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逃亡
“无理！”
胡老叔瞪眼斥责林潇潇，上前两步挡在了归朝身侧。
林潇潇不为所动，只盯着归朝等待答案。在她眼里，归朝这群人就是“纸老虎”，没什么好怕的。
归朝愣怔了片刻，忽地苦笑，挥手示意胡老叔退下。
“事已至此，无不可言。五日前，郑国军队攻占都城，国公殉国。”
林潇潇心中一震。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真相依然让人难以接受。只是现在的情势，已不允许林潇潇再茫然了。
“公子为何不向坂城求援？”
归朝一行人岂止没有向坂城求援，甚至都没有派人对坂城示警。林潇潇觉得这种做法实在太不负责任。
归朝对林潇潇此问有些意外，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坂城对都城不设防，如今对郑军便是防无可防。坂城救不了吾，吾也救不了坂城。坂城对郑军不设防，郑军便不需强攻坂城，少了兵事可保百姓。”
归朝的这个回答令林潇潇满意。至少证明了眼前这位贵人公子不是那种无视百姓性命的昏庸之辈。
“追兵在即，公子何时启程？”
“待众人病愈，便会离去。”
林潇潇没问归朝要去哪。知道的太多不见得是好事。
话说到这里，林潇潇问地差不多了。
林潇潇板正态度，对着归朝拜了下去。
“还请公子宽恕在下无理之罪。”
归朝摆手。
“是吾拖累了山女与村民，罪责在我。也请山女代我告知村民，能逃便逃了罢。”
归朝一行路过五丈村，对村民来说是祸不是福。
待林潇潇退出屋内，胡老叔气愤道：“若知此女如此无理，奴不该让公子见她。”
“无论如何，她救了我等性命。”
“可公子让她知会村民逃命，若是村民泄露了公子行踪，又当如何？”
“若一味隐瞒，便是恩将仇报，非君子所为。”
“可......”
“传令众人，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此处。”
林潇潇得了准信，与文大等人交待了几句后立刻赶回五丈村。
村中说得上话的各家长齐聚一堂。
“都城真的破了......”
“胡国亡了......”
“如何是好......”
在一阵感叹之后，众人齐齐看向林潇潇，林潇潇没有矫情坦诚了自己的想法。
“走，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林潇潇已然想明白了。
郑军攻占了胡国都城，为何不趁热打铁攻占坂城？
显然郑军知晓坂城没有驻军，已然视坂城为囊中之物，所以他们眼下最先做的是抓捕归朝一行人。
胡国弹丸之地，用不了多久郑军就能找到五丈村。
归朝一行二十多人，五丈村村民也有七十多人，藏是藏不住的。
现在又是寒冷的冬天，进山躲避也不现实。
归朝坦诚真相，并托林潇潇告知村民，由此推断他已然决定了尽早逃离此地。
村民想要活命，必须赶在归朝一行人之前逃命。只跑在归朝一行前面，村民就不用担心追兵。
想到此处，林潇潇坚定决心。
“事不宜迟，我们今夜就走。”
这两年在林潇潇的坚持下，村民们吃得营养充足，夜盲症不再是困扰。
原本以为连夜逃命的决定需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大家，没想到大家几乎是立刻就同意了。
林潇潇多虑了。
五丈村原本近一半村民就是从别国逃难来的，大家对战乱逃难比她更容易接受。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连夜逃难，那么接下来就是决定往哪里逃。
“去滑国。”村长建议。
“只能去滑国了。”村老们说。
距离五丈村最近的邻国就是滑国，此时看来滑国便是最好的选择。
林潇潇打开地图看了看后道：”那就去滑国。”
逃难不是说走就走。
五丈村七十六口人，要保证好逃难路上的后勤。
最重要的就是口粮，各家各户开始烙黍饼。林潇潇从仓库里取出一批黍米，让村民们一同烙成饼。
同时，林潇潇开始各家各户收东西。把不方便携带的统统丢尽仓库，减轻大家路上的负担。
养殖的鸡鸭羊等牲畜，立刻宰杀。这些活物不方便携带，鲜肉则可以放进林潇潇的仓库保鲜。
可惜仓库不能存放活物，这是挺大的遗憾。若不然能省去很多麻烦。
一时间林潇潇仓库大丰收，从鸡鸭鱼肉到某家的草席被褥，应有尽有。
这种时候还要感谢系统仓库自带的文字标识功能，可以明确区分这些东西都是谁家的。
众人约定了丑时出发。
林潇潇几乎拿出了仓库里所有的交通工具。
两辆山地自行车，三辆二轮小电动，一辆四轮电动车，甚至连她自己那辆烧汽油的SUV都拿出来了。
这是林潇潇第一次拿出SUV。这辆车的油箱现在是满的，一旦用完就是废铁了。
林潇潇驾驶SUV，带上村里的老幼。不仅车里坐满，后备箱里都塞了三个小孩子。
吴勇之前经常跟着林潇潇去集散地，林潇潇就教了他开车。这次四轮电动就由他来驾驶。
村里腿脚不便的老人和小孩都在这两辆车上，不会拖累行进速度。
村子里原本有七辆木制自行车。公输苟一家回来时又骑回来三辆。每辆自行车可带一人，这样就解决了二十个人的交通工具。
这两年村里年景好，牛车也有五辆。
五辆也是不够的，但是村长和几位村老商议后决定给归朝一行人留下一辆牛车。
最后总共有十来各人需要走路，其他人都上了各种车辆。
这十几人全都是青壮，他们赶路的速度也不慢。
今夜月光明亮，路上都不需要照明。
林潇潇开着SUV飞驰在官道上。
两个小时后，他们便到达了胡国与滑国的边境。
在距离边境关口约十里的地方，林潇潇把车上的人放下，然后立刻掉头回去接后面的人。
四轮小电动电量撑不下来回，不能像林潇潇那样来回的接人。
这一晚上，林潇潇来回接了三趟，汽油烧掉了三分之二。
除了最后面赶牛车的人，全村七十二口人都到了边境。
“怎么通关过边境？”
“得绕过去。”
第29章 弃卒
温泉山庄。
一夜醒来，归朝一行人发现他们被丢下了。
三个伺候他们的村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院子里多了一辆牛车。牛车上堆放着黍饼肉干等吃食，还有木炭药草等物资。
文舒围着牛车转圈，嘴里骂骂咧咧。他早上醒来喊了半天都不见人影，原来那些野人全都跑了。
绿奴和胡老叔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大家吃上了热乎的早饭。
还有人不停抱怨，被归朝斥责了几句。
归朝传令：“整备，早饭后出发。”
他们一共二十七人，只有一辆牛车，只能轮流坐。
几个病刚好的当先上了车，车夫仆甘在前面牵着牛，其他人步行，就这样上路了。
车上空间有限，干粮等包裹不能丢，车上的人就只能把包裹抱在怀里，就连归朝都抱着一包药材。
胡老叔走在车旁，时刻关注着归朝，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归朝看透了胡老叔的心思，说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事。”
牛车的速度不快，路上还要停下来歇息。
归朝一行人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到达了边关。
归朝持国公令，带着众人直入大营。
驻守胡滑两国边境的是胡国司马苏战。
司马营帐中，归朝与苏战上下而坐，绿奴随侍旁侧。其他人都下去休息了。
苏战还没从“亡国”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归朝接过绿奴递过来的木匣放在案几上。匣子里装着他们携带的大部分金银玉器。
“吾不便在此久待，有些事情只能托付司马。这里面装着一些俗物，辛苦司马将其换成银钱，做为兵士的饷银发下去......”
归朝的意思是就地解散四千兵丁，让士兵们拿了钱各自回家。
苏战望着匣子里的东西，脸色阴晴不定，沉默许久后还是忍不住问了。
“世子，为何不杀回都城？”
“郑军来了五万精兵，我们只有四千，如此悬殊，与自杀何异？”
不只是人数上的差距，还有军队素质的差距。
郑国军队多年征战养出了精兵强将，胡国安逸多年几乎没有真正打过仗的士兵和将领。
胡国近些年国力衰弱，对军队的武装也远比不上郑国。两人军人的战甲和武器都有很大差距。
可以说，三个胡国士兵才能抵
“吾等为国捐躯，虽死无憾。”
“但吾不忍，吾有憾，吾不想再看到有人白白死去了。”
苏战望着归朝，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已经殉国的胡国公的影子。
胡国公与司马苏战既是君臣又是好友。
苏战一直都知道胡国公这个国君做地有多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私下里无数次听胡国公感叹羡慕普通百姓的生活。
归朝很像胡国公，从外貌到性格。
温文儒雅，秉性良善。
这样的人也许真的不适合做乱世国主罢。
归朝回到苏战为他安排的住处。胡老叔已经熬好了姜汤等着他。
归朝很累，从身到心。毕竟大病初愈又连夜赶路。
但是他还不能休息。
“老叔，告知其他人，我打算走山路入滑国，隐姓埋名。”
“公子，真的就这样放弃了？”
“吾不想再看到人们像父王与母后一样死去。”
胡老叔沉默了。但对他来说不用纠结，归朝的选择就是他的选择。
洗漱过后吃了点东西，归朝闷头倒下歇息。
白日无梦，一觉醒来，已是未时。
归朝迷蒙中睁开眼睛，隐约中听到耳边似乎哭泣声。
哭泣的人是绿奴。
归朝起身望向绿奴：“何事哭泣？郑人追来了？”
“不是，”绿奴一脸委屈，“他们污蔑公子，奴看不过去与他们吵了几句，他们仗着人多欺奴。”
“他们？都有谁？”
“红奴和几个侍卫。”
红奴原本是郑姬身边的宫女，跟着归朝等人一起逃亡。这一路上，红奴并未亲近归朝，倒是跟几名侍卫走得比较近。
胡老叔端着药汤推门进来。
绿奴瞧见胡老叔连忙擦了擦脸，收起了委屈的表情。
胡老叔瞪了绿奴一眼：“还不扶公子起来用药？”
绿奴小跑到床边，扶着归朝坐起身。
胡老叔看着归朝喝药，一边说道：“公子不要听绿奴挑拨。”
“我哪里有挑拨，说得明明都是实话，但有虚言便教五雷轰顶。”绿奴赌咒发誓证明自己的清白。
胡老叔还要斥责绿奴，却被归朝拦下。
“我知道他们心里怨我，”归朝叹了口气，“早该告知他们的，我没有复国之志，本不该再让他们跟着我。”
“是他们不理解公子的良善用心。”胡老叔说道。
“罢了，你去跟他们说，我请他们共进晚膳一同商议隐居滑国之事，若是愿意来便来。”
到了晚膳时间，有四人来找归朝：车夫仆甘，胡三郎，文舒和申吴。
其余三人不知所想，文舒却是因为不知该去哪里才决定跟着归朝。
四位门客，外加归朝、胡老叔和绿奴，七人一起吃了一顿乏味的晚膳。
“尔等可还有行李要带？”归朝问四位门客。
四人均是摇头。
车夫仆甘又道：“可否带上牛车？”
“可。”
过了约么一刻钟，有偏将来找。
“公子，吾乃司马帐下苏蔡，司马命我等护送公子等人进山。”
归朝竟是打算连夜绕路入滑国。
“怎么走得这么急？不跟其他人告别了么？”文舒问道。
“我走了，司马才好行事。”
七人不再多言，背上包裹，赶着牛车趁着夜色进入山林。
归朝决定隐姓埋名，就不能走大路通关入滑国。
“绕过这座山出了西边的峡谷就是滑国境内，公子出峡谷后继续西行，走出约么四十里便能看到济城。”
苏蔡就带了两名亲兵在前面带路，边走边嘱咐归朝等人进了滑国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前面就是峡谷了，我等不方便继续前行，只能送公子到这里。”
“辛苦几位。”
苏蔡拉着归朝到一边，避开其他人说道：“司马让我提醒公子，滑国公爱财，公子若有行事可从钱财上下手。”
“请代吾谢过司马。”
归朝七人就这样连夜翻山越谷，悄悄进入了滑国。
正因归朝走得干脆，少了一桩麻烦事。
苏战手下有人建言要把归朝献给郑国人，以此为苏战谋取新官职，却被苏战拒绝了。
第30章 新生活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滑国边城济城外有许多荒山，有些荒山被野人村落占据，有些依然荒废。
济城外十里有一座野邙山。
野邙山距离济城不远，却一直没有人居住，皆因山中常有猛虎出没。
但在八个月前，有一群从胡国逃难的流民定居在了这里。
为了居住安全，在建房之前，流民们数次进山清剿野兽。
野人村落依山而建。
在山顶最高处，有一座木制屋子。
这栋屋子的窗户有些特别，敞开的木窗后还隔着一层纱窗。
天光微微亮。
屋内响起了“嘀嘀嘀”的闹钟声。
林潇潇在乳胶床垫上翻了个身，伸手摸索着按掉闹钟。又迷糊了一小会儿，脸蹭着枕头爬了起来。
秋天山顶的早晨有些清凉。
林潇潇披上外袍来到窗边，透过纱窗深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目光望向下方将整个村落尽收眼底。
淡薄的微光淡化了夜色。
下方零星能看到几点火光，那是早期的人们开始做早饭了。
林潇潇忽然有些骄傲。
她来之前的村民们一天只有一顿饭吃，在她的帮助下村民们也变成了一天三顿饭。
因为她有仓库，从胡国逃难到滑国，大家的旧东西都带了过来，生活也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唯一可惜的是，这里没有温泉。
今天林潇潇起得比平时早了一些。她今天要去济城取货。
林潇潇这排屋子一共有五间：卧室、会客室、厨房兼餐厅、供电室和库房。
今天的早餐是蛋炒饭、羊奶和一个橘子。
方美丫和吴勇现在仍然是林潇潇的保镖，只要她外出就会叫上他们。
公输全家现在都住在济城里。
当初刚来野邙山，林潇潇凭着系统地图上的标识，带着村民们又是做诱饵又是设陷阱，剿杀了山中的野兽，其中包括了一对老虎和两只虎仔。
野兽和那一对老虎的尸体拿进济城换钱。
两只幼年虎仔则进献给了城里的贵人。听说那两只虎仔又被济城城主送给了其他城的城主。
靠着那些钱，以及城里贵人的关系，五丈村的村民们在野邙山建起了新家，成为了野邙山的村民。
而公输苟再次以木制自行车为卖点，在济城开了一家木器店，赚钱交足了“捐税”成为了滑国的国人。
来到滑国后，林潇潇才知道滑国跟胡国的政令有很大不同。
据说现在这位滑国公十分爱财，特别喜好赚钱。他上位后推出的治国之策都跟敛财有关。
在滑国，不论出身如何，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国人身份。
野人只要交入城税就能随意出入城郭。
滑国的疆域比胡国大，自然资源也更丰富，生活在城外的野人村落也比胡国更加富足。
这也有赖于滑国相对比较安定的国情。
没有战乱，没有过分的压榨，只要克服恶劣的自然条件，野人们也能过上还不错的生活。
因为野邙山距离济城很近，林潇潇都不敢开车，怕被路上的人看到。是以她在这里的交通工具以木制自行车为主了。
不到半个时辰，林潇潇三人就来到了济城下。
这时候城门刚开不久，进城的人都在排队。
林潇潇三人推着自行车排在队伍中。周围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木制自行车在济城已经不算稀罕物了。
为了赚钱交税，公输苟在林潇潇的建议下大肆收徒传授自行车制作方法，同时还搞起了加盟店。
所谓加盟店是林潇潇想出来的另一种收取专利费的方式。
公输苟的徒弟可以在学成后自己开店售卖自行车，但每卖掉一辆自行车需要把利润的半成交给公输苟作为允许售卖的加盟费。
这个年代的人很看重师承，做生意的人也非常重视信誉，是以公输苟搞加盟店受到了认可。
加盟店的模式还保证了不会出现恶意竞争。
毕竟纯手工的年代，制作一辆自行车需要不短的时间，而市场需求量又很大，加盟店不需要互相抢生意。
同时加盟店模式还能让木制自行车大面积铺开，让更多的人知道和使用上自行车。
经过大半年的时间，木制自行车风行济城内外。稍有些钱的人家都想拥有一辆木制自行车。
林潇潇三人的车后座上都绑着两个竹篓，里面装满了苌楚。
苌楚就是猕猴桃。
野邙山有一片苌楚林，纯野生，八月份味道最好。野邙山的村民们每次进城都会带一些来贩卖。
苌楚汁是这个夏天林潇潇最爱的饮料。她在仓库里囤了一大堆。
济城的入城税按人头收，国人出入城也要交入城税。野人四布币，国人两布币。
虽然国人交的少，可国人的家在城里，不交入城税就回不了家。
顺便一提，济城外没有集散地，要买卖物品必须在城内地坊市进行。这一项规定实打实增加了入城税收入。
由于胡国国人税多，导致城内国人都是有钱人。没有钱的人会因为交不上每年的税而被除籍驱逐出城。
与高税收相对应的是，城内的优渥环境。
济城内的道路铺的都是青石板。
城内建筑除了住宅和商业用，还特意建了休闲的湖泊和亭台楼阁。
城内兵士十二时辰巡逻，治安好得无可挑剔。
管家还城里了稽查队监督城内坊市运作，杜绝一切影响大家做生意的恶行事件。
林潇潇第一次了解到这些事情的时候，直接就竖起了大拇指。
胡国公和他的城主们都是人才啊。
虽然他们的初衷是为了更好更多地赚钱，但城内居民真的可以安居乐业了。唯一缺点就是赚钱压力有点大。
林潇潇三人来到坊市，缴纳了二十枚布币作为摊位费。
他们带来了六篓苌楚。这个季节苌楚很好卖。
不到一个上午，大部分苌楚就卖掉了，一共卖了七十多枚布币。
“你们两个要去哪里逛逛么？”林潇潇问方美丫和吴勇。
吴勇道：“我要去趟铁匠铺，上次定了几把厨刀，这次正好一起拿了。”
方美丫道：“我想去布庄，天要转冷了，要买些厚布做新衣裳。”
林潇潇：“我跟你一起去布庄，正好拿了上次定的羊毛，中午在公输家木器店碰头罢。”
第31章 心事
济城南巷公输氏木器坊。
林潇潇端坐在小茶炉前，一边往茶壶中放茶叶，一边看着还在烧的水壶。
这年代的人们已经开始学着吃茶，但茶文化的影响还不像后世那么深远。
春天的时候，林潇潇领着村里的孩童漫山遍野寻找茶树，采下茶叶自己炒制，然后分送给各家。
公输家的茶叶就是她炒制的。
林潇潇觉得野邙山产的这些野生茶树有些像后世的紫笋茶。紫笋茶在唐代可是贡茶来的。
喝茶的器具是小石碗。
济城坊市里有卖青瓷碗，但价格太贵，林潇潇砸锅卖铁也买不起。
二丫端着两碟糕点走了进来。
“景德东的蜜饵，山女尝尝看。”
景德东是滑国很有名的点心铺子。在林潇潇看来，这个年代的点心堪比主食，只是做得更精致和添加了更多的配料。
“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
“订单已经到后年了，父亲每天都很忙，还有隔壁城的人来询问加盟店的事情。”
“好消息啊，怎么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昨日管家又来收税，还点了姐姐的名字。若是姐姐再不出嫁，明年我家的税就要翻倍。”
济城国人的税重得可怕。
公输家木器店赚的钱几乎八成都用来交了各种名目的税。
滑国官方规定国人女子过了十六岁未嫁要加重税。大丫今年正好十六了。
林潇潇晓得古代女子出嫁早，但想到大丫才十六就必须结婚，心里还是很唏嘘。
这也是林潇潇不愿意成为滑国国人的原因之一。
“你姐现在怎么想的？实在不愿意嫁人就搬出城住？”
“不行的，我家户主是我爹，我姐要是跑了会连累我爹，我爹会被拉去坐牢，家里还要接受罚金。”
这就是连坐制度了。
林潇潇和二丫说着话，大丫抱着小四走了过来。
林潇潇打量了大丫的气色似乎还不错，感觉她并没有因此烦恼的样子。
美丫拿着一把木弓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男子。男子手里提着一个箭篓。
在男子出现后，大丫一直往他身上偷瞄。
男子是公输苟的徒弟章平，长得憨厚老实，平日里沉默寡言，但手艺能在众徒弟中排进前三。
“山女，这是我定的弓，瞧着怎么样？”
林潇潇接过弓用力拉了下，又仔细看了看细节：“不错，是把好弓。”
她也会用弓，不过不是这种木制弓，而是仓库里的反曲弓。
之前林潇潇和村民进山打猎就是用反曲弓，前短时间她练习的时候箭折了，就在公输苟的木器店里定了一批新箭。
章平拿着箭篓来到林潇潇面前，请她验看。
滑国严格管控金银铜铁，这些箭都是木头的。
林潇潇把箭一支支拿出来检查，然后点头收下，掏出布币交给章平。
章平没有接钱：“这次的箭支是我顺手做的，山女不用付钱了。”
“那可不行，”林潇潇把布币塞进了大丫手里，“你帮我给他，务必让他收下。我跟你父亲定好的，从店里买东西按市价给钱，分文不能少。”
公输家三不五时送东西给林潇潇，都是些值钱的东西。
林潇潇跟他家买东西从来都是该付多少钱付多少。她不想白占别人的便宜。
大丫拿着布币，眼珠子转了一圈，对章平道：“师弟，东市新开了一家甜水铺，你能去帮我们买两碗么？”
“使得，”章平道，“师姐可知那甜水铺叫什么名字，位置在哪里？”
“哎呀，我忘记那家店的名字了，不过还记得位置，我跟你一起去，正好可以帮你拿甜水。”
大丫把小四丢给二丫，拉着章平就往外走。
章平被大丫拉着有些害羞，脸有些发红，但没有甩开大丫的手。
眼看着两人离开，林潇潇笑着对二丫说：“你姐的婚事大概有着落了，不用愁了。”
二丫本就心细，也看出了大丫对章平的心思。
“我爹想给姐姐招个赘婿，不知章平师兄愿不愿意。若是他不愿意，平白还要教姐姐伤心。”
“你爹怎会想要招赘婿？”林潇潇看向二丫怀里吐泡泡的小四，“小四将来也可以继承他的家业。”
“小四年纪太小了，等他长大还要好久，我爹想早点找个女婿帮他分担店里的事情。”
“我记得章平是济城本地人？”
“是，章平师兄的父兄是司徒家的门客，他家的人头税是司徒家帮着交的。”
“他还未分家单过？我看他该有二十出头了，这个年纪的男子不是都要另立门户么？”
“胡国的人头税太贵了，师兄交不起，就只能靠家里。”
“我看他学习态度好，手艺也有天分，想来是个知道上进的。”
“那倒是了，爹爹常夸章平师兄。可他家就只有兄弟两个，不知道肯不肯让他入赘的。”
林潇潇看着一本正经的二丫，忽然小声凑过去问道：“那你呢，想不想也找个赘婿？”
二丫摇头：“那家里负担就太重了。”
林潇潇本意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二丫回答的这么郑重。
二丫今年才十三岁，在林潇潇眼里还是个孩子，可在当下却是可以嫁人生子的年纪了。
二丫继续说道：“我家的生意只好在城里做，可我不想将来压力那么大，嫁到外面若是过得不好就出城做野人，我想回野邙山。”
林潇潇明白了二丫的想法。
美丫在旁边一直听着，神情有些出神，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方美丫年纪比大丫还大一岁，若是在城里生活就该成亲了，但在野邙山就没那么多规矩。
只是十七岁的女孩子已经不小了，家里也要开始考虑为她张罗婚事了。
只有林潇潇已经二十多岁了，却没想过结婚。
她不是不婚主义者，只是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三个女孩和一个奶娃娃都沉默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午饭时间，公输妻让人送了饭菜过来。
今天公输苟去了城主府交货，公输妻得到店里看铺面，后院里就林潇潇几人吃饭。
说好了吴勇中午也来木器店吃饭，却一直没有出现。
第32章 通商
过午后，林潇潇和美丫在走廊上乘凉。
城里比山上热，进了八月像是有秋老虎，中午左右的时候会特别闷热。
二丫陪着小四在廊下的席子上睡午觉，瞧见大丫回来就跟她换了位置。
“你在外面吃了？”二丫小声问大丫。
“章平师弟请我吃了。”大丫脸颊微红。她性格比较活泼直爽，跟老实的章平还挺互补。
二丫皱了皱眉，但没再说什么。
林潇潇觉得二丫也挺有意思的。以前刚认识的时候还觉得二丫内向，现在看来二丫更像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性格。
二丫坐在了美丫身边。
美丫撑着下巴问二丫：“过两天就要秋收了？你家回山吗？”
公输苟一家虽然搬进了城里居住，但在野邙山还留着地。地里的庄稼托村里人代管，等收成的时候拿出一成给村里就可以。
“我要回去的，”二丫说道，“我爹可能回不去，我娘兴许会带几个新来的师弟回去帮忙。”
林潇潇摇着手里的蒲扇：“今年又是丰收，野邙山比小昆仑山更适合种地。”
林潇潇对种地越来越有经验了。
人工干预种出来的黍米，一年比一年量产大。村民们再也不用为吃不饱发愁了。
“吴勇哥怎么还不回来？”
美丫正说着，吴勇回来了。
吴勇带回来一个重要消息：郑国要跟滑国通商，下个月就会有郑国使者来滑国。
郑国与滑国之间本来隔着一个胡国，在胡国被郑国吞并后两个国家成了邻国。
林潇潇默默打开了系统地图。
原本地图上“胡国”的位置已经变成了“郑国（旧胡）”。默念“胡国地图”不会有页面弹出，只能默念“旧胡地图”或者“郑国地图”时才能弹出页面。
顺便说一句，胡国去国后，郑国人将原来的胡国都城改名为“新胡城”，原来的坂城改为“新坂城”。
除了跑掉的旧胡世子归朝，其余旧胡王室亲眷全被杀了，理由是为郑姬陪葬。
在郑军围困坂城时，城主胡嗣大开城门迎郑军入城，并主动将城主印信奉上。郑军果然没有在城内大肆屠杀，还留了胡嗣一家性命，只是将他们贬为了庶民。
“你从哪听到的消息？”
“在铁匠铺里，有去往都城的商队正好也在拿货，我听到他们和铁匠铺的掌柜在谈论。”
“他们怎么说的？”
“大家都很担心，郑突儿好战喜功，为了拿下胡国不惜舍弃自己女儿，大家都怕郑国的商队变军队。”
林潇潇也是有些担忧。她对郑国那位国公可没有好印象。
来到滑国还不到一年，原以为可以过上和平日子，难道又要遭遇战乱？
大丫从外面进来找林潇潇：“山女，我爹回来了，他找山女去书房说话，说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公输苟从城主府归来，也许有关于郑国使团的消息。
果然，公输苟要谈的也是刚得到的消息。
“城主要向国主进献木制自行车？”林潇潇颇为吃惊。
虽然木制自行车实用性很高，但还不至于上升到被国主赏识的地步吧？毕竟这可是木工技艺大放光彩的年代，工匠甚至能影响到一国攻城战的时代。
公输苟解释道：“不是进献，是做为选品展示给郑国使团挑选。”
原来郑国给滑国发诏书夸奖滑国公生意做得好，说郑国公有意与滑国公扩大国家贸易，想从滑国买一些新奇又实用的东西。
于是滑国公给下面的城主们下了诏书，让大家搜集新奇又实用的东西，把这些东西集中到都城供郑国商队使者挑选。
今天济城城主召集城中的几户商家，就是他选出来打算送去都城的，其中就有公输氏木器店的木制自行车。
公输苟担忧地说道：“这不是好消息啊，加盟店的模式在济城和周边城能推行，但在都城就不好使了。”
木制自行车进了都城，估计很快就有人能制作出仿制品。都城贵人又多，要绕开公输苟制作木制自行车太容易了。
林潇潇想了想给出建议：“都城靠山不好找，找不对会成了送死。我建议你到了都城后直接找一些木器店把制作图纸卖了，能赚一笔是一笔。”
公输苟脸色沉重。他家的主要收入就靠木制自行车，以后加盟店模式不能搞了，还不知道会有多大影响。
“你最好跟其他几个加盟店主商议一下，大家最好是能共进退。”
“只能这样了。”
“吴勇今日在铁匠铺也听说了郑国商队的消息，不过大家担心的不是两国怎么做生意。郑突儿这次是真的想做生意，还是假借通商之名运送军队吞并滑国？”
“我与今日一同去的几个商贾也谈论过，有看好这次通商的，也有担心郑国意不在商的。”
“郑国吞并胡国才刚半年多，就要对滑国动手了么？”
“哎，郑国将胡国收入囊中，期间几乎没有损耗，不需要休养生息就拥有向滑国出兵的实力。”
“这事儿我回去得跟村长他们商量一下，”林潇潇觉得心里又开始不安了。
哎，野邙山什么都好，就是离边境有点近。济城也是，离旧胡太近了。
本来好好的心情，因为郑滑两国通商的消息搞得很低沉。
林潇潇三人匆匆返回了野邙山。
两天后是秋收的日子，村民们忙了三天完成了收割。
跟预计的一样，今年又是丰收年。可大家却没有因此高兴。
“山女，野邙山不能待了，这里距离边境太近。”
“郑突儿搞事情，滑国公可不像旧胡国主那样娶了郑突儿的女儿，只要没傻肯定要向边境增兵，到时候边境的村庄难免会受到驻兵的骚扰。”
“一旦有战事，边境是最先受影响的，征粮、征兵都少不了。”
“离开边境，继续向南迁移，离郑国越远越好。”
林潇潇觉得大家说得有道理。
于是大家开始商量搬迁事宜。
哎，才刚在野邙山安定下来就又要走了。
乱世之中，哪里才能求得安稳？
第33章 姒国老
滑国都城西五十里有一座小城名为谭城。
谭城南有一条河名为乐水。乐水北岸的村子叫谭家村。
今日，乐水边上停了一艘桴舟，谭家村来了一位翩翩佳公子。
公子面如冠玉，见之心喜。
村里大姑娘小媳妇们跑过来了，踮着脚人挤人围着公子看。
公子归朝来到滑国也已大半年了，一直隐居在某个小城里，这次出现皆因有大事即将发生。
归朝一行乘桴舟顺乐水而来，下了桴舟穿过谭家村，在村口登上提前准备的牛车。
为了今日之行，半月前申吴和文舒就来了这里，一是打探消息，二是接应归朝。
他们一共有七人，是以租了两辆牛车。
车行二里地，便入了谭城。
谭城东狐狸巷大槐树前有一户姓姒的人家。
家主姒子乃滑国名士，著有《滑商论》为籍。
姒子曾为先滑王的老师，反对当今滑王上位后推行商政，乃辞官回乡归隐，人称姒国老。
牛车停在狐狸巷口。
文舒上前敲响姒家屋门。
有稚童前来开门。
“小童，在下文舒，与姒国老有约。”
“我记得你，国老在石亭等你们，跟我来罢。”
文舒向归朝示意，归朝上前两步跟在了稚童身后，胡三郎也跟了上来。
归朝、文舒和胡三郎三人进了姒家。剩下四人留在外面守着牛车。
车夫仆甘从车架旁取了草料喂牛。
申吴抱着剑，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绿奴手撑着脑袋，坐在车上出神。
胡老叔在巷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到巷子口张望，一会儿又到姒家隔壁的邻居门口探头探脑。也不知是好奇，还是防贼。
花草繁茂的庭院中一座石亭，古稀老翁稳坐其中。老翁面前摆着一盘棋和一壶清茶。
归朝上前行礼：“小子胡子归，见过姒国老。”
“胡子......归，吾听闻旧胡国公与郑姬生的儿子名朝，汝识得否？”
“胡已不存，旧胡往事不可追，旧胡之地物是人非，言之无用。”
“好一个物是人非，”姒子抚着胡须，请归朝入亭就坐，“陪吾下完这盘棋。”
归朝棋力一般，没两刻钟就败下阵来。
姒国老问道：“胡子所来为何？”
“听闻郑将派使来滑开通商之道，小子甚为心忧。听闻姒国老反对国主大行商道，欲请国老出山劝说国主勿要被郑国人所惑。”
“老朽归隐多年，不欲参与国事。另者，小子杞人忧天了。”
“郑突儿诡计多端，恐意不在e商。”
“吾国主不似旧胡国主，行商者多狡诈，焉能被贼突儿所骗。尔放弃了旧胡，为何如此关心滑国？莫非还想复国？”
“郑军彼时来势汹汹，旧胡救之不及，只能远走他乡。而今滑国又入了郑突儿的眼中，吾不想滑国步旧胡后尘。”
半月之前，归朝就从某渠道得知了郑国要跟滑国通商的消息。他思来想去做不到无动于衷，斟酌之后终是决定试一试。
在滑国的大半年里，归朝改名胡子归，在小城里经营书肆，结识了几位文人雅士。通过这些人，他知道了姒国老，于是便跑来劝说。
归朝这时候的想法还是比较单纯的。他就想让姒国老劝劝滑国公别跟郑国通商。
姒国老给归朝倒了杯茶，请他细品。
“此茶名毛尖，茶汤清润几乎无色，医师讲毛尖叶片上的白毫与身体有益，你尝尝味道。”
归朝品了几口，觉得茶汤太过寡淡，却说道：“茶汤清新，茶香高雅，非寻常人可得。”
姒国老说道：“我这里的毛尖是一叶三芽，味道偏淡。有一叶一芽的毛尖，均属贡品，只有国主才能喝到。”
“滑国公品味不俗，以前在旧胡不曾听说过毛尖茶。”
姒国老摇头大笑：“毛尖茶为信阳山特产，信阳山是国主直属领地。以前国主还未继位前，先国主最爱一叶一芽的毛尖茶......”
姒国老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便是当今的滑国公。
当今的滑国公是先国公的第三个儿子。先国公的大儿子是庶出，二儿子跟三儿子都是王后生的嫡子。
先国公是个比较平庸的人，没有大志，但也没有恶习，算是比较好的守成之主。
滑国有三个邻国，北边是旧胡，南边是南陈，东边是芮国。这四个国家中以滑国面积最大，国力最强。
先滑国公偏爱大儿子，跟二儿子和三儿子关系并不是很好。
大儿子成年后没有搬出宫闱，仍旧住在宫里，美其名曰父子情深。
二儿子掌兵常年在边境驻扎。
三儿子喜欢做生意，经常弄出些无伤大雅的新奇玩意进献给宫里。
某年，先滑国公突然病重，起因竟是发现了大儿子与后宫姬妾的私情。消息从宫里传出后，大儿子狗急跳墙意欲逼宫，却被突然出现的大儿子给杀了。
事后，先滑国公身体就一直不太好，总是病怏怏的。大儿子也乖乖回到了边境继续领兵。
当时的三儿子在信仰属地，听到消息后并没有回都城，只是更加频繁地派人给国公送各种东西，其中药草和茶叶便是最多。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信仰产的毛尖茶。
据宫里的医师所说，常饮毛尖对身体有益。先国公便日日饮用毛尖茶，似乎身体状况真的有所好转。
宫变之后过了六年，先国公为三儿子请封了世子，大儿子没有任何异议。到现在，伯公也在边境领兵。
这就是当今滑国公的上位之路。
是他运气好？那为什么大儿子没有出来跟他争一争？
“早年，我与三位公子都有些交集，印象中那位大公子也如胡子这般风流倜傥，性子么也算温和可亲。哎，宫闱是非多，犹记得当年与他私通的乃先国主的宠姬。”
姒国老这是什么意思？暗示那位大公子其实是被陷害的？当今滑国公是靠算计父兄上位的？
归朝语塞。
“胡子可曾去过都城？”姒国老突然问道。
归朝回道：“未曾。”
“吾在都城有一老友，许久不曾见了甚是挂念，若是胡子愿意可帮老朽带封信与老友？”
第34章 三羊驿
滑国都城。
城外乐水河畔，客船、游船、商船船行如织，偶尔还能看到雕梁画栋的画舫行过。
今日乐水河上来了一艘官家的大船。
林潇潇站在船头，望着前方的码头，心中惊叹古代建筑工艺的巧妙和精湛。
在她身后跟着三人，方美丫、吴勇和钟钱。
半个多月前，得知了郑国要向滑国派使团，林潇潇和村民们都觉得不踏实，商量后决定再次搬迁。
林潇潇和村长村老们商议后，决定分三批迁移。
第一批是林潇潇、方美丫、吴勇和钟钱四人，加入公输苟的商贸队伍南下，寻找合适的新驻地。
等他们找好了地方，吴勇会返回野邙山，把第二批青壮们带过来。等他们建造好房屋，再派人回去把老幼妇弱接过来。
“这里就是都城？”方美丫瞪着眼睛四下张望。她本是胡国人，却从未去过胡国的都城，没先到现在却来了滑国的都城。
“还没到，从这里上岸，坐车再走一里地，才能到都城。”钟钱说道。
钟钱家里原本是做行商的，在胡国时没有条件只能种地，来到滑国后又重操旧业。
钟钱来过两次都城了。
公输苟从船舱走了过来。他刚被济城城主府管事济安叫去了。
“济安有什么安排？”
“他说商贸队暂时不能进城，得先去三羊驿住着。”
由于各城都要向都城进献货物，都城里没有那么多地方供这些商贸队暂住，于是官家就先让这些商贸队住到距离都城不远的三羊驿。
五日后，官家将在三羊驿举办一场进选会，从各城送来的货物里挑选出一批优质的，这些优质货物才有资格让郑国使者挑选。
总结来说，滑国要先对下面送上来的东西进行初选，从中挑出好的再让郑国人选，以免丢了滑国的脸面。
“三羊驿？”钟钱说道，“三羊驿距离都城有二十里，商贸队过去估计要一天才能到。”
林潇潇没经验。他们此行更多是听钟钱安排。
“钟叔，你觉得我们离开商贸队直接进都城，还是继续跟商贸队一起行动？”
“直接去三羊驿罢，”钟钱说道，“咱们要找无人占据又适合生存的地方，都城周边已经没有这样的地方了，咱们得去远一些的地方找。”
林潇潇在心中默念滑国地图。
这半个月沿着乐水而行，滑国这副地图大半都呈现了出来。
按照地图上的标识，乐水两岸还有些山头没有主，但都城附近的山都标注了村庄的名字，也就是已经有人占据了。
公输苟赞同钟钱：“人生地不熟，跟着商贸队更安全一些。”
船只靠岸，众人从船上搬下货物，然后装上官家准备的羊车。
他们这艘船上不只是来自济城的商贸队，还有隔壁临城的商贸队。
大家组团租了这条大船送货过来。一共带来了十几样当地的土特产和新奇玩意。
公输苟这次过来明面上带了三辆木制自行车，实际上林潇潇的仓库里还放着几辆备用的。
公输苟对自行车做了一些改进，其中有一辆是林潇潇建议的双人自行车。
由于货物比较多，雇来的羊车居然不够用，临时又增加了两辆羊车。
等到他们出发往三羊驿，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中途车队还休息了一会儿，导致他们到三羊驿的时候都快天黑了。
三羊驿里已经有人住着了，是来自其他城的商贸队。
因为后面还会商贸队住进来，所以驿站给大家安排的住处都比较紧凑。
来自一个城的所有人都住在一个院子里。若是不想住，可以自行加钱换更好的单间。
林潇潇他们肯定舍不得多花钱，山里出来的也没那么娇贵。
济城商贸队里女孩子少，就安排住在同一间屋里了。
屋子里就是大通铺，只有被褥和枕头，其他什么多余的都没有。
好在屋子里比较干净，住起来倒没有太难受。而且现在已经过了中秋，天气没有那么热了，多人住在一起也不会怎样。
驿站有公用的水井，可以自己打水。厨房有热水，可以免费要。但是饭菜要预定，还要自己掏钱。
林潇潇一行舍不得多花一枚钱。
因为身边一直有外人，林潇潇也不敢从仓库里拿东西出来，这一路上他们吃的都是自己带的黍饼。
半个月了大家伙食都是凑合，现在住进了驿站，是不是应该改善一下伙食？
林潇潇正在犹豫，就看到章平过来找他们。
公输苟这次参加商贸队只带了章平一个人。
一方面是林潇潇他们四个人占去了名额，另一方面是事情都是由城主府的人安排，他们这些工匠只需要听命令就行。
很可能他们这些手艺人连露面的机会都没有。
“山女，济安管事让驿站准备了酒席，我师傅他们都被叫过去了，剩下我们这些人也可以去厨房领一份饭菜，济安管事已经会过帐了。”
有人请客真是太好了。
驿站的饭菜还可以，有菜有肉有汤，只有主食仍然是黍饼。
林潇潇闻了闻手里的黍饼，似乎闻到了某个熟悉的味道。咬一口细细品尝，竟然吃出了小香葱的感觉。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快三年了，林潇潇仓库里的各种调料基本见底。葱和蒜是早就吃完了的，还一直没有找到替代品。
林潇潇跑到厨房一打听，才知道黍饼里加了“菜伯”。
“这就是菜伯，谭城产的，昨儿才送过来，新鲜的。”
林潇潇一看就笑了。
这菜伯正是后世的南方小香葱。
“大叔，这菜伯多么，怎么卖的？”
“你们是北边来的？想买的话，可以一枚布币一根卖给你。”
一枚布币一根？！怎么不去抢？！
林潇潇笑了笑摇头走开。虽然很想囤一些香葱，但她可不是冤大头。
驿站能在黍饼里加香葱提味，说明这种香葱在外面应该不值钱。
估计这厨子欺林潇潇是外地人想讹她一笔，才故意开了高价。
刚才这人说了谭城，估计这些小香葱的产地就在谭城。
等以后有空了，林潇潇肯定要去谭城一趟。
第35章 心无大志
滑国都城。
司马元庆府前停着一辆羊车。
车夫仆甘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手拿青草喂羊。
胡三郎和文舒各坐羊车两边，眼巴巴望着司马府的大门。
盏茶功夫后，司马府大门开了条缝，胡子归低着头走出来，与门口送客的管事拱了拱手。
那日在谭城见了姒国老，胡子归拿了姒国老的手书后来到都城，日日来司马元庆府上求见，连着几日都被拒了，直到今日才被请进了府内。
元司马“百忙之中”接见胡子归，收了姒国老的信当场阅毕，请胡子归饮了一杯清茶，然后就送客了。
胡子归根本就没说上话，连自己的本意都没机会吐露，纯粹就做了一次送书信的工具人。
只是那杯茶，比在姒国老府上饮得更有滋味。茶叶仍是信阳毛尖，茶汤碧绿，比姒国老家的茶更加醇香回甘。
信阳毛尖是当今滑国公私人属地的特产，市面上是买不到的。除了王宫里有，就是国公赏赐给下臣。
胡子归这一趟元司马府之行，就只值一杯毛尖茶。他现在手里没了姒国老的书信，以后也就没了登门的理由。
所以那杯清茶恰似一碗闭门羹。
看到胡子归出来，文舒跳下羊车，小跑上前问道：“怎样，可曾见到司马？”
胡子归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神情透漏出丝丝迷茫。
胡三郎坐在羊车上没有动，只是眼神又黯淡了几分。
车夫仆甘牵着羊车，带着三人回到他们暂住的客栈。
因着不知会在都城待多久，胡子归一行人在客栈租了一个小院。小院的租期是十日一租，一日百钱。
申吴在院中练剑，见着三人垂头丧气而归，没有多言，只是手里的剑舞得风声更大了，动作更快好似真要杀人一般。
绿奴和胡老叔在屋子里整理东西，听到院外动静，只是在屋门口看了一眼，瞧见胡子归脸色不好，便更是不敢多言默默做事。
胡老叔与绿奴在小屋里窃窃私语。
“老叔，这院子一租便是一千钱，咱们这群人一日的嚼用要花掉一百二十钱，这样下去咱们的钱马上就不够用了。”
“还剩几钱？”
“只有一千七百个了，后日这院子就要到期，若是续期一下又要用去一千钱。”
“我晓得了，待会就去问公子。”
敲门声响起，文舒走了进来。他是来要钱的。
“怎得又要钱？”绿奴颇为不满。文舒隔三岔五便来要钱，每次两百三百不等。
“我为公子疏通门路，人情做客少不得钱，少了便是丢了公子的脸面，”文舒说道，“公子说了随我取用，奴儿莫要误了时辰。”
胡老叔见不得两人为了钱吵吵，便催着绿奴把钱给了。
待文舒拿了钱走人，绿奴又抱怨道：“这几日算下来文大人拿了快一千钱了，也不知他都结交了些什么人物，就用掉了这么多钱？”
“大人们的事，你不要多嘴。”胡老叔叮嘱绿奴。
午后，秋日阳光飘过窗棱在屋内洒下金色光斑。
胡子归一手竹简，一手刻刀，正琢磨着写着什么。
胡老叔推门进屋，告罪后向胡子归请示。
“此院原本只租了十日，后日便到期，是否再续十日？”
想到上午在司马府的冷遇，胡子归便心灰意冷。
“不了，后日便启程回去罢。你与其他人说一声，若是还有什么事要在都城办的，便趁这两日办了。”
胡老叔应了声是，犹豫半天又道：“公子，文舒又出去了，又约了褚光，拿走了三百钱。”
褚光乃文舒在都城结交的好友，是滑国司空严行的门客，据说在严司空面前颇有颜面。
文舒跟胡子归说，欲通过褚光将胡子归引荐给司空严行。
胡子归原也将褚光当作一条途径，便同意了文舒从中疏通。只是在今早之后，他却觉得意兴阑珊。
胡子归只轻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到了晚上，大家都直到了后日离开都城的消息。
文舒也回来了，便直接找到了胡子归。
文舒还是老一套说辞，总之就是褚光那边快要同意引荐了，希望胡子归在都城多留些时日。
只是胡子归去意已决。
两人说来说去，文舒都有些气愤上头了，胡子归却越说越没劲。
“既如此，你便一人留在都城罢。”
文舒听了这话心里反而欣喜，接着说道：“疏通人脉缺不得金银。”
“你自去绿奴那里拿钱。”
文舒喜滋滋离开，可没过一会儿又与绿奴一起回来。
原来是文舒去找绿奴要钱，绿奴死活不给，两人差点打了起来。
胡子归无奈只得道：“绿奴，给他一千文。”
文舒听了脸上笑开了花。绿奴却哭了起来。
胡子归劝绿奴道：“后日我们便回去了，他一个人留在都城，手里有钱才好办事。”
绿奴瞪了文舒一眼，不情不愿去拿钱了。
文舒低头掩去脸上的表情，向胡子归表忠心：“文某定不辜负公子大任。”
胡子归摆了摆手。他已不想去细想这些事情了。
夜里，胡子归准备就寝，胡三郎又过来了。
胡三郎还是那么直接，开门见山道：“文舒与褚光走动，恐不是为公子奔走，而是想要改换门庭。”
胡子归叹了口气。他今天都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了。
“吾知矣，人各有志，良禽择木而栖，其情可恤。”
“公子早知文舒生了异心？”
“我知道。”
“那为何还要放任？”
“人各有志啊。”
“那公子对以后有何打算？”
“以后？”
“回山以后。”
说到以后，胡子归的神情便出现迷茫之色。
“前路渺茫，吾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做个山野闲翁罢。”
胡三郎吸了口气，上前一步逼视胡子归。
“昔有太望公蛰伏数十载，年逾古稀仍忧心家国大事，垂钓渭水之滨，终成万世之基。公子如今不过双十，效仿太望公厚积薄发焉？”
胡子归一脸愧色，沉默良久才道：“吾没有太望公之志。”
胡三郎一脸失望，不再多言，拱手告退。
翌日，胡子归醒来。
胡老叔前来道：“文舒、申吴、胡三郎，都走了。”
胡子归听闻只是点了点头。
第36章 进山
谭城外十里的牛首山。
这里距离谭城不到十里，山上有数处泉眼，山里还有一片杏林。
山势目测略微陡峭，不适合野生种植作物。但若是开辟城梯田，并不比地势平缓的地方。
总体来说，牛首山位置不错，植被生长情况良好，用心经营将是一个不错的定居点。
这里没有被占据，主要是因为山势过陡，这在林潇潇看来不是问题。
未开发的野生山区危机重重。毒虫野兽毒花毒草和瘴气，这些都能杀人。
林潇潇穿着登山服，戴着围巾、护目镜和口罩，全身上下没有露出一块皮肤。
她手里端着猎枪，腰间别着砍刀。
猎枪是林潇潇老爸的，很久很久没用过了。之前开荒野邙山时，林潇潇把它拿了出来。这把枪的子弹都是空包弹，没有杀伤力。
林潇潇选择它是看中了开枪时的巨大声响，可以吓跑比较难对付的野兽。
方美丫跟在她身后，穿着林潇潇给她的全套护服，手里拿着弓箭，关注着两侧和身后的情况。她的腰侧也挂着一把大砍刀，另一侧是一只山鸡。
今天进山的人只有她们两个。
吴勇和钟钱已经回野邙山了。原本计划是只让吴勇一个人回去，但大家商量后还是决定两个人一起回去，以防万一一个人出事。
林潇潇和方美丫今天进山是来摘杏的。
前几天她们去谭城，发现谭城的医署收购新鲜的杏和杏仁，糕点铺子里也有卖杏脯的。
这是一条赚钱路子，不能错过。
现在已经算深秋了，杏树上的果子所剩不多，还能吃的就更少。但地上有很多掉落后腐烂的杏，可以洗干净把杏仁挑出来。
上山路上遇到一只山鸡，顺手就打了。中午的午饭有着落了。
一路往上，过了半山腰后，两人来到一处山洞前。
方美丫检查洞口留下的陷阱，确认没有问题后，两人才进了山洞。
这个山洞口只有三个人的宽度，走进去约么有十来米的距离，而里面别有洞天。
这座山的山腹竟然是空的，从这个山洞进入后是一个峡谷状的世外桃源。
林潇潇四人决定把村子迁移到这里，就是看中了这处洞中天地。
林潇潇现在已经明白身处的这个年代充满了战乱。
战乱是无法避免的，无论她身处哪个国家，因为这个年代最终的走向是统一。
与其不停地搬家逃命，还不如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在看到这个山洞后的天地后，林潇潇想起了那句话“深挖洞，广积粮”。
林潇潇想住在这座山上，若是战乱在此爆发，她就和村民藏进洞后的小天地里。
方美丫、钟钱和吴勇三人也赞成林潇潇的提议。
主要是吧，谁也不想到处逃，谁都想有个安稳的家。
林潇潇和方美丫没去洞后面。那片“小桃源”没有清理过，说不好里面藏着什么毒蛇猛兽之类的。
她们就在洞口找块地方歇息，找了木柴点火烤山鸡吃。
吃过午饭后又往杏林行去，结果在路上遇到了人。
“山女，前面有人，是一男一女。”
林潇潇手左右一挥，手里的猎枪换成了弓箭。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树下有一名男子躺在地上，旁边有一名女子正在焦急地在他身上翻找。
这年头的人还是很淳朴的。
方美丫当先走了过去问道：“需要帮忙吗？”
女子这才发现林潇潇和方美丫，愣了一下后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我弟弟被蛇咬了，我们的解药不见了，你们有没有带？”
“蛇？在哪？”方美丫问道。
女子指了指旁边地上被石头砸得稀烂的小蛇。
方美丫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地上的蛇，分辨出蛇的种类以此判断毒性。
出身猎户的方美丫比林潇潇更擅长应对这类突然状况。
方美丫熟练的掏出匕首把昏迷男子的伤口挖去腐肉，然后拿出药粉散在伤口部位，还用浸过青蒿汁液的麻布把伤口缠了起来。
用麻布浸青蒿汁液是林潇潇提议的，有预防伤口感染的效果。
方美丫用的药粉对症，男子原本略发青的脸色很快就变浅了。
女子松了口气，擦去脸上的眼泪，向林潇潇两人致谢。
“多谢两位救命之恩，我叫阿秀，这是我弟弟阿柴，我们是隔壁羊首山的人......”
阿秀主动介绍说，他们姐弟两个今天来牛首山找一种名叫辛夷的药材。本来他们外出会像方美丫一样随身携带一些解毒药粉，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突然情况，但是她刚才在弟弟身上怎么找都没找到。
“定是阿柴今日忘记带了，总是粗心大意，回去后定要打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你们要找辛夷？”林潇潇问道，“找到了吗？”
阿秀脸色失望地道：“没有，我阿爹前几日夜里感了风寒，请了医师开了方子，可我们太穷买不起药材，只找人打听了一下药材的样子，便想在山上找找看。”
这两天阿秀和阿柴把羊首山找遍了，今天就想来隔壁牛首山碰碰运气。
“难怪......”林潇潇在牛首山也没有见过辛夷，觉得这附近的环境根本不适合辛夷生长。
“你们只需要辛夷吗？”林潇潇的仓库里囤积了大量药材，其中就有辛夷。因为辛夷是治风寒的主药，她在胡国时就跟野人村落交换了很多。
阿秀垂头丧气地道：“还差好几味药。”
“你带方子了么？”林潇潇又问。
阿秀从怀里掏出块破麻布，上面用炭笔写着字。
的确是治疗伤寒的方子。林潇潇没见过病人，不敢妄言方子好坏。
林潇潇想了想道：“我家里有些药材，可能有你需要的。”
她随时可以从仓库里把药材拿出来，但是眼下直接给却不太好。万一对方以为她们是在牛首山采到了这些药，搞不好以后还会来这里采药，那就很不方便了。
阿秀眼睛一亮，但随即很快又暗淡下来。药店里也有药材，可他们买不起。她不觉得眼前这两人会免费给她药材。
“这样罢，你们先跟我们下山去拿药材，至于药钱可以用其他东西相抵......”
第37章 驴子
留下阿秀看守还在昏迷的阿柴，林潇潇和方美丫去了杏林。
待她们捡完杏子返回，阿柴也醒了。
四人结伴下山。
阿秀先送阿柴回家。
林潇潇和方美丫回了谭家村。两个女孩子久住野外太不方便，她们在谭家村租了房子住。
谭家村靠近乐水，距离谭城也很近，是谭城周围位置最好的村子。
谭家村不是野人村落，而是谭城城主的属地。这里的村民虽然住在城外，却享有国人待遇。而且他们不用向滑国交税，而是要把税交给谭城城主。
林潇潇的理解是，普通滑国国人是滑国国公的子民，而谭家村的村民则是谭城城主的子民。
当然，城主要向国公交税，具体是多少就不太清楚了。
谭家村的客栈是城主私产，占地面积很大，建的比普通民房好很多，比三羊驿的条件还要好，价格也不贵。
通铺房间每隔床位一日一钱，联排单间一日十钱，单独院子一日四十钱。
考虑到两个女孩子在外多有不便，林潇潇狠狠心跟方美丫开了一个单间。
单间里只有一张床但够宽，睡两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吃饭可以买现成的，也可以跟厨房点单，或者付两钱柴火费自己做。
林潇潇两人回到客栈没多久，阿秀就骑着驴找来了。
林潇潇已经用麻布把药材分别包好，她给的是三副药的量。
阿秀带了一个大包裹来，里面有药草、果脯、碎石、肉干和布匹，让林潇潇随意挑。
相比包裹里的东西，林潇潇感兴趣的是阿秀骑来的驴。
对于普通人来说，驴子可比马啊羊啊实用多了，还比自行车省力。
“这就是驴吗？以前怎么没见过？”
“咦，你居然认得它，好多人都以为它是小马。”
“以前听人说过，觉得像，你的驴子是买的吗？”
“不是，这驴子不是我的，我家是专门给贵人养驴的。”
见阿秀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林潇潇就没追问，但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阿秀拿了药就走了，她赶着回去给自己爹煎药。林潇潇则琢磨着什么时候去羊首山转转。
到了夜里，林潇潇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
客栈不给提供油灯，客人夜里点灯需要自备灯具。
林潇潇也不敢拿太阳能灯出来，以免屋内太亮被外面发现异常。
整理完明天要卖的杏仁，林潇潇拿出竹简和刻刀，方美丫拿出小沙盘和树枝。一个在竹简上刻字，一个在沙盘上练字。
前段时间，林潇潇在仓库里扒拉出几本儿童读物，是隔壁邻居买给自己小孩的。她便想着把里面的一些内容刻到竹简上，然后教给村里的孩子们。
方美丫打了第一个哈欠，就像传染一样林潇潇也打了一个哈欠，于是两人决定上床睡觉。
这时候，客栈外面突然传来噪杂声，似乎是有客人刚到的样子。
但是没一会儿，林潇潇她们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门外的人是阿秀和阿柴，看上去一脸焦急，一身的风尘仆仆。
原来阿秀的爹吃了药后并不见好，但现在城门已经关了，他们没法进城找医师，阿秀想着林潇潇识得药材可能也会看病，于是就连夜骑驴找过来了。
见阿秀是真的着急，林潇潇进屋提上背包就出来了。正好阿秀和阿柴一起来的，可以带上林潇潇和方美丫两人。四人连夜往羊首山。
到了地方，林潇潇看过病人，对药方做了一点调整，一边让阿秀去煎药，一边让阿柴用酒水给病人物理降温。
一整夜，大家都没有歇着。到了快天亮的时候，病人的体温才降下来。
林潇潇觉得病人病情反复的原因在于病人营养不良导致的免疫力下降，尤其是在病情拖了几日后才服药。
考虑到病人身体虚弱，林潇潇再度修改药方，让药性发挥得更柔和，同时叮嘱阿秀要给病人增加营养。
正好没有其他事情，林潇潇这几天就住在了羊首山，期间方美丫进了趟谭城把杏仁卖了。
数日后，阿秀爹好了很多，能下床后立刻来跟林潇潇道谢。
林潇潇想的是跟阿秀一家搞好关系，如果能弄到一头驴子就更好了。
待到阿秀爹大好了，他特意让阿秀整了一顿酒席，感谢林潇潇和方美丫。
“老丈不必如此见外，过不久我们村子的人会搬到牛首山定居，牛首山与羊首山比邻而居，以后还要承蒙羊首山的乡亲们多多关照。”
“我听阿秀说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待你们的人来了，我叫人过去帮你们建屋子。”
“那就多谢了。我听阿秀说老丈一家是给贵人养驴的，那你们是国人吗？”
“我们是城主家的人，驴子在城内不好养，所以放到这里来的。”
“原来如此，不知城主家的驴子是自用还是售卖？”
“目前驴子数量不多，就家里这六头，自用都不够。”
“哦，我在书上看到说这种驴子脚程快耐力也比牛羊好，若是将来城主府要发卖，请老丈告知我一声。”
“山女当真喜欢这种驴子？”阿秀一家常听方美丫以“山女”称呼林潇潇，他们也就主要跟着叫了。
阿秀爹对林潇潇关注驴子感到无法理解，因为城主似乎对这些驴子不太在乎，要不然也不会全部丢给下人饲养还好久不闻不问了。
正是因为城主家不在意，阿秀一家也没把驴子太当回事，所以驴子的数量也没多起来。
“当然，你们是不是只把驴子当坐骑，没有用它干农活，比如拉磨之类的？”
阿秀爹不可思议地反问：“它还能干农活？”
“当然......”
在农村生活过地林潇潇非常清楚驴子的优点。
在古代史中，驴子的地位一度比马还要高。
别看驴子长得不如马好看，但它又很多胜过马的优点。
驴子体质健壮，抵抗能力很强，皮实耐粗放，不易生病，并且性情温驯，刻苦耐劳、听从使役等等，说它是农家最好的伙伴一点不为过。
“真有那么好？”阿秀爹似乎还不相信。
林潇潇眼睛亮晶晶提议：“要不然我们试试？”
第38章 买驴
又是一年冬。
天微微亮。
林潇潇从被窝中伸手按掉闹钟，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踩着棉鞋关掉储能电暖器。
一番洗漱后，林潇潇穿上冲锋衣出门，扑面来的冷风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睛。
充电灯放在一旁的石磨上，林潇潇先做热身运动，然后打了几套拳，又绕着院子跑了几圈，这才结束晨练。
早餐是一杯羊奶，一个水煮蛋，一碗青菜肉松黍米粥。
早餐是蒋大娘准备的。她现在跟林潇潇住一个院子，就睡在林潇潇隔壁，平时比林潇潇起得还要早。
今年夏天的时候，仓库里原本的大米面粉等食材已经全部吃光了，
现在林潇潇的仓库里存放的食材都是本地生产的。
可能是民族本能，林潇潇仓库里囤着大量食材，足够一整个村子的人吃一年的。其中黍米最多，毕竟是主食。还有各种新鲜的水果蔬菜。
这些食材大部分是交换得来的。比如林潇潇给人看病，病人以物品作为诊金。
跟在野邙山时一样，林潇潇的屋子在整个村落的最高处。
从院子里出来，路上偶遇往“桃源”做“基建”的村民，林潇潇一一跟大家打招呼。
入冬之前，原五丈村的村民全部来到了牛首山。在羊首山村民的帮助下，大家赶在第一场雪之前搬进了新家。
山洞后那片世外天地目前只有牛首山的村民知道，大家跟着林潇潇一起管那里叫桃源，村长勒令大家要保密，就连羊首山的人也不能告诉。
冬天没有农活，村长和村老就组织大家进“桃源”搞建设。
林潇潇的想法是“深挖洞，广积粮”。
桃源里不建房屋，而是挖山洞，挖地道，各种挖挖。
“既然打算常住在这里，就要往长远打算。”
一旦外界又发生战事，村民们便集体搬入桃源。
为了掩人耳目，到时候点火烧柴之类的活动都不能明目张胆。在到了冬天的时候，不能烧木炭很可能会冻死人的。而山洞冬暖夏凉，比住木屋更具备持久行。
另外还要挖一条从桃源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
世外桃源虽好也有缺点，万一敌人放火烧山就成了死结。应对放火烧山和围困的办法就是要有一条能逃出来的通道。
林潇潇还记得小时候电视上常放地道战。她和村民估计不敢反击，但逃跑得学会。
现在似乎才是各国混战的初期，以后战争只多不少，早点学会在战争中生存才能幸存到最后。
挖洞的工程量不小，所幸整个冬天都没有农活。村民们天一亮就去桃源干活，中午在那边吃，直到天快黑才回来。
一路下山，在靠近山底的地方有一间比较大的木屋，木屋的房门上挂着牌匾，牌匾上刻着“林氏学堂”。
林潇潇非常看重教育，在定居下来后又开了学堂教孩子读书。
林潇潇先往厨房，果然看到蒋大娘在里面忙碌着。她在煮给孩子们喝的姜汤。
“山女来了，姜汤刚煮好，要来一碗么？”
“不了，我刚喝了羊奶。”
“学堂里的炭盆都弄好了，我看今儿天有点阴，就多加了一盆。”
“辛苦大娘了。”
林潇潇走进学堂，端坐在教习桌前，先练字，再刻竹简。
学堂为了采光更好，四面没有围墙，只是用草席和麻布稍微遮挡着，所以屋里是不保温的。平时都是放四个炭盆，今天特意在教习桌下添了一个。
本来呢，林潇潇是可以把充电灯拿出来照明的，但由于现在学堂里的孩子不只是原五丈村的，有几个隔壁羊首山的孩子也过来听课，所以她谨慎了很多。
羊首山的人也跟着叫她“山女”，但他们不知道五丈村关于小昆仑山仙人的传说。林潇潇也跟牛首山的村民们说过不要刻意去解释，所以大家谁也没多想，只当山女是个称呼了。
孩子们陆续到达。
天冷容易冻手，林潇潇就把课堂内容改为以背诵和讲故事为主。跑操和营养餐也保留下来。
说到营养餐，羊首山的孩子一开始都不敢吃。林潇潇让他们家人送了几条肉干过来，之后大家就放开了。
学堂依然只上半天，中午孩子们就放学回家了。
林潇潇现在做的事情就两件：教书和看病。
林潇潇的医馆开在山下。一开始她想开在学堂旁边图方便，后来觉得不行。万一夏天遇到传染病人，学堂的孩子就危险了。
中午在学堂厨房与蒋大娘一起午饭。饭后，蒋大娘回山上小院，林潇潇则往山下医馆。
医馆就只有两间屋子，一间诊室，一间休息室。
林潇潇到医馆的时候方美丫和二丫已经在了。她俩正在休息室里烤火。
公输家这次没有参与大搬迁，而是选择留在了济城。毕竟他们在济城的生意整红火，搬过来又要从新开始，也舍不得那边的加盟店收入。
之前往都城的商贸队，公输苟的木制自行车在第一轮采选就刷下来了。公输苟挺失落的，但林潇潇就觉得还正常。
木制自行车虽然方便，但也有很大的局限性。最重要的是自行车不适合贵人使用。
贵人们出行讲究排场身份。这年代的贵人穿衣都有制式，他们那衣服根本就没法骑车。
从一开始林潇潇就建议自行车走中低价路线，就是考虑到了客户群体。
自行车没有受到贵人们青睐，但引起了来自其他城市商贸队的兴趣，公输苟的加盟店又多了几家。
不过虽然公输苟家没有搬过来，但他把二丫、三丫和小四送到了牛首山。
“三丫和小四呢？”
“我叫三丫带小四去山上找蒋大娘了。”
“吴勇还没回来？”
“没呢，我估计应该快了。”
正说着呢，就听到医馆外传来声音，竟是吴勇回来了。
吴勇刚去羊首山了，他牵了两头驴子回来。
“山女，买到了，两只，是一对公母。”
林潇潇从屋里出来，一眼看到两头小驴子，眼睛笑得开花。
前几日羊首山阿秀来找林潇潇，说是有商队运送一批驴子过来。
本来商队想把驴子卖给谭城贵人，结果贵人看不上。他们又想把驴子卖给城主，结果城主也不要。
阿秀爹听说了这件事，就让阿秀过来问问林潇潇要不要买下来。林潇潇给了吴勇一笔钱，拜托他去处理这件事。
林潇潇原本想着能买下一匹驴子就算不错了，没想到能买到一对，还是公母可交配的。
驴子可是农家的好帮手，以后村子里有苦力了。
第39章 抽奖
“这是最后三副药，吃完再来复查，果干放在这里就好，回家路上小心些别摔倒。”
“谢谢，山女。”
林潇潇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返身回屋打开几个袋子。
袋子里装的是野果干，有杏脯、野葡萄干等等。野葡萄干是这里人的叫法，林潇潇觉得更像蓝莓干。
林潇潇最喜欢野葡萄干，这种紫色野果富含花青素和叶黄素，对眼睛很好。
把大部分果干放进仓库，剩下一些拿给隔壁的二丫和美丫。
“今儿天色不好，晚上估计要下雪。若是真下了，明天就停诊。”林潇潇说道。
“那学堂呢？”二丫问道。
“学堂看情况，下的小就继续上课，下大了就停课，你们回去的时候给各家通知一下。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罢。”
提前回山，林潇潇跟蒋大娘打了招呼后回自己房间。
打开充电灯，屋子里比外面还要亮堂。
时间还早，林潇潇继续拿起竹简刻字。
约么两刻钟后，放下手刀，起身活动手腕和四肢。
刻竹简是个体力活啊。
林潇潇一边伸展四肢，一边在心里默念系统。
声望系统好久没有更新了。
林潇潇仓库用顺手了，几乎都忘记它还有许多未开启的功能。
今天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时，终于又听到了久违的系统音。
“获得羊首山阿貂的认可，总声望达到100，总积分达到100点，开启抽奖功能。”
经过这两年的研究，林潇潇基本确定声望系统的“认可”跟“好感”“感激”等都不同。
这个“认可”似乎不是认可林潇潇是个好人，而是要认可她的山女身份。
比如说林潇潇给人看病，病人对她很感激，但她不会因此获得声望。
再比如今天最后那位病人阿貂，有肺病经常咳嗽，也就是俗称的痨病。
林潇潇按照后世总结的方子给他治疗，辅助加强营养增强抵抗力。
经过一段时间调理，他的肺炎慢慢好了，也就不咳嗽了。
阿貂原本是猎人，跟吴勇关系不错，听他说过林潇潇山女称号的来历。
之前他得了肺病，无法上山打猎，生计都没了着落，日子过地一日不如一日。也因为他的病，不受人待见，遭受村民排斥。
阿貂找人看过病，甚至找人借钱找了城里不止一个医师看过，别人都说这是没救的。
他听说隔壁牛首山来了一位女医师，想的是死马当活马医才来的。当然关键也是林潇潇不收钱，只要给点东西就给人看病。
阿貂病快好了。
他自己就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不咳嗽了，身体也慢慢恢复了力气。
不抱希望的奇迹发生了，别人治不好的病被治好了。
阿貂彻底相信了吴勇的话---林医师是昆仑山下凡的神仙。
只是阿貂以为的昆仑山不是吴勇口中的小昆仑山。
总之，阿貂认可林潇潇是昆仑山女，从而让他获得了一点声望。
林潇潇的注意力移到系统面板左上角的“积分：100”，然后看向下方。
“仓库”“地图”“抽奖”，被点亮的选项从两个增加为三个。
林潇潇默念“抽奖”。抽奖页面弹了出来。
还以为会有圆形大转盘，然而只是简单的文字描述。
抽奖一次（一次消耗十积分）。
连抽十次（一次性消耗一百积分）。
林潇潇玩过充值手游，所以毫不犹豫默念“连抽十次”。
抽中白象大骨面一箱（二十四包），已放入仓库。
抽中鲁花非转基因花生油一桶（四升），已放入仓库。
抽中高邮咸鸭蛋十枚，已放入仓库。
抽中白象汤好喝方便面一箱（十二包），已放入仓库。
抽中鲁花非转基因玉米油一桶（一升），已放入仓库。
抽中白象红烧牛肉面一箱（二十四包），已放入仓库。
抽中王守义十三香十包，已放入仓库。
抽中云南白药十瓶，已放入仓库。
抽中六神花露水十瓶，已放入仓库。
抽中空间功能模块，已开启。
哇~~太惊喜了，每一样东西都是林潇潇梦寐以求的，只除了最后一个。
空间功能模块？
又开启新功能了？
林潇潇心中默念“系统”，页面回到系统页面。
只见最下方的选项又点亮了一个——空间。
咱也是拥有空间的人？？？
林潇潇心中默念“空间”。
一行系统提示出现：打开空间需每秒钟消耗一点积分，是否确认打开空间？
林潇潇心中默念“确认”。
又一行系统提示出现：积分不足（当前积分为零），无法打开空间。
林潇潇：“......”
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林潇潇决定晚饭就吃白象汤好喝安慰自己。
积分清零，暂时没得抽奖了。
积分清零，暂时搞不清空间是干嘛用的了。
而且抽奖和空间都需要消耗积分，林潇潇就觉得这两个功能有些鸡肋了。
林潇潇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兴奋劲儿立刻就没了。
果然如她所料，还不到晚饭时间就开始下雪了。
木屋子在冬天真的很冷，很难想象没有炭盆住在木屋里要怎么熬过冬天。
林潇潇拿出了电暖器，这样只要点一个炭盆就很暖和了。
桌子上摆着充电灯，屋内明亮如昼。
林潇潇在桌前刻竹简。
蒋大娘坐在旁边编草鞋。
下了雪，在鞋子外面再套一层草鞋，可以保护鞋子还防滑。
每逢夜里太冷，林潇潇就会让蒋大娘在她屋里留宿。
两个人住一起挺暖和。
只是蒋大娘不肯跟林潇潇睡一张床。
林潇潇就把仓库里的长沙发拿出来给蒋大娘用。
睡在沙发里也很舒适暖和。
只是这个晚上却睡得不踏实。
半夜里风雪更大了，在屋里都能听到外面呜呜的风声。
翌日，风雪依旧，一直又下了整整一天才停下来。
学堂和医院都停了。
林潇潇乐得清闲。
只是到了晚上，却有人找上了山。
阿柴骑着驴子上了山。他是来找林潇潇出诊的。
原来阿秀爹前几天去外地贩卖货物，半路上遇到了抢劫的。
阿秀爹被路过的一位侠客救了，但侠客受了伤。
侠客情况不太好，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林潇潇没多想，就骑着驴跟阿柴去了羊首山。
第40章 又见故人
林潇潇没想到病人竟然是认识的。
对方比上一次见时狼狈了很多，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林潇潇差点就没认出来，在看到对方床头的剑时才反应过来。
此人竟是胡国的世子归朝身边的剑客申吴。
林潇潇吓了一跳，甚至还想立刻逃跑，好在马上就回过神来。
胡国都没了，大家现在都是流民，林潇潇根本不用害怕。
申吴身上伤口数道，最严重的在后背，伤口只涂抹了普通金创药止血，绑的布条还在不停渗出血水。
林潇潇立刻让阿秀烧热水，阿柴帮她给申吴擦身清理伤口。
申吴处于昏迷状态，且有发烧症状。
林潇潇拿出了仓库里的消毒酒精。这些医用消毒酒精用一点少一点，平时林潇潇是舍不得用的。
抽奖刚得的云南白药也便宜了申吴。
申吴是到目前为止林潇潇见过硬伤最重的病人，这次用掉了很多仓库里的储备。
包括最后一点消炎药也给申吴口服了。
林潇潇也没想到自己存了这么久的东西会便宜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了，眼睁睁看着他死也是林潇潇做不到的。
一番折腾下来，都过了午夜了。
申吴还没醒，留了阿柴守着。
“隔壁屋子收拾干净了，山女去休息一会儿罢。”阿秀说道。
林潇潇道：“我不累，你爹呢？”
“我爹在堂屋。”
“我去找他说会话。”
林潇潇来到阿秀家的堂屋。
阿秀爹正捧着碗姜汤咕嘟嘟灌，看到林潇潇连忙放下碗起身。
“劳烦山女连夜跑一趟。”
林潇潇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后说道：“老丈，你与受伤的剑客相识与否？”
“本不相识，乃是在......”
前几日，阿秀爹收了一堆山货，骑着驴子去其他地方贩卖。为了能卖上好价钱，他这次走得远了些。
“我想着离都城近一些，价格也能卖高一些，却不曾想在路上遇到了匪徒......”
为了省钱，阿秀爹自然舍不得进城，每天都是在城外找个地方歇脚。
像阿秀爹这样四处贩卖货物的流民很多，他们做不到行商那么大的生意，大多都是一人或两人往其他野人村落贩卖一些特产山货，交易方式也以以物易物为主。
来往的人多了，路边慢慢就出现了一些简单搭起来的木屋或围子，就是流民临时歇脚的地方。
阿秀爹找到了一间破木屋。
木屋里什么都没有，但可以遮风挡雨。
阿秀爹在木屋里燃了木柴。
陆续有像他一样赶路的人来到木屋。同是赶路人，大家相处还算融洽。
申吴便是其中之一。只是他比较孤僻，又一直剑不离身，大家都不敢跟他说话。
到了半夜风云突变，一伙盗匪闯入木屋。
盗匪有七八个人，个个手里都有刀剑，见人便杀。木屋里的人尚来不及反应，当场便被杀了多人。
阿秀爹睡在里面，警惕性又比较高，没有被伤到。他随身带着长刀，从包袱里抽出来抵抗。
可先机已失，匪盗人数太多，路人眨眼便死伤大半。
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阿秀爹只能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他的运气是真的好，就这样居然一刀都没被砍中。
到最后，这伙贼人居然全被杀死了。
可路人也几乎死光，只剩了阿秀爹和申吴。
阿秀爹心知自己几斤几两，他也就捅死了一两个，其他贼人大部分都是申吴杀死的。
只是申吴也受了重伤，杀光贼人后就昏过去了。
阿秀爹是个好人，想着自己这条命算是对方救下来的，所以一路把他弄到了羊首山。
“这么说来老丈不认识这个人？”林潇潇问。
“在木屋里烤火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人家没搭理我。”阿秀爹当时试图跟对方搭话，说了句‘吃了么’，结果申吴闭上眼睛不理他。
“老丈是仗义人。”
“吾辈当如是。若非对方勇猛过人，我也死在那个木屋里了。”
林潇潇追问道：“你走的时候有没有确认那些贼人都死了？”她有点担心那些匪盗会不会巡着踪迹找上门。
阿秀爹恶狠狠说道：“我每个都在心口补了两刀，想来不会还有活的了。”
对待贼人要做到“除恶务尽，不留后患”。
林潇潇犹豫着说道：“说来也巧，你带回来这位恰好我认识。我们村都是从旧胡逃难过来的，那位正是旧胡世子归朝的门客申吴。”
阿秀爹：“？”
林潇潇继续解释：“当年郑国攻下旧胡都城，世子归朝带领门客逃出，之后......似乎没人知晓他们逃去了哪里，这位剑客申吴就是跟着归朝出逃的门客之一。”
阿秀爹：“这？！”
“老丈能否确认当时只有申吴一人？”
阿秀爹想了想说道：“应当是只有他一人，贼人是半夜来的，那时候大家都入睡了，剑客也不像在等人的样子。”
“那......那些贼人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山女怀疑他们不是普通盗匪？”
“只是有些担忧。不过，旧胡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没听说旧胡世子搞事情，也许是我多虑了。”
阿秀爹脸色慢慢变白：“那夜贼人出现的非常意外，事先竟无一人发现动静，极为不妥。
“我等虽然住在城外，可这几年滑国野人不缺吃穿，虽说不是路不拾遗，却也很久没听说哪里出现匪盗。
“况且就算有黑心的贼人，那里可是都城附近，事情传到城里贵人那里，必会派兵剿匪。
“还有，他们见人就杀，似乎目的并不是抢劫财物......“
经林潇潇提醒，阿秀爹越想越觉得那晚的事情不简单。
阿秀爹急地满头大汗：“这可如何是好？”
“老丈带人回来这件事还有几人知晓？”
“就我自家人。”阿秀爹回来时还在下雪，村里人都在家里，所以没人看到他带了外人回来。
“那边好，暂且保密罢。若是老丈不安，不如早早送他离开。”
阿秀爹沉吟了一会儿道：“救命之恩，不可忘恩负义。他伤得如此重，让他离开与让他去死无异。”
林潇潇心里有些佩服。
这种事情她不能再劝，说多了就是她人品有问题了。
第41章 劝离
林潇潇不知道申吴还记不记得自己，但她不是很想让申吴知道自己在这里。
申吴不愧是剑客，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就是好。还没天亮，体温就降下来了。
他呼吸平稳，从昏迷转为睡眠，状态基本稳定下来。
林潇潇留下了药方和草药，叮嘱阿柴定时给他喂药。考虑再三，从阿秀家拿走了两条肉干。
“我过两天再来复诊，若是他的病情反复，可以去找我。”
林潇潇骑着驴子回了牛首山。
天已经亮了，蒋大娘也起来了。林潇潇把驴子交给蒋大娘照料，自己回房补觉。
穿越过来后，林潇潇已经很少熬夜了，这次补觉一直睡到了午饭时间。
林潇潇总觉得心神不宁，怎么想都觉得申吴出现在这里不是好事，想来想去只能找了村长和村老们商量。
林潇潇把申吴在隔壁羊首山养伤的事情说了，还说了她对那些盗匪的疑虑。
几位老人都有点懵。大家好不容易又安稳下来，这连一年都没到又遇到糟心事了。
发现大家似乎比她还要担忧，林潇潇急忙解释道：“阿秀爹说那伙盗匪全死了，我也就是未雨绸缪，大家不用那么紧张。”
还是村长最沉得住，喝了口热茶压压惊，说道：“山女说得对，不能被还没影的事吓住。”
“那山女有甚想法？”一位村老眼巴巴望着林潇潇问道。
“桃源那边的山洞进展如何？”林潇潇问道。
“常住肯定不成，临时住几天不成问题。”一位村老回道。
林潇潇点了点头：“事情还没那么严重，我的想法是往桃源储备一些粮食。也不必多，几天的口粮就行。若是真有万一，大家就进桃源躲几天。”
“这个可以，今天就能办好。”村长说道。
“还有一件事，不管那些盗匪是不是郑国派过来，咱们都该防着点。官家不保护咱们，咱们得想办法自己保护自己。”
“明天进城多买几把刀？”村老问。
林潇潇差点把刚喝下去的茶水喷出来，连忙摆手说道：“刀得找铁匠打，价钱也太贵了，不划算。”
林潇潇一边想一边道：“我有两个想法，一是组建一支巡逻队，二呢就是浇筑一道冰墙。”
巡逻队的人数不必多，但要够机灵。不是让他们杀盗匪，而是要提前发现盗匪从而通知大家躲进桃源。
林潇潇最初想的是把牛首山建成山寨那样，只是那样做工程量浩大，眼下不适合。
因此才有了更因地因时制宜的想法建冰墙。
正好才下了雪，气温足够低，冰墙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保持不化。
冰墙完全可以像城墙一样保护村子。
若是考虑有人要外出，那就在冰墙上留一个小门。冬天里下山的人少，小门足够用了。
村长和村老们听了林潇潇的想法，惊讶地同时都觉得很好。
“这样，村里的大人们还是继续每天进桃源开辟山洞，我领着孩子们浇筑冰墙。”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事不宜迟，当天下午大家就行动起来了。
浇筑冰墙可不是泼水成冰，而是要先有一段墙，然后用冰来加固。
林潇潇拿着镐头，带着一群孩子，来到选定的地方。她先示范几遍，然后孩子们再操作。
先挖出，挖出来的土堆成墙状。挖出的坑不埋，留着做陷坑。土墙浇水上冻后变得结识坚硬。
然后在冻土上铺上前几天下的雪，然后继续浇水雪成冰，一遍一边浇水，让冰层不断变厚。
冰墙越高，效果越好。
只是他们人手有限，林潇潇计划先把墙做出来，然后再进行加高加厚。
整个村子只有十二户人家，大家住的比较紧凑，围墙不需要很长。
因为忙着筑冰墙，林潇潇差一点忘了羊首山。等她想起来，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
林潇潇连忙把指挥权移交给二丫和美丫，骑着小毛驴就去了阿秀家。
申吴身体底子好，才三天就能下地走路了，只是脸色看着还有点虚。
林潇潇原以为申吴很可能认不出她来。
她这段时间没少在外面跑，皮肤晒黑了许多，出门已经不用擦粉底液。
说起来，仓库里的护肤品已经用完了。她用猪油自制面霜，还熬了些花水纯露擦脸，细心养护之下皮肤还跟以前一样细腻。
申吴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身边放着他心爱的剑。林潇潇刚进园子，他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林娘子？”申吴见到林潇潇比她还要差异。
林潇潇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申吴，不想叫他“大人”。同是天涯沦落人，尊卑讲究不来。
林潇潇最后只是拱手行了个礼。
“原来是你救了我，难怪......”
“不是我救你，是阿秀爹把你带回来救了你，我只是帮你治伤。”
申吴盯着林潇潇，似乎没有因为她的无礼而生气。
林潇潇请申吴进屋复诊。阿柴也跟了进去，站在一旁像个仆从。
检查伤口，重新换药包扎。
“恢复地很好，平时多吃些有营养的，恢复会更快。”早点恢复早点走人。
“营养？”
“就是多吃好的，比如鸡蛋啊，鸡汤啊，羊奶之类的。”
阿柴在一旁苦了脸：“山野村落哪有这些好东西？”
林潇潇的仓库里有，但她不会直接拿出来。
林潇潇说道：“可进城养伤，城里好东西多。”这句话是试探，也是劝申吴早点离开羊首山。
申吴从怀里摸出一把布币，有二三十枚的样子。
“劳烦阿柴兄弟去一趟城里帮我买回来。”
林潇潇轻轻皱了下眉。她虽想让申吴离开，但又不想得罪他。毕竟对方是实力强悍的剑客，真正杀过人的那种。
林潇潇忍了没有多说，嘱咐申吴多晒太阳有助恢复，然后就出来去找阿秀爹。
“老丈，上次我们说过的事情，你有没有提醒那位？”
“我问过了，他说那些贼人不是在追杀他，他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
“他的话可信么？”
“我寻思差不多，若是他被人追杀，哪能这么悠闲在我这里养伤。”
林潇潇想了想，觉得阿秀爹分析的有道理。
第42章 坏消息
林潇潇离开没多久，申吴找到阿秀爹。
“林娘子走了？”
“刚走，恩公找山女有事？”
“没什么。你为何称她‘山女’？”
“大家都说，她是昆仑山下凡行走的山女......”阿秀爹眼神中带着敬畏。
阿秀一家是羊首山跟牛首山接触最多的，听说了很多有关林潇潇的山女传说。
林潇潇之所以信任他们一家人，也是因为早就在声望系统获得了他们一家的认可。
也就是说，阿秀一家是山女林潇潇的坚定支持者。
“竟是如此，她是山女......”
申吴暂且还无法相信林潇潇是所谓的神仙，但山女这个身份却能解释很多她身上不合常理的地方。
当初林潇潇带众人小昆仑山寻找归朝一行人，使用了很多奇特的装备，申吴那时便觉得林潇潇不像普通人，只是当时情形紧迫让他无暇顾及。
“她住在谭城？”
“不，山女住在隔壁的牛首山。”
“待吾伤好，亲往致谢。”
在林潇潇不知道的时候，申吴对她产生了探究的兴趣。
...
...
俗话说得好，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而不是别人给的。
林潇潇还是决定把牛首山的安全防御搞起来。
冰墙继续加高加厚。桃源的挖洞工程不能停，一部分过冬物资向桃源转移。村里组织巡逻队。
每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整个村子一共七十六人，老人小孩也都动员起来。
壮劳力每天都去桃源挖洞。
腿脚不方便的老人留在村里做饭。
年纪最小的孩子们由一名大一些的孩子领着给大家送饭。
能干活的孩子跟着林潇潇加固冰墙。
夜里则由方美丫领队带着精力旺盛的孩子们巡逻。不指望他们杀敌，重点是发现有陌生人上山时发出警告。
林潇潇的仓库里由不少爆竹，拿了一部分出来作为信号弹用。这就是生活在十八线小城市的乐趣，过年不限制鞭炮。
鞭炮的动静不仅可以惊醒村民，也能震慑宵小。若不是林潇潇不是那种野心大的人物，不然她就尝试制造火药了。
总之，整个村子都进入了热火朝天的防御状态。
只是，在第一场雪后没几天，第二场雪就来了。
这次又是连着下了两天。
工程停歇的两天，林潇潇还是没闲着，组织大家制作简易的雪橇雪板。
第二场雪后气温下降更明显了。
冰墙的加固工作变得更加轻松。高度眼看要过两米了，林潇潇不得不找人做了几架梯子。
“山女，冰墙要做多高才够？”
“越高越好，越厚越好。”
万一气温回升，冰墙会化，所以当然尽量越高越厚。
林潇潇不太确定滑国今冬是不是进入了寒季，还是滑国的冬季就是这样的。但能明显感觉到今年冬天比往年要冷，而且雨雪也多。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每一个寒冷的冬天都是对生存的挑战。
果不其然，第二场雪后才过了四天第三场雪就来了。
第三场雪连着下了三天。为避免积雪压垮屋顶，各家隔段时间就得给屋顶扫雪。
这个冬天才开始就下了三场雪，一次比一次冷。
木屋在冬天真的是不行。若不是有电暖气，林潇潇感觉夜里能被冻死。
村里有人坚持不住了，干脆搬进桃源的山洞里住。住在山洞里都比住木屋暖和。
雪终于停了，大家出门清扫积雪。
林潇潇带着一群孩子来到冰墙，就着积雪浇水加固。
林潇潇顺着木梯爬上冰墙。
二丫跟在她身后上冰墙，差点因为墙壁太滑摔下去，还好被林潇潇一把抓住。
感受了一下冰墙的效果，林潇潇觉得还要继续加高加宽，最好能高到贼人懒得做梯子的程度。
“山女，看那边，有人在上山。”二丫忽然喊道。
林潇潇手在眉一搭，迎着阳光看去。
果然有一个骑着毛驴的身影晃悠悠往山上来。
“是羊首山阿秀，应该是来找我的。你回去跟蒋大娘说一声，让她熬些姜汤。”
来人的确是阿秀，在喝了一碗热姜汤后，林潇潇带她进了屋。
“天可真冷，手脚都冻僵了。”阿秀一边搓着手一边说道。
林潇潇拿了一条毛毯让她盖在腿上，又把炭盆放到她脚边。
林潇潇喝了一杯热茶暖喉：“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过来了？”
“唔，阿爹教我来给山女送东西，那位剑客留下这把匕首要送给你。”
阿秀掏出一把带鞘匕首递给林潇潇。
“剑客申吴？”林潇潇接过匕首，拔出匕首的瞬间就被上面的花纹闪瞎了眼。
这不是一把普通匕首，很可能来自旧胡王庭。
“他走了？”
“下雪第一日顶着风雪走的，”阿秀低下头去闷声道，“我哥跟他一起走了。”
阿柴跟着申吴走了？闯荡江湖去了？
“你爹没拦着你哥吗？”
“我哥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爹就没拦他，只说‘若是不想在外面混了就回家’。”
这就是古代的侠客情怀吧。
“申吴还有没有说什么？”
“他原本想过来亲自跟你道谢，但好像要急着去找什么人，又怕大雪封路走不成，这才拜托我爹把匕首转交给你。”
“他只说了这些？没说去找什么人吗？”
“没说。”
“他之前不像有急事的样子，怎么突然就要去找人？”
“他说今年的冬天太冷了，怕是有人要冻死，他要找的人也住在山里，他担心他们会出事，所以一定要去看看。”
申吴要找的人八成就是那位归朝前世子。
不过看申吴的前后态度变化，难道他们分道扬镳了？否则他一醒来就该急着去找归朝才对。
既然申吴走了，总归是好事一桩。
林潇潇想起另一件事问阿秀：“滑国的冬天总是像今年这么冷吗？还是今年特别冷？”
“往年没这么冷的，今年格外冷。要不是从牛首山买了木炭，我家都不知道怎么熬过这个冬天了。”
“那你们家缺粮食吗？”
“本来是不太够，但我哥走了，家里剩下的粮食勉强够我和阿爹两个人吃。”
如果仅仅是天冷，普通百姓会尽量待在家里。但若是缺了粮食，那就很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