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是心非（2）
周二的KTC项目会议，主要讨论韩国出差的行程安排。因为夏绿如请假，她的那部分就由吴晓兰记录并转达。陆建波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问到项目的事也是含糊其辞，令许朗瑜不满，叮嘱他作为负责人需要百分之百地投入，并在私底下让周承瑶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联系他。周承瑶觉得他此举是借工作的名义亲近她，内心不禁一阵暗喜。
晚上许朗瑜被柳元杰拉去酒吧，一晚上就听他在那里吐槽苦逼的医生日常：没有节假日，一天工作12小时是家常便饭，上手术台的话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还要值夜班，连睡到自然醒都成了奢侈，也没时间找女朋友。许朗瑜就笑说医院里护士那么多，可以工作恋爱两不误，又能理解他的工作。柳元平却说：“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我他妈的累成狗样，连说甜言蜜语的力气都没有。”
许朗瑜看穿了他的心思，问他：“叶知然最近没联系你？”柳元杰垂头丧气，猛灌了一杯威士忌，将酒杯狠狠地撩在桌上，嚷道：“我正想问你呢！你俩是不是勾搭上了？”许朗瑜直摇头：“我看你是真醉了。”柳元平仍顾自嘟囔着：“也对，你哪有心思谈恋爱。她以前是看我还有利用价值，能把你带出来，现在不管用了，她就不理我了。”许朗瑜叹道：“看样子你是真喜欢她。”柳元平说：“废话！你就说你帮不帮忙吧？”许朗瑜见他终于绕道正题上，有些怜悯地看着他，问他要自己做什么，柳元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让她死心啊！她现在注意力都在你身上，哪里看得到我的好？”许朗瑜微微一笑，说：“其实要她死心也不是什么难事？”柳元平立刻有了精气神，忙让他说，许朗瑜幽幽道：“你只要告诉她我生病的事，保准她不会再对我有想法。”柳元平笑得比哭还难看，“你逗我？你不是让我保密吗？现在又让我告诉她？你这安的什么心？你认为我是见色忘义之人？我虽然喜欢她，但也不至于为了得到她做这般龌蹉之事。”许朗瑜知道说错话，给自己到了一杯酒，说：“知道你重情重义，我自罚一杯，以后要怎么做，你说了算。”说完一饮而尽，柳元平拍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好兄弟！”
许朗瑜送柳元平回医院，正好有他手下的实习医生路过，看到柳元平醉醺醺地从车上下来，忙上前扶住他。柳元平冲着实习生嚷嚷道：“你是不是又溜出去约会了？你来第一天就泡妞，别以为我没看见。”实习生苦笑道：“柳医生，你喝醉了，我扶你上去。”柳元平甩开他的手，醉醺醺地摇晃着脑袋转头对许朗瑜说：“那女的你也认识，就是叶知然的表姐。”许朗瑜闻言吃了一惊，不由打量了那实习生几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金文杰。”
许朗瑜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像是在回想什么事。金文杰则欠身告辞，扶着柳元平进了医院大楼，后者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看你那花痴样，肯定喜欢她！你老实交待，今天是不是跟她约会去了？我都听到你打电话了，你说让她陪你游西湖……”
许朗瑜回到自己的公寓，他整理完行李后又转身到书架边，但他的目的似乎不是挑书，而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一无所获，最终叹口气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叶知然打电话来。“明天几点的飞机？”叶知然问他，随后又说：“我去送你们？”许朗瑜拒绝了她，叶知然表示自己想跟他们一起去玩两天。“我们是去工作，又不是玩。”许朗瑜起身靠着床背，“你想去，下次等元平休假陪你去好了，他比较会照顾人。”叶知然忙说：“我随口说说的。绿如身子弱，又是第一次出国，你多照顾她点。”许朗瑜答应了，又以自己累为理由挂了电话，然后拨通了夏绿如的电话，问她：“都准备好了么？”
“好，好了！”夏绿如有些紧张，领导大晚上来电话，究竟是有多不放心她。“早点休息，明天别迟到，”许朗瑜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真实，“赶不上飞机的话谁也帮不了你。”这是让人早点休息的节奏吗？夏绿如心里嘟囔着，嘴上却答应着：“我定了闹钟，也跟晓兰说了，让她早上给我MorningCall。”许朗瑜听了静默许久后说：“晚安！”
“晚安！”
夏绿如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当她再次睁开眼，下意识地确认时间时，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连衣服都顾不上换，直接拖了行李箱往外跑。楼底下，许朗瑜两手交叉在胸前，斜靠着车门等她。“我……我，我真的定了闹钟，不知道为啥没响，我，我真的……”许朗瑜侧身开了车门，说：“上车吧。”车子很快上了高速，一路往机场狂奔，理亏的夏绿如缩在座位里，一句话也不敢说，直到快到机场大厅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衣，那种尴尬，让她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或者直接把自己埋了。
下车的时候，许朗瑜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她：“我去停车，换好登机牌等我。”夏绿如直接奔向洗手间，慌乱地找了条裙子穿上，这才急急地跑向出发大厅。吴晓兰已经换好登机牌在服务窗口等着了。“你怎么不打电话叫我？”夏绿如一边排队一边忍不住低声埋怨。“许总给我电话了，说让余涛来接我，他会顺路接上你，所以我就……”吴晓兰的解释很是牵强，夏绿如打断她的话，将行李箱递给她，换了登机牌，问她：“余涛呢？”
“抽烟去了。”吴晓兰朝着机场入口张望，“许总没训你吧？”夏绿如轻哼了声：“他昨天就训我了，结果还真是被他说中，你说我糗不糗？”吴晓兰正想八卦几句，抬头看到许朗瑜和余涛并肩朝她们走来，忙拖着夏绿如的手往登机口走去。
口是心非（3）
许朗瑜是靠窗的位置，他说自己不喜欢靠窗坐，夏绿如很乐意跟他换位置。整个旅程有些无聊，许朗瑜淡定神闲地看书，夏绿如则透过机窗看蓝天白云发呆，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都不知道，被叫醒的时候不自觉地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心里后悔得要命：早知道也带本书来看，现在许朗瑜肯定认为她是条永远睡不醒的懒虫。
许朗瑜没注意到这里，他起身从行李架取了两人的包，将她那个水蓝色的“学生包”递给她。夏绿如注意到他嘴角的嘲笑，这让她又不由得尴尬许久，觉得这不但是丢了自己的脸，还连累了叶知然，他一定对她竟然有这样老土的表姐很不屑。
KT公司派人来接，先送四人到酒店入住，因为吴晓兰会韩语，沟通起来总算是无障碍。酒店的环境很不错，有点像四合院，中间是绿树连荫的庭院，因为没邻接的两间客房，只得要了同层相对的两间。四人放下行李，梳洗一番后下楼吃饭。酒店的饭菜贵得吓人，吃自助餐的话转换成人民币要400多，夏绿如直接点了份意大利面，换算成人民币也要50元，已经够让她肉疼了。吴晓兰要了份杂酱面，也是贵得离谱，吃的时候不停地嚷嚷还没公司附近的老BJ杂酱面好吃。许朗瑜和余涛原本想点菜，翻了半天还是放弃也点了两碗面，反正吃得不够尽兴。
吃过中饭顾不上休息，四人就直接奔向KT公司。等待他们的是从下午开到晚上的会，会议的主题是需求点的确认。在中文英文韩文夹杂的会议室里，进行了一场没有硝烟的艰苦卓绝的战斗。中韩的翻译尽力软化双方的火药味，但看起来效果不是很大，重要的矛盾点当然集中在软件能够管理的节点上。中方尽可能地想要缩小数量，而韩方则想着尽大可能地增加数量，因为对于未来十年所需要的扩容量，谁都没法精确地预计。
会议的间歇，许朗瑜和余涛轮流给陆建波打电话沟通，确认技术实现的难度以及现有框架的限制。打完电话后，与韩方又是一番唇舌之战。晚饭是KT公司定的套餐，可能是照顾到他们的口味，也可能实在是饿了，四个人都吃得很香。吃饭的时候，四人就针对韩方提出的难点再次确认细节，而夏绿如则根据韩方的要求理出了项目开发节点和时间。根据她制定的开发计划，软件的管理节点要达到客户的需求可能性几乎为0。
“余涛，我们现在软件的架构，有没有可能实现扩容？就类似的在主体后面加挂车的方式，可以根据客户后期的需求增加，但对性能又没有过多的影响？”
余涛沉吟许久后回答他：“实现不是不可能，但是这个时间点是肯定来不及的。”
“如果只实现1/3节点呢？”
“那应该没问题，不过韩方能答应吗？就算我们告诉他们软件有扩容能力，他们也不见得会相信吧？”
“我们和建波再讨论下，让他给出实现方案，今天先确认其他问题，这个放到明天谈。”
跟陆建波电话会议半小时后继续与韩方开会，终于在接近十二点的时候结束了会议。四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酒店，夏绿如甚至连澡都懒得洗就睡了过去，睡醒后才爬起来进浴室。
洗漱完毕后见吴晓兰还在呼呼大睡，夏绿如换了衣服独自到楼下闲逛，在酒店回廊的出口和刚游泳回来披着浴袍，顶着湿漉漉头发的许朗瑜碰了个正着。
“许总早！”夏绿如跟他打招呼，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早！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就四处逛逛，透透气。”
许朗瑜抬手看了看时间，“要不你在大厅等我下？十分钟。”
夏绿如先是一愣，然后点头说好，接着就呆望着许朗瑜的身影消失在电梯中。她有些后悔，但刚才的情景好像也不由得她拒绝，想到两个不熟悉的人并肩走在陌生街道的尴尬，夏绿如真想立马跑回房间把吴晓兰提拎起来。
就在夏绿如坐着酒店大堂胡思乱想的当儿，一个穿着浅灰色休闲运动套装的男子朝她走来，直等他到了眼前，她才晃过神来，惶惶地站起来。
“许总！”
许朗瑜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
“私下里，你可以叫我朗瑜。”
“哦。朗……许总，我们要去哪里？”
“那你想去哪里？”
夏绿如表示没想法，许朗瑜想了一会说那就到外面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夏绿如开始跟在他后面，在许朗瑜一而再，再而三地停下来等她后，只能选择和他并肩走。“我听吴晓兰说女孩子喜欢逛东大门，办完事情要不要去下？”夏绿如半天才明白过来，忙说：“我不用买衣服。”
“你似乎很不喜欢我。”许朗瑜忽然在满墙的蔷薇旁停下脚步，“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夏绿如一阵心慌，忙解释说：“没，没有……我，我只是不习惯跟领导……”许朗瑜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皱了皱眉说：“我说过私下你可以当我是你朋友。”看她仍不自在，又问：“或者你对我有其他想法。”夏绿如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垂头看着地面，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比较合适。”
“那你平常怎么跟朋友相处的？”
“这个，跟朋友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啊，比较随意的。”
“那你也可以这样对我，我希望我们能够随意地相处，如果我有说话不恰当或行为让你不舒服的时候，你可以直说。”
夏绿如点头答应，她没法告诉他自己一见到他就全身绷紧，从心理到肉体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不过这应该是要她自己克服的，对方已经伸出橄榄枝，她没理由不接着。两人就在酒店边的花园里逛了一圈，日头升到半空的时候回酒店。夏绿如不想和他一起进餐厅，就告诉她要回房间一趟。吴晓兰已经不在卧室，夏绿如在镜子前坐了一会，不断地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然后换了正装下楼去。余涛，吴晓兰和许朗瑜已经在餐厅吃着了，而且余涛和吴晓兰已经在吃水果，三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得一阵笑。夏绿如端着盘子取了几块蛋糕和寿司，盛了碗稀饭，又夹了些荞麦冷面外加一个荷包蛋，最后当然是水果，比起平日的早餐很是丰盛了。
吴晓兰看到夏绿如就问她：“你一大早跑哪里去了？”
“就附近逛逛！”夏绿如说这话的时候没敢看许朗瑜，“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吵你。”
“是啊，昨天累坏了，希望今天能顺利些，我都还没时间出去逛逛呢，朋友托带的东西都没时间买。”
许朗瑜在边上插嘴道：“一天时间够不够？我们周日回去。”
“真的？那太好了！”吴晓兰兴奋地拍手，转头问夏绿如，“我们东大门南大门也去下吧？我想买几件衣服。”
“好！”夏绿如没抬头都能感受到许朗瑜直射向她的目光，“不过我们就去一个吧，太多地方也累。”
“好，那就东大门好了，然后下午去明洞买化妆品，再去美食街吃晚饭，怎么样？”
这时余涛在边上附和道：“这是要把我们两个男士扔边上的节奏？”
“你们可以去运动啊！我听说这里边上的高尔夫球场不错呢。”
“我不会打高尔夫。”
吴晓兰正想再说什么，许朗瑜推开餐盘起身道：“一会直接酒店门口见。”
夏绿如再顾不上和吴晓兰闲聊，匆忙地往嘴里塞食物，没吃两块水果就起身背了包和余涛他们往外走。许朗瑜已经在酒店外面站着了，貌似正在抽烟，看见他们立马掐灭了，率先上了停在边上的商务车。夏绿如有些惴惴不安，去公司的途中时不时地偷瞄两眼前座的他，不过许朗瑜似乎没有察觉，一路沉默着。
这天的会议仍然是一场拉锯战，陆建波给出的方案韩方不满意，扩容方案听起来很美好，但是难保不是镜中花水中月。这已经不单单是钱的问题，如果扩容失败，那表示所有的都要从头再来，那样的代价不是韩方负担得起的。会议一直在焦灼的气氛中进行着，许朗瑜申请暂停会议，四个人找了一个小会议室，许朗瑜给公司硬件部门的主管聊了很久，得知韩方这次的订货量只是预计的四分之一，后期会跟进业务的扩容再陆续增加。许朗瑜又仔细地询问了韩方硬件方面的扩容计划，挂断电话的时候，他看起来心有成竹。四人重新回到会议桌前，许朗瑜没再继续讨论软件的问题，而是从硬件的订货量上开始发难，意思是从国际惯例，软件管理站点数不需要超过实际硬件设备的两倍，所以按这个标准，他们软件按客户后续增加的站点扩容是合理的，也是有事实根据的。在举了若干国外成功的案例后，韩方终于勉强答应，付出的代价是如果中方后续不能实时交付的话，就要付出双倍的违约金。
周五就变得轻松很多，韩方中方就关于达成的意向签署协议，然后东道主请客吃烧烤自助餐，最后握手道别。
周六首尔一日游后，四人踏上回国之路，回去的飞机上，夏绿如和吴晓兰坐相邻的位置，夏绿如将靠窗的位置让给了吴晓兰。飞机上两个小时有些煎熬，夏绿如只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觉，把所有的烦恼都抛向脑后。
口是心非（4）
许朗瑜没有回公寓，而是先去了父母家，许向阳也难得在家。父子俩聊了几句关于项目的事，许朗瑜就被殷素梅拉到自己的房间去了。许朗瑜从行李箱里取了买的礼物，殷素梅是特级的高丽参，许向阳则是济州岛出品的马骨粉。见儿子这么有心，当妈妈的当然开心，但看着儿子一脸疲惫，又是心疼。“这礼物我和你爸心领了，有件事我正要跟你说，承瑶她爸妈回来了。”见许朗瑜一脸困惑，又补充道，“你回来时候正好不巧，她爸妈去欧洲旅游了，这不刚昨天回来，你这两天抽个时间去看看，他们小时候可疼你了，你还有印象吧？”
许朗瑜回道：“这么多年没见，都忘了叔叔阿姨的名字了。”
“这倒是，你们小孩家哪里记大人的姓名，我跟你说，她爸叫周俊生，跟你爸是同一届的校友，她妈叫朱芹，和我同一个大学，我们三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呢。”
“你们感情一直都很好？”
“那是自然。”殷素梅回忆往昔，不禁一阵唏嘘，当年还是小孩子的他们，转眼子女都已长大成人，真的光阴似箭。
“他们刚到家就给我打了电话，我说了，等你回来就去拜访他们。”
“那是自然，”许朗瑜温柔地揽过母亲的肩膀，“不过礼物我会另外再买，这些是给你和爸的，你收着。”
殷素梅没再推让，喜滋滋地抱着礼物，又叮嘱儿子好好休息。许朗瑜上楼，累得四脚朝天仰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夏绿如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父母打电话，她此刻无比地想念他们。夏明峰话不多，只是嘱咐她多注意身体，工作和生活要懂得协调。叶艳秋则抱怨她只顾着工作不找男朋友。母亲的话令夏绿如内心更加苦涩，又不能说什么，只说让她不用操心。
叶艳秋却不肯放过她。
“金叔叔的儿子有没有联系你？”
“你说金文杰？有啊，我们还一起吃了饭。”
“你觉得这孩子怎么样？”
“挺不错的呀？哎呀，妈，你又想哪里去了？”
叶艳秋就在那边笑。
“我可啥都没说。我就是觉得这孩子不错，挺懂礼貌的，又是学医的，要不是你是女孩子，我也让你学医呢，想当年你外公……”
“好了，妈，我不跟你聊了。我出差刚回来，累得骨架都快散了。”
“好吧！你国庆节回来的吧？”
“不知道，看到时候有没时间。”
“你要没时间我们就过去看你，顺便去趟你舅舅家，知然不是回来了吗？”
“也好，那我先挂了，妈，有时间再给你们电话。”
说完也不等叶艳秋再说什么就挂了，然后整个人倒在床上，用枕头压着头部，发出嗷嗷的叫声，发泄心中的郁闷。
周一夏绿如他们大半天是在开会，主题当然还是KTC项目。许朗瑜宣布了这次韩国之行的成果，剩下的就看各部门的执行力了，压力最大的当然属开发部。夏绿如注意到几天没见，陆建波胡子拉渣的，一脸的颓废，可想而知有多辛苦。散会的时候，陆建波走在夏绿如的身后问她：“我们能谈谈么？”他诚恳的态度让夏绿如无法拒绝，跟着他去了楼下的咖啡厅。
“沈婷去加拿大了。”这是陆建波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而夏绿如抚摸着咖啡杯的手停了下来，但是没有说话。
“我答应她，等项目结束，我就申请移民，忘掉以前不开心的事，重新开始。”
“你想通了？”
“我想换个环境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我都有好处，也当是给我们彼此最后一次机会。”陆建波说这话的时候仍紧锁眉头，但他接着又笑了起来，“上次我说的话，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还能当我是你的朋友。”
夏绿如忙说那是自然。陆建波冲她又是一笑：“你最近一直躲着我，我还担心……现在好了。”夏绿如被他那如释重负的表情逗笑，“我是怕失去你这个朋友。都说工作后很难有真心的朋友，但是你和蒋伟从我进公司那天起，给了我很多帮助，我一直记得。”
“你不会失去我这个朋友的，”陆建波一脸认真地答道，“就算我离开这里，有需要我的话，随时给我电话。”
夏绿如拍手笑道：“好，我会记得你今天的话，到时候你可别烦我。”
说完话，出门的时候夏绿如说要去趟洗手间，陆建波先行离开。夏绿如刚走出咖啡厅就看到许朗瑜和周承瑶说笑着朝她的方向走来。她避之不及，被周承瑶一把拖住。
“绿如，快点，你来帮我评评理！”
夏绿如瞥了一眼许朗瑜，那人见到她就收住了笑。
“你说说他这个人，说是要去看我爸妈，很有心对不对？但是他竟然让我帮他买礼物，你说这是不是无理的要求？”
夏绿如笑笑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很多年没见叔叔阿姨，不清楚他们的喜好，要是买了东西不合他们心意，那不是很没礼貌？”
“你看，道理都是他的。”
夏绿如不知怎么的，难过得有些想哭，又有种无法言明的愤怒。
“许总说的也有道理，你就陪他去吧！”夏绿如说着挣脱开周承瑶的手，“我还有事，先走了。”周承瑶望着她逃跑似地奔向电梯，一脸困惑地看向许朗瑜：“她这是怎么了？”许朗瑜摊摊手，表示他一无所知。夏绿如回到办公室，忍不住给叶知然打电话，问她晚上有没有空。“我正无聊呢，你请我吃饭吧！”夏绿如笑：“我可是给你带了礼物，不是应该你请我吃饭？”叶知然答应了，又问她买了什么礼物，夏绿如说：“你看到就知道了，不过你真有空？没约许朗瑜？”叶知然声音就变得闷闷的，“别提了，我打他电话也不接，你在公司有看到他吗？”听了她的话，夏绿如的心情更是糟糕，回道：“刚见过一面，很忙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夏绿如一直听叶知然聊许朗瑜。
“他最近一直很忙吗？”
“领导的事我怎么清楚，”夏绿如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没给你回电话？”
叶知然一脸沮丧。
夏绿如赶紧把礼物拿出来哄她，“别不开心了，快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叶知然接过礼盒，打开来看到礼物，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化妆盒，化妆盒上是用贝壳打磨制作的艳丽盛开的白牡丹及翩翩起舞的蝴蝶，精致而华丽。
“你哪里淘来的？我正想要这样一个化妆盒呢！”
“我看到的时候，就知道你会喜欢。”
“哈哈，还是姐姐知我！”
“你喜欢就好，总算没白费我的心意。”
叶知然收起化妆盒，两人继续吃饭聊天，聊到夏绿如父母要过来的事，叶知然一脸的兴奋，那样子，跟她姑姑简直一个样。
“我妈要是见到你，估计能嫌弃上我大半年。你不知道，她现在到处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你说她不去当媒婆是不是可惜了？”
“哈哈，姑姑这么着急啊？是不是怕你成剩女啊？她对自己女儿这么没自信？”
“你还幸灾乐祸，我烦都烦死了。”
“姑姑给你介绍了谁呀？条件好的话，你可以见见啊！”
“拉倒吧，人家认我做姐姐的，我也把他当弟弟，都不知道我妈怎么想的。”
“我才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呢？到处认哥哥弟弟的？到最后条件好的都成你亲戚，你才是不可理喻呢！”
“照你这么说，条件好的我都要拿来做男朋友喽？”
“我是那个意思么？”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谈恋爱太伤神，我现在觉得还是一个人好！”
“等你觉得不好就晚了。”
夏绿如嗤之以鼻，“我不管，反正我今年是不打算考虑这个问题，你就饶过我吧，到时候我妈过来，你也帮我挡几句。”
叶知然就嬉皮笑脸地贴上来：“那你准备怎么贿赂我？”
夏绿如叉起一块牛排往她嘴里塞：“吃你的吧！”
叶知然气得朝她翻白眼，引得夏绿如哈哈大笑，将近几日郁积在心里的烦闷一扫而光。
口是心非（5）
饭吃差不多时候，叶知然忽然问夏绿如：“侯叔叔胃出血你知道吧？”夏绿如大吃一惊，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胃出血？候总？什么时候？”叶知然忙将她按回座位，说：“就你们去韩国第二天，我前一天签到一个大单，侯叔叔赶来庆祝，陪客户喝酒，结果喝一半的时候他就脸色发白倒在地上，把我们给吓坏了。”夏绿如心里一缩一缩的，问侯涛现在如何了，叶知然说：“刚做完手术，医生让他好生休养，他却嚷着要出院，还不让告诉他家里人。侯叔叔做事情太拼了，应酬又多，我爸都说他身体出问题是迟早的事。”夏绿如就急着要去探望。叶知然带她去了华山医院，后来夏绿如才知道，侯涛病房就在金文杰的那个区，而且主刀的又正好是带他的导师，而这位导师正是许朗瑜的同学兼好友柳元平，你说这事巧不巧？其实也不是巧合，叶知然认识柳元平，所以才找他的，只是没想到他带的学生竟然就是夏绿如跟她提到的弟弟，当然这是后话。
夏绿如和叶知然赶到病房的时候，侯涛正巧出去散步了，两人又到楼下的花园里到处找他，结果在湖边看到他正跟人聊天，等走近了夏绿如才发现他聊天的对象是金文杰。她又是欣喜又是意外，连忙跑上去打招呼。金文杰看到她，一脸惊喜，以为她来找自己。夏绿如看着侯涛笑道：“我来探望病人啊，哪知他溜到这里跟你聊天呢，害我们好找。”
侯涛在边上看着他俩笑道，又看看叶知然，说：“这么晚还辛苦你们跑过来，真是过意不去。”夏绿如嗔怪道：“要不是知然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生病了，那才是过意不去呢。”侯涛仍是笑：“又不是什么大病，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夏绿如却注意到金文杰脸色不自然，心猛地跟着往下沉，脸上却仍然努力绷着笑。四人站着聊了一会，夏绿如就催着侯涛回去休息了。侯涛睡下后，夏绿如和叶知然找到金文杰，问他：“候总的病情怎么样？”金文杰面色沉重：“不容乐观，不过一切要等化验结果出来才能定论。”夏绿如忙问什么定论，金文杰咬咬嘴唇，说：“现在也不好说，还是要等结果出来，具体的要找柳导，他比我清楚，不过他已经下班了。”
夏绿如只得怏怏不乐地跟着叶知然离开。第二天一大早，夏绿如就提着早餐来医院探视侯涛。侯涛见到她自然高兴，嘴上却说她不需要来什么的。夏绿如将小馄饨用碗盛了递给他，侯涛感激地看着她说：“谢谢，天天吃医院的白粥，腻坏了。”夏绿如说：“等你出院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补偿一下。”侯涛开心地笑道：“那我恨不得今天就出院了！”夏绿如忙道：“这可不行，医生说你还需要做检查，确认没事了才好出院。”侯涛就叹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能有啥事，不就是平常酒喝多了胃出血嘛！所以我才不喜欢进医院，每次都搞得进来就出不去一样。”夏绿如看他这副摸样，和平常镇定自若完全两个人，心里暗笑，假装低头削水果，怕被他看到，直到听到一阵骚动，抬头一看，原来是医生查房，等到了侯涛的病床，夏绿如才发现带头的是柳元平，她忙起身问好，柳元平身后的金文杰则朝夏绿如做了个鬼脸。查房结束后，夏绿如又陪侯涛坐了一会，因为赶着去上班就起身告辞。侯涛说等今天检查结果出来就出院，让她别来医院了，夏绿如未知可否，只是让他好生休养。
夏绿如出病房碰见金文杰和柳元平，忙笑着上前打招呼。柳元平笑道：“这世界可真小，病人是你亲戚？”夏绿如解释说是自己以前的老板，又问他：“是知然安排候总来这里的吧？”柳元平点点头，又转头看向金文杰：“你们俩又是怎么认识的？”金文杰就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夏绿如就替他回答了：“他是我弟弟。”柳元平一脸玩味地在两人脸上逡巡，似乎想要确认她这话的真实性。“对？我们两家有些渊源，跟亲的弟弟一样。”金文杰虽然对夏绿如急于辩解不满，但当着导师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况且夏绿如说的也是实情。
待夏绿如走后，柳元平问金文杰：“我看你对她有意思对不对？”金文杰虽然一脸不好意思，却没有否认。“不过她看样子真当你是弟弟，你小子只能是单相思喽！”金文杰撇撇嘴：“将来的事谁说的定呢。”柳元平来了兴致，甚至放下手上的病例夹，拖了一张椅子坐下，准备细谈的样子。“你姐姐她心里有人你不知道吗？”金文杰摇摇头，一脸无辜状：“我没听说她有男朋友啊！阿姨还为这事发愁呢，说她只顾着工作，婚姻大事一点也不上心。”
“我又没说她有男朋友。”柳元平逗他，“我劝你还是好好当她弟弟吧，她看着就不像是会喜欢毛头小子。”
“我哪里小了？”金文杰很不服气地叫道，“说起来我辈分还比她高呢！”
“那你敢现在就跟她表白么？”
“这，这，我……”
“所以嘛你还是怂，算了我就不打击你了，去做术前准备吧。”说着就推金文杰出医生办公室，转头给许朗瑜打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结果许朗瑜说晚上有事，这时护士来催他手术，他只得挂了电话去了。柳元平的一番话让金文杰很是困惑，他说夏绿如有心上人，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人是谁？柳元平看起来比他还要了解夏绿如，他们早就认识？金文杰想到这里一脸沮丧，但进了手术室又将柳元平的话抛到脑后，跟护士一起忙着做术前准备了。
口是心非（6）
性急的柳元平趁着午休时间跑去许朗瑜公司，硬是拉着他到楼下的咖啡厅。“什么着急上火的事非得现在谈？”许朗瑜对他不淡定的举止异常不满，“你不是一直嚷嚷着忙吗？现在怎么有空？”柳元平不理他的讥讽，一边拉着他坐下，一边说：“我今天见到叶知然的表姐，心里忽然有了想法。”许朗瑜心猛地一紧，问他：“你又打什么坏主意？”柳元平脸上略过一丝坏笑，说：“还记得上次我跟你提过的事吗？”许朗瑜让他有话快说，别卖关子。“叶知然的表姐啊！我跟你提过的，她看上去对你挺有感觉的。而且我跟你说，我之前没细看，今天在医院见到她，那感觉怎么说？像一朵出水芙蓉，对，就是这种感觉。然后我就想啊，她跟你站一起还挺配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许朗瑜皱起眉头，请他不要绕弯子，直接说重点。柳元平恨不得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地倒出来：“简单点说就是你追夏绿如，我追叶知然，我想她也不好意思跟姐姐抢男朋友吧？而且只要你愿意，没有女的能逃出你手掌心的。”许朗瑜一脸的不高兴，哼了一声道：“你把她当成什么了？”
柳元平也哼了一声，说：“行，你要对她没兴趣，我就找我徒弟帮忙。”许朗瑜一听这话，脸色一沉，问他：“大中午的跑来就为这事？”
“什么就这事？这是人生大事，我能不着急吗？而且我是为你着想，真的，我觉得你俩挺配的。你要下手慢了她就被别人抢啦！我跟你说，不但我徒弟对她有意思，我的病人看她那眼神，也很有问题。”
“什么你的病人？”
“看样子你对她的了解还不如我，算了，反正也不需要你了解，你今天答不答应给我句话。这事要是办成了，不是两全其美吗？兄弟俩娶一对姐妹花，不错吧？”
许朗瑜脸上的表情可没有不错的样子。他不想再跟柳元平浪费时间，起身道：“你要怎么玩随你，别扯上我。”说着就往外走。“上次是谁说以后听我的？”柳元平有些生气地跟跑到他前面去，“你不乐意我也不勉强，我还有手术，先走了。”许朗瑜见他这样忙拉住他，一脸为难地说：“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柳元平听了不服气地嚷嚷道：“你的身体怎么了？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么？只要你配合中药治疗，活多少年都不是问题。”许朗瑜不想与他理论，“算了，我跟你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既然你开口了，做兄弟的自然尽力配合，只要你不介意旁边多两个电灯泡。”
“只要能让叶知然对你死心，怎么着都行啊。”
许朗瑜对着他直摇头：“你真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那你倒是给我想个更好的办法？”
“我不跟她见面不就行了？”
“你不见她，她就不见我啊！这样一来，我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许朗瑜无语，都说动了情的人智商为零，这话一点不错。
“那你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上去了。”
“好好，我也回去上班了，两点还有个手术呢！”
许朗瑜挥手赶他离开，自己转身上楼，却在夏绿如的楼层停了下来，慢慢地绕着楼道走，经过夏绿如部门办公室时，驻足朝里张望。夏绿如正背着他敲键盘，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和如莲花般洁白的耳廓。“许总，你有事打个电话就行了，怎么还亲自过来？”一脸媚笑的陈乔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他迎了上来，许朗瑜顺水推舟地跟着他进陈乔生办公室，夏绿如和吴晓兰他们听到声响也忙起身欢迎，陈乔生给朱志凯使了个眼色：“给许总送杯咖啡来！”许朗瑜摆摆手，朝着夏绿如说：“我马上就走！你KTC项目计划写好了么？”夏绿如一阵紧张，忙回道：“还，还在写，下班前发邮件。”陈乔生就在边上附和：“我跟你们说多少次了，要提高工作效率。夏绿如，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你现在要专心做好KTC项目，其他朱志凯会帮你处理，你不会又忘了吧？”
这下轮到许朗瑜质问他：“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哦，那个，我……我的意思是让她专心做好许总吩咐的事，其他……”
“她作为主管，除了自己负责的项目，其他事也要做好不是吗？要不然怎么能对得起主管这个职位？”
“我，我这不是怕她……”
“我们公司文化中重要的一条，就是要信任下属。她既然在这个位置上，你就应该相信她能平衡好项目和管理工作，如果真是工作能力上存在问题，那也应该先做职位的调整，而不是直接剥夺她的职责和权利，这会给她和身边的同事带来不好的影响，我不希望他们因为这个导致没有工作积极性，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乔生一脸献媚地答道：“明白，之前是我处理不当，我会做出调整的，许总放心。”
“项目管理部是我们事业部的心脏，靠你们才得以更好地协调各部门的资源和工作，你们的价值我也会反映给上头，我相信这次项目顺利的话，你们部门功不可没。”
“谢谢许总美言，这是我们该做的。”
“那你们忙吧，我还有个会，先走了。”
陈乔生弯腰送走许朗瑜，转头瞪了夏绿如一眼，说：“许总的话你听到了？我一片好心，看样子你也不领情，那就这样吧，该你做的我一样也不会干涉，到时候你也别跟我来喊累。朱志凯，你就好好负责美国的项目吧，许总刚说了，做出成绩上头会不亏待你的。”朱志凯满口答应着，恭恭敬敬地递上刚为许朗瑜泡的咖啡，陈乔生拿了咖啡悻悻地离去，旁边的吴晓兰和范伟元这才松了口气，他们刚真是怕殃及池鱼。
下班的时候，周承瑶打电话给许朗瑜说自己已经提着礼物在楼下等他，两人驱车回家。朱芹早出门迎接，接过礼物的时候还嗔怪许朗瑜，让他以后再来就别破费了，当自己家，周承瑶就在一旁偷笑，问爸爸在哪里？“在书房呢！”朱芹拉住想跟着许朗瑜进去的女儿，“让他们单独待会，你跟我到厨房准备晚餐。”周承瑶就说有阿姨帮忙，不需要她。朱芹将女儿拖进厨房，说：“我放她假了，你也是要出嫁的人了，也该学着做家务事。”周承瑶抗议道：“结婚后我也可以请阿姨啊！”朱芹笑道：“自己亲手做的跟别人能一样吗？”叶知然只得听命地留在厨房帮忙。
到书房不远的距离许朗瑜走了很长时间，举手敲门的时候甚至还犹豫了许久，直到敲三遍门后没有声响，才轻轻推门进去，只见屋内满橱柜的书和工艺品。周俊生悄无声息地出现，吓了许朗瑜一跳，忙叫叔叔好，又问他欧洲之旅是否开心，周俊生一边让他坐下，一边摇着头说：“我们老人家出门就是瞎折腾，下次再不出远门了。”
“可能是行程安排太紧凑了。”许朗瑜安慰道，“下次让承瑶陪着，不跟团慢慢逛就不会这么累了。”
“也是，下次有机会我们两家一起，有你们年轻人在，会好很多。你坐啊，别光站着了。”周俊生说着从书桌上拿了干净的杯子，问他：“你要喝咖啡还是茶？”
“白开水就可以了，谢谢！”
周俊生倒了水在书桌前坐下，许朗瑜才欠身坐下。
“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聊聊，听承瑶说，你刚进公司忙着熟悉业务，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好，是我应该早点来拜访叔叔的。”许朗瑜客气道，“一直希望有机会再听您的教诲。”
“你这孩子……哈哈，教诲不敢当。你和承瑶是我看着长大的，那孩子对你也一直很上心。我不求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作为，只想她能够生活幸福，一辈子开开心心的，就别无所求了。”
“不过承瑶自己好像不这么想。”
周俊生哈哈大笑：“这孩子跟我一样，好胜心强，做什么都想做到最好，所以我对她挑人的眼光是不怀疑的。”
许朗瑜笑笑，没有接话。
“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周俊生将背往后靠了靠，“我正好趁此机会问问你和承瑶对未来的打算。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忙着事业，但家庭也相当重要，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如果觉得可以的话，我建议先订婚，然后等你们事业稳定下来再结婚。订婚是形式，不用搞得大张旗鼓的，就两家人吃个饭，算是对你们关系的确认。
许朗瑜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也终于明白殷素梅急着让他过来拜访的原因，他理了理思绪，回道：“谢谢叔叔这么为我们考虑。母亲也跟我提过，只是我现在刚回来，负责的项目又刚起步，还没有做出任何成绩，我不想让人认为我精力都放在谈恋爱上，所以我希望至少等我现在负责的项目取得成功，不管是公司的人还是我的父亲都能够正视我的能力的时候——我觉得那个时候会比较合适。”周俊生也没想到会是这番答词，虽然意外却也很快接受了，“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说，“你能有这样的志气我很开心，真是虎父无犬子，我想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许朗瑜笑笑：“比起我爸，让我妈妈骄傲更容易些。”周俊生听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在门外偷听的母女俩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开了。
口是心非（7）
夏绿如下班后去了金雅娟处，给她带了一套化妆品。金雅娟回报她一顿美餐，饭后两人头对着头躺在沙发上聊天。
“韩国好玩么？”
“那有空玩？”夏绿如抱怨道，“不过本来也没想去玩，就去商场买了点东西。”
“吃呢？”
“就感觉一个‘贵’字，吴晓兰倒是蛮喜欢的，一直嚷着好吃。”
“哈哈，看样子你对这趟韩国之行甚是不满。”
“有啥好不满的，不就是出差工作嘛！”
“没发生点什么？我还想说街头来个艳遇什么的，韩剧不都很浪漫的吗？”
“所以我才说韩剧害人，容易让女的产生幻想，结婚都变得困难。”
“放心吧，大多数女的都知道梦想和现实两回事，现实已经够残酷了，你还不让人偶尔幻想下啊？特别是我们这种长得平凡的，想当公主，那只能是在梦想的世界里不是吗？上天已经剥夺了我们美貌的机会，还不能允许我们幻想一下啊！”
“好吧，我说不过你！不过我觉得你很好啊，要是我是男的，绝对喜欢你这样的。”
“可惜你不是！”金雅娟撇撇嘴，“反正我是死心了！”
夏绿如试探着问：“你上次说要相亲，是认真的？”
“当然！”金雅娟说，“我都跟我妈说了，我要30岁之前嫁出去。”
“有志气！”夏绿如朝她竖起大拇指。
“你呢？和许朗瑜出差这几天，有没什么进展？”
“你想哪里去了？我们是去工作的。”
“那又如何？”金雅娟起身揽着夏绿如的肩膀劝道：“可以工作恋爱两不误啊。你可别跟我说你对他没意思。”
夏绿如闭着眼睛想了一会，一字一句地回道：“其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到底是因为他像许琰才会对他有想法，还是因为对他有想法，才会觉得他像许琰。”
“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如果我是放不下许琰而对他产生错觉，那么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不再沉迷；如果我喜欢上的是他本身，那么我这么多年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我喜欢他这件事只不过是一场自我催眠？之所以念念不忘是因为受不了他就那样离开？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明明是他对我恶语相向，为什么生气不再理人的反倒是他？”
金雅娟知道她把自己绕进死胡同了。
“也许，我是说有可能，会不会他跟笑笑吵架，也跟你有关系？”
“他们吵架跟我有关系？怎么可能？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问笑笑他们为什么吵架，她一直不肯明说。而且许琰虽说脾气不好，但也不至于跟女孩子打起来！”夏绿如说得自己都糊涂了。许琰成了她这辈子最大的心病，绕不过去，也解不开。
“或者你可以想办法联系上他，你不是知道他家吗？去问问不就清楚了？”
“可是他爸……”
“他爸怎么了？”
夏绿如深深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天花板，那里浮现出她不愿启齿的过往。
自从夏绿如摘荷叶给许琰挡太阳之后，两人渐渐熟悉起来，但大多数时间是她的一厢情愿。“你饿吗？你热不热？你晒得跟炭一样黑啦！没人跟你玩吗？我渴了，我们去买棒冰好不好？要不西瓜也行。”许琰多半不理她，让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直到无话可说，安静下来陪他坐一边。
许琰上午在地里摘茉莉花，夏绿如也跟着去，还热心地要帮忙，但她总是将还是嫩黄色的花骨朵扭下来，却偏偏经常漏掉已经雪白的第二天就开放的花苞。这样两三次后，许琰就不肯再让她进茉莉花田，赶她到河边的树荫下坐着，并威胁她如果不乖乖呆着，就会告诉她母亲，让她没机会出门。
摘完茉莉花，拿到集市上换了钱，许琰就会带着她到村上一家烧饼店买两个葱香烧饼。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烧饼，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味道。夏绿如大学毕业后还专门回去找这家店想要再尝尝当年的味道。但烧饼店已废弃多年，店外的院子里草长莺飞，荒芜一片，再闻不到从烤炉里传来的那阵阵葱花香。
有时碰上茉莉花多，价格好的时候，许琰还会挑上一个又大又甜的西瓜，回家用井水泡在铁皮桶里，吃的时候非常爽口。许琰的家很大，但异常冷清。他父亲不是醉酒酣睡，就是在哪家赌桌上，或者酒馆里。夏绿如九岁那年，放暑假后缠着母亲到外婆家玩，刚到村口就让母亲先去外婆家，自己则朝许琰家飞奔而去。母亲知道她和许琰成了好朋友。她回家后总念叨他，耳朵都听出茧来，连丈夫夏明峰都忍不住问她：“许琰是谁？”知道是李兰的儿子后一阵感慨：“可怜的孩子，绿如跟他能玩到一起去也是件好事。”
许琰家两扇破旧的木门紧闭，夏绿如轻轻一推，竟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她像小偷一样溜进去，拐过玄关，穿过客厅，进了许琰的卧室。这个时候，他一般都在午睡，她看到床上躺着人便蹑手蹑脚地靠近床前，正准备凑上去大喊一声吓唬他，却见床上的人忽然转过头来。夏绿如“啊”的一声后退了几步，床上躺着的不是许琰。
“你是谁？”男子相貌与许琰有几分相似，黝黑的脸透着红，伴着他的话透出一股浓浓的酒味。
夏绿如诚惶诚恐地回道：“夏，夏绿如。”
“你到我家做什么？”
他一定是许琰的父亲，夏绿如放下心来，大着胆子说：“我，我找许琰，他在吗？”
“他还没回来！”许向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哪家的？我们村上没听说有姓夏的。”
夏绿如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外公叫叶仲勋。”
听到这个，许向辉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一把抓住她的衣领：“你说叶仲勋是你外公？”
夏绿如点点头，他眼里折射出的寒光让她害怕，本能地想要挣脱。她用手捶打着他的手臂：“放开我，放开我，你是坏人！”
她这句话激起了许向辉隐藏在内心的罪恶，他这么多年潜藏在心底的恨意在这一刻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那个假惺惺的老头，让他戴了那么一大顶绿帽。他竟然将他儿子的破鞋塞给他，让他这辈子都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毁了他的一生。老天一定是觉得他太可怜了，竟然将他的外孙女送上门来。他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报复机会，想到这里，他一把拖过夏绿如，将她整个人抛到床上。
夏绿如吓傻了，竟忘记了反抗，直到许向辉的邪恶之手伸过来，拼命蹬腿，“救命啊！放开我！救命。”
房门被大力的撞开，冲进来的许琰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他疯了般跃上床，一脚踢向父亲的肚子，趁他捂着肚子滚到一边时，一把拉起夏绿如就往后院跑。两人越过篱笆，躲进晒谷场上的稻草堆里。许琰确认安全后转头看夏绿如：她全身瑟瑟发抖，他慌张地别过脸去，将自己的汗衫脱下来背着身子递给她说：“赶紧穿上！”夏绿如哆哆嗦嗦地接过衣服，因为手抖得实在厉害，衣服怎么也套不进脖子。许琰再次转过头发现她正捧着衣服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许琰接过衣服，慢慢地将衣服套进她的头，又轻轻拉起她的手穿过袖口，然后缓缓地将衣服拉到她的腰间。
口是心非（8）
金雅娟见夏绿如神情怪异，一会眉头轻皱，一会脸色发白，忙推了推她问道：“你怎么了？”她的声音唤醒了夏绿如，她慢慢转过头来，刚刚从大脑皮层提取的记忆恢复原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没什么，只是想起小时候的事。他爸爸这人很怪，我从小就怕他。”
“他妈妈呢？”
“他妈妈……”夏绿如吸吸鼻子，“他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金雅娟也唏嘘不已，沉默了一会问道：“他跟许朗瑜真的长得很像吗？”见夏绿如点头，又说：“或许你可以从他那里打探一下，说不定他们有亲戚关系呢？你看啊，他也姓许。”一句话点醒了夏绿如，整个人从沙发里弹起来，但接着又像泄了气的皮球，瘪着嘴说：“我不想去问他！”金雅娟问她为何，她只说：“我看他不顺眼！”
金雅娟笑了起来：“为啥看他不顺眼？他哪里得罪你了？”
“那倒也没有！”夏绿如有些尴尬地回道，想着他和周承瑶有说有笑的样子，心里就各种不舒服，嘴上却不好意思承认，“但是我总觉得怪怪的，唉，反正我也说不上来。有时候觉得他人很不错，有时候又觉得这人很不靠谱。”
“你不是说他工作能力很强嘛？”
“不是工作上，就是……就是他……他好像对所有女生都很好，所以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他这样子，如果我是他女朋友，肯定接受不了。”
“他对所有女生都很好？那说明他是绅士啊，这点跟你的许琰倒不像。我倒觉得这样的性格挺好的啊，会照顾女生，只要不逾规。”
“要是你男友这样，你能接受啊？”
“如果我喜欢的人承认我是他女朋友的前提下，对其他女生友好，我想我会接受吧！不过我也只是自己想想，毕竟……我还没这样的待遇呢。”
夏绿如知道她又想到邵毅了，暗暗后悔多言，忙将岔开话题。
“算了，不提他了。反正我不会去找他的，他要是真有心自然会来找我，既然无心，我干嘛要在他身上花这样的心思。我觉得一个人也挺好，少了很多烦恼，我想好了，三十岁前呢我就好好工作，等过了三十再考虑结婚的事。”
金雅娟却不同意。
“爱情真来了，你挡都挡不住！”
“那就顺其自然吧，反正我现在不想这些，好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睡，我们可不能没遇到真爱就先老了。”
“你就睡我这里吧！”金雅娟挽留她，“我一个人，挺孤单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可以招个室友啊，对，一定要招个男室友。”
“开玩笑！”
“真的，我觉得这事比相亲靠谱，你先广告贴出去，要求男生，然后你看着顺眼的就让他住进来试试呗，签3个月那种，到时候要是没感觉不续租就可以了。”
“真可以？”
“你试试嘛，反正我觉得比那种相亲傻傻坐着，没话找话强。”
金雅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决定好好考虑下，不过当晚她还是强行让夏绿如留下，而且保证在找到合适的男室友之前她都住在这里，顺便帮她把把关。夏绿如说最近项目比较忙，不过如果有时间她会过来，再说她对金雅娟会找什么样的室友表示很期待。
第二天夏绿如提着金雅娟做的早餐到医院探望侯涛。侯涛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院，夏绿如连忙去找金文杰和柳元平商量。柳元平和金文杰来到病房劝说侯涛等化验结果出来再说，但是侯涛心意已决。“我不办出院手续，”他说，“我需要回公司把事情交待好，这样就算有什么事我也好安心，现在这样住在这里也不踏实。”柳元平见拦不住他，也不好勉强，最后同意留床铺给他，但是让侯涛确保事情办完后再回来。夏绿如看着柳元平严肃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但当着侯涛的面又不好问什么。
来医院接侯涛的人，夏绿如也认识，是她之前公司的副总丁亚文，跟侯涛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看到夏绿如倒是一脸意外，不过事情紧急，寒暄几句后就带着侯涛离开了。侯涛离开后，夏绿如问柳元平：“柳医生，你能告诉我候总到底是什么病吧？他不是胃出血已经做完手术了么？为什么还要化验，而且还要这么久？”柳元平沉吟了一会回答她：“我在给他做手术的时候，发现除了胃出血，还有另外的病灶点，初步怀疑是胃癌，不过最终还是要等化验结果。”
“胃癌？”夏绿如听到这两个字脸都绿了。
“你先不用惊慌，看病灶的大小和症状，应该是初期，只要手术及时，应该没多大问题的。”夏绿如这才安心许多，看柳元平的眼光像是把他当救命恩人，让他得意之余有丝不好意思，然后觉得这姑娘还真是单纯得可爱。
金文杰在这个时候才插上话：“绿如姐，你吃早饭了么？”
夏绿如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提着保温桶，忙递给金文杰说：“我吃过了，里面是刚煮的稀饭，还有蒸好的饺子，你们吃吧！”金文杰一脸开心地接过去，嘴上还不忘夸奖夏绿如：“绿如姐，你真是太能干了，早饭都自己做。”夏绿如很不好意地回道：“这个是我朋友弄的，我厨艺很差的，自己吃都嫌弃，可不敢做给别人吃。”柳元平看着尴尬无比的金文杰直乐，然后推推他：“小子，走吧，要查房了。”金文杰一脸不情愿地跟夏绿如告辞，夏绿如也跟着要离开，却被柳元平叫住。
“侯涛的检查结果明天出来，你要过来看么？”
夏绿如听了当然点头，又问什么时候。柳元平想了想，说：“要不结果出来我给你打电话？”夏绿如道谢后离开，柳元平则开心地吹起了口哨，转身追上往办公室走的金文杰，跳起来勾着他的脖子，吓了金文杰一大跳。
这天，周承瑶照例找夏绿如吃中饭，看她一脸开心，夏绿如忍不住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啊？我看你眼睛都放光了。”周承瑶嘿嘿一笑，探着脑袋凑近夏绿如，然后右手托起脖子上的项链坠子给她看：“漂亮不？”
“谁送你的？”
周承瑶乐呵呵笑着不说话。
“许总？”看到周承瑶点头，夏绿如只觉得自己整颗心猛地一抽，生疼生疼的，连饭菜都变得无味起来。
“那天本来是去买礼物给我爸妈的，结果他非说也要送我礼物，然后就挑了这个。他竟然还记得我最喜欢紫色，幸运草的造型也是……我真是……把我感动的不行，你知道……我都还没送礼物给他呢。”
夏绿如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饭后回到办公室她就把项链取下来狠狠扔进抽屉，结果下班的时候又觉得心疼。心想着礼物虽然是他挑的，钱也是他付的，却是叶知然的心意，她干嘛要扔掉？她把项链捡起来放回包里，却再不肯带回脖子上。正当她背着包气呼呼地往住处走的时候，许朗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着车绕到她身边让她上车。夏绿如正一肚子气没处发泄，没想到当事人倒自动送上门来了，她一改往日要避嫌的态度，利索地上了副驾驶，但是一路上也不说一句话。直到抬头看见前方的音乐喷泉，她才醒悟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道：“来，来这里做什么？”
“吃饭。”很简洁的两个字。
“知然也来？”话一出口夏绿如就开始痛恨自己的无脑。
“有件事，想单独跟你谈谈。”许朗瑜倒是一脸的坦然，夏绿如觉得自己最痛恨他这一点，每每他做的事，连旁人都觉得心虚，他却坦荡得跟什么似的。
两人找了靠湖边的露天茶室，点了东西边吃边观赏西湖。湖里莲叶田田，层层叠叠的莲叶簇拥着亭亭玉立的荷花，远处是灯火通明的雷峰塔，以及湖水上绰约的倒影。突然间音乐喷泉开启，一时间灯火，水珠及音乐带来极致的感官享受，让夏绿如忘了咀嚼嘴里的食物，张着嘴呆看，半晌才回过神来。
看着夏绿如孩子般的表情，许朗瑜觉得自己带她来这里是对的，嘴角微微上扬，却在瞥见她脖子的时候放了下去。
“项链怎么不戴了？”
夏绿如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假装不以为意的样子。“哦，那个，跟今天的衣服不搭，我就没戴。”明明上午都戴着的，许朗瑜心想，却没有戳穿她。
“你，你找我要说什么？”
许朗瑜这才想起自己此次找她的目的，他往后挺直身体，将手臂放在椅背上，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却突然想起自己还在生她的气。那个早晨，他约她去东大门，她说什么来着？“我没想去买衣服！”结果呢？吴晓兰一说她马上就答应了，她这是有多不喜欢跟他待一起？夏绿如见他不说话，只能继续和杯子里的冰块过不去，直到冰完全融化。音乐和喷泉也停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时她才鼓起勇气再次抬头看下许朗瑜，他似乎并没有走的意思。
“许，许总！”
他像是被突然打断思路那样眼神迷离地看向她，这个表情她曾在许琰的脸上见过。有年夏天，她和许琰在他家的后院用树枝和树叶搭了一个简易棚，还搬来石头当桌子和凳子，又捡了一口破铁锅和两只有大缺口的旧碗，然后约定下雨的时候到这个他们自己的“家”躲雨。所以在一个雨天的午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跑向这里，然后勾着身子躲在树棚里，开心地伸手拿碗接雨水，放在铁锅里再加上一些泥土假装煮饭过家家，最后两个脸上都是黑乎乎的。夏绿如记得许琰给她擦脸上的煤灰时，也是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她。
“你觉得柳元平怎么样？”
夏绿如却还在梦中，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直到许朗瑜咳嗽了两声。
“你说什么？”
“他是医生，很好的职业，比你大五岁，性格开朗，就是工作有些忙，可能……”
“你——这是？”
“我觉得他挺不错。”
夏绿如被他问傻眼，半天才回过神来：“你，你是要给我介绍？”许朗瑜未置可否，但夏绿如却显得很生气，她拿了包起身说：“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如果是知然让你这么做的，我上次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我现在一个人挺好，谢谢你们的关心！如果许总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许朗瑜忙一把拉住她。“你不用这样！我只是随口问问。”他的语气比之前温柔得多，“饿了吧？我们去吃饭，这附近的外婆家听说不错。”夏绿如轻轻挣脱他的手，说自己不饿，不想吃饭，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许朗瑜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却没有懊恼的表情，反而像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般，悠闲地喝着冷饮，观赏起再次开启的音乐喷泉。
口是心非（9）
丁亚文这次过来一是接侯涛出院，二是跟叶知然见面，以后分公司的接头人就是他了。在去机场的路上，丁亚文问侯涛：“你和绿如现在是什么个情况？”侯涛笑笑：“你别想歪了，人家小姑娘心善，来医院看望我。”丁亚文却不以为然：“你呀就是顾虑太多，当初在上海的时候你要是加把劲，现在说不定已经结婚了，现在这样，估计她……”
“老丁，你又胡说！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没问你，当初绿如待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提出辞职，是不是你跟她说了什么？”丁亚文有些心虚，“那，那个啊，我没说什么啊！她离职跟我可没关系啊，候总你可不能赖我。”侯涛揉了揉肚子，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跟你出趟差回来就跟我提辞职，鬼才信跟你没关系！”
“你可真冤枉我！出差的时候小赵跟她一起，我不过就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没有，那我就想着你们俩要是在一起也不错啊，所以……”说到这里，丁亚文溜了一眼侯涛，后者脸色凝重，他迟疑了一会才继续道：“我，我就说你对她有意思啊，让她考虑一下什么的。我真的只是随口说说的，而且她当时就否认了，说你是她的学长，所以对她比较照顾，还一个劲地说是我误会了，问题是小赵也认同我的看法啊！”
“你，你小子！”侯涛气得胃纠结成一团的疼，他虽然之前心里猜测到一些，但真知道夏绿如是因为这个离职，内心不免受到打击。丁亚文倒是一脸的委屈，侯涛名义上是他老板，但私底下是多年的老友，他看侯涛离婚后没人照顾，又见他对夏绿如有好感，就有意促成，没想到却是好心办坏事，事后也觉得懊恼。
叶知然见过丁亚文后对他的印象不好，觉得他控制欲强，不好沟通，想到以后要受他的管束，心里就不由地郁闷。下班后，她不想回家，想联系许朗瑜又怕他不接自己的电话，干脆开着车子到他的楼下候着，想着面对面的他总不至于给她难堪。但直到快八点了都没见到他的人影，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他，没想到他很快就接了，问她什么事，语气从来没有的亲切。
叶知然说：“你在哪里？我今天心情郁闷，想找人说说话。”
“柳元平呢？他最会安慰人了。”
“他忙着呢，没空理我。”
“我在音乐广场，你要不嫌远，可以过来散散心。”
叶知然忙答应着挂了电话，兴匆匆地开车过去，不过等她赶到音乐广场的时候，音乐喷泉已经停了。
“你来晚了，看不到喷泉了。”许朗瑜有些遗憾地对她说，“要不要我叫元平过来?”
叶知然连连摇头，“我见着他更烦！”说着招来服务员点了杯橙子，一口气喝了个见底，然后自顾自地开始抱怨：“你是不知道日本客户有多难缠，想要他们一个单子，比登天还难，这一天可把我给累的！现在侯叔叔病了，又找了一个难缠的……”
“你说候总病了？”许朗瑜打断她的话，“那元平说的——就是候总？”
“对，我把侯叔叔安排在他的医院了。”
“候总的病……严重吗？”
叶知然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一开始是说胃出血，但柳元平说手术的时候发现胃部有其他病灶，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确诊。”
许朗瑜听了面色有些凝重，沉默了许久又问道：“夏绿如知道吗？”
叶知然有些诧异他问这个。
“绿如我没跟她说，不过她认识柳元平手下一个实习医生，估计多少也知道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之前看候总对她挺照顾的。”
“是啊，她一听到侯叔叔住院就跑去看他。其实要我说啊，她当初就不应该辞职，你是不知道，她当初在上海的时候，侯叔叔相当器重她，到哪儿都带着她，结果培养了她两年，正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她却提出辞职了。”
“那她为什么辞职？”
“她跟我说是不喜欢上海那个环境，也不喜欢整天跟生意人打交道，她说跟那帮三四十岁的男人坐一起就已经够别扭了，还要逢场作戏，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那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叶知然盯着许朗瑜看了一会，问他：“你似乎对我表姐很关心。”许朗瑜坐直前倾的身子，两手交叉在胸前，语气淡淡地回道：“她刚被我气跑。”
“气跑？为什么？你们刚……在这里？那你们……”
“我原本想做媒人来着。”
“做媒人？给谁？”
“柳元平。”
叶知然愣了一下，接着笑得花枝乱颤：“他，他还真是……”好不容易止住笑，又说“不过真说起来，他和夏绿如倒也蛮配的。绿如小时候的志向也是医生，后来怕血没当成，也提过说将来嫁给医生什么的。”
“你也这么想？”
“是啊！”叶知然歪着头，热情地规划起远景，“你和他呢是好朋友，要是绿如和他在一起那不是挺好的么？你说是不是？”
许朗瑜不置可否，过了一会说道：“我今天问她了，但是被她回绝了。”
“你直接问她的？”
许朗瑜点点头：“正好碰上，就问了。”
“她怎么说？”
“她说暂时不想考虑个人问题。”
叶知然却不以为然。
“她那是死脑筋！我看她是到现在都没放下那小子。”
许朗瑜就没再说什么。
“不过你让柳元平也别太急！我这表姐慢热，着急上火的容易把她吓跑，他要真喜欢绿如，就多给自己创造机会，多约她出来玩玩，培养培养感情。不过，他估计没那么多时间，看样子，还得我们帮他们制造机会。”
“怎么制造机会？”
“这个……让我想想，”叶知然热情满满地转动她那小脑袋瓜子，没一会她就一脸得意地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许朗瑜便问她要怎么做，她却卖起了关子：“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许朗瑜蹙了蹙眉头，转头望向月色下灰蒙蒙的湖面，没再说什么。
口是心非（10）
夏绿如离开音乐广场去了金雅娟家，她郁闷的心情需要找人倾吐，但刚进门就发现她来的不是时候，金雅娟倒是很开心，拉着给她介绍新来的房客。夏绿如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但当她见到人的时候，心里就明白了。男孩子名叫孙昌月，圆润的国字脸，白皙的脸上架付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但是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和邵毅简直一模一样。孙昌月在金雅娟家附近的公司上班，做财务的，刚从小城市来杭城，下班的时候碰巧看到招租广告，就过来了。“你这速度够快的啊！”趁着孙昌月进去给他们俩切水果的时候，夏绿如逗金雅娟，“你怎么就看上眼啦？”
“我看他挺老实的，人也勤快，再说他也真的急着找地方住，反正我这里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就让他先住三个月呗。”
夏绿如抱抱她：“你真是菩萨心肠，我刚来杭州的时候，你也让我白吃白住的。”
“那是你死赖着不走好吧！”
“行！随便你怎么说！”夏绿如搂着她，把头靠在她的胳膊上，轻声说道：“你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幸福的。”
孙昌月端着水果盘进来，对她们笑道：“冰箱里就剩这两苹果了，你们先吃着，我去楼下超市买些日用品，随带买些水果。”孙昌月下楼后，金雅娟扶起夏绿如关切地问道：“我看你进门的时候脸色不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夏绿如不想在这个时候扫她的兴致，便说没事。
“可你情绪低落，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夏绿如坐直身体，回想起来刚才和许朗瑜的会面，“明明每个人都关心我，对我很好，可是我心里却总觉得有什么堵着，让人喘不过起来。”金雅娟见她这样，忙心疼地搂着她说：“今天就跟我睡吧，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地睡一觉，明早醒来把一切不开心的事都忘掉。”夏绿如被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道：“说的没错，睡一觉就好了。”
两人躺床上的时候，夏绿如问金雅娟：“如果你喜欢的人，却给你介绍男朋友，是不是代表他对你没意思？”
“不知道！”金雅娟睡意朦胧地回她，“也许，不过也可能是试探吧。”
“可是他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人，我想我只是被迷惑了。”金雅娟半天没有回话，夏绿如转头看去，发现她已经进入梦乡了，只得叹口气，也合上双眼睡觉。
陆建波最近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KTC项目上。他没再私下找过夏绿如，工作见面的时候说话也是公式化，还不如普通同事来得自然，连不明所以的蒋伟都看出端倪，这天加班在公司食堂吃饭的时候问他：“你跟夏绿如怎么了？好久没见她跑我们办公室了。”
陆建波被他这么一说，心里酸酸的，低着头猛往嘴里扒饭。
“她……”蒋伟是心里藏不住话的人，“你不说我也猜到了。不过，我跟你说，你别信那些人说的话，他们就喜欢在人背后嚼舌根。夏绿如是什么人我们还不了解？她不是那种攀龙附凤的人，再说许总这人……他不是对周承瑶也很照顾嘛！在国外待过的人就是比较开放，说得好听是绅士，说得不好听，就是——花花公子。”
陆建波被他说得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平常喜欢跟她抬杠，关键时刻倒挺维护她的。”
“我……我还不是看你的面子。”蒋伟一脸的气急败坏，“得，算我多管闲事，反正你喜不喜欢她是你的事。”陆建波拍拍他的肩，“谢谢兄弟，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说到这里轻叹了口气，“我已经答应沈婷，等这个项目结束就去加拿大，她已经先过去了。”
“什么？”蒋伟激动地站起身，“你……你真跟她和好了？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像她那样的人，肯定是被人甩了才回过头来找你，哪天她要是再搭上一个，肯定转身就把你给踹了。”陆建波却一脸的轻松，“要真那样，我也可以彻底死心不是？”
“你……”蒋伟无语，转念又想到什么，附身趴在桌子上低声问他：“那夏绿如也知道了？”
陆建波点点头。
“难怪！”蒋伟咂咂嘴，“换成我也不愿意理你。你也是个死心眼，放着好十倍的不要，偏喜欢吃回头草。”
“她不理我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啥？”
“我跟她说了我喜欢她。”
“啊？”蒋伟一脸震惊，“那你？我明白了，她拒绝了你，所以你才选择和沈婷复合的对不对？”陆建波没再反驳他的话，收拾碗筷放进托盘，说：“走吧，现在对我来说工作第一位，其他的都等项目结束后再说。”蒋伟却不死心，一脸遗憾地端着盘子跟在他后面出主意：“要我说，你也别这么快就放弃。女孩子通常都是心口不一的，她肯定是顾忌沈婷，你想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在沈婷回来的时候才跟她说喜欢她，她肯定会怀疑你的诚意对不对？”
陆建波猛地停住脚步，差点打翻蒋伟手上的盘子。“你是说她以为我不是真心喜欢她，所以才拒绝我？”蒋伟点点头，“女孩子不都这样吗？矫情的很。”陆建波刚点亮的脸又暗淡了下去。“她不是矫情的女孩子，”他说，“也许她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而那个人不是我。”
“那你说说看，她喜欢谁？你不会指许总吧？我不是跟你说了……”
“我胡乱猜的，”陆建波打断他的话，“也许你说的对，不过不管怎样，都等项目结束后再说，你也不要找绿如说什么，我自己会看着处理的。”
蒋伟半年前就看出陆建波对夏绿如有意思，当时还觉得夏绿如配不上他，所以才会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哪成想陆建波竟然跟沈婷复合，这让他很是无语。
口是心非（11）
这天夏绿如接到吴牧星的电话，问她是否有空晚上一起吃个饭。夏绿如想到上次签证的事多亏他帮忙，自然应承下来，刚挂了就接到柳元平电话，说侯涛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和他之前预期的一样——胃癌进展期，他已经电话通知侯涛住院，但病人到现在都没回来。他的意思是让夏绿如劝劝候涛，因为越早手术对他越有利。
夏绿如被“胃癌”这两个字吓到，忙问：“做手术就可以么？会不会……”
柳元平安慰她说：“如果及时手术，术后再做一段时间辅助治疗，胃癌中期手术治疗存活率还是很高的，你不必过于担心，现在当务之急是劝他赶紧住院。”
“那他自己清楚么？”
“我都跟他说了，”柳元平回道，“他倒挺淡定，可能早就有心里准备，只是说要把工作安排一下，我现在主要是担心他对自己的病不够重视，拖延手术时间对他很不利。”
夏绿如也顾不得是上班时间，连忙跑出公司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侯涛打电话。
“难得啊，想到给我打电话了！”侯涛听起来心情不错，这反而让夏绿如更觉难受，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笑着回他：“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你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吗？你任何时候给我电话都方便。”
夏绿如猛地鼻头一酸，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是不是遇到啥不开心的事了？”
一听这话，夏绿如眼泪就滚落下来。她此时才意识到，她每次联系他，都是有事麻烦他，需要他的开导或者建议，从没想过他是不是也有需要人安慰的孤独时刻。他在她眼里，一直是可以依靠的万能人，可是这样的人，上天却没有宽待他。
夏绿如猛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回他：“没有！我挺好的，你最近还好吗？”
“你啊！现在都不跟我交心了！”侯涛的抱怨带着宠溺的味道，“你以前打电话给我，可是能聊一个钟头呢。”
夏绿如破涕为笑，想起和他“煲电话粥”的日子，每次都是聊到话筒烫得都不能贴着耳朵了才放下。忘了当时两人聊的内容，反正都是些小女孩的烦恼和忧愁，无非是工作不顺心啊，刚到新公司被老员工或上司批评啦，甚至连下雨天上班不方便这样的事都能唠叨半天，而最难能可贵的是，侯涛竟然从不厌烦，仿佛听她唠叨是件让人享受的事，也难怪金雅娟一开始误以为她交男朋友了。
“你不是也说过吗？小女孩总要长大的，我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事事都找你。”夏绿如感慨道，“你之前肯定烦死我了吧？”
“你又忘了我说过的话啦！”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夏绿如嚷嚷道，“我今天打电话啊，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杭城？”
“怎么，想我了？”侯涛半开玩笑地问道。
夏绿如倒是答得干脆：“是啊！你要是在杭城，我就天天来烦你。”
“求之不得！”夏绿如能听到他的轻笑，“不过你要再等几天，这里公司的事我准备交给丁亚文负责，有些手续要办，你也知道跟政府部门打交道，急不来。等这边的事处理完了，我就常驻杭城，你到时候可别烦我。”
“那还要多久啊？”
“很快了，最多一个星期吧。”侯涛的声音慵懒中带着让人平和的能力，再急性子的人跟他说话也变得不再焦躁，所以他总是很容易就能将人说服。
夏绿如说好，等他来会尽地主之谊，带他把杭城的景点都逛一遍，侯涛欣然答应。挂了电话转身却发现许朗瑜就在她不远的地方，斜靠着柱子看她。她觉得他最近怪怪的，经常在不经意的时候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夏绿如没有避开他，而是走过去质问道：“你这样偷听人说话可不是君子的行为。”
许朗瑜懒懒回道：“我说过我是君子了么？你要是不想人听到，就不应该找一个公共场所。”
夏绿如想自己是白痴，跟他理论这个，遂转身要离开。
“那个人——我很佩服他！”
低沉的声音像雨滴落在夏绿如的心上，她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侧耳倾听。
“竟然能忍受这么长时间的废话。”
夏绿如有转身打他一顿的冲动，不过她还是忍住了，轻哼一声顾自离开，留许朗瑜一个人在那里抬眼望天。
夏绿如下班后赴约，吴牧星和文俊生已经在包厢等着了。夏绿如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举起酒杯向文俊生说了些感谢的话然后一饮而尽，吴牧星想拦都拦不住。
文俊生笑道：“你这妹子性子够烈的，不像你。”
“她啊还像个孩子！”夏绿如因为喝得急呛着喉咙，吴牧星一边给她顺背一边轻声责备道：“你明明不会喝酒逞什么能？”
夏绿如边咳嗽边朝他俩摆手：“我没事，这葡萄酒挺好喝的，再说我除了敬酒，真是无以为谢了。”
文俊生就朝吴牧星挤挤眼睛：“那倒也未必，牧星你说是不是？”
吴牧星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问夏绿如：“你男朋友怎么没来？”
“男朋友？”
夏绿如面色尴尬地看看文俊生，又看看吴牧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实在的，我这当哥哥都没跟他好好聊过呢，上次见面也不方面，下次有空你带他来家里，我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夏绿如这才明白他的用意，配合地“嗯嗯”点头。
文俊生有些扫兴，就想着法子要给夏绿如灌酒，吴牧星则忙着帮她挡酒。夏绿如看这哥俩唱戏，不禁捂着嘴巴偷笑，抬眼却看到赵倩牵着吴博的手进来，一脸的愠色。
吴牧星对他们的到来感到突然：“你们怎么来了？”
赵倩眼梢吊起，斜了一眼夏绿如，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还想问你呢！跟绿如妹子吃饭也不叫上我，儿子，叫姑姑。”
夏绿如忙拉着吴博到身边，从桌上抓了一把开心果递给他，并抱他坐凳子上，又对赵倩笑道：“嫂子，坐下来吃吧！今天是我考虑不周，上次签证的事，多亏牧星哥和文哥帮忙，我今天是特地请他们吃饭道谢的，我忘了叫上嫂子，是我不对，我自罚一杯，希望嫂子不要介意。”说完又给自己倒满酒，仰头一饮而尽。
这下赵倩也不好再说难听的话，由着夏绿如拉着她在吴牧星身边坐下。
文俊生见这个场面，也不敢再造次，胡乱吃了几口饭就推脱有事告辞，吴牧星也拽着妻儿离开，一顿饭草草结束。夏绿如付了钱，心情低落地走出饭店。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蒙蒙细雨，让这夏日有了一丝凉意，夏绿如迎着雨丝毫无目的地闲逛，路过商城橱窗的时候才发现这天竟然是七夕，她朝着围过来的卖花女苦笑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可以送花的人。”见卖花女失望地离开，又叫住她说：“我买一支送给自己好了，多少钱？”
“十块。”
夏绿如付了钱拿着花继续往前走，不自觉地来到了西湖边，到处是约会的甜蜜情侣，就她孤孤单单一人伫立湖边，倒引得一些单身男子过来搭讪，令她慌忙逃离。
口是心非（12）
这天，夏绿如刚进办公室就见到一群人围着朱志凯。他刚从美国出差回来，吴晓兰托他带了ipod，大家都凑过去看新鲜。夏绿如放下包走过去问道：“回来啦！项目还顺利吧？”
朱志凯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零钱包递给她：“项目挺顺利的，小礼物请笑纳！”
夏绿如忙说不要，让他送女友。朱志凯回道：“我给她买了一个笑脸包，两万多呢！这个你收着吧，上次你带韩国的化妆品给她还没说谢谢呢！”
夏绿如没再推迟，收下礼物道谢。上午因为有和韩方的视频会议，小组会议推迟到了下午，结果刚和周承瑶吃过饭就被许朗瑜叫到他的办公室。
“刚刚吃饭的时候陈乔生找我，”许朗瑜让夏绿如误以为领导又打她的小报告，正暗自揣测自己最近是否有何事冒犯他，却听许朗瑜又说道，“美国ACT项目也要延期三个月的事你知道吗？”
夏绿如张大了嘴巴：“延期三个月？这是怎么回事？我早上问朱志凯说项目很顺利啊！”
许朗瑜若有所思道：“他说项目顺利？”
夏绿如点点头。
“他说的也不能算错，这次延期是美国主动提的，不过他们提了条件。”
“什么条件？”
“他们想改用KTC项目的框架。我找你来是想问美国客户是怎么知道KTC项目改框架的？”
夏绿如摇头，“美国的项目之前是范伟元负责的，上个月转给了朱志凯，开发还是宋明亮手下的几个人。”
“朱志凯这个人你怎么看？”
“我？”
“他不是你下属吗？你说说对他的看法。”
“他……脑子挺活的，人聪明，就是……也许是刚出校门，想法比较多一点。”
许朗瑜察觉到她的不悦。
“所以我想问下你的意见，ACT项目软件改用KTC的，有问题么？”
夏绿如撇撇嘴道：“这个问题你应该找陆建波，他觉得没问题就成。”
许朗瑜有些玩味地看着她。夏绿如欠身离开，回办公室想找朱志凯理论，发现他人不在就坐着生了会闷气，等看到朱志凯从陈乔生办公室走出来又改变了主意，叫住他笑道：“刚许总找我谈到你。”
朱志凯一脸紧张：“许总？他说我什么？”
“没，就问我对你的评价。”
“啊！绿如姐，你怎么说的？对了，ACT项目的进展我正准备一会小组会议上跟你做详细汇报呢，他们这次想……”
夏绿如打断他的话，“不急，一会开会的时候再说。”
朱志凯挨近她，嬉皮笑脸道：“绿如姐，你没说我不好的话吧？”
夏绿如斜他一眼：“我可不像有些人会在背后说人坏话，放心吧，我说你人聪明，想法也多，是难得的人才呢！”
朱志凯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又讨好了夏绿如几句才离开，夏绿如呢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莫名地好了起来，哼着歌查收邮件。
快下班的时候收到陆建波的邮件，说为了欢迎ACT项目组成员加入，晚上到茶楼聚餐，而且特别备注可以带家属。夏绿如还在找不去的理由，周承瑶就过来喊她和吴晓兰了，看她俩兴趣满满的，她也就不好意思扫兴了。
她们是最先到的一批。茶楼是周承瑶联系的，要了一个大包厢，三个人点了茶水就跑外面搬吃的。其他同事陆陆续续过来，余涛带了女朋友王玥珠，夏绿如因为之前见过一次，忙上前笑着打了招呼，又介绍她跟吴晓兰和周承瑶认识，余涛出去拿吃的时候她们四个坐着聊天。周承瑶问她哪里工作，她羞涩地笑笑说自己还在读研究生，明年才毕业。周承瑶又问她哪个学校，她说和余涛同个学校。八卦的周承瑶又问她和余涛在一起多久了，女孩子更不好意思，脸红着说快三年了。吴晓兰倒是意外地没凑热闹，安静地坐一边对付自己的食物。
余涛过了好一会才回来，托盘上却只有一碟西瓜和一盘圣女果。王玥珠见了问他：怎么就拿了这点？
余涛放下西瓜和圣女果，有些为难地说：“不知道拿什么，要不你去看看？”
王玥珠接过托盘出去了，余涛坐下用牙签挑了西瓜慢条斯理地吃着，周承瑶笑道：“余涛，这可不像你平常的风格啊，怎么女朋友来了就变斯文了？”
余涛笑笑，正待说什么，吴晓兰突然站起来说：“这包厢好闷哦！绿如姐，我先出去透透气。”
夏绿如见她脸色苍白，身体不舒服的样子，忙说好，并嘱咐她有事情打电话。吴晓兰出门的急，正好和拿着托盘的王玥珠撞上，还好里面只有一碟哈密瓜才不至于打翻。
王玥珠一脸困惑地看着离去的吴晓兰，问余涛：“她怎么走了？”
“她有些不舒服，出去走走。”夏绿如回道，周承瑶则凑到她耳边说，“这两人挺有意思的，都拿这么点东西。”夏绿如白她一眼，却引得她一阵笑，正要再说什么，却见许朗瑜和陆建波等开发部同事说笑着进门，忙起身迎接。夏绿如则赶紧往外挪位置，许朗瑜坐在周承瑶身边，陆建波挨着许朗瑜坐，边上是余涛，再过去是蒋伟和另外几个开发同事。
许朗瑜环顾一周后问道：“测试部的同事还没到？”
“他们车子堵住在桥上，说一会到。”陆建波回道，“许总，你先点茶，我去外面拿些吃的。”说完转头对早在一旁候着的服务生说：“我要普洱。”
其他到的人一一点了茶水，蜂拥着出去找吃的了。余涛跟他女友躲在一边窃窃私语，许朗瑜瞥了眼夏绿如，对周承瑶笑道：“你的玫瑰花茶好喝么？”
周承瑶拿着茶杯在他面前一晃，“这茶重点不是好喝，是好看，而且有养颜美容的功效。”
“这你也信？”
“信则有，不信则无，我当然选择信了。”周承瑶顽皮地敲了敲夏绿如的茉莉花茶，“绿如，你说是不是？”
夏绿如有些尴尬，朝他俩笑笑没说话。朱志凯这时候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进来，那女子锥形脸，一对涂了紫色眼影的大眼扑闪着长长的假睫毛，头发向后高高地束起，隐约看到几缕挑染的紫发，高高的鼻梁突兀地嵌在脸上，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的，正嚼着口香糖，看到夏绿如就像泥鳅一样溜出朱志凯的手臂，挨着她坐在沙发靠背上朝她撒娇道：“绿如姐，你帮我评评理！”
夏绿如瞅了眼正欠身跟许朗瑜打招呼的朱志凯，笑着问她：“啥事啊？”
“他去出差前，明明说给我带台苹果笔记本的，结果现在就拿个Ipod忽悠我。”
“Ipod也不错啊！”夏绿如抚慰她，“笔记本虽然也好，但没有Ipod携带方便，你看你来这边带个笔记本就不太方便，Ipod的话直接放包里就可以了。”
金玲玲撇撇嘴没再说话，夏绿如趁机起身让位置给她，又对朱志凯使使眼色，朱志凯忙过来拉起她到许朗瑜面前。
“这是我们许总，刚从美国回来的。”
一听是海归，金玲玲眼睛睁得更圆了，把Ipod丢给男友，挨着许朗瑜问东问西，许朗瑜想躲都没处躲，只得勉强应付几句。夏绿如看到此情此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忙蒙着嘴巴溜出了门。
夏绿如挑吃的时候，吴晓兰来了电话，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等她端着一盘食物回到包间，测试部的同事也到了，开发部同事围了一桌打牌，许朗瑜和周承瑶在下围棋，朱志凯在边上看女友玩游戏，余涛和他女友却不见了人影。
许朗瑜和周承瑶结账的时候，陆建波叫住夏绿如：“我送你吧？反正我还要回趟公司。”
“不用了，谢谢！”夏绿如拒绝道，“我自己打车回去。”
“你不用这样，再怎么说……”
这时周承瑶走了过来，问道：“你们怎么还不下去？”夏绿如忙拉了周承瑶的胳膊说：“我正等你呢，你开车了么？没开车我们打车回去好了。”
“我开车来的，”周承瑶看了眼陆建波，再看看夏绿如，见两人脸色尴尬，像是有什么不愉快，便转头对身后的许朗瑜说：“朗瑜，你刚不是说要回公司吗？要不你顺路送绿如回去？”然后朝夏绿如眨眨眼睛，又对陆建波说：“陆经理，蒋伟刚跟我说搭你的车回去呢，你怎么还没下去？”
“哦，我这就下去了。”陆建波看了眼夏绿如，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夏绿如对周承瑶说，“不用麻烦许总。”
周承瑶则热心地说：“你要觉得不方便的话，我送你回去好了，这么晚你打车我可不放心。”
许朗瑜这时才开口道：“走吧，我送你。”说完也不看夏绿如，就加快步伐跟上前面的陆建波，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陆建波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对许朗瑜笑笑，神情却有些怪异。
夏绿如在周承瑶半推半拉下上了许朗瑜的车。陆建波的车子过去的时候，她都不敢抬头，心里很是愧疚，想着他和蒋伟肯定要误会自己了。许朗瑜见她怏怏不乐的，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思索半晌解释说：“那天跟你提元平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不过你好像对我和叶知然的关系有些误会，我和她只能说认识，谈不上什么交情。”
“可是她对你……”
“她对我有什么想法是她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许朗瑜的声音冷冷的，和之前的态度判若两人，说完后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神情又缓和下来，“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
“我没有。”夏绿如矢口否认，“你不需要跟我解释这些，本来也跟我没有关系。我跟知然已经说了，她想见你的时候也不需要通过我，我跟许总没有交情。”
许朗瑜知道她说的是气话，想再解释两句，却见她已经歪着身子别过头去，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便也只能自嘲地笑笑，不再说话。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夏绿如的住处，车停了后半天没见她下车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许朗瑜没有叫醒她，只是脱下自己的衬衫盖在她身上，然后下了车，斜靠着车子透过车窗静静地欣赏她沉睡的面容。路灯昏黄的光衬出他温和的侧脸，不用看清他脸上此刻的表情也能猜想他此刻内心的柔软，只是他自己不自知罢了。
夏绿如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车里就自己一个人，身上多了件白衬衫，她收起衬衫下车发现许朗瑜只穿着汗背心靠着车门吸烟，红色的烟花一闪一闪的，像人的心跳。
她轻轻地喊了一声：“许总！”许朗瑜灭了烟，绕过车头走到她身边，夏绿如将衬衫递还给他，低声道：“谢谢！”
许朗瑜穿上衣服，“上去吧，外面凉。”
夏绿如“嗯”了一声，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说：“第一次见你抽烟。”
许朗瑜笑道：“这烟是别人给的，我抽着玩。”
夏绿如撇撇嘴：“谁管你是不是烟鬼。”
许朗瑜轻声叹气，“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得改改，不然苦的是自己。”
夏绿如莫名地一阵心酸，吸吸鼻子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上来，最后道了声“晚安”转身跑上了楼，而许朗瑜则仰头看到她房间的灯亮了才放心地开车离去。
情非得已（1）
一周后，候涛回来住院，收到消息的夏绿如第一时间赶往医院，在楼道里就被迎面而来的金文杰拦住叫进医生办公室。夏绿如第一句就是问手术日期，得知周五上午做手术就开始着急：“今天才周二，怎么要这么多天？手术难度大么？”柳元平安慰她说：“我专门请了我们这最权威的周院长主刀，他可是有钱都请不动的，另外病人的身体状况也要观察两天。”夏绿如听了略感欣慰，又问怎么不是柳元平主刀？“我协助周院长。这次虽然是大手术，有一定的风险，但周院长这方面经验丰富，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夏绿如放下心来，提出要去病房探望候涛。柳元平将金文杰端来的水递给她说：“我刚去过他在睡觉，你先坐会，等他醒了再去好了。”
夏绿如想想也是，就坐着跟两人聊了几句，柳元平说到最近上映的电影，问她有没兴趣。夏绿如说自己现在很少进影院，想看电影也直接电脑上找，省钱又方便。柳元平又问她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话，夏绿如说喜欢什么类型的说不上来，只是不喜欢打打杀杀太过血腥或者恐怖电影，其他都还好。聊了一会说到他在美国留学的经历，夏绿如就委婉地问他怎么和许朗瑜认识的，这下彻底打开了他的话匣子，金文杰在边上根本插不上嘴，干脆也坐下来听他瞎掰。
“我是出国进修，当时吧找房子住然后他正好找人合租，那家伙挺挑剔的，不过一听说我也是医学专业的就把房子租给我了。”
“你跟他不是同一个学校的？”
柳元平看她眼神好像她是外星人。
“怎么可能？他那个学校可不是谁都能进的，他高中就在美国上的，要不然他也不一定能进呢！”
夏绿如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汗颜，而金文杰则露出敬仰之情。
“我听说他都拿到行医执照了，为什么又回来呢？而且也没从事这个行业。”
“这个就一言难尽了。他呢一心想做医生，但他老爷子可不这么想！胳膊哪拧得过大腿，他回来子承父业是肯定的。”
夏绿如和金文杰都深感遗憾。
“真是太可惜了！”金文杰叹道，“要是我可能就不回来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柳元平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你要是有这样的爸爸，估计你都不敢去学医。他那样的人，不管做什么行业都会成功的，不过他要真想做医生，估计要等他老爸归天之后了。”
三个人感叹了一阵，这时护士来叫柳元平，说有位刚手术完的病人疼痛得受不了，让他开止疼片，夏绿如也趁机起身去告辞去探望候涛。
夏绿如走进病房，看到候涛窗前坐了位陌生的中年女子，正一边跟病人说着话，一边低头削苹果。夏绿如走过去喊了一声“侯总”，又看了一眼那女子。候涛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介绍道：“这是凯凯他妈，方瑜，这是冬青的外甥女，夏绿如。”女子忙起身给她让座，“你们坐着聊会，我去看看凯凯回来了没。”夏绿如忙回礼说谢谢，等女子出去后转头问候涛：“嫂子陪你来的？”候涛点点头：“凯凯放暑假，他和他妈都一起来了。”夏绿如笑道：“嫂子很有气质，是当老师的吧？”侯涛笑道：“没看出来啊眼力这么好！”夏绿如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爸妈都是老师，他们的朋友圈里也都是老师，所以……我就练就了这样的本领。”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侯涛让她坐，又说：“你啊别老跑来看我，我没什么大问题，做完手术休息几天就好了。”夏绿如却说：“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陪你说说话。”
“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候涛停了一会又说：“你廋了，要多注意身体。人生在世，其他的都没什么，自己的身体是最重要的，你看我就是最好的例子。这回我算是想开了，公司呢我就交给亚文和知然，等我出院就带他们娘俩出去旅游，好好放松放松，顺便也考虑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夏绿如为他高兴，觉得他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凯凯和他妈回来，她跟他们打过招呼，又闲聊几句就告辞离开。她等电梯的时候，方瑜跟了过来，说想跟她聊几句。两人下楼找了个阴凉处坐下，因为不知道对方要找她说什么，夏绿如的心理有些忐忑。“我找你啊，也不为别的。”方瑜伸手握住她的手，“我原本是想劝候涛去上海开刀的，但是他说这里的主治医生是你和知然的熟人，所以我想了解一下……”夏绿如连忙安慰她，“我刚和医生聊过，给候总主刀的是他们医院的周院长，是肿瘤领域的权威，没关系的请不到他的呢。”方瑜放了心，开始抱怨自己的丈夫：“他啊就是太逞能了，这些年我跟他说过多少次了，做生意用不着拼命，他呢从来不听，一天到晚的瞎忙。他这病就是喝酒喝出来的，我就想不明白了，不喝酒就谈不来生意吗？”夏绿如赶紧将侯涛刚说的话转达给她：“嫂子，候总刚已经跟我说了，等他这次做完手术出院，他就带你和凯凯出去旅游，以后啊这类喝酒的应酬他是不会再参加了。”方瑜听了抹泪道：“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了，只怕是身体好了又忘了。”夏绿如忙说：“候总一向是说话算数的人，你和凯凯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公司的事他都放手给丁总和知然处理啦。”方瑜擦着泪笑道：“他能这么想就好了，让你见笑了！”
夏绿如又安慰了几句，送她上了楼才离开。夏绿如真心替侯涛高兴，亲人的不离不弃，贴心照顾应该是他最好的良药，他在病房里的那番感悟，对于他的妻儿也是莫大的安慰。那些我们曾经以为无药可解的心理伤痛，却因为身体上的病痛神奇地愈合了，这也不是没有的事。
情非得已（2）
八月的杭城迎来十年一见的台风。夏绿如起初对台风预报没多少感觉，倒是觉得有风天气反而凉爽许多，直到那日半夜她被过境的台风惊醒。窗外风雨大作，阳台上的脸盆衣架被吹得噼啪作响，大风席卷着豆大的雨滴不停地敲打着窗户玻璃，像是一头怒吼的狮子随时都可能破窗而入。屋内的夏绿如缩着身子坐起来，她想找人说说话，好驱散这莫名的恐惧。她打电话给金雅娟却没人接，看到通讯录里陆建波的名字却不能拨又不觉心酸，最后打通了叶知然的电话。
“绿如？这么晚有事吗？”
“台风好恐怖啊，我这里风雨大得吓人。”
“是挺大的，你是不是一个人害怕啊？”
“倒也没，就是想找人说说话。”夏绿如说，“你在家么？”
“今天加班晚，风雨这么大就没回家，住公司附近了。”
夏绿如这时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夏绿如怎么了？”然后整个人就像被魔棒点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她被台风吓醒了。”她听到叶知然低声回了对方一句，又转头嘱咐她：“绿如，你别怕，关好窗口乖乖睡觉，我先挂啦！”夏绿如机械地“嗯”了声后挂断了电话，然后心里刮起了比窗外更大的台风，直到凌晨才渐渐平息。
第二天早上风雨依旧很大。早上金雅娟来了电话，问她的情况。“我都快吓死了，”夏绿如嘟着嘴抱怨道，“打你电话也没人接。”金雅娟先说手机忘在房间了，隔了会又说是忘在客厅，夏绿如没注意她慌张的口气，问她有没被吓到，对方答还好，夏绿如就叹道：“也是，你有人陪。”金雅娟语无伦次地反驳她的话，夏绿如听了说：“之前合租的小伙子不在？”金雅娟长舒一口气，回她说在的，夏绿如撇撇嘴，笑道：“都不知道你想哪里去了！”她总觉得金雅娟今天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想着过两天去看看。
夏绿如出门的时候发现楼下房东搭的临时工棚已经被吹得东倒西歪，马路两侧的梧桐树很多拦腰倒在地上，下坡的那段路被一夜的大水淹没，成了一片水下丛林，积水深的地方都超过了一米。上班的人行走其中都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绕开障碍物，害怕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跌落水中。夏绿如见此情形赶紧跑回去换了条牛仔短裤，把提包挂在胸前，又拿了把直伞当拐杖小心翼翼地淌水往前走，还没走到一半水就没到了大腿，她左右移动想找水浅的地方过去，却不小心被倒在路上的树枝刮到，大腿上一下子多了条红色的印子，不一会儿血跟着流了出来。就在她懊恼，惊慌又不知所措之时，她的手臂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等她明白过来，发现自己整个人趴在一个宽厚的男子背上。
她慌乱地挣扎着想要下来，“别闹！”许朗瑜喊道，“你再动两个人都跌水里了。”夏绿如安静下来，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想要跟他保持距离又担心他会摔倒，脑子里像是上千只蜜蜂嗡嗡地叫，心里更是乱成一团。直到许朗瑜趟过水，将她在车子边放下，夏绿如才回过神来，问他怎么来了，“你不是半夜给知然打电话了么？”许朗瑜喘着粗气回道，他的西装裤湿漉漉地贴在大腿上，索性脱下来，吓得夏绿如忙转身掩住眼睛。许朗瑜将裤子拧干后又穿了回去，“好了，上车吧！”说着帮她打开副驾驶座位的车门，夏绿如只得收了伞坐了进去。
夏绿如上车后扭头望向窗外拒绝和许朗瑜交流，车子还没到公司门口她就强烈要求下车，甚至连声谢谢都没有说就往公司里跑去，直等到在办公座位上坐下，心情平静下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举止失常。惊魂未定的时候，叶知然的电话又吓了她一跳。她惴惴不安地接起电话，传来叶知然清脆的声音：“到公司了吗？”
“刚到。”
“昨晚还好吗？我今天早上出门才发现，到处一片狼藉，这次的台风破坏力够大的。对了，我让朗瑜去你那里看看，你有碰到吗？”
“他……我……碰到了。你，你昨天住他那了？”
“他跟你说了？”叶知然的声音满是欣喜，“他家不是离我公司挺近的嘛，我就……”
夏绿如打断她的话：“你不用跟我解释的。”
“这倒也是！”叶知然嘻嘻笑道，“你没事就好，所以我说啊，你还是尽早找个男朋友，关键时候还得有男人在身边。”
“你又来！不跟你说了，我要做事，挂了！”
刚放下电话，办公桌上的座机又响了起来，是许朗瑜让她去一趟。她在他办公室前对着门口的盆景做了三次深呼吸才推门进去，只见许朗瑜手里拿着一瓶碘酒和几片创可贴，对她说：“给我看看你的伤口。”夏绿如忙挡住自己的大腿，“我，我自己来。”许朗瑜不理她的尴尬，在她受伤大腿的一侧蹲下来，开了碘酒瓶盖夹了一片沾满碘酒的棉花帮她清理伤口。他的动作很轻柔，夏绿如没再拒绝，满脸通红地扭头看向门外。伤口清理干净后，许朗瑜拿出创可贴贴在伤口上，然后将剩余的碘酒和创口贴递给她，说：“留着用吧！”夏绿如没有伸手接，许朗瑜将药品放在茶几上，起身回到办公桌前坐下，问她：“我让你这么不自在吗？”声音有些低沉，甚至能听出一丝怒气。夏绿如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拿了药品，起身弯腰道谢。“你……”许朗瑜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又没出声。夏绿如以为他真的生气了，忙接口道：“我知道，知然刚打电话给我了，是她让你过来的，我刚才就应该说声谢谢的。”
“你……你方便的话还是换个地方住，这水估计要好几天才能退干净，雨到现在都没停。”
夏绿如低着头轻轻嗯了声。
“有地方住么？”
夏绿如想了想，之前她可以去金雅娟那里住，但现在也不是很方便，正踌躇，只听许朗瑜又说道：“要不你去我公寓住两天。”
“那，那怎么可以！”夏绿如抬头忙摆手，“我，我可以住酒店。”
许朗瑜却不容她推辞。
“就这么说定了，这是钥匙，你拿着，我可以回家住，顺便陪陪我妈。”
夏绿如发现自己在他面前，连拒绝的能力都没有，只得乖乖地接了钥匙，低头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情非得已（4）
这天上午，周承瑶走进许朗瑜办公室，问他晚上是否有空，说有人送了些鲍鱼，她爸妈想请他吃饭。许朗瑜抬起埋在文件堆里的头，笑了笑：“谢谢叔叔阿姨的好意，我这两天估计没时间，等哪天有空我请他们。”见她仍没有要走的事，便问道：“有其他事？”周承瑶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冲着他莞尔一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昨天听同事说看到你背绿如，想八卦一下。”
许朗瑜脸色微变，看了她一会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就是想……我怎么想不重要，其实我想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许朗瑜仍旧看着她，却不说话。
“你，你不用担心我，我们之间原本也没任何约定，长辈的想法你也不用太在意。再说绿如我也很喜欢，如果你和她……”
“我很高兴你喜欢她，”许朗瑜缓缓道，“她的事我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我只希望你知道，不论我做什么都有做的理由，当然，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尽量注意。”周承瑶有些尴尬地笑笑：“没有，我只是……忽然觉得——你跟小时候真的不一样了，你放心，我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也希望你别怪我今天的唐突。”
“我怎么会怪你？”许朗瑜的声音忽然柔得像水，“你是我遇到过最善解人意的女孩。”一向大方的周承瑶听到这话也羞红了脸，仓皇逃离。
快下班的时候，夏绿如接到叶知然电话，说侯涛明天就出院了，约她去医院看他。侯涛见到她俩非常开心，气色看起来不错，让夏绿如放心不少。候涛先是跟叶知然道谢，“侯叔叔你太客气了！”叶知然笑道，“周叔叔也是我外公的学生，我爸以前跟他同个医院，很熟的，一句话的事。”夏绿如在一旁疑惑地问道：“舅舅请的周院长？”叶知然骄傲地回道：“是啊！一般人可请不动他。”这时正好柳元平带着金文杰进来，笑着招呼两人。查房后，夏绿如拉了金文杰到一旁问他：“跟家里通电话了么？这次台风，我外公家的房子不知道有没有事。”金文杰告诉她昨天有联系，但是没提到老房子，他可以打电话再问下。夏绿如不好意思再麻烦他，说：“叔叔也搬离那儿好几年了，他也不一定清楚，没事，老房子了，倒了也是意料中的事。”金文杰忙说：“我爸说他都有定时去看的，他对那房子也很有感情，还说过想要买下来养老呢！”
夏绿如笑道：“我还舍不得呢。”
“我爸就那么一说，他……”
“你们俩在嘀咕啥呢？”柳元平走过来打断他的话，“金文杰，你还不去看看76床？”金文杰忙答应了，夏绿如就跟着他往外走，却被柳元平叫住，问她去哪里。夏绿如没好气道：“上厕所！”柳元平也忙跟了出去，旁边的侯涛和叶知然听了都笑起来。
叶知然问候涛怎么不见婶子，候涛说：“她带凯凯去商城逛逛，快开学了，他嚷着要买双足球鞋。”叶知然沉默了一会，说：“侯叔叔，公司的事你真打算都交给丁总了？”
“你也看到我现在这身体，有你和他打理公司我也放心，不过要是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我说。”
“丁总这个人……他是挺有能力的，不过我就是担心他会不会……我发现他什么事都想抓在手里，我这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他就电话过来了。”
侯涛沉思了一会，说：“这样——等我回去，跟他好好聊聊，你呢，有好的想法就放心大胆地去做，我相信你的能力。另外丁总毕竟是长辈，即便对他有意见也别直接顶撞，你也知道他好面子。”
叶知然只得点头称是。
夏绿如刚出卫生间就被柳元平拦住，掏出两张电影票在她眼前晃。
“爱情片，晚上八点。”
夏绿如一脸无奈：“柳医生，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去看电影了？”
“不是我，是送你和朗瑜的，那小子害羞，只好我来出面。”
“他让你给我的？”夏绿如对此表示怀疑，“柳医生，我谢谢你的好意，电影票你还是找其他人去看吧，我还有事。”
“你这算是拒绝吗？你这样我可没法向朋友交待啊。”
“那我直接跟他说？”
柳元平连忙阻止：“我刚说谎了，我是觉得你和他挺相配的，他对你也有好感，但是你知道他这人特没情趣，根本不知道怎么追女孩子，所以我……”
“他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幸运！”
柳元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别这么说！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想请知然看电影，怕她拒绝，要是你跟朗瑜一起的话，她肯定就能答应。”
夏绿如这才明白他的苦心，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恰好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借着接电话的由头摆脱了柳元平。
“到家了么？”
一听到许朗瑜的声音，夏绿如整颗心就开始“扑通扑通”地跳。
“没，我在医院。”
那边短暂的沉默。
“叶知然也在？”
“嗯。”
“吃饭了吗?”
“没！”
“什么时候回家？”
“不知道。”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和轻轻的叹息声。
“我在公司等你。”他最后说。
夏绿如想告诉他不用这样，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挂了电话她发了好一会呆才慢慢往病房走去，叶知然都在里面等急了。
“我还以为你掉厕所里了。”
“刚有点事……候总，你回去好好养身体，等有时间我会去看你的。”
“好！我随时欢迎。”
出了医院，叶知然见夏绿如一副无精打采的样，问她：“柳元平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他刚给了我两张电影票，我拒绝了。”
“你为什么拒绝？我觉得他条件不错啊，医生的职业你不是喜欢……”
夏绿如有些没好气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他……”
“好，我不说了行吧？”
夏绿如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
“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叶知然转移话题，“我们来的路上有家新开的餐厅好像不错，要不我们去尝尝？”
“我……我还有点事要回公司，下次吧，我下次陪你去好不好？”
叶知然白她一眼。
“说得我求你似的，是我怕你一个人吃饭没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送你回公司好了，正好我问问朗瑜，说不定他能陪我一起吃饭呢。”
夏绿如咬着嘴唇低头不再说话。
叶知然给许朗瑜打电话，说自己送夏绿如回公司，又问他有没有吃晚饭，得到答案的叶知然一脸高兴，转头对她吐舌头：“你不陪我，有的是人陪我。”
夏绿如顿时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叶知然送她到公司时又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她回绝了，说自己还有事要处理。她站在办公室窗边看着许朗瑜上了叶知然的车。
许朗瑜上车后没看到夏绿如，“怎么就你一个人？”
“绿如说还有事，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许朗瑜皱了皱眉，没再说话，叶知然的车子很快驶出了夏绿如的视线，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这天晚上，夏绿如蹚水回到自己的住处，许朗瑜打来电话也不接，一个人躺在床上生闷气，但是又发现自己根本没理由生气。
许朗瑜第三次打电话来，她接了。
“下来吧，我在楼下。”
夏绿如赌气道：“我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晚饭不吃你不饿啊？下来吧，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夏绿如只得下了楼，冷着一张脸接过饭盒，说“谢谢”。
“元平说给你电影票，你没要，为什么？”
夏绿如吃惊地看着他：“他告诉你了？”
“对啊，刚才吃饭的时候跟我说的。”
夏绿如一肚子的气立刻跑得无影无踪。
“晚饭你们三个一起吃的？”
“要不然呢？你刚不会就为这个生气吧？”
“才没有。”
“不生气就好！”许朗瑜笑道，“你知道我不擅长哄女孩子开心的。”
“谁要你哄！”夏绿如也不觉笑起来，旋即又嗔怪道：“你看你全身都湿了。”
“我没事，就当游泳了。”
夏绿如低声说“谢谢”。
“你刚已经谢过了，”许朗瑜笑笑，“赶紧上去趁热吃，我走了。”
看着许朗瑜安全蹚过积水，夏绿如才转身捧着饭盒上楼，吃完后将饭盒洗干净，又往里放了些水果，想着第二天作为回礼送给许朗瑜。结果第二天到公司却发现许朗瑜出差去了，水果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也被吴晓兰和周承瑶瓜分了。
情非得已（5）
前些天许朗瑜被叫进董事长办公室，许向阳扔给他一份投资意见书。许朗瑜翻看后有些吃惊地问他父亲：“我们也要做电子商务？”
“这是大趋势，我们当然要分一杯羹。”许向阳胸有成竹地说。许朗瑜没吭声，许向阳既然这样说，就表示他已经做了决断。许向阳见他没有异议又嘱咐道：“我已经让人找了几家网站，资料已经发你邮箱。你回去好好看看，定个时间去各公司考察下。”
许朗瑜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试探着问道：“收购网站？”
“当然，这是最快的捷径。”许向阳开始有些不耐烦，或许他对这件事其实心里也没底，只是想给儿子一个历练的机会，成功了公司的版图自然能扩张许多，败了就当是交学费。“这件事就交你全权负责，成立一个公司专门运营。”
许朗瑜觉得自己像是父亲手中的一颗棋子，想放哪儿就放哪里，这令他有些不悦——或者更多的是无奈，他在决定回来的那刻起就该预见这样的局面。他尽力让自己顺着他的思路，于是说：“那我现在的工作……”许向阳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自然有其他人接手你的工作，等你出差回来随时可以交接。”
“不能等KTC项目结束吗？我希望做事情有始有终。”许朗瑜终于无法淡定，父亲不屑的语气甚至让他有些愤怒，他攥紧自己的拳头试图平静自己的情绪。许向阳的眼睛这才离开桌上的文件，他看了眼一脸不满的儿子，脸上倒没了刚才的不耐烦，反而摘下架在鼻子上的老花镜，一边掏出抽屉里的镜布擦拭着，一边用类似调侃的语气回道：“你要觉得自己有这个精力兼顾，我没意见。”
许朗瑜这才明白自己入了他设的圈套，他无语地望着自己的父亲：那张总是绷紧的方脸上缀满细细的皱纹，因为缺少阳光照射而略显苍白的皮肤不知在什么时候布满了深灰色的寿斑。他莫名地伤感起来，心底某个地方变得柔软，方才的怒意也在瞬间消散。“我知道了，”他说，“我准备一下就出发。”
许朗瑜回公寓收拾行李的时候接到柳元平的电话，催他去医院做定期检查。“现在的病人比上帝还难伺候，”柳元平在电话那头抱怨，“我就想不通了，怎么还要医生求着病人来医院的？”
“我今天是真的没时间，”许朗瑜听见他的声音，心情总会不由自主地好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笑意，“等我出差回来就去你那报道，可以了吧？”
“你爱来不来！”柳元平佯装生气道，“反正到时候我要是不小心说了点什么你可别怪我。”这一招果然有效果，许朗瑜立马说半小时后到。做完检查，许朗瑜和柳元平到医院边上的餐厅吃中饭，顺便叫上了金文杰。金文杰吃饭的时候问许朗瑜：“许大哥，你为什么没留在美国当医生呢？我听柳导说你是斯坦福医学院毕业的，而且也拿到了行医执照。”
许朗瑜看看柳元平，后者忙撇清关系：“你别看我，不是我说的。”说着又朝金文杰挤眉弄眼，“文杰，是不是绿如姐告诉你的？上次她来这里找你说的，我可都听见了，你别不承认啊！”金文杰是个老实孩子，回道：“没有啊，当时绿如姐是在，不过……”
“可以了，你承认就行。”柳元平截住他的话，又转脸向许朗瑜陪笑道：“你看吧，他是夏绿如弟弟，他姐什么都跟他说。”许朗瑜笑道：“我又没说是你说的，你这么急着洗白做什么？”说着转向金文杰，语调温和，“文杰，我可以叫你文杰吧？”见他点点头，又继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因为有些事要回来处理，说不定过两年我就回去了。”金文杰点点头，一脸我懂你的表情，柳元平却敲敲他脑袋：“吃你的饭吧，废话这么多。”金文杰冲着许朗瑜憨笑两声，低头吃自己的饭。
许朗瑜看着他孩子气的面庞，想到他和夏绿如的关系，心里也不觉对他多了几分疼爱，伸手夹了菜放他碗里，说：“在他手下干活够你累的，多吃点。”柳元平听了气得干瞪眼，金文杰则忙摇着头解释：“没有，柳导对我们都不错。”柳元平趁机拍拍他的背，夸奖道：“真是诚实的孩子！”又忙着赶许朗瑜，“你不是说要出差吗？吃饭完赶紧走，别在这里教坏我徒弟。”许朗瑜抬手看了眼时间，忙起身告辞，又到前台结了账，这才匆匆开车赶往机场。
许朗瑜走后，金文杰对柳元平说：“我好像以前在哪儿见过他。”
“他来过医院，你当然见过。”柳元平不以为然地回道，“我说你吃完了没？吃完我们赶紧回医院，一大堆事等着呢。”金文杰赶紧往嘴里扒了几口饭，起身说：“我吃好了，走吧。”两人走出餐厅的时候，金文杰忽然一下子蹦得老高，兴高采烈地叫道：“我想起来了，我在老家见过他。没错，那次爸爸带我去叶爷爷家，绿如姐放暑假也在。后来绿如姐出门玩，我偷偷跟在后面，就看到绿如姐和他在一起。”
“你是说他们俩小时候就认识？”柳元平看他就像看一个精神病人，“你是哪根筋搭错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也在场，那是他回国以后的事。”金文杰傻笑着摸摸自己的脑袋，“那，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这话又换来柳元平一记白眼，“多把心思花在工作上，别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金文杰被他教训得蔫了头，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脑子里却在努力地翻阅儿时的记忆：那男孩子好像也是姓许来着，绿如知道吗？她应该知道啊，可是为什么她没有说？金文杰决心下次见着夏绿如跟她做个确认，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