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八章 疑惑
“呃……”
女娲这猝不及防的问题，让格林一时半会儿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开阖了几下嘴，才乾巴巴地回答道：“……是指他们的家园，也就是另一个世界。”
女娲立刻否定道:“不单单只是这样吧？在亚特兰提斯语中，‘现实’这个单词还有表示‘真实的’、‘真正的’、‘客观的’的意义存在，他们会选择用这样的词来代指自己的世界，难道没有一个更……特殊的理由吗？”
虽然她用的是问句，但语气却非常肯定。
“你知道吗？”见格林沉默以对，她轻轻叹了口气，再次缓缓开口说道：“一直以来……我都自以为是知晓盘古界源起与诞生的古老者、是物种兴亡更迭的见证者、是臻至无瑕的完美物种，所以……不可避免、也毫无自觉地目空了一切。”
“我对发生在眼前的异常视若无睹、对流传到耳边的真相置若罔闻，甚至因为凡人种族加诸于己的伟大、不朽等称号而沾沾自喜——只因为我自认自己确实当得起这样的称号。”
“但自从见到你之后，我突然开始发现……事情，似乎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她托着腮，用尾巴尖捅了捅格林的胸口。
“我？”格林有些懵逼地指着自己。
“对，你！”她盯着格林眨了眨眼，点头说道：“你也许自己不知道，但在我的眼中，你真的很特别，特别到了难以理解的程度……”
格林因为这有些熟悉的一句话愣了几秒，想起了奈亚拉托提普似乎也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他微微皱起眉头，追问道：“妳说的‘特别’，具体是指什么方面？”
女娲转着眼珠，犹豫了好几秒，才有些迟疑地回答道：“很难形容，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呃——妈妈？”
她的尾音上扬，明显连自己都感到疑惑。
“……哈啊？”
格林挤着一隻眼睛，歪着半边嘴巴，用古怪的表情看着女娲。
对女娲来说，格林身上有一种极为古怪的亲近与孺慕感，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有时候甚至会让她下意识地把格林当作自己的长辈。
但她生来就没有见过任何比她还年长的存在，因此会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清晰地表达那种感觉。
“咳嗯，这不重要！”女娲有些尴尬地挥挥手，并转移了话题：“我想说的是，从见到你之后，我就突然开始注意到亚特兰提斯人的异常、这个世界的异常……以及我自己的异常。”
“你是指……”
“首先，最明显的——我们无限死而復生，且几乎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能力！你也许不知道，我们原始神祇和亚特兰提斯人一样，都具备这种莫名其妙的能力，而这绝对是违反了生命规律与法则的。更别说从一万多年前，我成为人妖两族的神祇后，掌管的就是生机与大地之力，理应要发现这点才是。”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奇怪的是，我以前从不认为这是值得去探究的事情……”
光是这个“首先”，就已经让格林皱起了眉头。
他记得当初在北欧古代时，那裡的人或神祇似乎也都不认为“不死人不会死”，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而且按照女娲的意思，他们这些原始神祇竟然同样可以死而復活？
“你的意思是，你们跟亚特兰提斯人一样，可以无限復活？”他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
“对，我以前并没有现在这么强大，所以不小心死过几次，我哥哥伏羲也同样如此。”女娲点点头说道：“但就算肉体被碾成肉酱，过一段时间后，还是会莫名其妙地从其他地方甦醒过来，而且除了记忆会有一定程度的缺失外，肉身会是完好无缺的，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后遗症。”
格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示意女娲继续说下去。
“再来，是关于那些被亚顿称为冗馀资讯的能量……什么叫做‘能够影响现实世界’？这种能量难道还会挑世界感染吗？虽然我早在数十万年前便听过这个说法，但直到前几天他们再次说到这句话时，我却突然开始对‘现实’这个词语，产生了非常强烈的疑惑。”
不等格林回答，女娲便再次开口：“还有，他们说的‘从外面操作’的‘外面’，也是指‘现实’吗？如果是的话，他们又为什么要用‘外面’，这个用来表示内外位置的词语来代指自己的世界？而且以他们不存在能量、又比盘古界人类都还孱弱的肉体，为什么可以召唤那种泯灭一切存在的黑色风暴？那种风暴总让我有一种发自灵魂的恐惧——我很确定，就连我沾到一点，恐怕都得化为虚无，并且再也无法復活，而盘古也确实就是这么死的。”
她紧锁眉头，不停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黑色风暴……格林知道她说的应该是之前在通讯塔下，从米尔豪斯的设备中看见的那股可怕力量。
当时那股可怕的力量，仅仅只是一丝丝而已，便从万丈高空中一瞬间完全摧毁了那座连自己都难以造成伤害的巨塔。
“最后，我……我究竟是怎么来的？”她扯着自己的头发，死死凝视着格林，语气甚至接近质问：“我绝对不是什么诞生于鸿蒙的原始神祇！对吧？否则我不可能会长成这个样子！”
她一边说，一边把脸凑近到连呼吸时产生的微风，都能轻轻吹拂在格林脸上的距离。
“我刚才说过，我见证过万物的更迭……我非常清楚每个时代活跃于这世间的一切动植物，是如何一步一步渐渐演变成独属于自己的样貌的。”她脸上流露出追忆的神色，随后又皱起了眉头：“除了我们这些原始神之外。”
“我很确定，我和伏羲从诞生起，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半个人类，半条蛇！从大地尚未崩解、元龙灭于殒星、生物千百次轮替，甚至自己也经过无数次死而復生，我也不曾发生过一丁点的变化。”她喃喃说道。
“人类花了‘十多万年’时间，从截然不同的生物，演变成现今的样貌。就算这个速度依然快得不合常理，但也是在亚特兰提斯人引导下，一步一步从猿类演化过来的。蛇类就更不用说了，我甚至早都已经不记得我是在什么时候见过第一条无腿蜥蜴了……”
听到这裡，格林倒是确认了一个事实——女娲真的就像自己之前猜测的那样，是一位从地球有生物以来，便已经存在的“古老神祇”。
“可我呢？我如果诞生于鸿蒙，又是由谁来负责引导演化的呢？在没有人类、没有蛇的时代，我又怎么会先他们一步存在呢？”她低声自问道。
“这一切的异常，我怎么想都得不到合理的答案，但却反而开始令我产生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想——你说，我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在自然中诞生的生物……甚至根本就不是一个生物？”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而是被某个存在，按照一张特殊的蓝图所製作出来的某种……东西？”
格林没有回答，而是沉默地看着女娲。
他知道女娲并不是在询问他答案，而是在倾诉自己花了万载光阴，才终于发现的“事实真相”。
“我猜我大概是一种好用的工具吧？这也就是为何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陷入长时间的沉睡，又为何每次醒来，都会忘记绝大多数的事情，眼前还有一堆类似冗馀资讯漏洞的问题发生，等待着我去处理，并且……不得不去处理。”她的表情看起来无悲无喜，只不过是在叙述一件事实而已。
格林听到女娲的猜想，惊觉到她的“运行机制”，的确有点像是为了“杀毒”，而製造出来的“软件”。
她看着有些愣神，但明显想到了些什么的格林，用尾巴使劲捲住他的腰将他拉近，然后低声说道：“……格林，我不会要求你给我什么答案，我只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了，你甚至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就够了，可以吗？”
格林没有太多迟疑，便答应了女娲的要求。
大概是知道自己已经接近了最终的解答，女娲的声音既有些颤抖，又有些期待：“安努之前所说的‘三年’，是否跟我理解的一样，是三次四季的轮替、一千零九十五又四分之三个日夜？”
格林点头，轻声回答道：“是。”
女娲闭上眼睛，缓缓舒了口长气，然后像是脱力般地趴回了矮树上。
第两百六十九章 答案
格林这一个“是”，几乎回答了女娲所有的问题。
而这些事实，不仅对女娲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对格林来说也不遑多让。
至少，经过这次谈话，他确实收穫了不少惊人的情报——
包含奈亚拉托提普在内，这些古老者确实是某亚特兰提斯人刻意製作出来的生物，且这些生物的存在目的，很明显就如女娲的猜测，是作为一件有效的“工具”，来帮助某个、或某些人完成任务。
格林会有这种结论的依据是：以年代来说，女娲和伏羲等人确实有极高的可能，是受到人为操作而诞生的存在。
而且先不说那种明显不正常的无限復活能力，综观女娲先前说过的话，可以推断出她身上是存在着某种记忆，以及思维上的限制的。这种限制不免让格林想到——当时奈亚拉托提普提到自己可能受到“操纵”的事情。
虽然他们都在与自己进行接触后，解除了这股屏蔽力量。但自己能破坏这个限制的因素目前一点头绪都没有，因此无法继续往下深究。
至于奈亚拉托提普身上的诡异能量，恐怕就如当时莉亚推断的那样，是与原初符文类似，甚至压根就是同一种玩意儿，只不过功能上比起原初符文要更多样一些。
格林猜测奈亚拉托提普很可能是跟女娲同样的物种，而她会弱到被当时的自己击败，则可能是由两个因素综合所致——
其一，她没有像女娲那样，经历过“成神”这个阶段（尽管现在自己还不知道成神的确切因素），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体内不存在神能。
其二，奈亚拉托提普虽然被人以与莉亚类似的特殊手段投放到了现实，但其来到现实世界后，在起源游戏内以“工具”身分被赋予的特殊力量，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削弱，因此才会表现得那么无力。
当然，格林也想过，奈亚拉托提普其实依然非常强大，而当时只是在示弱诈降而已。毕竟那傢伙不管说什么，都给人一种在说谎或开玩笑的感觉。
不过也有另一种他现在还不太确定，或者说——不太想确定的可能性存在……他决定暂时先不往这个方向深思。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自己和莉亚假想中的“幕后黑手”，终于可以确认其存在了。
从现在掌握的资讯，可以判断出这些古老者的诞生背后，肯定是有某个人或组织存在的。这伙人有某种手段，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图去控制这些原始生物，甚至操纵他们的记忆和思维。
而几乎不用想也知道，那位研发出新式编程语言，还那么“与众不同”的亚顿博士，肯定是这件事的知情人之一，甚至他本身就是主导者。
当然，时至今日，作为幕后黑手的人物可能已经经过多次更迭，甚至几度断代。但不幸的是——目前上任的这位，显然是个想要毁灭世界的疯子。
“唰唰。”
就在两人沉默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时，芙蕾雅慢步穿过树林，走到了格林旁边。
见过来的只有芙蕾雅一个人，格林疑惑地问道：“谈完了？安努呢？”
“我交接完他就自杀了。”芙蕾雅轻巧地答道。
“……哈啊？”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格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芙蕾雅耸了耸肩，随口解释道：“他赶着去临云馆吃饭，所以直接用精神力把自己的脑子压烂，復活到其他地方去了，大概是准备把逃掉的煞魔都抓出来杀乾淨。”
“……”
格林摇摇头，对这些疯狂科学家的疯狂行为不予置评。
“你跟女娲谈什么呢？还特地走到离我们三百多公尺远的地方？”
三百多公尺！？
格林愣了好半晌，决定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芙蕾雅则是看了两眼女娲后，拉着格林的袖子低声问道：“她的表情怎么看起来像吃到过期五万年的毒蘑菇似的。”
女娲从刚才就一直保持着有点像满脸虚无，又有点像满脸解脱一样的诡异表情。
“……还真差不多就是那样。刚才从格林那边得知被隐瞒了几千万年的真相，让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女娲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轻声答道：“毕竟多少万年来，我都深信着自己生活的盘古界，是毫无虚假的真实世界。没想到竟然只不过是亚特兰提斯人製造出来的一道海市蜃楼罢了。他们随时能抹除这个世界的一切、甚至操纵这裡的时间，而我这种连记忆和想法都不能自主的微小存在，根本一丁点反抗的可能性都没有。
她说完愣了几秒后，搓着自己的蛇尾巴乾笑道：“呵呵……先不说那么远，我现在根本连自己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都还有点煳涂。”
格林默不作声地听着女娲感叹，没有说出任何安慰的话语。
反而芙蕾雅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海市蜃楼又如何？就算幻影破灭，你存在的痕迹也永远不会被抹除，更何况这个世界也并不是你想像中那么脆弱的。”
几乎经历过同样心路历程的芙蕾雅，非常了解女娲此时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你此时正跟亚特兰提斯人同样，在思考着、担忧着、难过着、愤怒着，这些都是没有任何人控制你去做的，这些都是你的‘自我’存在于此的证据。既然存在着自我，那你是什么种族、是从何诞生的，又有什么关係呢？”
她看了格林一眼，继续说道：“至于记忆……你可能不清楚——亚特兰提斯人平时就每天都在忘东忘西，如果脑袋被什么东西撞一下，更是会出现大量记忆混乱或缺失的现象，所以不能控制记忆什么的，真的没什么好去烦恼的，那甚至属于一种常见的小毛病而已。”
格林一边听，一边深感认同地点了点头。
亚特兰提斯人也是人类，所以芙蕾雅说得确实很有可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腰上的肉狠狠拧了好几圈。
“自我吗……？也许正如你说的那样吧。”女娲凝视了芙蕾雅好一段时间，才正了正脸色向两人说道：“咳恩，总之我的事就先这样吧！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现在该跟我说说你们的来意了。”
女娲提起正事，格林连忙提起了精神。
他清了清喉咙，低声说道：“虽然同样是现实，但我们的世界其实与亚特兰提斯人在时代上并不相同。而此时我那裡正大量地出现冗馀资讯。虽然最初可能只是某个疯子所引起的个别现象，但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我们的世界本身也开始出现了某种病变，使我们即使修復了漏洞，也无法阻止这些玩意儿在其他地方不停滋生，而且……”
他尽量以女娲能理解的方式，从头开始解释起现实世界此时正发生的灾难。
第两百七十章 五色石
“……问题就在于，世界本质层面的知识，我们连一点皮毛都尚未理解，更遑论去治疗他了。”格林低声总结道。
他用了十几分钟，将现实世界的情况钜细靡遗地告诉了女娲。
“所以你想要我怎么做呢？”女娲听完后挑眉问道。
“我从某个古老传说中，得知了世界树，也就是之前我们看见那颗白色巨树，他具有稳固空间、支撑世界的神奇力量。”他从安德华拉诺特中取出了世界树种子，轻声说道：“而这就是我从巨树那边取得的种子，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能成功让这颗种子发芽茁壮，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所以你们是希望我帮你们催生一颗树的种子？”女娲接过世界树种子，仔细地端详了一阵子后，皱眉说道：“呃……但这似乎跟我印象中的种子不太一样，这玩意儿怎么看都只是一颗蕴含生机的透明石头而已。”
她摇了摇种子，又拿到耳边听了一会儿，还轻轻嗅了几下，缓缓摇头说道：“如果你是要我想办法让这玩意儿发芽，我估计我也没办法。话说回来，你真的确定这是种子吗？我无法从这裡头感觉到任何正在萌芽的生命。”
格林愣了一下后，叹了口气：“我很确定，那颗种子是世界树亲自交到我手上，并明确告诉我来历的。”
女娲明显也拿那颗种子没办法。
不过这倒是预料之中的事情——那玩意儿真的就如女娲所说，一点都不像“种子”。
就算是不了解生命本质的超凡者，也是能隐约感知到生命体的特有波动的。但世界树种子虽然蕴含着生命力量，但却与一般生命体特徵截然不同，以至于有些人认为它是石头、有些人认为它是玻璃片、甚至有些人认为只是一块固态空气，却没有任何人会直觉反应到它是一颗种子。
见格林有些失望的样子，女娲考虑了几秒后，轻声说道：“不过如果只是冗馀资讯的问题，我说不定可以帮得上忙。”
格林有些期待地看向女娲：“你有什么办法吗？”
他想起了女娲之前提到过的，关于原初符文可以压制冗馀资讯的事情。这种力量既然可以修补空间裂隙，并镇压煞能，那显然是有助于他们挽救自己的世界的。
女娲向地面一招手，土壤便浮起一粒手掌大的石块到她手上。
随后她开始不断在石块上刻画原初符文，直到整颗石块已经看不见任何原来黯淡朴素的灰色，反而成了一颗五彩斑斓、晶莹剔透的瑰丽宝石。
“好美……”芙蕾雅看着宝石低声叹道。
尽管这颗宝石在格林的感知中，有一种扭曲而压抑的诡异力量，使他甚至连摸都不想摸一下，但对芙蕾雅来说似乎却只是一颗非常美丽的石头。
“我管这玩意儿叫五色石，一般情况塞一颗特大号的在土裡，周围地区的冗馀资讯就会陷入虚弱状态，效果可以持续个三百年……大概吧？”她耸了耸肩说道：“我没特别去留意过使用期限。”
她把石头抛给格林：“诺，不过这东西你带得回现实吗？”
格林刚接过石头，便产生了一阵极轻微的晕眩，虽然那感觉马上就消散了，但他仍然隐隐对这石头有一种生理上的排斥。
“可以，我有方法可以带东西回去。”
他端详了几眼后，快速将石头递给了芙蕾雅。
“这东西压制中等范围内的冗馀资讯挺有作用的，比较弱小的个体甚至会衰弱到连普通人类都能轻易杀死。但要用来修补漏洞就属于消耗品了。”几分钟后，女娲再次製作出一颗五色石，并刻意抛给一脸便秘的格林：“一个男性人类高的漏洞，大概会需要五到十颗这种大小的才能修补。”
她说的人类指的是当代人类，因此是那种一米四到一米五左右的小型漏洞。
格林将石头在手心抛了两下，皱眉说道：“这样的话用处就不大了……毕竟我那边是整个世界范围的事情，你总不可能让我们那儿人手一个吧？”
女娲用鼻子哼了一声，轻笑道：“所有人类人手一个可能是有点难，但至少可以让你的氏族人手三个！”
“呃……那你大约得做五十亿个。”格林挠了挠头说道。
“五十亿而……五十亿！？”女娲整个人滞了两秒，一脸‘你别逗我笑了’的表情说道：“嗨！瞎扯淡，你们又不是蝗虫妖。”
“是普通的人类，咳恩……但总共有七十七亿人，光分布在各地跟我相同氏族的人口加起来，就有十七亿左右，人手三个差不多就是五十亿。”格林乾咳了两声，再次强调道。
“……”
女娲嚥了口口水，停下了手上的流水线作业。
这个数量，她就算从诞生起所有清醒的时间都在这儿做石头，估计也才做不到十分之一……
要知道，九黎地区中，就算最多人口的九黎族，也不过才两万多人而已，更不用说把整个九黎什么深山峻岭、犄角旮旯裡的人类全都给挖出来，顶了天也就二十多万而已，甚至现今整个盘古界恐怕都凑不出五百万个人类来。
什么亿……开玩笑呢吧？她一直以为那个数字单位是亚特兰提斯人拿来数海边的沙粒用的！
“你说的没错，这玩意儿的确用处不大。”她捏碎手上做到一半的五色石，深以为然地贊同着格林的说法。
如果继续“有用”就糟了，她可不想真做出五十亿这玩意儿出来。而且别看她现在几乎跟条宝石加工流水线似的，分分钟就能弄好一颗，她真正能清醒着的时间其实压根就没有想像中那么多。
更何况她就算真的不眠不休做好五十亿颗，格林的世界也早就已经连渣都不剩了……
“不过如果五色石没用，那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你们了。”她摇了摇头说道：“毕竟我也没见过你说的‘世界病变’。”
没见过……那见过之后会有方法吗？格林搓着下巴思忖道。
如果带女娲回到现实，是否会是一个可行方案，确实值得思考。
虽然他之前猜测过奈亚拉托提普是否是因为进入现实才失去力量的，但女娲和奈亚拉托提普却有一个本质上的区别——神能的存在。
他以前粗略地观察过奈亚拉托提普身上的能量，那种能量的构成和特徵都非常诡异，它与神能有些许相似，但特性上又完全不同，同时还具备着类似原初符文的特有波动。
当时由于莉亚无法观测那股力量，所以他并没有办法对其进行更深度的解析。但那种力量“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这点，还是非常明显的。
第两百七十一章 蝴蝶效应
格林目前能够确定的是——神能确实是一种非常特殊，且方便的能量。
虽然他不曾在空气中感知到任何神能的存在，甚至该能量出现、增长以及恢復的原理也都不明了。但以雅典娜和美杜莎为例，穿越到现实中并不会让神能失效，能量恢復的效率似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奈亚拉托提普虽然在物种上很可能与女娲系出同源，同时也“自称”为千面的神明，但实际上她体内并没有神能痕迹，因此力量相对弱小许多也是可以理解的。
——实际上，格林对这点抱有很大的疑虑，那头邪神“復活”并以“女孩”的型态再次出现时，那诡谲而特殊的移动和隐匿能力，他至今都无法理解。因此他非常怀疑，奈亚拉托提普当时声称打不赢自己压根就是在胡说八道。
至于女娲身上的神能含量，虽不至于到他现在这种根本无法被观测的夸张程度，但也已经是莉亚无法去计算单位的超高浓度了。再加上人家的神能是日积月累，自己实打实的力量，而非他这种被灌气球灌出来的单纯能量载体。
有这股强大的神能在，女娲就算真的会因为穿越而遗失掉原初符文的力量，她的战斗力依然能派上很大的用场。
“这样的话……”格林思索了半晌，开口说道。
——格林，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格林刚想表示要带女娲回到现实，脑中便浮现了芙蕾雅的声音。
“不是，我又没什么其他想法。你也看见了，她的力量对煞能有很强的反制能力，我单纯只是为了……”求生欲强烈的格林，连忙用秘语解释道。
“你在说什么呢？”芙蕾雅白了格林一眼，轻轻掐住他的腰肉，才在他脑中说道：“我会这么说是因为——我们穿越后的所有行为，都是能够影响到起源世界的未来的。”
“妳的意思是……”
“如果你现在将女娲带回现代，那之后的漫长时间中，九黎地区就会少一位强大的女神守护。到时候起源世界的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谁也无法预料，而且这个变化大概率不会是我们期望见到的，因此我才会建议你不要这么做。”她用力旋转了两圈葱白细指间的肉肉，语气有些狐疑地说道：“倒是你这么急着辩解，是不是真打什么坏主意了？”
格林赶紧说道：“不！我觉得妳说的很对，我们还是不要带女娲回去比较好！”
这并非违心之言，芙蕾雅这段话，确实让格林惊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虽然已经隐约发现，起源世界似乎是单一世界线、线性时间流的世界。但却对自己穿越后的行为会改变起源世界的历史没有太多的自觉。
这有一部份是因为，他大多数都是往更早的时代穿越的，因而难以直接观察到这些变化。而就算少数几次穿越到较之前更晚的时间点，也会存在着巨大的时代差异。数百上千年一过去，当然可以弭平任何他改变过去而产生的少许变化。
另一部份则可能是莉亚以前所提到过的“世界线自然修復假说”。
即被他所改变的历史，会被世界自然而然地修復，用巧合或者另一起事件，来掩盖成与既定未来相同或相似的状态。
至于他会开始注意到起源世界的线性时间特性，也是因为自己最早在特洛伊的经历，被起源世界后世的古希腊人记录在伊利亚德中，并以“半神英雄格林”之名传唱了下来。
从这点想来，如果他真的将女娲这种影响力空前巨大的人物带到现实，未来的起源世界会发生什么变化真的不太好说。毕竟世界线自然修復就算在亚特兰提斯，都还只是一种假说而已，天知道世界本身究竟有没有强大、且“明目张胆”到能填补这么大的漏洞。
就算真的给起源世界修正回来了，也难说会不会产生蝴蝶效应，影响到六千年后西方的诸神黄昏，导致他无法与芙蕾雅相见。
到那时候他岂不是连哭都没地儿哭了？
要知道，自己可并不在起源世界的“原定事实”之中，就算世界线会在自然收束中修正，也不可能会帮失忆的自己认识芙蕾雅，甚至更可能会让历史走向“正确”的轨迹。
——也就是他记忆裡北欧神话中，女神芙蕾雅被亲兄长侵犯后自暴自弃，变得贪婪而堕落的未来。
如果真导致这样的结果，他觉得自己很可能不只是永远失去芙蕾雅，甚至连过去的人生、回忆，以及所经历过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发生未知的改变。
而那绝对不会是他所愿意见到的后果。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他回到过去的起源世界就什么都不能做了，只要不是像把女娲这位整个文明体系最高位的神祇，同时也是担任“防毒软体”的特殊存在给弄不见。其馀的行为基本上不太可能会大幅影响到数千上万年后的遥远未来，因此他也不至于因为恐惧起源的变化而行事束手束脚。
所谓的蝴蝶效应，前提也是那隻蝴蝶的翅膀足以搧起微风！
思索完利弊后，格林总算打消将女娲带回现实的打算，改口说道：“但这种石头还是能帮上我们不少忙，可以的话除了小颗的以外，再帮我们製作一些像你之前使用的那种大型五色石。”
如果直接空手回去，这趟就等于白白浪费了一个半月时间而毫无收穫了，因此他打算在离开前多少薅下点女娲的蛇鳞。
“没问题是没问题，但你也拿不了几颗吧？”女娲挑眉问道。
她在修復崑崙结界之前，的确製作过几个大型的五色石塞入地底——说穿了，整座不周山就是一颗超巨型五色石，所以大小对她来说的确不是问题。
问题是那玩意儿毕竟是直径几公尺的巨石，就算是女娲，要带在身上的话一手抓一颗也是极限了，格林即使有方法能把东西变到现实裡，理论上也没办法携带太多才对。
“我这神器可以放不少东西进去，”
格林一边说，一边向女娲展示了一下安德华拉诺特，并将手心的五色石收到了戒指之中。
“这什么鬼！？”
五色石甫一进入戒指，戒指中便隐约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使三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到了安德华拉诺特上。
“……”
但几人静默了几秒后，戒指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无奈莉亚此时因为五色石的存在，完全封闭了自己的讯息接收能力，无法帮忙探查。格林皱着眉头反复用精神力观察了好几遍戒指内外，依然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这戒指原来是有意识的吗？呃……还是等莉亚‘出狱’之后再研究吧。”他得出了一个‘适当’的结论后，转向女娲，清了清嗓子说道：“咳恩，总之麻烦你帮我做几颗大号五色石，效果有多强就多强。”
“原来就是那个会说话的饰品，让你能够把东西带到现实吗？”女娲恍然大悟地看了两眼格林的戒指后，点头说道：“行！给我六天时间。”
“六天吗……”
虽然他们的穿越实际上跟戒指完全无关，而是莉亚的机能，但格林没有向女娲解释这一点。
毕竟对女娲来说，能够进入现实世界肯定有着非常高的吸引力，而他现在又不敢真带她回到现实中。
“我们会在附近等你，但等拿到五色石，我们就必须回去了。”他向女娲说道。
如果有当时崑崙废墟周围的那种超大范围削弱力量，大概足以挽救数百上千万条人命了。他权衡了一下利弊后，认为带回这种强大的道具，值得他们再多等几天。
第两百七十二章 石呢？
在莉亚的催促下，他们远离开始使劲绘製原初符文的女娲，往崑崙废墟的东南外围地区飞去。
两人製造了一间石屋后，随便吃了点东西，便洗漱好准备休息了。
“哈恩——格林，我先睡会儿。”
芙蕾雅躺到自己随手捏出的石床上，小声地说了一句，随后还没等格林回话，就已经轻轻打起了鼾。
这些天连日奔波，又是搬王八腿又是追猎煞魔，连格林都感觉累得不行，更别说芙蕾雅了。
她此时的肉体强度并不比一般地球女性高出多少。要不是她精神力足够强大，又一直不停对自己施放一些特殊的恢復法术，估计身体早就支持不住了。
“这孩子……”见芙蕾雅倒头便陷入沉睡，格林摇头笑了笑，走近了床边。
他一边召唤火元素，将她还有些濡湿的白金色长发烘乾，一边轻柔地梳理着她的发丝。
听着芙蕾雅平缓的呼吸声，梳着梳着格林也开始犯起睏来。
“哈恩——嗯？”
在半梦半醒间，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几秒。
他皱起眉毛，将脑袋伸向女孩恬淡的睡颜正面，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轻轻阖起的桃花眼、微张的樱粉色唇瓣、挺立的小巧琼鼻、白皙光洁的肌肤……芙蕾雅那属于北欧人的深邃五官，虽然略有些不同于东方偏爱的含蓄美，但这绝美的脸蛋，哪怕在最挑剔的东方人眼中，也难以找出一丁点儿的瑕疵。
那精緻得像个洋娃娃般的小脸越看越可爱，但格林心中一种怪异的违和感也越来越浓郁。
“芙蕾雅？”他捏了捏芙蕾雅的小脸，喊了她一声后，歪着脑袋有些迷煳地思考着：“对了！那个胎记……”
随后手便迳直伸向芙蕾雅正缓缓起伏的高耸胸口。
“啪！”
沉闷的碰撞声响起。
他的手被从一旁高速飞来的莉亚打了开来。
随后那鄙视味儿浓到能用鼻子闻到的少女音，从格林面前传来：“趁人昏睡或难以反抗时，无视对方意愿进行该行为，就算对方是自己的妻子或女友，在帝国法律中也是能够构成犯罪事实的。”
“我不是！我没有！”格林瞪大眼睛，小声地辩解道：“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嘿！”
“啪！”
他一边说，一边和莉亚围绕着芙蕾雅不停转圈，就像是老鹰试图在母鸡的保护下，抓住毫无抵抗能力的小鸡那样。
“我不听不听，狡辩的话留着跟仲裁官讲吧！”莉亚保持卡在芙蕾雅和格林之间的位置，以嫌弃的语气说道：“去！变态、色狼、趁人之危的登徒子，快滚蛋！”
“就是现在！”
“啪！”碰撞声再次传来。
格林揉着发红的指尖，有些咬牙切齿。
莉亚现在的速度显然比他还要快，不使用法术他是不可能突破那傢伙的防御的，但他总不可能真在这儿跟莉亚大打出手。
“啧……”
他咋了一下舌，有些不爽地瞪了莉亚几眼后，才终于离开了房间。
“……话说我刚刚到底要干嘛来着？”格林坐在门外，挠着头自语着。
“啊对！胎记！嗯？不过我印象中芙蕾雅胸口下方应该是没有胎记的，那和她……”他背靠着卧房的门，暗自回忆着：“不，说到底她有没有胎记我也不清楚，也不太可能去确认，反而李言希似乎……也不对，言希也没有胎记才对。”
前两年李芸带他们兄妹俩去水上乐园时，李言希穿的是两件式泳衣，但他不记得李言希身上有什么胎记。
而芙蕾雅更不用说了，这些日子她全身上下都不知道被自己研究几遍了，也没看到过任何胎记才是。
“话说回来，我为什么会认为芙蕾雅和她们俩都有胎记呢？胎记又是什么样的胎记来着？”他揪着自己的头发，止住了让自己开始感到头痛的回忆：“嘶——头好痛，我是不是也该睡一会儿了。”
他抬手在旁边增建一间卧房，走进去躺到了柔软的石床上。
“是她……？”
在意识陷入朦胧前，他有些模煳地回忆起了自己孩提时代的景象——除了自己和“母亲”外，似乎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在他身边，而这两人是……
……
第六天，格林和芙蕾雅飞往崑崙山中央，女娲所在的位置。
“好浓郁的力量……”数百公尺外，格林便皱眉说道。
女娲这原初符文什么都好，就是会让人有些头晕犯噁心。
他感觉就像在自己周围放了好几台不停发出重低音的大喇叭，同时眼角还放满了黑白的螺旋催眠动图一样。
虽然不至于影响到神智，但思绪肯定是有些受干扰的。
两人抵达前几天跟女娲分别的位置时，女娲已经不在此处了。
地面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五色石，从十公分到十公尺，各种大小一应俱全，使这附近看起来五彩缤纷，且略有些刺眼。
而且这些石块还什么造型都有，除了数量最多的石球和手镯外，还有格林像、芙蕾雅像、女娲像，以及身体只有一小截的不知名男性蛇人像等等——格林猜测男性蛇人本来应该是伏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颗人脑袋会直接长在胸口上，而且歪歪斜斜的先不说，五官还像坨稀饭一样模煳。
石块群中央的地面上，则用泥石写着一段亚特兰提斯语：“好睏，做不动了，我得去找安全的地方睡觉，不想淋雨晒太阳或被动物咬，拿去不用找，千年后见。”
越到后面字迹越发歪扭且深浅不一，甚至有些字明显是停笔过再接上的，估计女娲在写这段时已经陷入半睡眠状态了。
“还行，倒也勉强够用了。”
格林粗略计算了一下，一公尺以上的大型五色石大约有二十颗，除了足有十来米的女娲像之外，其他大约都在三到五公尺左右。
就在他往戒指裡面一个一个塞着五色石，甚至把十一米高、十二米长、两米半宽的女娲像，也轻松地塞进戒指时，才惊觉到了不对劲。
近二十立方公尺的容器塞满黄金时，确实会感觉非常夸张，但若真要说容积，实际上根本称不上有多大——安德华拉诺特的空间属于可变形的半液态，然而以数据来表示的话，它的容积约只有２Ｘ３Ｘ３立方公尺而已。
“这戒指怎么这么能装？”他疑惑地自语道：“难道还变大了？”
要知道，那裡头的黄金他可根本没清出来多少，裡面扣掉他和芙蕾雅的行李，最多也就剩两、三立方公尺才对……
他疑惑地将精神力往戒指裡面一探，感觉自己的意识通过了一片冰凉的阴影，随后便顺利地探测到了裡面的状况——戒指的空间仍然保持着原本的大小，黄金也仍堆放在裡面，问题是他刚刚装进来的五色石，却全都不见踪影了。
准确来说，不见踪影的只有“石”的部分，而那些由原初符文构成的“五色”，却如气体般，被黄金和少许如墨般的暗影屏障拘束在空间角落，使那股力量几乎浓郁到浸染并穿透了黄金，使黄金也散发出了些许五彩光芒。
他观察半晌后，以精神力尝试取出他记忆中的那尊女娲石像。
几秒后，“碰！”地一声，空间在卢恩符文的影响下微微扭曲，巨大的‘女娲黄金像’已然稳稳地矗立在了地面上。
“取出来了……金的？怎么回事？”格林皱起眉毛，将刚塞进去的其他东西也一件一件放出来。
芙蕾雅一边用手敲着声音有些空洞的黄金像，一边好奇地观察着地上的金色五彩石饰品：“是收进戒指的关係吗？感觉没有原本的石头好看。”
经过莉亚强忍着爆炸，粗略地探测过后，发现这些“五彩金”确实保留着原本的力量。
格林看着满地的黄金，搓着下巴思索片刻后，若有所思地把五彩金收回了戒指：“……我们以后再研究吧。”
虽然这枚戒指明显透漏着诡异，但也的确帮他省了不少麻烦，他决定暂时不去“追究”了。
第两百七十三章 盱衡与决断
两人收拾完，便准备离开起源世界了。
“莉亚，带我们回去吧！”格林说道。
芙蕾雅和莉亚“对视”了半晌后，两人一机便在一阵强烈的蓝光中消失了。
“倏！”
环顾了一会儿熟悉的空房间，格林喃喃自语道：“终于回来了……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时隔近两个月，他们终于又回到了现实。
这次虽然没有达成最重要的目的，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穫，至少原初符文的力量肯定能够拯救无数条人命。
当然，这样一来，留个他的时间就不多了，毕竟只有培育出新的世界树，才有可能能够真正地治癒这个畸变的世界。
“芙蕾雅，我接下来可能马上就要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妳……恩？”
说到一半，格林惊讶地发现芙蕾雅和莉亚根本不在他的身边。
他连忙尝试用符文石联络她，但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就在他有些焦急地准备去寻找芙蕾雅时，莉亚却在一阵空间扭曲中，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格林，芙蕾雅那边出了点呃……急事，会先离开一段时间，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见面的，你不用担心。”莉亚语焉不详地说道。
“急事？我们？”格林有些不解地重複道：“妳难道也要一起离开吗？我们马上得前往下一个目标，妳必须——”
“总之我们有更要紧的事情得做，比你在这瞎忙活重要多了！”莉亚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格林，随后便径直消散在了格林面前。
在机体完全消失前，莉亚小声的嘟囔被格林敏锐地捕捉到——
“想回去自己回去不就得了，我压根就没搭载过那种莫名其妙的……”
“自己回去？”格林一脸懵逼地挠挠头：“什么意思？”
正当他在思索莉亚留下的那句话时，他口袋的符文石和桌上的加密手机几乎同时亮了起来。
格林把手机开了免提，并激活了符文石的通讯。
“小友！你可终于回来了，赶快来……呃，这是哪裡来着？”老龙的声音第一个响了起来，但很快又止住了。
“魔法师，燕城需要你的协助！”沈洛急切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响起：“之前西伯利亚地区开始南下的入侵种正在试图突破张家口防线，而且数量越来越夸张，四天前精灵和龙族的擅自撤军更让我们雪上加霜。疏散工作至少还需要持续一周，但在那之前张家口的部队就要全军复没了！”
沈洛说的话在格林听来有些没头没尾，估计是以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为前提在做描述。
“不对不对，小友，伊斯坦堡！黑海的伊斯坦堡！我们快扛不住了！”老龙紧接着喊道：“黑海区域的空间裂隙不断增生，已经有十一座城市受到摧毁，上千万的人类被杀死！我们现在被围堵在伊斯坦堡不得动弹，煞魔从突厥地区和色雷斯地区不断涌来，而伊斯坦堡可还聚集着上亿的人类难民没能撤离！”老龙连忙说道。
“呃……”格林紧紧皱起了眉毛，有些不知所措。
听起来老龙那边明显更紧急一些，毕竟那是上亿的人口，就算他们能够抵抗住煞魔的攻击，大量的难民也会在短短数日内耗尽口粮，到时候一样是死路一条；反之国内这边情况稍微轻微一些，但不出几日，超过两千万人居住的燕城就会受到煞魔入侵。就算撤离顺利，也会有大量战士在阻挡煞魔的战斗中牺牲生命，而且这裡是自己出生的国家，亲疏肯定是有远近的。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但他认为自己应该还是有办法……
“我——”
还不等他说话，他自己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打开免提，珊德拉满是疲惫与忧虑的声音，便从电话另一头传来：“格林，我们可能需要你帮忙，我们在安地斯山脉遇到一头可怕的怪物……”
“什么！？”格林瞪大眼睛，有些焦急地追问道：“我这就过去，妳在什么位置？”
“在南美的安地斯山脉，我可以将我目前的座标给你，但之后我的手机会失去通讯能力，而且我们也会一直转移位置，所以你‘进来’之后得自己想办法找到我们。”珊德拉快速地说道：“我不能跟你聊太久，没有我在雅典娜他们很可能会有危险！”
雅典娜也在？
他有些难以想像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居然连能干死宙斯的雅典娜都没办法，而且还会有危险……？
“对了……我尝试过全力将意识投向那怪物的未来，却只能看到一堆诡异的符文黑雾和一坨肉块，其馀的一盖看不见，有点像我之前试图遥视奈亚拉托提普和……但这次跟‘平常’不一样，连周围的大片区域都陷入了这种状况，我怀疑……恩……总之你没事的话尽快过来。”珊德拉欲言又止地说道。
她说完这些，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黑雾？肉块？”格林并没有注意到珊德拉的迟疑和‘语病’，而是有些焦急地思索着对策。
——南美洲他也没去过，他无法直接传送到那附近去。
“飞过去？符文石传送呢？好像没办法，雅典娜和伊吹不会使用卢恩法术……这裡还有一堆人正在走向死亡，我得选择其中一边还是……”
格林脑袋混乱了一会儿，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并重新整理好思绪。
“哈——”
“沈洛，你也听见了，我这次可能帮不上太大的忙了。”他快速地对加密手机说道：“我会安排分身将一些强大的魔法道具送往前线，但这具分身不会拥有太强的战斗力，因此你们得靠自己来歼灭煞魔。”
他不敢耗费太多精神力去製作出强大的分身来，否则能够杀死雅典娜的怪物，很可能也足以杀死消耗过多的自己。
“歼灭……？你可能没见过数以千万的暗影，从四面八方无声涌来的可怕景象，那简直就是一场天灾！前线的部队现在光是拖住牠们就已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了。”沈洛小声地苦笑道：“唉……希望你的魔法道具真像你说得那么管用吧。”
沈洛显然对于格林的消极态度感到极为失望，随口寒暄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她不相信格林所谓的魔法道具，不过格林倒也不介意沈洛的质疑。
五色石可是传说中女娲用来补天的神器！天都能补了，哪有镇不住一些小煞魔的道理？到时候别因为那些神像搞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宗教信仰才是真的。
随后格林又向萨莱冬说道：“老龙，我可以给你们製造一个机会，以脱离目前的困境，但更多的还是要靠你们自己！我等等会传送到你的位置，详细的我们到时候再谈。”
要从最短路径飞往南美的话，格林必然会经过土耳其地区，因此直接以老龙的位置为起点会是最快的，同时他也打算顺便帮老龙解决一部分难题。
“没问题，呵呵，果然还是小友靠得住，那些矮子嘴巴特别能说，但每次不管干什么都要我来帮他们善后……”老龙一边抱怨，一边乐呵呵地说道。
封闭符文石通讯后，他想了几秒后，拿起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第两百七十四章 南美情势
“老哥回国啦？北欧好玩吗？对了，我和妈咪正在吃饭呢，杜姊今天做的是希腊料理，超好吃的！要不我给你拍张照片解解馋？虽然已经吃了一半了就是……”
杜姊……
听到李言希充满精神，却毫无紧张感的懒散声音，格林长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拍个屁，你赶紧吃吧！等希腊没了，你想吃也没得吃了！让妈接电话。”他没好气地说道。
“嘿嘿，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而且咱这儿不是还安全的很吗？”李言希又胡扯了几句，才将电话递给母亲。
“格林，”李芸充满忧虑的声音，有些颤抖地从听筒中传来：“你在哪？现在怎么样？有受伤没有？”
“……”格林沉默了半晌，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没事，我就在朋友家住几天而已，能有什么事？这不刚回国就跟你报平安了。”
“妈知道你有本事，但你可千万得注意安全，别瞎逞能，让老妈整天提心吊胆的……”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这事儿瞒不住自家老妈多久，但事情说开了，格林还真没过该怎么跟老妈解释清楚。
好在李芸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如往常他放完长假准备回学校时那样，千叮咛万嘱咐地要他注意自己的安全。
尽管她的语气比以往还要不安，且颤抖了许多。
格林只能乾巴巴地回答李芸：“知道了，妈。”
他又跟李言希和李芸小聊了几句，才换美杜莎接过了电话。
美杜莎稍微远离了餐厅后，与格林说起话来。
“终于捨得回来了？”她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满：“跟正宫度个蜜月，连小妾死透了都不在乎是吧？”
令格林有些意外的是，美杜莎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急迫感，反而悠悠闲闲的还能开玩笑呢。
“……什么正宫小妾的，你电视剧看太多了。”他无奈地扯回正题：“雅典娜那边情况怎么样？你能联络到她吗？”
珊德拉作为美杜莎和雅典娜两人的密友，显然也忽略了她们俩实为同一个人的事实，因此一时之间没想到就算手机失去通讯能力，还是可以透过美杜莎与外界进行情报交换。
格林想起了这点，所以打算直接从美杜莎口中得到更进一步的讯息。
“进入深层祈祷的话勉强可以，但我感知不到女神的位置。”美杜莎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女神说她们正在与强大而诡谲的怪物进行‘战争’。”
“战争？强大而诡谲？她是这么形容那怪物的？”格林问道。
从充满自信，且战斗力也极为强大的雅典娜口中出现这种形容，实属难得一见。
“那怪物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古怪，牠……或者说牠们，牠们的行动目的不明，甚至连是个体还是群体都难以确认。”美杜莎解释道：“牠总是会出现在人口稠密的地区，对所有智慧生物进行无差别的屠杀和吞噬，而且能分裂出大量僕从，力量还异常强大。”
“僕从？有多强？是指煞魔吗？”格林皱眉问道。
“不是煞魔，应该不是，至少女神是这么判断的。至于有多强……大概强到随便一头僕从就能跟伊吹打得势均力敌吧。”美杜莎迟疑地说道。
好傢伙……跟伊吹势均力敌，那就是说随便分裂出的僕从都有传奇战士的水准了！
不过这种程度的力量，她们两人理应难以应付才是，何况美杜莎刚才说的是“大量”。
更有意思的是，雅典娜判断这次的怪物并不是煞魔，那么难道会是一头神话生物吗？
“好在女神在当地找到了一些强大的盟友，而且珊德拉有一种奇怪的力量，能够短暂封印那怪物的所有行动，包含分裂这个能力，因此他们暂时还没有遇到过太大的危险。”她继续说道。
珊德拉还有这种力量？
格林对此感到非常疑惑，他从未发现过珊德拉除了预言之外有任何其他的能力。
刚才珊德拉说“没有自己，雅典娜他们会有危险”时，格林以为她是指雅典娜必须依靠预言能力来躲避攻击之类的。
但仔细一想就会发现，她分明还提到过——她除了一团黑雾和肉块外，看不见那怪物的任何未来！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珊德拉隐藏着什么力量的时候了。
“怪物虽然杀不死女神他们，但女神他们也拿那些怪物没办法，只能靠珊德拉的力量来减缓其屠杀平民的速度。”
美杜莎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然而珊德拉的力量只能封印住怪物的本体……大概是本体的那部份而已。牠那些已经分裂出来的僕从依然能够自由行动，女神他们一直在与这些怪物缠斗，以抵御牠们朝城市发动的攻击。可他们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珊德拉只要稍微转移视线，那怪物就会直接消失，然后出现在距离遥远的城市继续进行屠杀，更何況他们的体力也有限，没办法永远追着那怪物跑。”
“那到底是一头什么样的怪物？珊德拉好像提到过什么……肉块？”格林有些疑惑地问道。
美杜莎思索了几秒后，回答道：“那怪物无形、无面、虚实难辨，且似乎在不同人眼中会呈现不同的样貌。其他目击者中，有的说牠是一团黑雾、有的说是一坨形似章鱼，浑身沾满黏液的触手怪、也有不少说牠是披着面纱的男人，甚至还有飞天意大利面之类的奇怪形容……总之，在女神眼中那怪物是一片散发着多彩光芒的球状物，而珊德拉眼中那怪物却只是一坨黑色的息肉。”
“另外，有一点你必须要知道的是——现在整个南美有一大片区域被垄罩在一层黑色薄幕之中，而女神与那怪物就在那层薄雾裡面。”
她这次的语气非常严肃，格林甚至听出了些微的恐惧。
“那薄雾裡面的人，除了珊德拉以外，包含女神在内没有任何人能够走出去、也无法经由任何手段联络外界。最令女神觉得毛骨悚然的是……那裡的多数人们似乎也并不想出去，甚至并不觉得被那怪物杀死和吞噬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有一部分情况严重的人，精神已经明显变得有些不正常了。女神原话是这么说的——他们就像丧失了部份灵魂的行尸走肉！”
“女神她们目前还不算危险，问题是找不到办法击败那头怪物。”她顿了两秒，继续说道：“你应该有时间解决更急迫的问题，例如土耳其那边。不过伊吹似乎也提到过，随着那怪物吞噬的人越来越多，其臭味与力量也越来越可怕，所以你还是得尽快前往安地斯山脉，以免到时候变得完全不可收拾。”
之后美杜莎大致向格林叙述了一下雅典娜前往南美的前因后果。
根据她的描述，三周前，南美地区突然传出正遭受一头强大入侵种攻击的消息，这原本并不算什么奇事，毕竟这世界现在到处都在发生着大大小小的灾情。
但可怕的是，克丘亚的首都利马，竟然在三天内遭那怪物完全毁灭！
这就非比寻常了。要知道，利马可是南美大国的首都。该城居住着近千万人口，在南美洲，不论经济能力还是军事力量都是拔尖的几座城市之一。而这样的城市，竟然只用了三天就宣告沦陷！
联合国对这个情况立刻进行了反应和动员，无奈不论中子弹，抑或是氢弹，都无法对怪物造成什么有效的伤害——更确切来说，是根本打不到那头神出鬼没的怪物。
联合国意识到，那怪物靠炮弹显然是难以应付的，因此必需要找到能正面击败牠的超凡力量！
而人类的超凡者又直到最近半年才刚浮出水面，尽管世界各大国家的高层一直都知道超凡者的存在，但这些战士们大多都有各自的所属组织，而且连结还异常紧密。
就算有少数独狼，也都不算特别强大，就算是联合国，实则也难以调动几位能派上用场的超凡者。
最终雅典娜和伊吹这两位“实质上无国籍”的神祇和妖怪，会受到联合国恳求前往该地进行支援，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珊德拉则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看不到雅典娜和伊吹两人的未来，因此才急急忙忙把自己用绿龙快递邮寄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三人抵达南美几天后，情况却一点都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糟了。
一道如同结界般的圆型薄暮凭空出现在了利马至萨尔瓦多之间，几乎囊括了大半个南美洲。不只设备和肉眼无法观测到黑幕内部，连一切通讯手段都无法与裡面取得联繫，而派进去的大量士兵也都像进入了黑洞一样，再也没有任何人走出来过。
就连美杜莎也只能依靠祈祷，来与女神进行一定程度的情报交换。但即便是这种沟通方式，都会受到那层薄雾影响，导致平时甚至能和女神换身体玩儿的美杜莎，此时却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女神的声音。
要不是珊德拉不知为何可以自由地进出那层薄暮，以雅典娜的性格，恐怕非得等到自己或身边的人有生命危险，才肯让美杜莎向他求援了。
“雅典娜那边暂时还没有危险，但我的时间依然不算充裕……”
虽然那怪物现在还奈何不了雅典娜他们，不过情况也在变得越来越糟，他必须尽快解决张家口战事以及伊斯坦堡问题，并赶往南美进行救援才行。
而且这还只不过是前置工作，他还得找到种植世界树的方法才算完。否则现在救下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毕竟天上随便开俩口子，又会出现成千上万家破人亡的难民，人类根本不可能长久生存在这样的环境下。
“才离开不到两个月，甚至距离预言的到来都还有将近两个月呢，怎么局势会恶化到这种程度……”格林面色难看地自语着，随后摇了摇头，驱散了杂念：“我得抓紧时间了！”
如今连胜利女神雅典娜都命在旦夕，他知道这场战争的仲裁者，恐怕早已不是宙斯，更不会是奥丁了（就算俩老头子没被他给挊死）。
他此时能做的也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奔跑，并想办法完成眼前力所能及的所有事情，至于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第两百七十五章 对特殊生物连
在出发前往土耳其前，格林准备先确认除了珊德拉、雅典娜和伊吹之外，其他亲人朋友们的安全。
由于最不放心母亲和妹妹，他特地隐身传送回吴城自家，暗中勘查了一番。
她们此时大约是刚收拾好，正在屋外的小区中闲晃消食。
除了美杜莎外，机械笨猫和一位眼熟的女性超凡者也跟她们在一起，周围甚至还有十多名华国超凡士兵在暗中守护着。
值得一提的是，连美杜莎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那位女性超凡者竟然一瞬间就看向了他的位置，还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并试图跑来这边。
不过格林没有选择跟她客套，而是挥挥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并用秘语把美杜莎喊了过来。
美杜莎悄悄脱离李言希她们后走了过来，刚一照面，就是一个动作稍显粗暴的深吻。
两人亲热了一阵后，格林拿出一条闪着五彩光芒的精緻藍宝石项鍊，戴在了她的脖子上——并非女娲设计的，而是当初存放的那些法夫納财宝中，就已经存在的样式，只不过五色石的力量因未知原因融合在了其中。
“这玩意儿有削弱煞魔的特殊力量，你戴好千万别拿下来。”他嘱咐道。
“挺好看的。”
湛蓝的宝石和金色的饰鍊，是古希腊祭司和贵族最喜爱的饰品，美杜莎虽然早已脱离人类范畴，但依然保留着人类祭司时期的审美观。
她满脸喜意地拖着项鍊打量了好一会儿，还掏出手机自拍了起来，显然很满意格林的礼物。
然而拍了几张照片后，她就准备将项鍊摘下来了。
“不过这东西我拿着也没用，你拿去给妈或言希比较好。”她一边说，一边开始解起项鍊。
格林连忙制止了美杜莎的动作，并掏出了一大把项鍊、手镯、戒指等塞在她的手上。
“别别别，那是我给你选的，她们的在这儿呢！”
意识到这并非什么稀罕货后（实际上是），美杜莎终于放心地将其戴回了脖子上。
她抱住格林，打趣道：“全是金的，你这审美观可真够扭曲的，是打小缺钱花吗？”
格林翻了个白眼，怼道：“肯定扭曲啊，不然当初你满头毒蛇，我怎么……”
“嘶嘶——”
几分钟后，满脖子蛇牙印的格林离开了老家。
两人刚才已经在电话中谈过了，因此并没有聊太久。
安置完老家这边，格林又联繫他的“远房哥哥”李白，大致了解了一下他那边的情况。
李白此时正带着他手下一帮剑客于华国各地进行救援工作——这群持剑的超凡者与步枪和坦克的相性有点差，因此在张家口防线的作用着实不大，只好听从调遣前往其他地区执行任务。
不过那傢伙战斗力强不强先不谈，论逃跑能力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因此格林不太担心他的安全。只是知道了情况后，便挂断了电话。
至于芙蕾雅，据莉亚之前所言，有比“拯救世界”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不知道跑去哪了，连符文石也无法定位到她。不过先不提身为法师的高机动力，她光是那些奇奇怪怪的高环死灵系法术就已经有充足……甚至过剩的自保能力了。
最令格林担心的，反而是至今杳无音讯的顾凝梦。
对于她的去向，格林虽然已经隐隐萌生了一些破天荒的猜想，但却依然存在着诸多无法解释的关键问题，因此在这个猜想成为事实之前，他都打算强迫自己忽略掉它。而如此一来，顾凝梦的安全就成了一个切实的问题了。
无奈的是，顾凝梦身为一个凡人，又不会使用类似符文石的通讯法术。只要她手机没电了、坏了，或处于没办法接听电话的情况，甚至乾脆忘了带手机出门，那就没有任何人能够联络得到她。
格林经过数次尝试后，只能确认她的手机目前是处于无法接听的状态，至于是坏掉还是没电，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能先做好眼前的事情，瞻前顾后什么也解决不了……”
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他决定暂时放弃寻找顾凝梦，先处理好最紧要的工作。
“拟像术！”
他用自己的一小搓头发佐以寒冰，製造了一具能量微弱的分身。
这并没有消耗掉他太多的精神力，不过相对来说，分身的战斗力也强不到哪去。
将意识附着在分身上活动了两下，他判断出这具分身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情况下，顶多以中环位法术战斗一、两个小时左右，就会能量耗尽了。至于受到伤害，那可能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消散了。
将意识转回自己这边后，格林看着分身满意地点头道：“看起来甚至有点透明，不过够用了。”
至少完全足以携带女娲金像抵达张家口防线了。
两个格林在分头做好出门的准备后，以完全相同的姿势和速率，走到公寓外的空旷地区。
还不等在自己家门前“蹲点”的华国士兵，以及穿着风衣，抽着雪茄的亚冈走上前来，格林们便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挥手将巨大而充满神圣感的女娲金像放了出来。
确认完女娲像那令自己晕眩的功能依旧完美，他又将事前塞了不少五彩金的大背包给分身背上，随后下达指令，让其拖着流曳五彩光辉的女娲金像，往北方急飞而去。
按照他的估算，三个小时后，分身大概就能抵达张家口防线了。
到时候只要稍微加工一下，方圆几百公里内的煞魔，都能弱化到可以被士兵一脚踹死的程度。那别说部队伤亡了，连撤离燕城的必要性，都可以重新摆上会议桌进行二次评估了。
正当格林猜想着女娲像的效用时，一位衣着整齐的军官走上前来，打量了几眼格林难得没遮掩起来的年轻脸孔，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后说道：“魔法师呃……长官？特战队对特殊生物城防连连长周展鹏向您报到。”
这位军官并没有为女娲像的事吃惊太久，这段日子他早已经习惯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更令他感到惊讶的，反而是格林那明显有些稚嫩的脸。
虽然在上级给他的加密资料中看过格林的照片，但他以为那只是以前的老照片罢了。着实没想到大名鼎鼎御龙法师竟然真的就是一位大学生。
格林随手回了个军礼，点点头说道：“我已经跟沈洛联繫过了，我会将魔法道具，也就是刚刚那尊女娲像运往张家口防线，有那玩意儿在，煞魔不会是你们的对手。”
“……报告，沈少校跟我们并不算一个体制内的。”周展鹏摇头说道：“对特殊生物的三个连队是五个月前新成立的超凡者部队，虽然制度上隶属于特战队，但却直接对三军总司令负责。而且我们的大部分成员不同于一般士兵，几乎人人都是超凡者，因此在军队中的地位较为特殊，另外……”
他条理清晰、踌躇满志地介绍着自己所属部队的成立背景，以及最近的功绩和战果。
周展鹏讲了好一会儿，直到格林开始有些感到不耐烦了，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在两个月内，也就是预言中的灾难日到来之前，我们需要您帮我们训练出一支配合常规军备时，能独立与大规模的各类型特殊生物群体进行作战，并无损歼灭敌方的魔法师部队，人数得高于八百人，但无上限。”
魔法师在很多时候确实可以做到枪砲办不到的事情。毕竟枪砲火力再强，也只是外物，弹夹一空，终归还是凡人。
反之，一支走乏了能飘、跑累了能飞，子弹用完了，反手就是大火球、砲弹打光了，蹬腿能招暴风雪的部队，绝对要比常规军队强大太多了。
现在这种部队唯一的缺点，就是每个法师学徒体内能储存的魔能有限，在经过一定程度的战斗后，就必须进行数小时乃至数日的修整。因此这些部队暂时只能进行中小规模的作战，而无法在大型战斗中派上太多的用场。
但只要人数够多，这个缺点就可以透过轮班制完美弥补起来，法师部队必然会成为任何战场的主宰——没有任何怪物……甚至人类，能抵抗轮番轰炸的砲火与魔法！
“雅典娜不是已经帮你们训练过士兵了吗？不然你们现在这支超凡者部队是哪来的？”格林皱眉问道。
他能感应到，周展鹏身后那支纪律良好的小队，除了一小部分人体内是奇奇怪怪的次等能量，其馀有半数以上的成员都有着魔能，以及少量的雅典娜神能气息。
周展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们的确有不少人学习过雅典娜教官的魔法，但除了教官亲自教授之外，我们自己尝试进行的第二梯次法术教育却大多都失败了，就算让那些ＭＩＴ毕业的博士，将魔法节点背到误差跟电脑建模一个等级，也不一定能成功施法，且即使成功，学习的进度也异常缓慢。目前经过多位专家分析，失败原因仍有待釐清，但我们没有时间再给他们慢慢研究了……”
第两百七十六章 义务
他们会失败的原因格林倒是清楚得很——感知能力过低！
当初雅典娜进行教学时，肯定以神能改造了不少人，也就是将其中感知能力不达标的学生，都收为了类似奥德修斯或忒修斯那样的神眷者英雄。
否则以大多数现代人那极低的感知能力，极少有人能捕捉到空气中稀少的魔能，更别说如此快速地成长为周展鹏这种程度的战斗法师了。
至于这些被改造过的超凡者，此时与其说是魔法师，不如说是一群能够使用“特定魔法”的神官，要更为准确一些——那些能被他们施展出来的中高环位法术，实际上都要藉由雅典娜施加在他们体内的，某种固定的神能转换法阵进行中转，才能被施放出来。
相对来说，这种施法方式简便许多，只要魔能累积足够，通常连魔能节点都不需要背熟就能施法，可以说是速成战力最好的方式了。
不过缺点也很明显——第一，神祇本身的力量必须足够强大，否则其眷者根本强不到哪去。第二，习惯了这种施法方式后，受眷者要回归正统法师流派会变得无比艰难，可以说是透支了自己的前途。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是，只要眷顾自己的神祇收回法术，或者乾脆殒落后，神眷者也会被直接打回原形。
这也是当初雅典娜沒有选择眷顾李言希的原因。
“我们听说您也有传授魔法的能力，您必须帮我们训练一支部队，同时也告诉我们传授魔法的方式！”周展鹏再次要求道：“以我们现在几乎是乱枪打鸟的训练方式，效率实在太过低下了！”
以格林自己那远超各路神明的强大神能，花时间琢磨琢磨似乎确实可以办到“收眷者”这件事，不过真要说收八百个眷者，那就有点悬了——以雅典娜来说，目前三十多个眷者已经对她自己构成一些负担了。
更何況格林现在也没空干这种麻烦的事情。
“很抱歉，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
瞥了眼格林不以为意的表情，周展鹏抿了一下嘴，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愤懑地急声说道：“您必须知道，上面已经下了命令，要我们在灾难日之前，培养出足以在张家口防卫战等级的战争中派上用场的超凡者部队。‘对特殊生物’这支部队本肩负着最重要的任务，也会是人民未来最坚实的保护伞！但就因雅典娜在一个多月前擅自离开和失踪，导致一切的计画都泡汤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四处寻找能替代她的人选！”
这段话在格林听来，与其说是请求，其实更像在埋怨和推卸责任而已。
两人沉默了半晌后，周展鹏抬头直视着他，以坚决的口吻说道：“李格林，您必须代替雅典娜，帮我们培养出……至少能有令妹李言希同等战力的魔法师部队。这不只是为世界的安全尽一份心力，同时也是为人类未来的存续绸缪。更何况这本就是您所应尽的义务——您的家人既然受到高于一般华国公民的优待，您就有义务肩负起高于一般华国公民的责任。有所付出才能有所回报，希望您能三思后再下决断！”
周展鹏那像是把雅典娜当成消耗品般的态度，以及显而易见的威逼胁迫，都让格林心裡极为反感，但他心裡知道这些人同样是以自己的生命，在保护国家与人民的勇士，也理解这些人渴望得到力量绝非是为了满足私慾。
当然，知道归知道，理解归理解，对于以自己亲人安危威胁自己的人，格林仍然难以抑制自己的怒火。
看着面前苦于不明原因而突发性缺氧，导致整张脸胀成酱紫色的周展鹏，格林关心地拍着他的肩膀，轻声问道：“你还好吗？士兵？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家休息吧，我们下次再聊啊！对了，回头记得告诉你的长官，有时间我会亲自去拜访他，顺便好好‘教’他点魔法的。”
他压根不惧周展鹏的威胁，毕竟有雅典娜（美杜莎）本人在，这些受眷者屁颠屁颠跑过去挑衅，也只能是送死而已。
更何况华国官方也压根不可能会下达以亲人要挟他的决断。
道理很简单，一旦失去他的信赖，他就随时可能从华国的“布尔特钢”转而成为“达摩克利斯”，因此只要他李格林一天没被确认死亡，华国就不可能不继续善待并保护他身边的所有人。
他很清楚，今天这裡发生的事情，只会让官方再次加强对他母亲和妹妹的保护，而不会有任何不良的影响。
不过道理是道理，他仍然有些担心这些自大又短视的二愣子会暗戳戳地干些什么蠢事来，因此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如果有不认识的超凡者出现在我家附近，很可能会触发一些特殊的魔法陷阱，这极有可能导致一些无谓的伤亡，这点也麻烦清楚明白地告诉你的长官。”
感觉掐住自己脖子的无形大手终于松了开来，周展鹏惊魂未定地抚着脖子，并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瞪着格林。
事实上，在拜访格林以前，周展鹏对于上面让他们向格林请教，甚至拜师学习的指令，根本就无法理解分毫，甚至心裡还带有些许不满——他认为这是上面为了分散他们的战力、抢走他们战果，才空降一个来历不明的傢伙进行夺权。
而这种不满，在经过几周漫长而毫无意义的等待后，早已经发酵成了厌恶。
作为雅典娜手下“天分最好的法师学徒”之一，周展鹏在神眷的加持下，早已能使出不少五环等级的强大法术。
雅典娜教官是真神这件事，官方给他的资料中写得很清楚，但同样是官方给他的资料中，那个华国小子李格林却只是个人类而已！
一直以来，同样以摧枯拉朽般的力量歼灭入侵种的他，根本不觉得所谓的“特罗姆瑟守护者”会是多厉害的角色。
顶多就是比较能作秀，又崛起比较早的超凡者而已。如果给自己一个机会和舞台，他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他没去这么做，单纯只是他与李格林不一样，他更希望将自己的力量用来保卫自己的国家，而非卖弄！
这，同样也是“对特殊生物”三个连隊中，不少士兵以及军官们共同的想法。
然而这个想法，却在刚刚被彻底地打破了……
附近正观望着这边的超凡者士兵们都不曾想像过，能轻易辗碎任何入侵怪物的周大连长，在格林面前竟别说拔枪了，连开口施个单音节防御魔法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其中几位同样作为法师的成员们，压根就连对方的咒语声都还没听见，周连长就已经几乎被掐死了，这可怕的能力简直一点儿也不科学！
更不魔法！
至于说帮助周连长脱困……士兵们也不是不想帮，只是当时情况过于惊悚诡异，不知是受到惊吓还是太过紧张，导致他们一时只觉全身僵硬，甚至连体内的能量也变得沉重滞涩而难以调动。
这致使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周连长被掐在半空中，而无法进行救援。
而要说真正理解格林可怕之处的，还属周展鹏本人。
在他察觉到空气突然出现某种异常的迟滞感时，虽然面前的年轻男人面色自然、神态轻松，没有丝毫要发动攻击的样子，但他仍做好了将格林就地击杀的准备，并且也的确尝试将其实现了。
可令他感到万分恐惧的是，他才刚想拔枪，手脚就像是被无数隐形的锁链牢牢綑住了一般，不得动弹分毫。
为了帮自己脱困，他本打算先使用雷鸣波击退格林以拉开距离，但无奈的是，他的精神力只要一探出体外，连法术模型都还没构建就会被一股如同海洋倾复般的无形巨力给辗成了齎粉。
而且当时惊恐无助的他，连转动自己的眼珠子都觉艰难万分，就算他有一些已经直接构建好的法术模型，也根本无法开口念咒来调集自己的魔能填充法阵。
“这傢伙，竟然是一位比他们的教官——传说中的真神雅典娜，还要更可怕、更强大的存在！”周展鹏心有馀悸地想道。
好在这怪物没有真打算弄死自己，否则到时候对方别说会受到制裁了，恐怕上头做的第一件事反而会是随便查一查自己的背景，然后给自己安上个“卧底”或“人型入侵种”之类的名头来息事宁人。
而这李格林理所当然，会是那个击杀间谍、人奸的大英雄！
想明白了这点，周展鹏赶忙打着摆子立正站好，一边巍巍颤颤地行着军礼，一边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是，长……长官，我会将您的意思如……如实回报给上面。”
第两百七十七章 亚冈的请求
待周展鹏灰溜溜地带着自己的同袍离开，卡萨利提斯的亚冈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怎么？你们也想学点魔法吗？”格林语气不善地问道。
“瞧！”
亚冈得意地将自己背后的符文双手剑抽出一小截，然后铿锵一声插回去，随后又把腰间的符文手枪拔出来耍了两圈，才笑眯眯地说道：“比起魔法，我更信任我的——”
“说重点。”格林不耐烦地打断道。
“……”
亚冈整个人滞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就像刚刚周展鹏被掐住脖子一样，被格林硬生生给掐了回去。
他好不容易托关係搞到这些符文武器，而迫不及待想与“好友”分享的喜悦之情，也瞬间消失殆尽。
他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且语速飞快地说道：“你要去南美洲吧？我跟你一起去。”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话，格林挑眉问道：“为什么？”
南美洲的危险人尽皆知，现在连联合国对南美洲都已经处于放任状态了，亚冈竟然还想主动跑去那边送？
亚马逊都没这么尽职！
亚冈耸耸肩，无奈地回答：“卡萨利提斯有许多核心成员和重要据点都在安地斯山脉，而且我们最资深的老巫师和驱魔人也都住在那裡的奥坎基尔查总部，因此上头派遣我们前往该地——”
“你救你的老巫师，来找我干嘛？”格林翻了个白眼说道。
带着这个拖油瓶肯定会减慢自己的脚步，现在超凡者等级的力量明显已经不足以对自己形成助力了，他当然不乐意带他一起去。
“嘿……我接到营救任务时刚好在燕城执行侦查工作嘛，就想说呃……搭一趟绿龙快递得花上我一整年的工资，而你家那俩女孩又被派过去了，现在一失联肯定也得去一趟，不如跟你一块儿去得了呗。”亚冈绞尽脑汁胡诌道。
又是绿龙快递？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听起来运送的是人，而非物？那些龙族可真能玩儿……
“所以你在这儿等我几天了？”格林打量了几眼亚冈髒兮兮的头发和衣服，随口问道。
亚冈严肃地摇摇头，义正词严地回答道：“什么几天？那怎么行？组织的任务当然不允许这样拖延。我这不前脚到，后脚你就来了，哪像那些士兵在这儿一扎营就是两周、三周的……欸，说到这个，你家那小女孩脾气挺大哈？前两周她嫌兵蛋子味儿大，竟然气得直接跑去营地裡轰人，硬是把他们赶到对街的废楼裡头了……幸亏我带了两条毛巾天天擦脸。”
格林翻了个白眼，懒得吐槽亚冈漏洞百出的辩解。
“嘿！魔法师，别那种眼神！你得知道跟我同时接到任务的同伴们，现在不是当了逃兵，就是一块儿成了任务目标了！”亚冈瞪着眼睛喊道。
“……行吧。”
这傢伙估计在南美刚受到怪物攻击，还尚未被黑幕封锁，甚至连雅典娜和伊吹都还没前往南美时，就已经接到前往南美支援的任务，并蹲在这儿等自己回来了。只不过这项支援任务随着黑幕升起，变成了救援任务而已。
而且他非要找自己一起去南美的目的，也压根不是什么为了省旅费，而是单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
不过想想倒也合理，任谁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去一头在三天内毁灭大国首都的怪物面前溜达一圈，也都会做出类似的选择，更别说现在多了那诡异，且有进无出的神祕黑幕了。
可以说，亚冈虽然怕死，但至少还懂得想办法给自己找点强力外援，而没有直接一个人跑去南美送死，甚至乾脆放弃任务当个逃兵。
从这点看来，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位智勇双全的老练战士了。毕竟在执行任务前“谨慎”地去做准备，显然要比他那些或莽撞奔赴南美、或直接放弃任务的同僚们更具智慧与勇气。
正当格林如此想着，亚冈却画蛇添足地补充道：“当然，如果你无意间能不小心顺便替我完成了任务，我也就勉为其难不蹭你这张快递票了。”
“……”
勇气的部分划掉，智慧依旧过人一筹。
这玩意儿就想用自己这两百斤包袱，来逼自己帮他完成任务！
“你在想屁吃呢！要跟不跟随你便，我才没空管你们那些破事！”格林没好气地骂道。
……
几分钟后，伊斯坦堡。
魔能的蓝光闪烁，格林和亚冈两人出现在了萨莱冬的符文石座标。
不等眼睛适应光线，就是熟悉的炮弹尖啸声刺入耳中。
格林迅速对自己和亚冈施放了法师护甲，并撑起防御法阵，随时准备进行战斗，却惊觉那些炮弹只不过是刚好从头顶路过，所传来的声响罢了。
常有的事，没什么好紧张的。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此时是在一座建筑物内，地面上画着篮球三分线和羽球格，即使现场没有任何运动设备，也可以推估这裡应该是体育馆。
然而体育馆中运动的人找不到，地上却躺满了依伤势程度及年龄排列的伤员，不少医护人员正满头汗水地穿梭在人群之中，同时还有数名长耳朵的卢恩法师在尝试用符文法术协助治疗——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在患者伤处绘製“加速恢復”，接着用魔能填充在符文之内。这个符文并没有格林平时使用的“癒合”效果强大，但消耗要低廉不少，在伤员众多的情况下，的确是最合适的选择。
对伤员来说，体育馆的环境虽然称不上髒乱，但也恶劣得令格林微微皱起了眉头。
此时萨莱冬正席地坐在角落，一脸忧虑地扯着自己已经稀疏了不少的“龙鬚”。
看见格林抵达，老龙满是疲惫的老脸马上浮现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似乎只要有格林在，任何困难都能迎刃而解一样。
“小友，你终于回来了！”他在满是血迹和尘土的长袍上胡乱擦了两下手，便站起身来，示意两人跟上他：“来，你这段时间都不在中土，我得大致跟你说说我们这边的情况。”
由于外面的声响过于吵杂，老龙使用的是龙族秘语，而非一般的语言。
“上来吧！”老龙在体育馆外的一块空地上化为原型，向两人说道：“我先带你们看看伊斯坦堡的现状。”
亚冈爬上龙背的手脚明显比平时还要利索了许多，虽然没有多说些什么，但他对此明显是有些兴奋的。
待两人坐定，随着一阵尖锐的风声响起，他们已经出现在了千米高空之中。
高空中安静了不少，老龙一边向前飞行，一边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格林，我得先向你道个歉，虽然当时答应你会尝试找到培育世界树的方法，但我实在抽不开身去做这件事。而且不只是我，联合国和卡萨利提斯现在恐怕也都在为各地发生的灾难焦头烂额，没有馀裕去翻阅典籍了。”
亚冈闻言，终于从骑龙的兴奋中平静下来，并严肃地朝格林点了点头：“我此行也有很大一部份是因为这个。当初为了研究世界树的事情，卡萨利提斯的那些‘学者’们都聚集到了南美的总部中，甚至存放在各地的不少古老典籍也都被一併带过去了，如果我们不……”
格林并没有回应老龙和亚冈，他此时正被下方的景象深深震撼着……
第两百七十八章 伊斯坦堡
他们所处的伊斯坦堡是土耳其最大的都市，位于欧亚交界地带，是一座东西狭长的城市。其城市中央有一条南北贯穿的博斯普鲁斯海峡，连通着黑海和马尔玛拉海，因此也是黑海与地中海两大海域之间唯一的航道。
这裡同时也是全欧洲和中东的第一大城，定居的常驻人口将近一千五百万人，是世界上唯一一座横跨两大洲的城市，也是古代罗马、拉丁，以及鄂图曼等帝国的首都，古称君士坦丁堡。
如此巨大的城市照理来说应该相当难以防守才对，但实际上似乎并非如此。
由于该城位于战略要冲，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直到今天都有许多古代的防御性建筑物依然保留着。在和平时代，这些建筑物只是游客拍照打卡，给当地招揽旅游业绩的景点罢了。但在今日，这些堡垒和古城却重新启用了其最初的职责——保卫人民。
伊斯坦堡人依托这些遗迹，用砖瓦、砾石和垃圾重新堆砌起了数十道防线，再用水泥或金属浆浇灌成了新的城牆。
格林还发现，这些城牆上被超凡者和施法者们画上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符文，看起来虽然杂乱丑陋，但却补足了这些粗製滥造的城牆不少弱点，使煞魔的大部队完全被阻挡在防线之外。
不过从上空向下看去，城市内部还是有不少硝烟和砲火的。
毕竟煞魔这种生物并不怕水，虽然在起伏不定的海水中行动速度要缓慢许多，但仍然有少数煞魔无意间通过那条本应是天险的博斯普鲁斯海峡，漂入了城市内部。
好在海峡中川流不息的运输船与军舰，以及上方不时横空而过的战机与巨龙，总是能在这些离群煞魔酿成灾祸前予以清除。
“巨龙与战斗机并列巡航、精灵法师和坦克一同镇守要塞，这景象放以前还真是想都不敢想……”看着眼前有些不现实的景象，格林愣愣地说道。
从表面上看来，就算没有自己的到来，这座城市似乎也并非短时间能被攻破的。
然而防线虽稳固，那些背井离乡、逃难至此的人民们，却已经接近极限了。
尽管伊斯坦堡是一座非常巨大且繁荣的城市，但也经不住一下涌进其常驻人口数倍的难民。
就算各国的支援物资不断抵达，粮食和医疗资源依旧远远不足，更不要说最重要的庇护所了。许多难民连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在街道上随便找个地方休息。
他们面色憔悴、身心俱疲地瘫坐在地，在疾病、伤痛与飢饿的折磨下摇摇欲坠。
仔细一看，这些难民面黄肌瘦不说，浑身还沾满了灰尘、血汙，甚至是排泄物。而且难民不只有人类，其中也不乏矮人以及精灵。
“那是……矮人和黑暗精灵？”格林紧锁起眉头，喃喃自语着。
“还有我们亚尔夫海姆精灵。”老龙补充道。
那些精灵中，深色皮肤的斯瓦塔尔法海姆精灵，以及白皮肤的亚尔夫海姆精灵两者皆有。虽然两族精灵之间存在语言隔阂，道德观也有巨大的差异，但此时却相互扶持着，不再区分彼此。
按照老龙的说法，尽管他们亚尔夫海姆人立国于斯堪地那维亚，但这几个月仍有不少精灵和龙族选择迁徙到了更南方的城市。
毕竟亚尔夫海姆世界大多数地区都是四季如春的温暖地带，致使他们很多人完全无法适应斯堪地那维亚的寒冷气候，更何况斯堪地那维亚当地人也并不是十分欢迎他们。
好在自从亚尔夫海姆加入欧盟后，在其他会员国内的流通和移居都不再受到国籍和“人种”的限制，只要在当地找到工作或者入学，就可以快速地申请到居留证，十分方便快捷。
“如你所见，不只是中土人族，我们亚尔夫海姆也正苦于同一场灾难……第二次。”老龙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你知道的，精灵和龙族与你们人类并没有太多区别，大多都是不擅长战斗的老百姓，再加上亚尔夫海姆毁灭后，我们的牧师失去了信仰和施法能力，他们——”
趴在龙颈上的亚冈，突然指着西侧某一小段城牆大喊道：“萨莱冬先生！你看那裡！”
那段城牆上的守军似乎被一群敏捷的煞魔偷袭，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些直接被同化成了煞魔。剩下还有一口气的，都躲在一位精灵法师撑起的小型护盾裡面，但看那护盾摇摇欲坠的样子，明显也撑不了几分钟了。
“该死，那些小龙去哪了！？”萨莱冬怒吼了一声，随后急忙说道：“格林！城牆上交给你了！”
在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中，老龙俯冲而下，以寒霜吐息歼灭了一大片正在攀爬城牆的煞魔。
格林脱离龙背，拉着亚冈降落到城牆上，并将那些正在啃咬尸体，和不断攻击护盾的煞魔用寒冰魔法冷冻了起来。
而亚冈则挥舞着他的宝剑，俐落地砍死了几隻缓慢包围过来的煞魔。
几分钟后，见到危机解除，士兵没有对支援的几人打什么招呼，而是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这裡是Ｗ１３，龙族空军已经歼灭敌方部队！请求医护兵支援，约有十一位伤员急需治疗！重複一次，这裡是Ｗ１３……”倖存的士官用土耳其语朝对讲机高声回报道。
回报完状况后，他才对格林敬了个土耳其军礼，随后继续对身旁的精灵法师用英文指示道：“埃尔伯法师，我知道你的魔力已经快耗尽了，但我仍需要你继续对伤者进行急救与止血，我们的医疗器材已经受到汙染，现在只有你有这个能力。”
精灵法师沉默地点了点头，便投入了自己的任务之中。然而他才刚开始施法没几秒，便摇晃了两下，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大概是魔能枯竭后强行施法的症状，格林虽然不曾储存魔能在体内来进行施法，但也有过与此类似的经验。
他观察了两秒精灵法师的状况后，抬手转化了一小股纯淨魔能送到法师身旁，并接过他的任务，以卢恩法术开始治疗还有救的战士，顺便给予那些已经开始煞魔化的士兵解脱。
“看来这种奇形怪状的煞魔也挺棘手的，”处理完伤员后，他走到煞魔旁边，研究起了冰块中的煞魔：“从外貌来说，似乎跟前几天在崑崙山上看到的那种很像啊……”
这些煞魔裡面只有极少数是人类型态的，甚至这些少数的人型煞魔也可能是城牆被占领后才受到感染的，更多的则都是像一坨稀饭一样的软烂型态。
这类煞魔虽然弱小，但是隐蔽能力极高，还能够进行大幅度的变型，对于渗透和潜伏作战都非常有利，这大概也是城牆上的士兵没能及时发现这场袭击的主因。
值得留意的是，现场的煞能种类非常混乱，各种类型的都有，但他们之间并不同于之前在特罗姆瑟时看到的那样，存在互相吞噬的现象。
几分钟后，上空的萨莱冬确认完周围已经安全，便轰然降落在城牆上。那力道之大，竟将牆头都踩出了四个巨大的龙爪印。
他一反平常和蔼可亲的样子，将满是狰狞利齿的血盆巨口张到最大，并愤怒地朝天空大吼道：“涅托——！立刻给我滚过来！”
低沉的龙吼响彻云霄，不出五分钟，涅托便带着几隻幼龙急急忙忙地从东方飞了过来。
涅托远远便看出情况不妙，还未落地便急忙解释道：“爷爷！如梅利要塞遭到怪物袭击，我带龙过去支——”
“这不是你擅离职守的理由！”萨莱冬高声打断道。
“可是那边的战士差点就被击溃了，要不是我——”
“住嘴！”萨莱冬仰起上身，巨大的龙爪把涅托一巴掌拍在了牆角。
他一字一顿地吼道：“这裡，是你的辖区！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用你的生命守好这裡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爷爷，我……”
“卢恩斯库尔失守是谁的责任，还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萨莱冬恢復平静，轻声问道。
满脸碎鳞和鲜血的涅托还欲辩解，但萨莱冬这平淡的一句话，却让他浑身剧烈一颤。
那是他所就读的魔法学院的名称，那座学院在两年前，亚尔夫海姆第一次与煞魔的战争中被摧毁了。
他用翅膀撑住城牆旁的旧塔楼，巍巍颤颤地站起身子，这才注意到了脚下那些残破的尸体。
“不……大长老，”他愣愣地看着那些尸体好一会儿后，低声说道：“……我向您保证，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绝不！”
随后他长啸一声，便与幼龙们分散开来，重新在这片天空巡航起来。
直到此时，格林才惊觉到，这座城市看似稳若金汤的防御，实则是建立在战士们的巨大牺牲，以及各个岗位日以继夜的不懈坚守之上。
而只要这些战士们稍微有一点点的疏忽，整座城市的崩溃便可能只是一夕之间的事情。
他清楚地知道煞魔的危害性，若是老龙和自己并没有出来逛这一圈，刚刚那看似微小而无关紧要的一场袭击，很可能就是导致整个伊斯坦堡毁灭的导火线。
千里之堤也会溃于蚁穴，伊斯坦堡不可能永远坚守下去，撤离已然迫在眉睫。
第两百七十九章 尼莱事件始末
十几分钟后，从萨莱冬口中，格林得知了这几个月欧洲发生的大事，也知道了他们被围困伊斯坦堡的原因——
这事还要从另一个邻近世界面临崩溃开始讲起，而这个世界，便是尼德威阿尔共和国所在的斯瓦塔尔法海姆世界。
大约在六、七年前，斯塔瓦尔法海姆开始出现零零星星的永固空间裂隙。如果刨除掉不会自然消散这点来看，其实空间裂隙在他们的世界并不算什么稀罕事——他们身处的世界与欧申纳斯的位置很接近，是空间相对薄弱的地方。
由于他们已知的许多种族，也正是透过类似的“传送门”来到这个世界的，因此最开始空间裂隙中跑出的“异界怪物”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直到这些裂隙的邪恶力量开始大规模地扩散起来，并感染了所有接触过它的物体……
尽管尼德威阿尔已经尽力挽救过自己的世界，但他们的世界种族极为複杂，且相互之间多有成见，难以协力互助，因此最终还是没能遏止住这场灾难。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和少数愿意与他们为伍的斯塔瓦尔法海姆种族结盟，并放弃自己的家园，朝只在数千年前的古老典籍中，所出现过的“中土世界”进发。
他们与亚尔夫海姆人做出了相同的抉择——大迁徙。
与亚尔夫海姆不同的是，这场迁徙最主要的成员是矮人，而矮人是一种与人类非常接近的种族。
他们的平均寿命只比人类稍微长一些，约在一百至一百五十岁左右，并不像精灵和龙族那样能活到数百、乃至上千岁。因此为了确保种族延续，他们与人类一样，人口基数相对要庞大许多，大约有五千多万近六千万。
这个人数，迁徙当然不会是几天几夜便能完成的工作。按照他们的学者估算，即使一切顺利的话，大约也会耗时四周，乃至月馀。
幸运的是，他们的法师没用多久便成功找到了中土世界的座标，并且仅在数次尝试后，便成功开启了传送门，但这似乎也用光了他们的好运……
当时随着这场灾难迁徙来到中土的斯瓦塔尔法海姆种族中，除了矮人和黑暗精灵外，亦有少部份人类、半身人，以及蛇人和各种混血种族。
他们在这场持续已有五个矮人年的灾变中，共同组建了新尼德威阿尔共和国。
——虽然这个国名在矮人语中依然是矮人王国，但实际上这个新国家却是一个种族多元并立的议会共和制国家。他们依种族设立议会席位，五十个席位中，矮人只佔２０席、黑暗精灵１５席、剩馀１５席则由其他种族和混血族裔担任。
其议会不设首相或总统，但另有一位具有五票表决权的议长。第一任议长是一位一千岁的老精灵，数周前已殉职于大迁徙中，目前的临时议长由一位德（拳）高（头）望（最）重（大）的矮人担任。而该国国家决议便是由议会成员透过“投票”表决来进行定案——理论上是这样，但众所周知，他们更多时候是用拳头、靴子，和火球来表决。
在两个多月前，率先来到中土进行勘查的尼德威阿尔先遣队员们，并不了解中土的风俗人情。
他们只能按照古老典籍上——“要说事情拿脚端、想打招呼先挥拳、揍趴三个是好汉、打赢五个得人权。”、“掉齿落牙嘴裡嚼、缺手断脚只喊操、回头菊花死裡掏、五柄没首不嫌少。”等等“人族”“友好”交流指南，与接触到的第一批人类进行友好的招呼。
不得不说，这种交流方式是非常对矮人的胃口的，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中土人族的友好程度竟激烈到远远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那群身穿蓝黑色制式服装的人类，在他们刚跟看热闹的几位路人“打完招呼”没几分钟，便呼朋引伴地举着“火枪”包围了他们。
这可不得了！
要知道，平时打架归打架，就算是打瘸了条腿也只能自认技不如人，但动枪动炮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就算是尼德威阿尔议会当时在“表决”是否要放弃家园，往中土进行大迁徙时，也没有议员敢在国会上掏出枪来！
在某位性格和善、脾气温和的不具名善良矮人忍不住压力，第一个扣下板机后，双方的对峙快速演变成了一场小规模的流血冲突。
而尼德威阿尔议会这边得到消息后，马上便进行了“紧急公关处理”——他们派遣大量卢恩水电工与建筑科工程法师前往中土建立桥头堡，并命主力火枪兵部队以及砲兵团备好火药，准备回应人族的“友好交流”，并展开“得人权战争”。
另一方面，受到侏儒症患者和非裔亚尔夫海姆人以热武器袭击的莱西亚警方，迅速将事情始末上报给了政府，而莱国政府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派遣陆军军队对事件发生地进行包围与监控，同时也通知了欧盟与联合国“新种入侵怪物”的出现。
当时联合国这边只派出了几位观察员进行评估，而欧盟则对这件事并不重视。
这是因为在当地警察的报告中，“矮子”和“黑皮精灵”的数量并不多，也就了了数十人而已。
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短短五天后，莱国首都布加勒斯特竟然被尼德威阿尔给打了下来！
尼德威阿尔怎么说也是接近一整个世界的迁徙，虽然不及中土世界的人口那么夸张，但把精灵和其他种族算上，尼德威阿尔也足足有七千多万人。
何况这些黑暗世界的种族可是连不少长年锻鍊的运动员，都能达到低阶超凡者的身体素质，能成为军人的更是不会低于这个标准太多。
更别说在这个时代，矮人的科技发展并不比中土人类差到哪去。
矮人们甚至出动了数架符文空中战舰空袭敌方军区，还派出一位身着刻满隐身符文的外骨骼装甲的高阶精灵刺客，对莱国首脑进行暗杀，尽管这个任务因为对方一位感知能力强大的“传奇刺客保镳”而失败了，但他们不输现代常规军事科技的符文枪砲部队，依然可以对莱国进行全方位的热武器压制。
兵力薄弱、经济状况又不佳的莱国，对上这种程度的现代化武装组织，当然难以招架。
尼国仅仅才传送了不到四万人的主力部队，就已经打得莱西亚丢盔弃甲了。
终于察觉到这些奇异生物有着致命威胁的欧盟，在莱西亚政府无奈撤离自己的首都后，才如梦初醒地派出了联合部队。
尽管这是欧盟军有史以来第一次进行正式作战，但怎么说也是装备着人类尖端智慧结晶的高科技部队。且欧盟军光可动用的现役军人就超过一百六十多万员，以尼德威阿尔当前的兵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抵抗这种军事力量。
果不其然，仅仅用了两天，尼德威阿尔人便被迫收缩阵线，退守至遍布在布加勒斯特附近的数座要塞内。并在之后一连数日的空袭和导弹威胁下，彻底被封死在了要塞中，不得做出任何军事行动。
但欧盟军队的砲火其实并非造成尼德威阿尔伤亡惨重到主动投降的主要因素——在不动用核弹头的前提下，导弹和空袭并不能对符文要塞造成多少伤害，且在道德约束下，他们也没有真的打算摧毁要塞。
尼国这边虽然与中土人族展开了“得人权战争”，但迁徙的动作其实也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诡异的是，斯瓦塔尔法海姆在战争期间，因未知缘故，本就一直在增长的崩溃速度骤然增加，且异界怪物的数量也大幅增长，致使他们不再能按照先前的计画进行逐步撤离。
然而他们规模大出许多倍的迁徙，理所当然会比仅仅数万人口的亚尔夫海姆需要更多的资源。尤其欧盟的高强度打击，迫使他们困守要塞内，无法有效疏散人口，使得迁徙的工作比正常情况还要艰难许多倍。
尼德威阿尔人最后在无奈之下，只能派出使者向欧盟说明国内现状，并宣布无条件投降。
由于欧盟其他成员国与尼国并没有直接的冲突或仇恨，因此在尼国偿还大量赔款的前提下，很轻易地答应了尼国的要求。
好不容易得到喘息机会的尼德威阿尔议会，却在这时，得到来自国内学者的坏消息——斯塔瓦尔法海姆的空间崩溃速度已经超过临界值，根据他们的计算，很可能有超过八成的尼国公民，将难以撑到迁徙完成。
议会当即命令交通运输科法师不顾后果地大规模展开不稳定随机传送门，试图尽可能挽救更多的国民。
——正是此举，在老龙看来极有可能给莱国周遭地区的空间留下隐性的创口，使该地成为空间薄弱处，最终致使斯瓦塔尔法海姆的崩溃牵连到中土世界，加速中土世界的病变。
尼国这边最后虽然已经完全停战，并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开启传送门上，但仍有半数以上的尼德威阿尔国民没能成功撑到迁徙完成。
他们有超过四千万人口，失踪于世界崩溃时产生的空间裂隙之中——这比他们原先最糟糕的预估还要多出了整整四万倍！
之后事情的发展则正如老龙所预料，那些被随机传送门撕得破破烂烂的空间薄弱处，在短短几天内快速衰变成了空间裂隙，并于数周前集中性地爆发，且一发便不可收拾。
而这些空间裂隙在产生后，迅速开始爬出像泥巴一样的软烂煞魔。
这便是欧亚交际地带数以亿计煞魔的成因。
而煞魔这种半生物半能量的玩意儿，最特殊的地方，就是其对于扩散自身的强烈本能。欧洲地区虽然总人口不少，但依然算地广人稀。因此一次性聚集了两千多万尼德威阿尔流亡者的地区，便成了煞魔最主要的攻击目标。
——当时这群黑暗世界居民在兵败后，被欧盟、亚尔夫海姆和部分人权团体保护及监控了起来，并暂时居住在布加勒斯特西南方，莱西亚和默西亚两国的交界地带。
煞魔群体在中欧增长至一定规模后，便直接大举南下，致使莱西亚及奥匈以南的整个巴尔干半岛都受到了牵连。
然而彼时欧盟内部人人自危，谁都不愿再次出兵，组织大型联合部队进行救援，生怕自己边境的防线出现纰漏。
因此整个中南欧地区战斗能力最强大的组织，又成了尼德威阿尔共和国。
而做为尼国主导的矮人虽然个个脾气暴躁粗鲁，却也并非天性混乱或崇尚邪恶的种族。他们没有因为先前在得人权战争中的失利，而选择对巴尔干半岛的难民落井下石。反而尽己所能地保护了所有沿途遇到的难民，甚至还对非撤退路径上的遇难地区发起多次救援行动。
一周后，尼国带领所有难民们朝南方撤退，跨越整个默西亚，一路退守到了公开表示愿意接纳所有欧洲难民的伊斯坦堡——在土耳其无条件成为欧盟会员国，且《欧盟共同安全与国防政策》立即生效的前提下。
本就流失半数国民的尼德威阿尔，在巴尔干大撤离的过程中，又添数十万一线人员伤亡，使得他们的战斗力再也不復以往那般强大，转而依靠军事科技，成为了后勤国家之一。
但有失必有得，此举同时也让他们得以被联合国、欧盟，乃至包含莱西亚流亡政府在内的各个国家接纳，达成了他们最初的目标——得人权。
尽管他们为此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第两百八十章 善良与正义
两人一龙抵达位于城市东南的军事营地后，从空中降落了下来。
“至于我们……我们当然有能力带走所有亚尔夫海姆难民。”萨莱冬变回精灵型态，耸了耸肩说道：“但我们已经逃避过……或者说，放弃过一次了。如果现在连中土都放弃，我们还能逃到哪裡去呢？”
的确，难民中的亚尔夫海姆人虽然不少，但他们撑死了也就那么点人，花个两三天也肯定能全部带走了。
他们如今愿意站在最前线战斗，当然不只是为了保护那些没有战斗力的亚尔夫海姆难民，更多的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
两人一边跟着萨莱冬向一座类似活动中心的建筑走去，一边听他介绍这个地方。
“这裡是奇德扎尼亚指挥中心，由于附近的幼崽……儿童活动区域，和医院众多，所以在战争发生后，伊斯坦堡军人与我们的法师第一时间将这裡改建成了防御阵地，以保护周边地区的平民。目前这裡是东岸各防线的中枢之一。”
格林环顾了一下奇德扎尼亚指挥中心，从角落堆放着的彩色木马和摩天轮包厢可以看出——这裡原本应该是一座儿童游乐园。
此时乐园内大多数游乐设施都已经被拆除掉了，土耳其军人和亚尔夫海姆法师们似乎将那些特别坚韧的钢铁收集起来，并用其在周围建设了坚固的防御工事。
跟随老龙经过多次审查，进入建筑的深处后，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成百上千的电脑萤幕。
大量的技术人员正在那些萤幕前监控着伊斯坦堡东岸各地的战况，并将讯息统整给上级。整个大厅显得嘈杂而忙碌，但却不失秩序。
“我得带你见一見伊斯坦堡的指挥官，以及各国的领袖们。”老龙向格林耸了耸肩，解释道：“你知道的，就算我们有什么神谋妙策，最终也要他们肯配合才行。”
他们直接朝位于大厅左侧的会议室走去。
还未进入房间，裡面激烈的争吵声便已经传了出来。
此时这间不算宽敞的会议室早已满座，甚至不少人的椅子后方还站着一两个。使整间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
除了一位身穿白色长袍，半闭着眼睛的精灵外，还有两位矮人在席，而吵闹声基本都来自于他们俩。
两位矮人似乎对一名棕发男性感到极为愤怒，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指着他破口大骂。而那位男性却毫不在乎似地，回头与身后一名留着黑色长发的年轻男性窃窃私语着。
进入屋内后，格林观察了一圈，发现这些人身前的桌面和胸口上，都有着ＸＸ国总理、ＯＯ国国防部长等名牌。
那两位正在骂人的矮人，身穿破烂长袍的是“新尼德威阿尔议员：莫雷．石拳”，而拄着一根比自己还高的木杖的，则是“大法师：索林．风暴鬍鬚”。
按照格林粗略的感知，这两人分别是一位实力不弱的超凡级战士，以及一位高环位的魔法师。
“这些矮人的姓氏难道都是随便乱取的绰号？”不了解矮人文化的亚冈，小声地嘟囔道。
“不，那些是根据他们的古老文化所命名的，大多都来自其氏族荣耀的过往。”格林摇头低声说道。
他曾在洛基的手稿中读到过，在矮人社会中，能拥有这种在人类或神族看来特别奇怪的姓氏的，都是对自己的种族有卓越贡献的伟大氏族。且这些姓氏并非毫无缘由得到的，而是代指着他们家族的某项光荣事蹟。
这种文化使得矮人们在将自己的姓氏转换成外语时，宁愿按照原意去翻译，也不愿将其改变成一种单纯的发音。
——例如风暴鬍鬚家族的一位长辈，就在一百五十年前，一场对穴居怪的地下铁路保卫战中，以被电浆灼烧掉自己最得意的长鬚为代价，用风暴和雷霆法术一举击溃数以千计的敌方主力部队，为矮人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得了吧，你还知道人家矮人的文化习俗了……”亚冈嗤笑了一声，摸着自己的符文宝剑低声嘟囔道：“你觉得我等等介绍自己叫亚冈．霜之哀伤如何？”
格林没有理会亚冈的失礼，而是暗中观察比对着矮人的形体样貌，并顺便看了几眼那位正被矮人唾骂的中年男人。
这一看才发现，那位男人的身分赫然是莱西亚总统：克劳尼斯．Ｊ．温纳。
至于他身后那位黑发男人，胸口上则别着——莱西亚国防安全顾问：伊巴拉奇。
格林有些奇怪地又看了一遍，发现那名牌上除了职位外，确实就只有用英文拼成的“伊巴拉奇”几个音节，既没有中间名，也没有姓氏。而且按照他的语言记忆，这个发音在罗马尼亚语中也没有任何意义才对。
他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观察在场诸人的同时，那位伊巴拉奇也正一脸茫然地打量着第一次没有戴着口罩，直接以真容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格林。而且越是打量，伊巴拉奇的表情也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这边格林已经粗略地看了一圈在场的与会者，除了自己见过一面的精灵长老雅尔默之外，还有希腊总理基里、北马其顿总理科瓦塔尔、默西亚国防部长罗森、土耳其副总统奥克塔，和伊斯坦堡市长埃雷，以及几位安理会和欧盟代表，共计二十一人。
由于三人是会议桌后方的那扇门进入，因此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只有坐在后排的雅尔默小声招呼道：“日安，大长老。”
“嗯。”
老龙向雅尔默点头致意后，便转头对格林低声说道：“各国首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讨论撤离伊斯坦堡的计画，目前拟定的撤离路线，是从东南海岸线顺着叶尼撒哈拉大道一直往土耳其内陆撤退。过程会由伊斯坦堡陆军进行突围，而联合国海军和空军会沿途输送补给品，土耳其陆军则会从外围提供必要的协助。撤离的行动是这样的……”
格林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从老龙的解释中，他大致了解了伊斯坦堡撤离所面临的一些问题——
首先，传送是不可能传送的，先不说法师们有没有足够的力量，在短时间内开启如此大规模的传送门、即使开启了，又能不能将其维持月馀的时间，让所有人都能顺利通过那几道小小的门……当时斯瓦塔尔法海姆光是两千多万人使用传送门，就已经致使空间大幅劣化，并间接导致如今的惨况了，天知道如果他们传送个近亿人，地球会不会乾脆就炸了。
当然，此时伊斯坦堡虽然实际上并不像老龙所言，真有上亿人口，但也确实有七千多万人分布在城市防线之后。这种数量显然不可能再透支世界的寿命来开启传送门离开，他们只能够选择透过突围来脱离煞魔的包围网。
较陆地安全一些的海路，撤离行动也是持续在进行的。但港口和航线就那么点空间，相对来说速度太慢了，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疏散大量的人口，顶多也就是将孩童、老人和伤患先送出去而已，大部分还是得靠人们自己用腿走出去。
至于这场撤离会显得如此急迫，且还要直接放弃价值巨大的伊斯坦堡，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联合国与土耳其在经过多次紧急磋商以及利害评估后，判断必须在煞魔向其他地区扩散前，永久地“解决”这个窘境，而非暂时性地救出这些难民。
而要解决这个问题，最重要的首先便是——清除煞魔。
毕竟不清除这些怪物，亚尔夫海姆的法师根本无法靠近空间裂隙，以进行修復。
经过无数次计算，他们得到一个令人遗憾，但也无可奈何的结论：想清除这种超大规模的煞魔，魔法和导弹都不管用，只有最核平的武器才能够奏效！
法师们在精密的实验和模拟测试后也证实了，即使在核辐射威胁下作业，也远远好过顶着数千万煞魔的攻击执行修復裂隙的任务。
但基于人道与公约，投放核武器的前提是疏散当地的人类，以求“最大程度”降低误伤。
——这意味着，中南欧煞魔侵袭区域的难民如果没能跟随大部队撤离，最后生存的机会将变得非常渺茫。
如此一来，他们只能在陆路撤离的方式中，拟定并筛选出牺牲最小，且效率最高的方式。
先前萨莱冬所提到的叶尼撒哈拉，是伊斯坦堡内一条有十个车道的大型公路，该公路宽敞笔直，且路途中有多处石油补给处，要说陆路撤离确实从这裡会最有效率。
也难怪各国首脑会聚集在已经算是伊斯坦堡外围的奇德扎尼亚——这裡是距离叶尼撒哈拉最近，又相对最安全的地方了。
不过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贪生怕死，想要第一个逃跑。
毕竟他们真要跑的话早就可以搭乘飞机或军舰离开了，他们会聚集在这裡多半只是为了实地勘查撤离路线而已。
“‘伊恩纽儿因’的便便，你的人民还在等待你的领导，你这‘因尼恩厄努斯’的‘品格勒’想就这样弃他们于不顾？我‘法尔恩’你‘摩施门’。”
矮人莫雷的大吼声，打断了格林的思考。
“你们莱西亚虽然是穴居怪养大的‘品格勒’，但有你这‘厄努斯’狭小的国王，可真是笑得我鬍鬚都要掉了！你是不是想让我以后改姓‘笑掉风暴鬍鬚’？”索林阴阳怪气地附和道。
这时，格林才听清了两位矮人在骂什么。
不过其中应该还附带了不少矮人特色的骂人方式，且由于内容过于特殊，致使他们的语言通晓法术没能成功翻译过来——格林按照最近语言包新增的零星碎片来分析，那些词语大概跟：四足长角兽、肛门堵着酒塞、没鬍鬚的矮人、比喝酒还醉人的行为、第一个邻居……等等有关，总之就是意义不明。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骂莱西亚总统？”格林小声地问老龙。
老龙叹了口气，满脸愁容地解释道：“莱西亚是煞魔最早出现的地点，当时煞魔较为分散，所以境内有很多平民为了生命安全，自行驱车逃往了郊区，导致最后没能成功跟随政府军撤离。尼德威阿尔于是要求克劳尼斯先回去救出自己的国民，再参与撤退行动。但他们的国防顾问却认为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坚持要自己的总统带着现有国民跟随大部队进行第一时间撤退。”
格林听到这裡，表情有些怪异地挑了挑眉。
竟然是由与莱西亚有仇恨的矮人，来劝其领袖拯救自己的国民，这说出来确实挺可笑的。
“总之，矮人方表示愿意派刺客和法师深入莱西亚，营救倖存的难民，并且已经在这么做了，但这样的零星营救根本远远不够，若想让伤亡降到最低，还是得出动大型的救援部队。”
老龙缓缓摇头说道。
“但目前计画中，联合国根本没有时间和资源组织这样的行动，欧盟军又早已经解散，所以只能由莱国政府自行承担。”老龙下意识地抠着龙角根，面色有些挣扎和痛苦：“我们也不可能为此强迫莱国发动人力救援，抑或延后整体撤离的时机，所以……”
救不出来，就是能逃离煞魔追捕，最后也会被核弹炸死。而以联合国给出的时限来算，光是撤离伊斯坦堡的人就已经卡的很死了，不可能有馀裕再组织一项大型救援计画。
因此不论对谁来说，这都是一道难题。
拯救难民是善良之举，老龙当然贊同，但他不能以其他国家人民的性命来做为赌注。
更何况多留伊斯坦堡一天，整个世界就得多承受一分风险。萨莱冬作为一个在整个世界发言权都极重高层决策者之一，也绝不允许为了自己的善良，而牺牲他人的正义。
第两百八十一章 信仰之殇
几分钟后，矮人的辱骂再次进入相似的循环，格林向老龙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听够了。
“咳恩！”老龙点点头走到会议室前方，轻咳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午安，萨莱冬长老。”
“嘿！大老龙你来啦！”
“向您致敬，伟大的长者。”
与会者热烈地欢迎着萨莱冬的到来。
从高层们打从心底展露出的笑容可以看得出来。这裡所有人都非常喜爱且敬佩这位龙族的老法师。
老龙拍了拍手，满脸笑容地高声说道：“诸位，我有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大名鼎鼎的御呃……特罗姆瑟守护者前来协助我们了！”
他的发言让各国高层鼓了鼓掌，但却并没有激起太大的反应。
“萨莱冬长老，”半晌后，希腊总理表情有些困惑地开口说道：“我并没有质疑您的意思，但我们现在应该并不缺乏超凡英雄不是吗？众所周知，莱西亚的伊巴拉奇和尼德威阿尔的蛮锤将军同样都是以一当百的大英雄，更不用说你们亚尔夫海姆的那几位勇士，在战场上几乎可以说是无一合之将，但问题在于——此时英雄再多也无益于我们当前的处境呀？”
基里语气温和而礼貌，尽管否定了萨莱冬的话语，但也完全没办法让龙感到一丝一毫的冒犯。
看众位高官元首露出贊同或钦佩的表情，似乎也都跟基里是一样的想法。
“基里说的没错，伊巴拉奇先生确实是我们最引以为豪的民族英雄。但即使是能拯救成千上万名同胞的伟大战士，对于眼前这场灾难同样无能为力，这已经不是个人武力所能够解决的问题了。”莱西亚的总统克劳尼斯贊同道。
不知何时已经退到牆边的伊巴拉奇，发现众人的目光渐渐转移到自己身上，连忙面色尴尬地推託道：“两位先生过誉了，有格……御龙法师在，我又岂能称得上英雄？对了，我身体突然感到有点不适，就先……”
“伊巴拉奇先生？”克劳尼斯惊疑地看向伊巴拉奇，脸上挂满了问号，并小声地用罗马尼亚语向他问道：“伟大的吾主，您这是……？”
“没事，总统先生，您谈大事呢，不用管我。”伊巴拉奇连连摆手，表情腼腆地回道。
但格林隐约听见他似乎又用同样的语言，小声地对自己的总统喝令道：“回过头，坐好，不准看我这边！”
这让他疑惑地打量了几眼伊巴拉奇——
这个男人二十四、五上下，皮肤白裡透红，有着宽而稜角分明的颧骨、高挺狭窄的鹰勾鼻，除了发色更深许多，体毛也没那么旺盛外，是标准的高加索巴尔干人样貌。同时，他留着柔顺的黑色及肩长发，气质略显阴鬱，总体来说是一位颓废系的大帅哥，容易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虽然这个男人隐隐约约给自己一种淡淡的熟悉感，但格林可以确认自己没见过这个男人。他猜测那种熟悉感可能是来自男人体内那股似曾相识的力量。可惜莉亚不在这裡，没办法帮他分析对方的能量性质。
伊巴拉奇的表现让克劳尼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这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其他领袖们只当是伊巴拉奇对自己突然受到各国大人物关注，而感到有些紧张而已，于是笑了笑便让这位英勇强大的年轻人自行回去休息了。
格林也只是思索了片刻，同样没有太纠结于此，毕竟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两个，让人一见面就感到眼熟或亲切的人存在，这也并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待伊巴拉奇逃也似地跑出会议室后，两位矮人的注意力却被转回了自己的“目标”身上，再次开始朝莱西亚总统破口大骂起来。
但这次克劳尼斯总统却不像刚才那般淡定了，他就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用有些惊慌的求助眼神，示意着周围的“人类同胞”帮帮他。
然而其他人类领袖显然不想淌这滩混水，连忙把脸撇到一旁，来了个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两位矮人见这次骂得有效，也是越骂越欢，意义不明的矮人用语都快填满了每一句话，导致语言通晓几乎只能翻译出“我……”、“你……”之类的主词。
会议室再次如先前一般，充斥着矮人激动而兴奋的噪音。
过了好半晌，老龙那如天籁般的声音，才终于传进了克劳尼斯耳中：“莫雷议员，索林法师，先停停让我们谈正事吧！”
好在老龙有要事要说，总算制止了吵闹的矮人们。
“大老龙，你该不会想说你带来的那个人类小子，能够帮助我们安全撤离吧？”莫雷的大嗓门率先响起。
他嘴上虽然是在问老龙，但那铜铃似的大眼睛却在上下不停打量着格林。
老龙咧嘴笑了笑，理所当然地点头说道：“当然，有我们守护者在，别说你们那个风险极高的撤退计画了，我们说不定能直接把煞魔给堵回老家去！”
“守护者阁下的力量，是我生平仅见。”一旁的雅尔默低声附和了一句。
格林瞥了眼信心比自己还足的老龙和精灵长老，没说什么，只是与亚冈两人默默走到会议室前方悬挂着的地图旁，仔细地打量并低声交谈着。
其他与会者则是一片譁然。
“打回去？这怎么可能……”
“哈哈，想不到萨莱冬长老有时候也挺幽默的。”
“这位特罗姆瑟守护者我知道，他确实强到能以一己之力压制整个特罗姆瑟地区的怪物，但伊斯坦堡……”
“萨莱冬长老，就算锻造之神奥里卡格尔在世，也没办法以一人之力抵御数量如此庞大的异界怪物。”索林法师皱着眉头，悄悄向老龙说道：“这点在斯瓦塔尔法海姆已经被充分证实过了，我相信你们亚尔夫海姆也同样如是。”
这句话一出，一旁雅尔默本就极为白皙的俊脸，瞬间变得跟死人一样毫无血色，并猛地转过头，以诡异的眼神盯着前方的格林。
萨莱冬同样一愣，眼前哗地闪过自己家园沦陷的过往——
索林说得没错，自然守护者特拉玛．瓦伦提亚、烈阳之翼利耶奇等，这些在亚尔夫海姆已经消失数千年，如今只存在于传说故事中的诸神，在四年前异界怪物降临亚尔夫海姆之时，也曾纷纷现世过。
祂们刚出现时，确实给人们增添了许多信心，并且也的确帮助过不少龙和精灵脱离险境，但从结果来看，他们的存在丝毫无益于凡人的存续。
——虽然是魔法与卢恩的文明，但现代亚尔夫海姆人已经享受了数千年之久的和平时代，因此战斗能力绝非一种主流知识。萨莱冬等传奇强者不只是当代极为稀有的存在，他作为法师，学习的也更多是偏向实用魔法和卢恩科技方面的知识。
神祇现身时崭露的强大力量，使人们彷彿回到了上古时代，重新拾回了自己的信仰，甚至开始将信仰凌驾在自己的知识与努力之上、开始认为只要祈祷和祭祀的足够频繁，神祇就会像传说中的那样，帮助他们排除万难、解决一切需求。
但那毕竟只是古老的神话故事，真实的世界绝非如此！
尽管数万精灵和龙族如同古代传说那样崇拜着诸神，但诸神却并不像传说故事中描述的那样，拥有永无止尽的神力。
诚然，神祇们的力量非常强大，但在萨莱冬等当代极少数的传奇强者看来，除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和手段外，神祇似乎顶多也就比他们稍微强那么一点点……
说白了，诸神最多也就是传奇法师战士的水准而已，而且还不是每位都这般强大。以那些异界怪物的数量，当然不是这种程度的力量所能够匹敌的。
但无奈亚尔夫海姆因为过于和平，多数城镇甚至连军队都没设立，因此人们也只能一个劲祈祷神祇能早日杀光怪物。而萨莱冬等人在研究了许多古老文献后，得出一个“错误”的判断——他们认为神祇只是还未使出自己“真正的力量”而已。
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凡人狂热的崇拜下，孤立无援的神祇没过多久，便迅速迎来了败亡。
亲眼见证神祇一个接着一个殒落，直到最后一个，也是最强大的主神特拉玛，在亚尔夫嘉德城门前被前仆后继的怪物扑倒啃食，凡人种族才惊觉到，这场灾难似乎不只是他们的灾难，同时也是神祇们的灾难。
而他们这些凡人最后只有依靠自己的努力，才有可能幸免于难。
然而此时却已经为时已晚……
数千年前，亚尔夫嘉德是由精灵主神特拉玛统治的城市，在神祇毫无缘由地销声匿迹后，这座城市依然保有亚尔夫海姆的政治和经济中心地位。
由于发展的时间最长，亚尔夫嘉德也是整个亚尔夫海姆最多精灵和龙族居住的大城。这裡数以十万计的精灵，直到异界怪物降临之前，都以住在“最接近神祇”的地方为荣。
当然，这本身其实并不是什么太值得诟病的想法。在现代，顶多也就是“都市人鄙视乡下人”这种程度的观念而已，更何况这座城市也确实拥有最悠久的历史与最丰富的文化。
但这种在当代亚尔夫海姆人眼中不值一提的观念，却在神祇现身后，成了最致命的病灶。
因为在神祇现世后，盲信者和狂热崇拜者迅速成为了亚尔夫嘉德的主流。
这种文化，使得神祇败亡后所催生出的煞化神躯，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便毁灭了对神祇没有丝毫防备的亚尔夫嘉德——尽管曾有人呼吁过要警惕“復生”的神祇，但佔据主流的盲信者们根本不吃这套。
相反，他们甚至还有不少人在欢欣鼓舞地庆祝神祇竟真如神话故事中那样死而復生了。
虽然在少数懂得战斗知识的法师帮助下，许多的市民得以逃出生天，但上万精灵和一百多头龙族的牺牲，依旧给亚尔夫海姆人造成了沉重的一击。而指挥中心的毁灭，更让精灵们难以重新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势力。
精灵们以氏族为中心，各自与异界怪物进行着抵抗，而妖精依附精灵，成为各地传递讯息的信使。龙族则是像候鸟一般四处迁徙，听说哪裡的怪物少，就到哪裡生活一段时间（龙族当时没有‘組織’或‘政府’的概念）。
这种的混乱情况一直持续了近两年，直到卢恩斯库尔院长萨莱冬、月盈花妖精族长努努，和亚尔夫哈根精灵长老摩恩奇菈三人，在被称为花园城的亚尔夫哈根重新建立新亚尔夫嘉德（国名），并成立联合长老会作为指挥中枢，引导各自种族的人民入驻后，才渐渐恢復正轨。
重振旗鼓后，亚尔夫海姆人开始迅速修復世界漏洞，同时展开夺回亚尔夫海姆的第二次异怪战争。
第二次异怪战争从一开始，亚尔夫海姆就一直处于极大的优势之中。
在三年内，三族陆续从异界怪物手中夺回包含亚尔夫嘉德和卢恩斯库尔在内的多数主要城市与据点，同时也修復掉大半裂隙，并逐一歼灭了所有復生的神祇。
当时眼前情势已然一片大好，光復之日更是近在眼前，长老会甚至已经有馀力让萨莱冬组织研究团，前往中土寻找空间裂隙的根本成因，以永绝后患。
——半年多前，北欧出现大量空间裂隙时，龙族并非与煞魔同时出现的，而是早就在极北的无人荒原建立了固定的研究据点，并且已经暗中处理过几次中土世界的空间裂隙。
然而他们所没有预料到的是，神祇殒落所萌生的问题一直如附骨之疽般，暗暗等待着爆发的契机——失去信仰的精灵和龙族狂热者，竟在没有任何长老会高层察觉的情况下，暗中形成了一支扭曲的黑暗教派！
这些宗教狂热者在铸下大错后，虽然没有被联合长老会问罪，但在社会中却总是受到嫌恶和唾弃的。
这种社会压力与强烈的自责感，导致不少人在心灰意冷下，选择自我了结，但也有少数人反而更加固执地崇拜起诸神。
诸神已死？那么便崇拜那些神躯碎片吧！
扭曲的教派以那些被击碎的神祇残肢和肉块为圣物，暗地裡培养煞魔、积累实力，准备对亚尔夫海姆发动致命一击。
遗憾的是，没有任何人对此事有过警觉，他们只是以漠视和冷淡来惩罚这些宗教疯子，并忽视了他们所有的鬼祟举动。
就在每个人都畅想着恢復以往无忧无虑的生活时，噩耗，突如其然地席捲了整个亚尔夫海姆。
第两百八十二章 勘查
亚尔夫哈根竟在这种时刻，“叛变”了！
由于情况过于诡异，前线各地的精灵和龙族实际上大多根本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从妖精那边得到“亚尔夫哈根投敌”的消息，就更不用提当时远在中土的萨莱冬了。
各地的战士们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很快就要没饭吃了！
亚尔夫哈根的沦陷让所有前线部队都失去了补给来源。
毕竟他们虽然从那群怪物手中抢回了土地，但短时间内依旧没办法在沾染邪恶能量的土地上种植粮食，而巨龙同样不敢食用感染地区的动物。
更糟糕的是，亚尔夫哈根叛变后，那些邪教徒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空间裂隙的增生和异怪的繁殖变得比以往还要更快速许多。尽管他们投入大批法师进行修復，也难以遏止住敌人的攻势。
被抄了老家、断了后路的亚尔夫海姆三族，无法持续对抗源源不绝的异怪，最后无奈只能放弃好不容易夺回的城市，并召集各地部队和百姓。在经过简单的善恶判别法术后，他们按照萨莱冬的建议，“暂时”弃守亚尔夫海姆，撤退到中土世界进行整顿。
尽管第二次战争他们的伤亡极低，甚至最后的撤离也非常顺利，但异怪战争依然给亚尔夫海姆人留下了不少难以抹灭的阴影。
尤其是信仰方面。
三族中有许多学者断言，综观两次战争，亚尔夫海姆是有相当大的机会，能在最开始就以自己的力量遏止住空间裂隙蔓延，甚至直接解决这场灾难的。
但神祇的出现，却让人们放松了戒备。而后煞化神躯的邪教崇拜者，更是让亚海夫海姆陷入万劫不復之地。
就算那可能并非神祇们的本意，但也的确是造成亚尔夫海姆败亡的重大因素。
想到这，老龙那充满信心的表情消失殆尽，看向格林的目光也出现了一些迟疑和担忧。
也许是特罗姆瑟的经历所致，萨莱冬对在最灰暗的时刻，帮助并接纳自己族人的格林，一直存在一种毫无理由的信任。
但如今的情况跟特罗姆瑟却已是天壤之别——特罗姆瑟的总人口不过七、八万，且受灾地区实际只有半个城市，煞魔更是才几千头而已。如今不论是难民抑或煞魔的数量，都是当时的百倍、千倍，根本无法放在一起比较。
就算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祇，都无法应付这种规模的灾难，更不用说格林实质上无异于自己，只是一位传奇法师罢了。
——现代的亚尔夫海姆人，包含已一千馀岁的老龙在内，都不曾见过、也不认识神能，因此萨莱冬没有想过格林体内的力量，正是神祇所特有的能量。
那么自己此前那种盲目的信任……那种有格林在，自己就能放下所有担子的心态，与当时狂热崇拜诸神的愚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老龙此时突然惊觉到，自己似乎过于乐观了，同时还不知不觉地把格林推到了有些难以下台的高度。
环顾一圈会议室，各国高层们此时正纷纷交头接耳着。老龙敏锐的五感可以清楚地知道，他们都在互相表达着自己消极的看法，甚至不少人已经在用尖锐而刻薄的用词，议论着前方的格林。
在场的人们，除了自己外，似乎没有任何一位认为格林像他所说的那样，能以一己之力帮助他们脱离困境。
发现这种情况的老龙，原本雀跃的心情低落下来，他认为是自己的疏忽，才导致格林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
随着时间过去，私语声渐渐平息，诡异的沉默垄罩着整间会议室，所有人都默默盯着正煞有介事地在测量地图的格林与亚冈。
但这种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会议室还有两位矮人在席。
“两个臭小子！”莫雷朝格林和亚冈大叫道：“我不知道你们骗大老龙有什么目的，但——”
“老龙，我应该有方法。”格林搓着下巴，胸有成竹地转过头来，指着地图的某处说道：“按照我的计画，估计可以让你们几乎零伤亡地抵达这个叫盖布泽的城市。”
“什么？”
“哼！胡说八道……”
“小朋友，你在开玩笑吧？”
“当然，我赶时间呢，没空陪你们开玩笑。”格林翻了个白眼说道：“不过大概最远只能到盖布泽，再远我就无能为力了。”
“足够了！足够了！”伊斯坦堡市长埃雷连忙喊道：“联合国目前的指示就是撤离到盖布泽，那边已经备有精确计算过的民生物资和运输工具，可以快速疏散人口！”
盖布泽是距离伊斯坦堡四十公里左右的港口都市，也是联合国和土耳其军队目前处于最前线的军事阵地。
其地理位置特殊，是通往土耳其内陆最重要的隘口，同时又具备优良的运输条件，以及一座跨海大桥。不论陆路还是海陆都四通八达，是疏散伊斯坦堡难民最佳的地点。
“很好，那么开始行动吧！咱们走！”
格林一挥手，便向屋外走去，而亚冈则一脸高深莫测地紧随在后。
全程一语不发的老龙，轻轻叹了口气，才缓步跟上了两人。
“呸！什么玩意儿，老子——”
索林连忙按住莫雷欲再次破口大骂的嘴，低声劝道：“咱先看看他想干嘛再骂也不迟。”
两位矮人跟着离开后，众位高官面面相觑了好几分钟。直到埃雷第一个起身推门而出，其他人才陆陆续续离开了会议室。
毕竟他们已经坐在这连开好几天会了，也没憋出什么更好的屁来，现在有人说自己有更好的办法，而且这人还是萨莱冬带来的，他们总得出去瞧瞧。
……
半个多小时后，在大量士兵的陪同下，会议室的众人抵达叶尼撒哈拉大道旁的军事营地。
此时格林、亚冈以及萨莱冬三人，已经在上空进行了几十分钟的勘查，并重新飞回了校场。
几人落回地面后，不等性急的矮人上来盘问，老龙便皱着眉头说道：“小友，你刚刚也看见了，往东南行进不到两公里，就会穿越封锁线了。封锁线以外的地方几乎已经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
“魔法师，你真的拿那群怪物有办法吗？”亚冈面色惨白地问道。
格林还没回答，老龙便继续说道：“按照目前的计画，撤离的人流至少会持续整整一个多月，我们就算一时能强行突围，之后也必然会被重新涌来的煞魔潮咬住。而且就算完全不考虑补给，我们的部队也不足以在没有任何防御建筑的情况下，沿途建立左右两条能完美防守近四十公里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