在龙潭虎穴的苏府，弄出个幺蛾子吧。”
二管家目光寒冽，意味深长道：“老爷的庭院，女鬼与她养的鬼物受到压制，无法自由进出，而修道者则进出无碍，有机会接触到井下的东西。
十几年了，终于要彻底解决府上所有不洁之事，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因此一点纰漏也不能出，你虽是六境，但是身上有秘密，也是不安定的危险因子，必须防备你。”
“考虑的很周密。”曹曦安安静静的坐在位子上，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
二管家正襟危坐，一身磅礴的黑色真气，已经在几息之间，完全锁定了曹曦的身形。
只要曹曦有任何可疑的举动，就会在雷霆电光间，受到来自一位九境武修的致命打击，再强的六境也无法抵抗。
“曹曦，你今日就老老实实呆在这件院子里，哪也不要去，我陪着你，等到天亮之后，苏府还是那个豪善的苏府，一切都不会变。”
二管家是颇为喜欢这个年轻后生的，平日里接触，总能想谈尽欢。
曹曦的身上有一种让人感到亲近的平和气质，一点不浮躁，不似浓茶烈酒，倒像是怎么喝也不会腻的白开水。
二管家不希望曹曦一时热血上头，去做一些不自量力的事情，因此死去，那样不值。
一张石桌，隔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老友，相顾无言。
曹曦默默点头，细细品茶。
庭院中沉默了一会儿。
曹曦再次说话：“二管家，昨天夜里关月来找了我，说了一些事情，当然了，此前我与她并不相熟。”
“我们当然知道她昨夜找过你了，否则今日我也不会来看着你了。”
二管家处之泰然，继续道：“你不会相信她那一番疯狂的言论了吧？难怪你今日对待女鬼之事的态度，与前些日子大不相同。”
曹曦没有正面回答，轻声道：“本来只相信一点，今天你来了，呆了一天也不愿意走，所以我觉得关月的那些话里，我能信的可以更多一点了。”
二管家一听这话，先是乐得开怀大笑，旋即拉下遍布褶皱的脸颊，脸色反常的一片平静：“我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但是我依旧来了。”
空气冷冽如刀，二管家继续道：“你相不相信那些话一点也不重要，因为今夜我来了，可以拦下你做的任何的事。”
确实如此，要是堂堂九境连一个六境都看不住的话，可以羞愧的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二管家见曹曦沉默不语，笑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关月找你说了哪些话，让你改变了最初的想法，不介意说给我听一听吧？”
曹曦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关月找到我，说了一些关于苏府刻意隐藏的秘密，有一些与女鬼苏绣之前与我所言差的不多，两个月来，我自己有了判断。
还有一些事情，我是第一次听到，毕竟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关注闹鬼的事情了，这些事情我想要劳烦二管家告诉我能不能信。”
二管家笑的和蔼，面容却是皱巴巴，显得有些恐怖：“与你之前请教我修道界中的见闻一样，今日的我，同样知无不言。”
曹曦颔首，随即抿了一口失去温度的凉茶，组织起语言：“第一件事，关月很好奇偌大的一座苏府，为何没有一位女主人，也就是女冠苏绣的母亲去哪了？于是她打听了很久，得知苏府的女主人死在十几年前，过后不久，苏府就发生了闹鬼之事。”
“第二件事，苏府之上，十几年前本来有两位小姐，一锦一绣，女主人死后不久，苏正神突破御罡境，苏锦小姐被离恨天宫的人带往山上修道，成为了如今灵域闻名的女冠苏锦，而另一位苏绣小姐则不知所踪。”
“第三件事，关月在苏府内探索时，发现了那处没有被符篆笼罩的木槿树林，里面有一座废弃的庭院，她从奴役口中得知，那里本来是苏正神夫妇的居住之所。”
“第四件事，关月特意收集了苏府三位管家人生事迹的一些信息，惊异的发现他们过往行事果断到可怕，在南城闯出好大的名号，让人打心眼里畏惧，换句话说，苏府的三位管家，行事手段狠辣，让很多人闻之色变，他们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和善正派。”
“第五件事，关月身上有一件机缘巧合得到的道器，发挥奇异的效果后，竟然察觉到了府内的那个人类御罡境即将腐朽了！其充满不洁之气，如同魔道，与我之前所见白衣胜雪的苏正神气质严重不符，因此我见的那个，可能不是真的苏正神。”
曹曦一口气说完了关月发现的所有线索，而后静静的看向二管家。
“就算这些事情都是事实，两个月前，也确实是大管家冒充老爷见的你，但这又能说明什么？”二管家疑惑的问道。
“所以关月把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有了一个大胆至极的推测。”
“什么猜测？”二管家诧异出声。
曹曦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关月猜测，十几年前，一个叫苏正神的九境巅峰男人，用了类似杀妻证道的魔道偏门手法，杀死自己的妻子，破开了最后一道九莲梏桎，强行晋升御罡境。
不幸的是，这件事被那对姐妹中的妹妹苏绣撞见了，于是紧接着苏正神毫不犹豫杀了她的女儿。
但是，造化弄人，苏正神怎么也没想到，他的两个女儿天资太好了！
死去的那个妹妹苏绣，竟然提前开启了鬼主命格神窍，万鬼来朝，于是她以另一种奇异的状态活了下去。
从此，苏府便夜夜遭受闹鬼之事，既苦不堪言，也乐在其中。”
曹曦说完话，便面露微笑，轻声问道：“二管家，你说可不可笑，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久负盛名的苏府，会发生在素有豪情侠心之誉的苏正神身上。
而在这件事里，因为几个同为九境的管家的冷眼旁观，为虎作伥，出谋划策，所以这件事情进行的无比顺利。
毕竟一个妇人，一个小女童的性命，在他们眼里，可能连一滴雨水都比不上，说没就可以没是吧？”
二管家听得津津有味，裂开青紫的嘴唇反问：“曹曦，你觉得这些关于苏府，疯狂至极的无稽之谈有几分正确？”
曹曦回道：“女鬼苏绣的话真假难辨，我不敢全信，然而我觉得关月是外人，即便我与她不熟，但是她的话我还是可以相信一半的。”
“不止一半是对的。”二管家摇头，沉声道：“距离苏府的真相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曹曦笑道：“原来苏府还有一两分不是关月形容的罪不可赦阿。”
二管家冷声道：“你错了，剩下的那一两分，苏府做的更加决绝，残酷冷硬，你想知道我们是怎么做的么？”
曹曦道：“愿闻其详。”
二管家便继续说：“我家老爷院子里，那口一到夜晚就漫出血水的古井中，九条紫色锁链至今仍镇压着苏绣小姐的尸身。
十几年来，我们从死时才只有五六岁的女童尸身上，磨其骨骸焚香，退散诸邪，取其血肉做符，画地为牢。
我家老爷不干脆打灭苏绣小姐仅剩的魂灵，就是要利用这具尸体上的微弱联系，将苏绣小姐反练成一只受控制的鬼主祸，永生永世，受到奴役。
毕竟是鬼主命格，天生与妖鬼亲近，丝毫不比苏锦小姐的道主命格逊色了！”
曹曦听着疯狂至极的话，突然想起一事，便好奇道：“在离恨天宫求道的女冠苏锦，也知道她家里这些腌脏之事么”
二管家摇头：“自然不知道。”
曹曦问道：“她一个月后，就要回到南城了，你们准备如何向她解释这些事情？”
女冠苏锦可是上过雏凤榜的天才人物，就算近些年跌境的厉害，也不是寻常的御罡境可以比拟的上的。
女冠苏锦，应该不会认同她家中所发生的这些事吧……
二管家轻蔑的笑道：“所以今夜，就是苏府提前一个月收网的时刻了，在苏锦小姐回府之前，府内所有的罪恶之事，都会被完美的解决掉，永无后患！”
女冠苏锦，毕竟是上过雏凤榜的修道天才，还是要慎重对待的。
不过就算最后被她察觉一二不对劲又如何？还能干出弑父的大逆不道之事么？
苏锦在离恨天宫潜心求道的这些年里，苏府哪一年不是成箱成箱的往离恨天宫运青玉白玉钱？
否则，女冠苏锦凭什么最开始的修道之路走得一帆风顺，想买什么修道之物就买，什么都不缺！
财侣法地，一个让世间大部分人心生无力的财字排第一，从来不是说着玩的！
曹曦不置可否的点头，又转而问道：“二管家，你觉得府上发生的事情，很合理么？又值得这样做么？”
二管家寒声回应：“人可以修道，与天争命，本就是最不合理之事，还有事情比这更不合理么？
一个妇人，一个小女童就换来了我家老爷的御罡境，以及即将练成的一只堪称绝世凶器，受到掌控的祸，说不定我也能在这中间得到好处，借机破开神窍期的最后一道坎，延长寿元，你说这笔买卖值不值？”
曹曦叹息了一声，问道：“但是你们真的有办法掌握一只祸么？这是火中取粟，稍有不慎，便是血流千里，整座南城都会毁于一旦。”
祸，那是比妖魔更加恐怖的东西，没有意识，一生只做一件事，破坏与毁灭。
这种东西，一诞生，就是最少御罡境的存在。
女鬼苏绣还未彻底成为祸，就已经拥有御罡境的力量了。
蜀地茫茫三万里，千年道法不兴的根本原因，全在于那只作乱一方的赤龙祸。
而如今，这苏府中的人竟然异想天开，想要练出一只祸，并且掌控之！想法过于疯狂，也太过于危险，动辄千万人会因此死去。
二管家面目狰狞的笑道：“就算只有一分把握也值得尝试，更何况我家老爷足有六分把握，古井下九根紫色锁链镇压的苏绣残余尸身，可以作为本命物操控她。”
“哦，这样的阿。”曹曦觉得这天有点聊不下去了。
因为曹曦发现这二管家是真的觉得事情，就是可以这样做，并且心里没有一点压力。
既然认知理念不同，曹曦就懒得白费气力，去纠结谁对谁错的烂问题了，他沉默不在说话。
二管家自言自语，像是告诫后辈的语气：“曹曦，我都活了一百多岁了，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你还太年轻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以后就会慢慢明白。
在这个不吃人就会被人吃的世界，从来没有对错，只有利益。”
曹曦紧紧盯着说这些话时，仿佛突然年轻了几十岁的二管家，又不由自主的瞥了眼黑夜即将来临的天空。
夜色将倾，雨后的乌云低垂，一团一团，带着一种秋的悲凉萧瑟感。
曹曦心里想着来到苏府后的所见所闻，有点不是滋味，有些灰心丧气。
这个艰难的大荒世界，虽然妖魔横行，但是天无绝人之路，人族总算还有修道一途可走，有些先贤至圣，一路披荆斩棘，历经苦难，开拓出了一条条血泪铸成的路。
远古的儒圣说天地有规矩，道祖说道法自然，古佛说众生平等，无有高下，剑仙说天下万道，在一剑之下，天帝说神魔俯首，踏破天庭……
不说远的，便是当今世间无圣的末法时代，人族亦有数不清的修道者，在发出让人震耳发聩，佩服不已的声音。
明曌天尊的天下才气，一人独取八分；浩然天尊陈清源的所到之处，便是浩然天地。
东皇朝歌的星空下无敌，西幽白泽的天地小，众生大，北剑宿的剑遇不平则鸣等等……
天再黑，总还是有那么几盏灯火长明，让人觉得星河将至，苦难的日子终会过去，不至于黑暗的夜里，一个人独自前行感到寂寞。
而这些让人觉得高山仰止的人，从来没有绳营狗苟，没有阴谋诡计行事，宁向强中取，不愿弱中求，他们都是很了不起很厉害的人，强的让人敬畏，恶也恶的让人心生无穷敬佩。
“苏正神都是御罡境了，真正的神仙人物，如今在谋划炼祸这等大事情了，足有六分的把握，我这种小人物光是听一听这种事情，都觉的心胸有万丈豪气生阿……”曹曦轻声低喃。
但是，那对因此死去的妻女还有人记得么？
在这种大事情上，一个人两个人的性命，是显得极其微不足道的。
而万一炼祸失败，修道者可以拍拍屁股走的一干二净，这南城却会成为死地，当中因此而死的千万人也是不用考虑的。
毕竟连凡人间的稚童都知道，一位修道仙师的性命，是要比一千个一万个凡人的性命还要重要的多的。
自然，他们的大道之行，前程似锦，也是可以用千万人作为代价的。
连很多修道者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这种道理就是对的。
“我辈修道，冷心为上嘛！”
曹曦深吸一口气，雨后的气温寒冷，湿冷的空气深入胸腔，一股充盈之感。
曹曦将手中已经凉透了的茶，放在身前的桌子上：“二管家，府上这件事，可能我还是决定要管一管了。”
曹曦从冰凉的石凳上，站起了身。
二管家脸色阴沉，如同死水，他没有抬头，只是伸出来一只干瘪手臂，可以清晰看到皮肤下青紫色血脉。
“曹曦，说了这么多话了，你还是决定要置身其中么，这件事本就与你没半点关系！夫人与苏绣小姐死后，我十几年没在杀过生了，你别逼我！”
曹曦清秀的脸庞上神色清淡，直视二管家道：“关月那豪放的老娘们，都直接去找苏正神了，我怎么的也不能比一个女人胆子小吧？
而且我今天要是被几句言语吓到，缩在这里不做一些事情，二管家你也不会看得起我，与我说这么多话，喝这么多次茶，对吧？”
二管家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自言自语：“曹曦你还很年轻，去挡这条注定挡不住的路，死不足惜的，”。
“二管家，今天你我的茶喝完了，茶叶很好，同饮的人其实也还行。”曹曦轻笑：“但是，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大道朝天，本可以容得下许多人各走各的路。
就是曹曦突然之间，嫌这条路挤得慌了！
“呼呼~”
曹曦与二管家都尚未出手，身体内各自散发出的强劲真气波动，就如浇涌的云雾不断交锋，似惊涛拍岸，如乱石崩云！
六境对上九境！
“嗤拉！”一声。
石桌上的诸多茶具一瞬间碎成粉末，随后浑厚的石桌犹如裂帛，自正中间裂开一条缝，缓缓滑向地面。
“轰隆隆~”
曹曦和二管家间的地面上，也撕裂出了一条巨大裂缝，扩展成为沟壑，迅速延展，很快将这座庭院一分为二。
“嗒~”
曹曦最终坚定的踏出了那一步。
一刹那间，庭院之内。
石破天惊！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苏府，开始
与此同时，苏府正中央。
关月喘着粗气，青色偃月刀柄杵地，一脸凝重的紧盯古井对面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
“你是苏正神？不，你是那位苏府隐藏的大管家！”
“还是你猜中了，你终究还是找到这里来了。”
白衣男人没有否认，他面容中正，气质脱俗，手指轻轻挑去脸颊上细微刀痕渗出的血液。
“哗哗~”
一片片苍青色茶叶，如神刀如仙剑，缭绕白衣男子周身微微旋转。
关月说道：“难怪来到苏府两个月了，从来没有见过大管家，原来大管家一直在忙着冒充苏正神。”
“这是你的幸运，若是我家老爷此刻在这里，你早就死了。”
白衣男人声音温和，并不嘶哑难听。
关月冷哼一声，问道：“两个月，也是你假冒苏正神，骗过了那个年轻读书人？”
白衣大管家轻声回应：“我家老爷十几年没见过外人了，接待外人一向是我出面，两个月前自然也是我邀见了曹曦，并请他喝了一杯茶，我想要安他的心，结果被他察觉出了一些破绽，还好他虽然有了一些猜疑，但是老实本分，之后没有去深究，否则的话，今天来这里质问的，就不是你了。”
关月一听，黛眉微颤，喃喃自语：“原来那读书人，早就感觉苏府不对劲了。”
我还当他每天稀里糊涂，不知道聪明，每天不是外出游玩，就是跟二管家饮茶论道，真把苏府当成良善之地了？
昨夜我偷偷拜访，义正言辞，一语惊醒梦中人，狠狠批判了他……
原来我才是头脑转的最慢的那一个！！
但是那个读书人既然已经察觉不对，为何不去细究？难道是不想管这苏府的不平之事？
我真是看错那读书人，原来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修道者，一丘之貉！
关月镇定心神，随即对着苏府大管家嘲弄道：“你家主人苏正神不见外人？怕是担心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到别人吧！”
大管家脸色一变，冷声道：“关月道友，你听过主辱臣死的道理么！”
关月嗤笑一声，瘪了眼不远处布满紫色锁链的古井，抬起偃月刀横空指向大管家，沉声道：
“三管家符篆通天，二管家武运昌盛，而大管家的道法自然，我正想再试一试威力如何！”
苏府三位九境管家在南城地界绝对是鼎鼎有名，在各自的修道领域，几乎走到了神窍期的极致。
大管家气定神闲，抬起一只手，五指旋转间，无数苍青色茶叶犹如精灵鬼魅不断飞舞，带着长长的尾光，说道：“只管来就是了，就怕你没那个实力！”
“大管家，只有杀掉你，我才能看见井底的东西是吧！”
关月话音一落，青色衣甲上绿霞炽烈，纤细手臂拖起偃月刀，整个人步伐急速往前冲，像是一尊青色女武神征伐而去。
“看你的本事了！”大管家浮上天空，手掌掐印翻转往下一落，飘舞的茶叶像是一柄柄青色仙剑划过长空，簌簌落下。
“昂~”
关月脚踏一条巨大的青色龙影，迎空直上，刀锋一舞，弧月般的刀光横空截断一柄柄仙剑般的苍青色茶叶。
“赫！老娘来了！”
下一刻，关月自龙头上跃上高空，腰肢转动间，整个人拉出一道充满力量感的优美弧线，寒冷刀锋当空落下，劈出一道璀璨至极的青色刀痕。
大管家面容严肃到极点，雪白衣衫猛烈鼓荡，手指在身前迅速掐出眼花缭乱的法印。
刹那间，无数苍翠古茶叶猛地从地面升起，急速旋转往上，聚成一道数十丈长的急烈龙卷风，接天连地。
一座座庭院的墙体，房顶，砖石，以及草木假山被强大的吸力卷上半空，撕成碎片。
搅碎一切的绿色龙卷，瞬间将姿态风雅无双的大管家保护在里面，也将关月裹挟了进去。
“铛铛！”
短暂的金铁交锋之声过后，青色龙卷骤然崩裂。
碎裂的绿叶像是千万把断剑坠落，密密麻麻，将底下的屋顶，大树，廊道，假山切割洞穿成碎片粉末，百丈范围内成为废墟。
“隆~”
更有一道灿灿生辉的青色刀锋落下大地，造成一道数百米长的幽深沟壑。
血雨洒落。
“啪嗒！”
随后，一条自肩头处截断的手臂，从高空掉落地面。
天色愈发昏沉，黑夜真正降临了。
……
曹曦听着远处消逝下去的龙吟声，神态自若，跨过地上那道裂缝，往庭院外面走去。
“曹曦，究竟是什么最终打动你，让你违反了初衷，去做飞蛾扑火之事？你不是冲动之人！”
“或许是可怜她，又或者单纯看不惯苏府的行事方式吧，谁知道呢？”
“她杀人，我们也杀人，有何不同？”
“因为她杀人我觉得可怜，而你们害人，我会觉得可恨。”
“那你就去死吧！”
二管家瘦弱苍老的身躯之内，骤然爆发恐怖的力量，浑身黑色的拳意流淌如飓风，一记肘击击破空气，悍然而至。
“咚！”
曹曦一掌挡下攻击，整个人往后滑驰了数丈远，拿开金色的手掌后，露出一双同样金色的威严眼眸。
“谁死谁又生，犹未可知！”
曹曦踏地而起，一步而至，手臂如同一根铁鞭带起裂开空气的呼啸之声，朝着二管家当头甩落下来。
“砰！”
二管家风轻云淡的抬起干枯手臂，手背轻易接下了曹曦狠狠砸下来的手臂，接触的地方，震荡起一圈剧烈空气涟漪。
一刹那间，拳风又至。
曹曦侧身转过半圈，另一只手半弯，手肘犹如山岳之重的攻击，攻向二管家的头颅。
“砰！”
二管家竖起另一只手，手腕处汹涌拳意如烈风，凝成坚不可摧的弧形气流，轻易接下了曹曦志在必得的攻击。
“你比我想的要弱很多……咚！”
二管家神色轻松，但是话还没说完，脸色剧变。
因为，曹曦衔接无时间差的第三波攻击到了。
曹曦的下盘跟随上身的动作一齐到达，一击刚猛无比的膝撞由上而下，如地龙起陆，直接撞击到二管家的下颌之上。
“咔嚓~”
传来细微的骨骼碎裂之声。
二管家的鼻腔中流下来猩红血液，呈一线状啪啪的滴落地面。
“喝！”
二管家目呲欲裂，一声怒喝，凝成实质的黑色真气从七窍之中冲了出来，如同黑暗洪流，强大无匹的力量掀开了曹曦。
“你果然不是普通六境，但是你彻底激怒我……铛！”
二管家嘶声力竭的声音再次被打断。
第四次攻击，如约而至。
曹曦在黑色洪流中借力错开身形，果断转身，另一条腿犹如钢铁标枪横贯长空，甩在二管家的头颅上。
“晃~”
二管家头颅猛地一荡，紧接着脚腕一软，身体颤颤巍巍将要跪倒再地，他马上伸出一只手按在地上，支撑了摇晃的身体。
“噗嗤！噗嗤~”
猩红的血液从七窍中涌出来，不断滴落地面，像是一场小雨在地面打出了凌乱图案。
二管家脸庞不自然的浮肿起来，他裂开嘴唇，骤然大笑了起来。
曹曦收回脚安然站立，面无表情说道：“二管家，是你逼我打老人的！”
二管家笑的狰狞：“你做的很好，但是你太低估一个老人的力量了！”
“咚！”
一瞬间，曹曦倒飞出去，胸前莫名凹陷进去一个拳印。
二管家紧随其后，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转瞬即至，拳头之上，黑色真气犹如寒冷风暴涌在一起。
曹曦的左胸上，再次凹陷下去一个深深的拳印。
“你应该趁胜追击，你忘了我是一个九境的武道修士，九境的反击你承受不了！”
二管话音未落，一个凌厉的转身，带起一片残影，腿脚上的黑色真气长河，像是一根扫落天穹的铁棒横扫而过。
“哗~”
千钧一发之际，曹曦的金色双眼猛地收缩，终于捕捉到了二管家的进攻轨迹。
没有防御，同时进攻。
“铛！”“哐！”
几乎同时发生的两声碰撞闷声之后，两道身影各自分离开来。
二管家吃了曹曦一记金色力量流淌的鞭腿，整个人倒飞出去十几米，伤在头颅，相对脆弱的耳朵以及颌骨一片血肉模糊。
二管家揉着脸上的瘀血，说道：“有点意思。”
曹曦瞥了眼腰间，说道：“还行吧。”
他刚才正面抗了一记拳罡，像颗炮弹一般弹射出去，砸烂了仿佛比纸还脆弱的墙体，他伤在腰间，两节肋骨发生了明显的碎裂移位，斜插进略显脆弱的脏器内。
二管家缓缓走来，说道：“曹曦你放弃吧，我不想在我老死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内，还要再次杀人。”
曹曦站立起来，金色的至尊体力量在体内疯狂拉扯着肋骨归位，他舔了舔牙龈上的血丝，笑道：“哟，二管家做好事做了二十年，就真把自己当成一个好人了？那你怎么就不发发善心，去阻挡你家老爷最后的疯狂！”
二管家脸色阴晦，说道：“曹曦，你何必言语故意刻薄，我如何做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曹曦叹了口气，气息中带着温热的血雾，转而说道：“二管家，你就这么确信凭借自己一个人，就能留下我？”
二管家浑身拳意流淌，如同穿上了一幅黑色战甲，笑道：“不是我小看你，今日你真的走不出我的手心。”
二管家心中莫名好笑，九境对六境，不自信的话，难道应该提心吊胆？
曹曦轻声道：“是么？那你可真是太自信了。”
修道路上，过于自信是好事，可一往无前，却也不是好事，容易阴沟里翻船。
二管家骤然转头。
“嘶嘶~”
一条黑色大蟒不知何时游上房檐，昂起倒三角形的头颅，猩红的眼珠一动不动，已经完全锁定了二管家的气息。
“嘶！轰！”
几十米长的黑色蟒尾横扫半空而来，直接将整座庭院的上半部分围墙推成粉末，然后甩在二管家身上。
“孽畜！”
二管家虽身形如山，却依旧被横推出数丈远，他脸上涨红一片，脚下落地生根，两手做掌抵在蛇尾上，无穷真气激发似洪流喷溅，与之僵持不下。
“嘶！哗！”
黑色大蟒张开庞然大口，仰天长吟后，低垂而下时，大口中喷发一道水桶粗壮黑色光柱，瞬息即至。
“砰！”
二管家一咬牙，腾出一手，掌心汹涌真气汹涌化成一座弧形黑色巨盾，高有数丈，像是一座小山，直插入地。
黑色光柱带着腐蚀力量穿透空间，如电光般喷涌在弧形巨盾上，使之不断扭曲。
这两种力量都很强大，同是属于九境的力量攻击。
但是黑色大蟒在满是符篆的苏府，实力受到几分压制，而二管家体魄苍老，实力不在巅峰状态，两者都有掣肘，暂时无法分出来谁更胜一筹。
“孽畜，早知道留你们在府内，迟早要坏事，今夜之后，定然荡平你们！”
二管家勃然大怒，面容都扭曲了，一些黑色光柱内的腐蚀光线穿透了拳意弧形巨盾，在不断腐蚀他的皮肤，嗤嗤作响。
“哗哗~”
僵持当中，耳边突然传来剧烈的破空呼啸之声。
不好！
二管家顿感毛骨悚然，惊骇转头，一抹耀眼的金色涌入眼中。
曹曦来了！
曹曦黑发乱舞，浑身金色力量透体而出，像是一把利剑出鞘，铮铮长鸣，冲撞而来。
“咚”的一声。
曹曦肩如磐石，先是一记沉重的肩撞顶在二管家胸口，将其顶上半空。
而后，他紧随其后升空，膝撞顶上二管家腹部，半空中的二管家身躯猛地佝偻，一口血无法抑制喷出来。
曹曦没有停下攻击，肩撞，肘击，膝撞，硬拳，鞭腿各种攻击像是倾盆大雨狠狠砸在二管家身上。
“咚！咚！咚！”
每一击都像是大山般的重锤落下，不断击碎二管家拼命凝结的拳意和真气，直到最后，曹曦完全打散了二管家坚硬如铁的武道架子。
至尊体之下，他有无比精湛的战斗技巧，以及无敌天下的信念，在取得先机的情况下，能将这种优势发挥到极致。
曹曦的攻击带着二管家一路升空。
数十击后，二管家已然神志模糊，一身坚硬如铁的骨骼碎裂大半，血雨洒落长空。
“砰！”
曹曦最后一次攻击，蕴含强大力道的鞭腿落下，如同金色神兵劈开大山。
二管家像一颗陨石坠落天穹，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数丈的大坑，血液噗的一下从其全身上下渗透出来，浸染湿透一身古板青灰色的布衣。
战斗结束！
曹曦白色衣衫猎猎作响，身上的金色光芒内敛，黑发垂落披肩，脸色平静看向二长老。
黑色大蟒竖起庞大的身体，吞吐着分叉的蛇信，无声的立在曹曦身后，眼神汹汹。
曹曦说道：“二管家，你输了。”
“咳~”
二管家大口吐血，颤抖了几下，想要站起来。
但是他浑身的筋骨几乎都碎裂了，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再续，只能匍匐在地上，不能控制身体，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心。
二管家说道：“曹曦，我输了，可你却还没赢，你要想好，只要走出这间庭院，事情就无法挽回了，我家老爷是御罡境！”
“苏正神？不过是凭借魔道手法晋升的伪御罡罢了，我并不怕他。”
曹曦轻轻摇头，并不担心，他有大道重器九龙匣作为底牌，短距离内雷霆一击，就算杀不死一位御罡，也绝对能够重伤之。
何况苏正神的御罡境并不稳定，并不能将之当做一位寻常御罡看待。
二管家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懂什么叫做御罡，你不知道我家老爷究竟有多么恐怖。”
曹曦在心里对自己说，御罡又怎样？总要试试看。
就在此时。
一玄袍道士走进庭院。
正是那位符篆一绝的三管家。
“与他说这么多作甚。”
三管家将二管家扶起来，说道：“老二，我就说你劝不住他，你不相信，偏要来试一试，这下好了，差点连自己也栽进去了。”
三管家头顶五岳道冠，容貌英俊，脸上肌肤如玉，眸子里似有一张虚幻道篆浮现，自有一股修道风范。
二管家吐血，苦笑出声：“要不是有这只黑色大蟒做帮凶，我怎么也不该打不过一个六境，诶，我确实老了。”
三管家示意他不要多说话，手指一挑，指尖莫名符篆骤现，灿灿生辉，替他驱除血迹，重塑筋骨，恢复伤势。
曹曦在一旁看着，没有阻止三管家的这些行为。
三管家旁若无人，自言自语：“你阿，身体都衰败到极点了，早就失去九境武修的体魄了，安心做做善事，喝喝茶养老好了，何必要来管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自讨苦吃，人家可不念着你的好呢。”
二管家嘴唇蠕动，想要解释几句。
三管家却转过头，看向曹曦，冷声道：“我二哥说，你是个不错的修道者，他与你有眼缘，不想杀你，他先来劝你，如果你软的不吃……那就我来。”
曹曦闻言，眼眸转动，看了眼虚弱不堪的二管家，问道：“你来了，会怎样？”
“呵，我来了会怎样，我可不像老二优柔寡断，心慈手软……”
三管家小心的将二管家扶到墙角坐好，随后转过身，眼中的虚幻符篆开始剧烈跳动起来，灵威渐露。
四面八方的庭院廊道，亭台楼阁上的符篆生出感应，抖动不止，纷纷亮起，随即结成阵图升上天空，璀璨夺目，笼罩这一方天地。
三管家放声道：“老二与你有交情，但是我没有，老二已经老了，但是我没有，所以如果我来了，你就一定会死！”
“哦~那就再来！”
曹曦这样答着，一手将腰腹处的断裂肋骨扳回原位。
第一百三十六章 苏府，经过
漆黑深沉的夜幕之下，乌云压顶，星光稀疏。
诺大的苏府之内，正在爆发修道者间的战斗，时而有耀眼光芒冲天而起，短暂的照亮天穹，光亮四野。
而后重归死寂的黑暗。
苏府正中央的战斗刚刚结束，青色的龙影消失，那里此刻处于诡异的寂静之中。
另一处就极其夺人眼球，依旧在爆发修道者间至强的战斗，并且趋于白热化，各种光芒争辉。
曹曦面色坚硬如冰，被染成金色的血液在体内汹涌激荡，就像是积蓄在冰面下的大江，欲要冲向天穹。
远处。
苏府三管家一身道袍，风姿缥缈，站在一张虚幻符篆上，璀璨的符光将其耀的如同一位天上星君。
“咛~”
三管家举手投足，便点亮四面八方的亭台楼阁，廊道庭院间的符篆，灿灿生辉，而后连接结成一幅幅符阵，神威莫测。
“嘶~”
庭院中，黑色大蟒凶威毕露，横冲直撞，如同利箭离弦，庞大有力的身躯压碎了碰触的符篆。
但是，苏府的一部分符篆蕴含着不凡的力量，铭刻所用的材质特殊，取自女鬼苏绣的尸身血肉，天然对鬼物有着莫名的压制。
那是鬼主命格神窍的超凡力量。
“小小鬼物，胆敢逞凶，叫你领教我的符篆之道！”
三管家冷漠如冰，轻呵出声，手指一挑，便激发了一些符阵的力量。
“隆！”
一处廊道之间，升起的符阵当中迸射出来一道赤色电光，碗口粗壮，直接将黑色大蟒的身躯劈出一个大洞。
“咻！”
一座庭院上空，符阵猛然震荡，从当中斩出一柄金色神剑，笔直落在黑色大蟒身上，蟒鳞破碎，血肉翻滚。
黑色大蟒在具有压制力量的符阵当中，接连受到强大的伤害，无法接近三管家，不断嘶鸣，扭曲身体。
“今夜之后，为了我家主人的修炼大计，为了府上的秘密不外泄，所有生灵，都将死去！”
三管家屹立虚空，道袍猎猎作响，流淌星光，他的视线转向庭院中的另一个人，说道：“你也会死。”
曹曦亦在行动，动作快若闪电，犹如金色天神附体在符篆当中穿行，说道：“三管家如此行事，太过霸道了吧！”。
“便是霸道了，你又能怎么办？”
三管家轻笑一声，手指掐印，翻转往下轻轻一按：“你打不过我的。”
“轰！”
一幅符篆阵图猛地摇晃，落下一座虚幻的青色大山，数十米高，带着无与伦比的重量压了下来。
“如此霸道，难以长久！”曹曦双臂高举，吐气如龙，浑身筋骨噼里啪啦脆响，金色的力量顶起青色大山。
“我修道一甲子，从不为长久，只争朝夕！”
三管家如同星君下凡，再次掐动法印，不断激发符阵的力量。
“呖~”
远处的一张符篆阵图中，冲出一只巨大的火焰乌鸦，挥动羽翼，带出漫天火焰，似能蒸湖煮海，如可焚裂天穹。
“砰！”
曹曦双臂中金色力量爆发，顶飞虚幻的青色大山。
可是火焰乌鸦已然飞来，鸟喙吐出一道道赤红的火焰形成牢笼，遮天蔽日，将他吞没了进去。
“咚咚~”
曹曦在火焰牢笼中左突右闯，难以逃离，这火焰牢笼不仅比钢铁锁链坚韧，还带着剧烈的高温，无法靠近。
火焰的光亮将此地照得通红。
二管家脸色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依靠在庭院角落里，落寞地叹息：“曹曦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连老三都打不过，又何谈去找我家老爷呢，让你不听我这个老人言，这下好了，要死了吧。”。
二管家心想这个把他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年轻修道士，就这样死掉，虽然可惜，但是却也怨不了其他人了。
求仁得仁，求死得死，这对曹曦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突然另一边。
黑色大蟒骤然长吟，昂首转身，张开大口，喷吐出一道魔光璀璨的黑色光柱，击穿了火焰乌鸦的身体。
禁锢曹曦的火焰乌鸦，因此受到了重创。
“咻！”
但是，黑色大蟒因此露出破绽，很快被一截金色神剑洞穿身体，钉在地上。
曹曦心神一惊，脸色微变，毫不犹豫，如同金色闪电，穿过暂时失去控制的火焰牢笼，也不管头顶的那只火鸦，在地面拉出长长的金色幻影，一路冲向空中的三管家。
良机在前，决不可失！
两者间的距离刹那间，变得近在迟尺。
“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痴心妄想！”
三管家浑然不惧，双手于胸前结印，凛冽说道：“你今夜必死无疑！”
三管家眼中飞出去一枚古老的青色符篆，其上电光浮动。
夜空中的阴云开始剧烈涌动，隐约雷光现。
神窍，青雷符！
“隆~”
雷声炸响！
天穹的浓重云层中骤然劈下一道电光，水桶粗壮，耀眼的光将整座苏府，以及附近的数十条街道照的花白一片，亮如白昼。
“轰！”
大地龟裂。
曹曦在此刻拔地而起，跃至高空，在无比璀璨的电柱中，金色的人影一手握拳，身形拉开如满弦大弓。
一双金色的诡异瞳孔亮的吓人。
光暗明灭！
地面上，倚靠断墙的二管家猛地瞪大双眼，仿佛这一副震撼人心的画面就此定格。
“呵，年轻真好阿……”
……
“轰隆隆~”
那道从天而降的璀璨青白色电光，将整座苏府照的通亮。
也照亮了许多人的面容。
“灾难……”
苏府附近的凡人颤颤巍巍，惊恐的望向苏府的方向。
因为附近的数十条街道都被苏府豪掷千金买下，形成真空地带，所以远处的凡人并不能确切的知道到底发生了恐怖的事情。
“这种战斗过于恐怖了，苏府的管家太强大了，与之交战的又该是什么人？。”
更远处，南城的一些修道者被惊动了，他们认出了那道青色电光，是苏府三管家的神窍力量。
但是，这些提心吊胆的低级修道者，却不敢使用神识去探知苏府的情况，因为那是一位御罡境的府邸。
“苏府三管家亲自出手，还有什么宵小之辈解决不了呢！”
另一些自视修为高深的修道者，也未莽撞的使用神识去做窥探，修道者间的战斗常常爆发，不值得惊叹，留几分心便可。
只是，今夜苏府闹得动静也太大了些吧？
……
与此同时。
苏府之内。
另一个成为废墟的地方，也在发生着一些黑暗中的事情。
“哗哗~”
木槿树成片成片的折断，地面上黑色血液如溪流，几十只死去的鬼物匍匐成扭曲的形状，显示着杀死他们的力量是多么的不可抗拒。
死寂的空间里，响着一种嘶哑刺耳的男人嗓音。
“绣绣，这些年你不是吵着闹着，哭着喊着想要见我么，今夜我主动来了，你怎么倒躲起来了呢……”
一个瘦小佝偻的男人缓缓前行，披一黄色丝绸衣，柔软的连衣帽耷拉着，遮掩了面容，一片阴暗，像是鬼魅。
只能看见一双紫色的眼睛，如同晶莹的宝石，赫赫生辉，眼神如海一般浩瀚。
这个男人叫苏正神。
苏府的主人。
“绣绣，你为何不肯说话阿？原来你躲在这间废弃的庭院里……那一年，我在这里杀了幼小的你，今夜，你依旧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苏正神佝偻身形，如猿猴般慢慢跨进庭院里。
“咿呀呀！”
骤然，一袭空荡荡的小孩衣衫带着尖叫声，如同黑色的光，掠向苏正神的脸庞。
“轰~”
苏正神轻蔑一笑，紫色的眼中迸出两道耀眼的的光束，像是道的演化，将沿途的空间切割得黑洞洞一片。
“咿呀呀！！”
紫色的光束直接击中空荡小孩衣衫，穿透出两个洞，小孩衣衫发出痛苦的悲鸣之声。
这种攻击太恐怖了，直接重伤了这只苏府鬼物中最强的存在。
“咿呀呀~”的凄厉声音中，小孩衣衫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顶着紫色光束，一下子罩在苏正神的脸上。
“放任久了，你们这些低级鬼物，都不懂敬畏为何物了！”
苏正神被激怒，自柔软黄色丝绸衣袖中，伸出干瘪腐烂，裸露跳动血脉与森然白骨的手，将小孩衣衫攥下来，撕得粉碎。
“沙沙~”
一片片破碎衣料飘到地面上，没有黑色的血流下来，但是这只忠心鬼物已经死了。
就在苏正神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咻！”的一声。
一道黑色的光，从废弃的庭院当中，逃离了出去。
这道黑色的神虹，并不显眼，隐匿在夜色当中，极难发现，但是苏正神看的一清二楚，因为他是一位御罡。
“绣绣，你再怎么逃，也是离不开苏府的……”
苏正神刚想追上去，突然身形一顿，扭过头，看向苏府正中心。
“我说绣绣你最近为何改了性子，没有去杀那两个外域的修道者，原来是想依靠他们拿到井底下，用来操控你的本命物……”
“他们只是一个九境，还有一个才六境，听二管家说，那个六境很特别，并不愿意帮你，其实帮也没事，蝼蚁在特别，依旧是蝼蚁，二管家亲自去拦他了，我担心二管家变心放他一马，便又让三管家跟着去了，那个六境没有幸免于难的可能……”
苏正神自言自语说道：“绣绣你死得太早了，没有经历，总把这世上的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哗！”
苏正神化作一道紫色的神虹升上天空，如一道划过夜空的流星，速度快到了极点，没去追赶逃离的女鬼苏绣。
苏正神的方向截然相反。
……
苏府正中央。
关月青色衣甲上有诸多锐利划痕，她一脚踢开地上裹在白袖中的染血手臂，不屑说道：“苏府的大管家，也不过尔尔罢了！”
一战之后，假扮苏正神多年的大管家留下一截手臂，逃离了此地。
关月明亮的眼睛看向挂着九条紫色锁链的古井。
应该是在入夜以后，这口古井中无声无息的灌满了粘稠的血液。
“让我来看看，这井下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关月收起青色偃月刀，走到古井旁边，细嫩的手握住紫色锁链。
“哗哗~”
比锁链粗不了的多少的手臂一用力，铁链刺啦刺啦快速滑动，划出紫色的电火花。
锁链上符篆爆发的光，将关月的雪白的脸庞耀的晶亮无比。
“扑通。”
血色井水荡漾，铁链拉出来一截晶莹剔透的脊柱骨骸，悬在空中，血水从白骨间隙中流的一干二净。
白骨间有阴风怒号，如有鬼魅生。
“这般小的骨头，是那个死去苏绣的脊柱骨么？”
关月神色疑惑，这截不到一尺多长的骨骸，洁白无比，如同美玉，但是上面却爬满了无数张牙舞爪的诡异纹路，
“这是……一只祸的本命物！”
关月惊呼出声，想到了一些古籍上的记载，愤然道：“如此恶毒而……珍贵无比的东西，竟然藏在此地，苏正神想把他女儿练成祸，他几乎已经成功了。”
祸都有本命物。
正如三万里蜀地上的那只黑龙潭赤龙祸，本命物是一滴真龙血。
苍梧海的妖龙太子便是凭借着血脉的感应，炼化了那滴真龙血，这才掌控了那只赤龙祸，最终以一妖之力，独战三位人族最惊艳的年轻修道士。
而如今苏府这只还未彻底成型的鬼主祸，其本命物便是这截脊柱骨。
这截脊柱白骨，可以操控一只祸！！
关月眼神炽热，呼吸急促起来，感受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正在朝她欢快的招手。
关月颤抖着朝那脊柱骨伸出手。
“呼~”
身后有风起，紫色神虹落。
一只干枯腐烂，筋骨皆露的手，搭上关月肩头。
关月脸色惊骇，艰难的扭过头。
紫色的神虹还未彻底消散，黄色丝绸衣的男人掀开帽檐，露出一张白骨森森，只挂着一些腐烂皮肤的恶鬼般面容。
一双紫色的眼睛让人心神皆悸。
依旧是嘶哑刺耳的声音。
“你想偷走我杀妻害女，历尽苦难才得到的宝物？你们这些南城外的修道者都愚蠢到不怕死么？”
……
雷声渐弱，电光隐入地底。
“曹曦，你输了！”
三管家看着距离自己头颅不足一尺的拳头，眼中是讥笑，以及几分感慨之意，他说道：
“你是我这一甲子年内遇见的最强六境，但很遗憾，我是九境，不同于老二的真正九境，足足高你一个大境界。”
雷电之力，来的迅猛，去的干脆。
但是，曹曦已经被青符雷正面击中，一往无前的金色身影就此定格在空中。
“嗤拉~”
残余的雷电在曹曦肌肤上跳窜，一块块肌肤被电离了，不断飘离消散。
有一股渐渐暗淡下去的金色力量在血脉中拉扯，延缓消散的速度，但是无济于事，就如船被巨浪打的四分五裂，靠一只水桶舀水无法阻止船只沉没。
三管家再次感叹道：“难怪老二对你另眼相加，你这幅强横体魄几乎不逊色任何一位九境武修了，更是远远超过我这种道修之人。”
这等于是变相的承认曹曦的实力之高，超出想象了。
曹曦没有回应，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此刻的状态根本做不到。
曹曦勉强转动了一下眼珠。
三管家平缓呼吸，调整着身体的虚无感，施展神窍青符雷，即使是对于一个九境修士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消耗。
但是战果斐然，他毫无意外的赢了，对方已经如同刀下鱼肉，失去抵抗之力了。
“所有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三管家缓缓压下曹曦的拳头，与之对视，道：“而你的修道路，今夜走到尽头了！”
曹曦唇吻微动，竟慢慢勾起，看其口型，如同再问：“是么？”
三管家先是疑惑，然后大笑，突然他看见曹曦的眼珠又转动了一次。
他脸色一僵，瞳孔猛地收缩，如同见到了不可思议之事。
地面观战的年老二管家脸色大变，惊呼的声音堵在了喉咙里。
空气凝固了一瞬。
曹曦金色的黄金瞳骤然大亮。
“铮！”
一声剑鸣先响，随后剑意滚滚如龙。
三管家的身体在空中一分为二，缓缓分离，滑落地面。
一线血液洒下，像是一道长虹从天上落下了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