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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王京老师     窈窕红妆txt下载     窈窕红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三十五章 决裂

    “一派胡言!”司马南风如洪钟般的声音陡然响起,“一个山野村夫,也敢来诬陷老夫?长公主找这些人来,编这些故事,是何用意?”

    赵灵君莞尔,淡然道:“是不是编造,大家心中都有数。世人都说,相国大人年轻时,与兄长间兄友弟恭,手足情谊深厚。兄长死后,对小辈们又多加照拂,对待族人一视同仁,原来都是骗人的。”

    说完,赵灵君掩嘴娇笑,补充道:“幸好,当日司马公子逃婚,若灵儿嫁入这样的府邸,有的是苦头吃呢!”

    “妖女,你说什么?”司马南风已是气急败坏,不顾众人眼色,破口大骂道。

    赵灵君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盈盈望着司马南风,司马南风五指成爪,掌下生风,三步并作两步就要上前来拿赵灵君。

    李公公上前挡在赵灵君身前,大喊:“护驾!”

    “御林军护驾!”司马乾五指紧紧扣住手中的杯子,眼角几乎渗出血来,大喊一声。

    司马南风运力的双掌停在半空,怔怔地看向司马乾。

    御林军闻令,齐刷刷地挡在赵灵君身前。司马乾飞身腾起,在御林军前站定,直直地将司马南风看住。

    司马乾声音打颤,眼中漫着血红,道:“三叔,我们从小最信的就是你。侄儿只问你一句,借大伯母离间我父亲和大伯,给大伯送那封致命的信的,是不是您做的?”

    司马南风哑然,司马乾五岁就失去父亲,是在司马南风的照拂下长大的。他在司马乾身上花费的精力,不比在司马睿身上的少。

    在司马乾面前,司马南风无法昧着良心否认。

    二十年来,这些旧事总在夜深人静时噬咬着他的心,所以,他将愧疚化作关爱,将之全部倾注到司马乾、司马英等人身上。

    看着司马南风面容痛苦,却是没有否认,司马乾仰天闭上双目。

    司马英起身,离席说道:“这次幽皇山比试,叔父是设好了局,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吗?”

    司马南风愕然回头,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寸,茫然道:“英儿,你们几个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竟怀疑我设局害你们?”

    司马英大声冷笑道:“叔父也说了,那几日,两位董将军把幽皇山围了个水泄不通,魅族本事再大,也不是真的鬼魅,若不是有人放水,怎么会轻而易举进入山里?连弑兄这种事,叔父都做得出,还有什么是叔父不敢的。”

    司马英眼中满是忧伤,似一只受伤的孤雁,刚才的话已几近哀嚎。

    司马南风又怒又哀,满心伤痛怨愤,顿了顿,耐下性子说道:“我与你们父亲的事,是上一辈的恩怨,那些都是旧事。一个月前幽皇山的事,不是叔父做的,你们不要被有心人挑唆。”

    言罢,司马南风恶狠狠地看向赵灵君。

    司马英已是心痛到无力,他设宴本只是打算质问谴责司马南风,却迎来了这样的结果,不管赵灵君的目的是什么。

    自己敬爱的三叔是害死父亲的凶手,却是事实。

    “叔父这么说,是承认害死我父亲了?”司马英心灰意冷地问道。

    司马南风还未回答,司马杨风走上前,劝道:“侄儿,这是我们的家事,还是送走客人后,再说吧!”

    司马英定定地看着司马杨风说道:“这么大的事,四叔怎么一点也不惊讶?难不成,四叔本就知道这是三叔的这些作为?那日幽皇山比试,为什么我和乾弟都受了伤,只有司马显没事,难不成是四叔和三叔共同合谋,想要害死我们?”

    司马杨风愕然,张了张嘴,待要分辨,又不知该从何处起。

    “家事?”司马乾上前,冷哼道:“出了这道门,从此以后,我们便不再是一家人了。”

    董弈上前一步,道:“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骨肉,就算有些嫌隙,也是自家的事,侄儿可别意气用事,让外人钻了空子。”

    司马英旧伤未愈,此时内心又受到重创,早已心力交瘁,不想再多做争辩,他微弱地吩咐道:“管家,送客!”

    赵灵君起身,搀住李成的手,抖动裙裾,盈盈离开。

    司马乾也带御林军紧随其后离开。

    董弈扶住司马南风,低声劝道:“今日不宜再多做辩解,我们回去商议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司马南风拧眉,眼风扫过满桌的杯盘狼藉,场中零零落落的几人,默然转身,与董弈一同离开。

    安乐殿内,下人已经被屏退。几声女子暧昧的娇笑声从内殿时时传来,男子逗趣的甜言蜜语紧随其后,引来的是女子更娇媚的欢笑声。

    李成在寝殿外垂手等候,搭在左臂上的拂尘微微颤动,细看之下,才会发现,是李成颤抖的身体带动的拂尘微颤。

    他的额上沁着密密的汗珠,右手在宽大的衣袖中紧紧抓握着尘柄,似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寝殿内,赵灵君一身轻烟罗罩身,头发披散下来,半靠在贵妃榻上,说不出的娇艳。

    董直从贵妃榻上起身,将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身上。

    “我得回去了,要不然,父亲问起,不好搪塞。”董直语态慵懒地说道。

    赵灵君也不挽留,待董直穿戴好,她淡淡吩咐道:“来人啊,伺候本宫上妆!”

    李成闻声进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董直出殿时经过李成身旁,凌厉的眼风从李成身上扫过。

    李成始终低垂眼眸,脸上却罩着寒气,冷若冰霜。

    两个丫鬟利落地帮赵灵君穿戴好,屏声退了出去。

    李成冷声道:“非要这么作践自己吗?”

    赵灵君透过铜镜扫了他一眼,对着铜镜,端详了一会儿,道:“是利用。”

    “你想拉拢董直,有很多方法,为什么非要靠出卖你自己?”李成声音打颤,情绪激动地道。

    赵灵君起身,迎上他的目光,冷冷道:“出卖?什么叫出卖?”

    “此生不能嫁给爱的人,卖给谁,还有区别吗?”赵灵君冷然,凄凉无限,眼中寒光映得李成无处遁形。

    “灵儿,你这是在惩罚我吗?”李成似是哭求。

    “惩罚你做什么?”赵灵君声音极低,表情颓然。

    “不这样做,董直怎么会心甘情愿帮我们?不这样做,怎么能让魅族顺利进入幽皇山?各取所需罢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军变

    言罢,赵灵君挪步到古琴旁,坐定,奏起一曲《乌夜啼》。

    一曲终了,赵灵君心情平复,淡然地说道:“董羿与司马南风是莫逆之交,想要对付司马南风,必须先解决董羿。”

    此时,李成也在忧伤却平缓的琴声中寻得了静谧,凝了凝神,道:“听说这几年,军中士兵的军饷被层层盘剥,克扣得厉害,如果这时候有人扇扇风,必定会引起不小的乱子。”

    赵灵君怔怔地望着桌上的闪着莹润光泽的翡翠貔貅摆件,心不在焉地说道:“乱了好,乱了才有机会。你去安排吧!”

    看着眼神涣散,面上似罩着寒霜的赵灵君,李成担忧地说道:“你这次设局离间司马氏一族,目的虽然达到了。可也意味着和司马南风彻底决裂,御林军说到底还是在司马氏一族手里,不得不防啊?”

    “司马乾与司马南风芥蒂已深,这可是父母的血海深仇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司马乾不会给司马南风机会的,御林军我们可以放心。若是这时候,再有人推司马乾、司马英两人一把,那就有好戏看了。”

    赵灵君涣散的眼眸,慢慢聚集起阴鸷的寒光,让见之者,为之一凛。

    看着这样的赵灵君,李成眼中溢满心疼,若不是自己无能,保护不了这个可怜的女子,她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赵灵君心念一转,说道:“兵部尚书杨立可,你也派人去查一下,司马南风身边的这位第一得力人儿可不能忘了。记住,查的要细,何时早起,何时出门,与什么人交好,有几房妾室,都要查出来。”

    李成垂首仔细听着,赵灵君苦笑,道:“你最是仔细的,这些你怎么会想不到,是我多虑了。”

    “成哥哥,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赵灵君眼神疲惫地道。

    “灵儿,交给我吧,我会办好的,不管什么事,我都会替你做好的,你好好休息。”李成心中满是心疼,语气异常坚决,转身离去。

    赵灵君低眉,眼中难得笑得真挚。

    又到发粮饷的日子,军营中,杨凡拈着手中可怜的军饷,连连苦笑,杨凡位列伍长,是个没有品阶的最低等士兵。

    家中还有年迈的母亲,等着自己赡养。依如今的情势,自己和母亲还不知道能活到何年何月,娶莲心就是痴人说梦了。

    一想到莲心,杨凡嘴角漾出一丝幸福的笑意,拈了拈手中可怜的粮饷,笑意瞬间消散,心底泛起一阵酸楚。

    杨凡买了米回家,因为饥饿,老母亲苍老的脸上满是饥色。

    一看见母亲,杨凡扯出一个开心的音调,道:“娘,发饷银了,我买了米。”

    伺候老母亲用完饭后,杨凡用剩下的饷银买了一壶酒,他打算上莲心家,看看未来的岳丈。

    还没进门,杨凡就看到开绸缎庄的张掌柜从莲心家走出。张掌柜肥头大耳,体态臃肿,走出时,将杨凡生生挤开。

    莲心父亲出来相送,语态客气谦恭,近乎点头哈腰,道:“张掌柜慢走!”

    目送张掌柜走得远了,莲心父亲才斜了杨凡一眼,甩下一句:“进来吧”,便转身进屋。

    杨凡讪讪地进去,一入屋,便看到简陋的堂屋桌上,满满堆放着各类补品,脂粉钗环,一应物品。

    莲心在角落的桌凳上坐着,脸上还挂着几点泪珠。

    相形之下,杨凡手中的那壶浊酒异常寒酸,他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莲心父亲在桌前坐定,冷这一张脸道:“以后,你不要来了,我们莲心已经定亲了。”

    “什么?定亲?和谁?那个张掌柜?他都有五房妻妾了?”听到莲心定亲,杨凡心中激动,连珠炮似的反问。

    角落里的莲心,忍着声啜泣起来。

    莲心父亲不耐烦地道:“宁做富人妾,不做穷人妻。嫁给张掌柜,兴许受气,可嫁给你,就得饿死。就你那几个粮饷,养活你老娘都不够,还想娶媳妇?我就莲心一个闺女,虽不指望享她的福,可也不能让她嫁给穷光蛋。人张掌柜,光彩礼就是两头牛,两头骡子,你有什么啊?”

    杨凡被戳到痛处,一双碧眼殷红,又是羞愧,又是愤怒,深深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莲心,夺门而出,逃也似的离开。

    杨凡流浪在寂静的街道上,孙清老远见到了他,笑着上前打招呼。

    见杨凡一脸丧气,孙清说道:“老弟这是上哪去?”

    杨凡心下烦躁,本想不予理会,可孙清是军中的什长,比自己高一级,杨凡沉默,任由孙清握着手臂。

    孙清继续道:“走,去我家喝两杯,等会儿军中兄弟都会来我家喝酒,你也来喝两杯!”

    孙清热情地拉着杨凡往自己家走去,杨凡木然地被他拉着。

    孙清的家中果然聚了很多军中兄弟,小小的堂屋挤满了人。

    大家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周浩撸起袖子,干了一大碗道:“那些当官的龟孙,天天山珍海味,我们就那几个饷银,还他妈克扣,再干下去,老子就饿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伙也开始谩骂,将心中的不满借着酒劲发泄出来。

    杨凡依然沉默,这些人都是军中最底层的士兵,发发牢骚,匹夫之怒,能起得了什么作用。

    孙清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说道:“朝廷是管不了那些贪赃枉法的小人了,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杨凡惊愕地抬头,难不成他们想发动军变?

    孙清继续道:“我们虽品级低微,可也不能任人宰割,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只能饿死。我听到可靠消息,我们的军饷是陈都尉克扣,只要我们找到董将军,陈述清楚实情,我们的粮饷兴许就能发下来了。”

    “官官相互,找董将军能管用吗?”

    孙清回道:“我们只是去陈述实情,不管用再回来。大不了,老子不干了,天下之大,还能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吗?”

    “大不了不干了,总好过这样被拖死!”

一百三十七章 嫌隙

    “去!”熙熙攘攘的讨论后,他们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孙清继续说道:“去董将军那里陈述实情,自然是人越多越可信,而且,法不责众嘛,人一多,到时候,就算董将军怪罪下来,也不会把我们都办了。要是幸运,董将军不知道陈都尉克扣军饷,我们去这一趟,就能把事情解决了。”

    “孙大哥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人群中一个声音道。

    孙清想了想,说道:“回去发动自己的兄弟,大家一起去!”

    “好,一起去!”众人越说,越觉得这方法好,大喝了一阵,各自散了。

    回家后,杨凡辗转一夜,心中煎熬。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若是粮饷能及时足额发放,他就能赡养老母,就能娶回莲心,他想要的,唯此而已。

    可是,因为那些贪得无厌的将领,他的梦碎了。

    摆在他眼前的是个两难的选择。与他们一起去,直面将军,就有获罪的危险,不与他们一起去,饷银一直不足,自己就有饿死的可能。

    第二日,杨凡决定拼一拼。几日后,他们一同上路,去往盛京总指挥所。

    另一厢的董直,则于几日前接到密信,说军中有人要发动军变。

    这几日,他加强部署,在重要路口加强警戒。

    正当他在军中坐立不安时,探子来报,一支一百多人的队伍,正往总指挥所赶来。

    董直倏地挺直身子,下令道:“全军警戒!再探,确认是否还有援兵!”

    “是!”探兵领命退出军帐。

    孙清一行人,正行到一处荒地,两边是齐腰深的蒿草,忽然,孙清隐约觉得不对,抬手示意身后的队伍警戒,太安静了,连鸟兽的声音都没有。

    四周窸窣的声音响起,孙清大喊一声:“有埋伏!”

    一行人纷纷拔剑,说时迟,那时快,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半空激射而来,一些人用剑格挡开,而大部分人则中箭身亡。

    杨凡在孙清身侧,他右臂中箭,孙清一手扶住他,一手不间断地挥舞佩剑。

    待箭雨停了,四周的厮杀声响起,孙清且战且退,战况再激烈,情势再危急,他也没有放开中箭的杨凡。

    孙清夺下对方的一匹马,拉上杨凡骑马逃走。一边骑行,孙清一面张满弓,从马侧箭壶中撤出三支箭,搭上弓,后面的追兵应声而倒。

    杨凡心中呐罕,孙清一个小小什长,竟有这般武艺。

    待甩掉后面追兵,孙清扶杨凡下马,随后又有逃过追兵的两人来与他们会合。

    孙清取出酒囊,给杨凡处理伤口,箭簇深入肌里,孙清能做的有限。他给伤口周围消完毒后,说道:“需要找个军医,赶紧拔出箭簇,方能保住性命。”

    杨凡只觉得伤口处鲜血汩汩流出,疼痛不断传来,他们只是想去找董将军告状,怎么会招来这无妄之灾。

    此时的杨凡已慌了心神,他不想死,因为不想死,才不得已踏上这条路。

    “看刚才的形势,我们怕是被人盯上了。乡里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孙清利索地砍断杨凡伤口处的箭柄,往伤口处喷了酒,抬眼对杨凡说道。

    旁边一人蹲下抱头,沮丧地问道:“这怎么办?我家里还有老母亲呢!”

    “我儿子才两岁,我不回去,我老婆孩子可怎么过啊?”另一人带着哭腔绝望地说道。

    这些话触动了杨凡心底的恐惧,他的母亲已经年迈,身体还不太好,没了他的赡养,又该怎样活下去。

    旁边的人愤愤地看着孙清,抱怨道:“孙大哥,是你带我们走上这条路的,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孙清看着对面的三人,表情一僵,愣怔在原地。

    半晌后,方说道:“当时我建议大家找董将军陈情,你们也是同意的,如今怎么能反过来怪我呢?”

    其他三人一脸怒气,别过头,不再多看孙清。

    顿了顿,孙清继续道:“董家军我们是待不下去了,可盛京里边也不光董家父子带兵。”

    三人齐齐抬眼,暗沉的眸子中放出精光,将孙清看定,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们可以投靠相国大人,说到底,兵部是在司马大人手里。”孙清继续说道。

    “可司马大人和董家是亲家,他们是一家子,我们被董将军追杀,投靠司马大人,那不是自投罗网吗?”杨凡反驳道。

    孙清瞥了他们一眼,沉声说道:“放眼盛京城,敢和董家父子作对的,也就是司马大人了。”

    孙清语调转低,忖度着说道:“不过,想投靠司马大人,没个厉害的投名状恐怕不行。听说,司马大人最近一直在查幽皇山司马家三位公子遇袭的事,要是能在这件事上出一把力,投靠司马大人就不是问题了。”

    其中一人闻言,跳了起来,对杨凡说道:“杨凡,围守幽皇山那天,你不是去了吗?”

    杨凡将头埋低,脸色刷白,身上的伤口和心底的恐惧、挣扎一齐袭来,让他喘不过气。

    另一人也催促道:“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赶紧说,要不然我们都得命丧在这里。”

    见杨凡没什么反应,那人缓和了语气,劝道:“兄弟,你身上还带着伤,要是你再犹豫,你身上的伤口感染,恐怕就来不及了。”

    杨凡捂了捂一直流血的伤口,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豁然抬头,道:“我知道是谁伤的司马家公子,接下来怎么做,孙大哥,你说吧!”

    孙清抚掌大笑,道:“好,我们就拼一把,走,去相国府!”

    三人到了相国府门口,孙清与守卫说道:“麻烦通传朱管家,就说有三位知道幽皇山内情的客人,求访。”

    守卫警惕地盯着三人,上下打量了半天,方对同伴使了个眼色,自己进去通传。

    一刻钟不到,一个管事就出来迎这三人。

    司马南风的书房内,他以手支颐,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缓解心中的烦忧。

    朱管家轻身进入,垂手立在一旁,直到司马南风缓缓抬眼,朱管家才开口道:“老爷,今日来了三个人,说了些关于几位公子在幽皇山遇袭的事,奴才不敢隐瞒。”

第一百三十八章 对峙

    司马南风凛冽的眸中闪出寒光,道:“说!”

    “其中有一人说,那日幽皇山上,几位公子比试,那人正是守卫之一。据他禀报,董直将军是故意将魅族的人放进幽皇山的。”

    最后一句话,朱管家说得小心却清晰。

    司马南风听得真切,眼中的寒光更加阴森,幽幽闪动。

    朱管家余光偷瞧司马南风面容,顿了顿,低声说道:“那几人说他们在董将军军中犯了事,不得已才到咱们府上告状,我仔细想了想,前后也算对得上。”

    “有没有问他们,那日,为什么董羿将军没有来?”司马南风问道。

    “问了,他们说是董将军临时改变主意,让董少将军代替。”

    司马南风冷哼一声,眉头拧得更紧,脸上的愁容更深。

    朱管家身子伏得更低。

    “去查一查,将这些话一一落实,几分真,几分假。”

    司马南风沉声吩咐道。

    “是。”

    朱管家躬身退出。自上次筵席后,司马南风身体每况愈下,每当深夜时分,他总会从梦中惊悸醒来。

    这世上还有可以信任的人吗?一抹冷笑拂过司马南风的嘴角,儿子弃他而去,侄子们视他为仇人,现在连一直陪他厮杀的兄弟也背叛了他吗?

    屹立在如墨的夜色中的安乐殿,此时万籁俱寂。万盏金灯照亮大殿,恍如白昼。

    铮铮的琴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李成缓步进入大殿。

    听到大殿中的脚步声,赵灵君素手按住琴弦,待李成走的近了,她看着手中的古琴,问道:“外面什么情形了?”

    “已按照部署,让司马南风知道,董直故意放魅族的人进入幽皇山,司马南风正在查此事与董羿有没有关系。司马南风与董羿二十年的交情,离间他们,只怕没那么容易。”李成缓声道。

    “司马南风心里已经扎了一根刺,要不然怎么会去查。现在,只要我们再添把火,让司马南风的怀疑再添几分,大事可成。”赵灵君重新调弦,几个圆润的琴音流了出来,“杨可立查得怎么样了?”

    “杨可立是底层士兵出身,在与犬戎的几次交锋中,屡出奇谋,靠军功成了高阶士兵,后被司马南风赏识提拔,做到兵部尚书。此人虽贪财,可不守财,每次得的赏赐,都会分给下属。而且没有妾室,家中只有一个结发的妻子,两人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司马南风手底下还会有这样的人物,这样的人若能收为己用,那就最好了。”

    “这个杨可立极念旧恩,听说他发达以后,以前接济过他的乡民,他都一一回赠过,司马南风对他有知遇之恩,想让杨立可背弃旧主,只怕还需好好谋划。”

    “找个机会,安排杨立可进宫一趟,我要见一见他。”赵灵君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李成抬眼看了看她,沉声应道:“是”,便躬身退了出去。

    三日后,司马南风的书房里,朱管家垂手侍立,短短几日,司马南风的双鬓已是斑白一片,往日的神采奕奕也蒙上了一层灰白。

    见司马南风抬眼,朱管家才开口道:“老爷!”

    “查的怎么样了?”

    “没有查到董羿将军有魅族有什么联系。”

    闻言,司马南风脸色稍缓,见朱管家欲言又止地迟疑,司马南风蹙眉问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朱管家将身子躬得更低,道:“我们的人从宫里探听到几条消息。”

    顿了顿,朱管家继续说道:“天舞阁的虞姬最近与董将军府接触频繁。”

    “虞姬?”司马南风眯眼努力回想。

    “虞姬未入宫前的一个姐妹是董羿将军的新宠。”

    “就是那个贪赃沙弗莱的虞浩的妹妹?”司马南风眼中精光一闪,问道。

    朱管家低声回道:“是,当日虞浩贪赃,事发后死在了狱中,虞姬是她的亲妹妹,她与董将军府联系甚密,不得不防。而且,这一段时间,董直将军频繁出入安乐殿。”

    司马南风愕然,怒道:“出入安乐殿?”

    “听说,董直将军与长公主关系不同寻常。”朱管家小心翼翼地想着措辞。

    “不同寻常?他想做监国驸马不成?”司马南风怒道。

    朱管家敛容,垂立一旁。

    “备车,去将军府。”司马南风怒声吩咐,起身时,带到了一个茶杯,摔在地上,一地粉碎。

    一到将军府,下车后,司马南风凝视着牌匾上镂金体隶书“将军府”三个大字,良久后,他昂首阔步走进了将军府。

    下人早已通报,董羿已在厅前迎接。

    见司马南风铁青着脸,笑容有一瞬僵在了董羿的脸上,这一瞬有如蜻蜓点水,很快消散。

    董羿脸上绽开更加灿烂的笑容,将司马南风迎进门,司马南风没有客气,大踏步当先走在前面,进入厅室。

    一坐定,司马南风就冷冷开口道:“幽皇山比试那天,董兄为什么没有亲自带兵前来?”

    董羿锁眉注视着司马南风冷如寒霜的面容,看司马南风的架势,此时再说身体不适之类的话,只会加深与司马南风的误会。

    董羿缓缓开口解释道:“那日我出师不利,尚未出门,军旗就被大风刮断。后来,我要上马,又被宝驹掀翻在地,受了伤,这才没去成。司马兄如此问,是在怀疑什么吗?”

    听董羿如此说,司马南风虽然怀疑,却寻不出破绽,索性说道:“比试那天,董家军中有人亲眼看见董直故意放魅族的人进入幽皇山。那日幽皇山被围得铁桶一般,若不是你们故意,凭那魅族几个妖媚女子,怎么就能悄无声息地进入幽皇山?”

    董羿也急了,脸涨得绯红,道:“司马兄莫要轻信小人,你我不光是姻亲,整个大齐谁不知,你我同为一体,互为依靠。我们几十年的情谊,害你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司马南风苦笑,脸上的冰霜化开,凄苦得狼藉,回道:“听说最近令公子与长公主打得火热,莫不是想做大齐的驸马?长公主自与司马家决裂,一直和我司马南风水火不容,如今,令公子已然倒戈,怎么,是想打垮我,作青云直上的垫脚石不成?”

    司马南风越说越气愤,董羿虽还在云雾里,可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听司马南风的口气,事情的根源应该是在儿子身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弑杀

    “让公子现在就到前厅来!”董羿高声对外吩咐道,回转身对司马南风耐下性子解释道,“司马兄,你我相识几十年,我的为人你清楚,大风大浪,你我都并肩过来了,莫不要轻信他人,坏了你我情谊!”

    此语恳切,司马南风听后也颇为动容,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掠过。在家族所有人都排挤自己时,董羿力排众议,将亲妹妹嫁于他;在先帝怀疑他的危急时刻,董羿挺身力保,方化解危难;他因为诛杀皇子,被万人唾骂,董羿也从未与他疏远。

    此时,董直已立在厅外,见司马南风和父亲间的情形,他不敢冒然向前,垂手在外候着。

    见二人注意到了自己,董直才清了清嗓子,一面往前走一面开口道:“父亲找我?”

    董羿怒目直视着他,说道:“你过来,我且问你,你近来是否与长公主有过密的交往?”

    董直站在董羿身侧,低眉不语,紧抿嘴唇。

    见董直如此形容,董羿心中了然,两道浓眉竖起,虎目闪着怒光,紧盯着他继续问道:“幽皇山大试那一日,魅族的人也是你放进去的?”

    董直抬头冷冷迎向父亲怒不可遏的目光,没有辩解。

    见他默认,董羿抬手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颤抖地指着他道:“你个逆子,你怎么能做出这等蠢事?”

    董羿是武将出身,能手持几百斤重的钢刀旋转如风,这一耳光打下去,董直已是头晕目眩,嘴角登时渗出了血,身体支撑不住,矮了下去。

    半晌后,董直再次站直身子,将嘴角的血迹狠狠抹去。

    看他们父子之间情形,不像是装的,司马南风沉声道:“董兄先处理家事,改日我们再聊。”

    董羿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觉得愧对司马南风,无颜面对他,别过脸去,拱了拱手道:“改日,我一定登门谢罪!”

    司马南风转身大踏步离开后,董羿看着一脸倔强的董直,心里又气又愧,随手拿起手边的白瓷碗向董直的脸上丢去,董直不躲不避,白瓷碗中的烫茶顺着他的面额流了下来。

    白色的瓷片划过他的脸,留下一条血色的伤痕。

    董直铁青着脸,冷冷说道:“父亲甘心一辈子唯司马南风马首是瞻,可我不愿意。司马南风有什么本事,他们司马氏一族有什么本事?凭什么处处压我们董家一头?父亲是被司马南风奴役惯了,不懂得反抗了吗?”

    一番话说得董羿目瞪口呆,反应半晌后,董羿才怒道:“这就是长公主说服你的说辞吗?那个赵灵君心机深沉,你以为她会与你齐心不成?就算你害了司马家,与你姑丈划清界限,你以为你就能出头了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父亲也是能征善战的大齐名将,怎么就甘心屈居人下?赵灵君再有手段,也只是个女人,她能嫁司马睿,就不能嫁于我吗?若我成了监国驸马,那大齐就是我们董家的囊中之物,什么司马氏,百里氏,统统靠边站!”

    董直眼眸殷红,喷射着不甘的怒火。

    “你糊涂啊?”董羿恨铁不成钢地发泄道,“赵灵君许诺你几句,你就信了?她赵灵君为什么单单选中你?还不是想借你的手……”

    “从小,父亲就看不上我!”还没等董羿的话说完,董直就冷哼一声,愤愤地打断道。

    董羿的话深深刺到了董直的痛处,董直天分虽不高,可从小勤奋上进,就是为了能够得到父亲的肯定,如今,父亲再次的否定让他失去了理智。

    “因为我看不上你,你就去走这些歪门邪道?”董羿怒道。

    “歪门邪道?”董直冷哼一声,“长公主是皇室正统,是众大臣推举的监国皇脉,要说邪道,父亲和相国大人才是真真的。”

    听着儿子不阴不阳的讽刺,董羿的愤怒达到了极点,眼风扫过案台上供奉的传家宝—龙泉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撤出宝剑,怒道:“今天,我就宰了你这个不孝子!”

    偏偏董直也是个犟脾气,冷冷看着父亲手中闪着寒光的宝剑,一动不动。

    见两位主子闹得这样大,管家早就通报了夫人,夫人此时恰巧到了门口,撞见了这一幕,她痛哭着向董羿扑去,抢夺董羿手中的龙泉剑。

    董羿正在气头上,右手握紧龙泉剑,左手用力推开夫人,夫人脚下一个踉跄,一时没站稳身子,额头生生柯在了桌角上,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鲜血登时浸红了她半边脸。

    他箭步奔至母亲身边,小心扶起母亲,看着鲜血从母亲脸上蜿蜒而下,他如一只受伤的小兽,冲着父亲大喊:“你有什么冲我来,不必苛责我母亲!”

    看着发妻受伤,董羿虽有所悸动,生气却还是占了上风,他指着对面的母子两人,吼道:“慈母多败儿,他这么放肆,都是你惯的,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听到丈夫的斥责,夫人掩声大哭,看着母亲脸上血泪纵横,董直怒火中烧,站起身大声顶撞道:“母亲受伤,你竟然还大声斥责?我知道,母亲已经老了,你身边美貌的宠妾数不过来,你已经不需要我母亲了,可是,你不要忘了,你当年落魄的时候,借的是谁的势?若不是外公协助,你怎么会有今天?说我歪门邪道,你走的又是什么正道?”

    董直越说越气,一时没能收住,竟将陈年的旧事说了出来。这些旧事就像一把利刃刺到了董羿最脆弱的神经。

    董羿火红着眼,一步一步逼近董直,语调已经由怒转衰:“逆子,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些都是谁跟你说的?”

    董羿只觉自己的形象在儿子面前大损,心中受创,不由自主逼近他们母子,却忽视了龙泉剑还在他的手中。

    董夫人紧紧盯住他手中的龙泉剑,只怕董羿一时气急,将那锋利无比的剑锋刺向儿子,董夫人起身将儿子护在身后,昂起头,将董羿看定,恶狠狠问道:“你想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章 吊唁

    看着在自己面前一向温顺的夫人,此刻竟然如此面目狰狞,董羿顿时失去了理智,手中的宝剑寒光颤了两颤,说道:“你们母子二人是预谋好了,要造反吗?一个背着我闯下泼天的祸事,一个敢公然反抗我,你们要造反吗?”

    董羿说的凄怆,声音绝望。手中的剑一寸寸靠近他们母子,董直见父亲已经失去了理智,将母亲推到了一边,翻掌袭向董羿持剑的右手。

    董直本意是夺下宝剑,董羿却以为儿子是要彻底反了,也不管手中的宝剑多么锋利,反手就掠向了董直。

    董夫人见儿子要吃亏,不顾眼前危险,扑向董羿,董羿手中的龙泉剑打了个弯就要向董夫人身上掠去,董直大喊一声:“母亲!”伸手将方桌上的另一个茶杯拾起,隔空扔向龙泉剑,董羿被董夫人紧紧抱住,动弹不得,龙泉剑寒意逼人,被扔来的茶杯反弹,径直向董羿的脖子上划去。

    龙泉剑的剑锋在他脖颈最柔软的地方留下一道薄薄的伤痕,董夫人只觉得她抱在怀里的身体一松,怀中的人登时瘫软下来,直直倒在地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若僵住,董夫人和董直呆立原地,眼睁睁看着躺倒在地的董羿,脖颈处的细长伤口开始汩汩流血,只一瞬,他的身下已成了一滩血泊。

    董直浑身战栗,想要大口喘气,却动弹不得,腿脚也开始发软。

    董夫人呆愣片刻后,转身快速将殿门关上,回身到董羿身边,手指颤动地伸出,探了探他的鼻息。

    收回手时,董夫人已经浑身战栗不能动作,她战栗地回望了儿子一眼,董直绝望地后退两步,瘫坐在椅子上。

    两人愣怔半晌后,董夫人起身平静地说道:“把他扶到后殿去。”

    董直努力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会儿,方才颤巍巍起身,目光触及到那具躺在血泊中的尸身,尸身的眼睛圆睁,仿佛无声地控诉,以致无法瞑目,董直又退了两退。

    董夫人见儿子慌了心神,自己反而清醒了些。她蹲下身子,抱住尸身,用力往后殿拖去。等她拿出工具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后,董直也渐渐回转心神,董夫人扳住他的肩膀,目光炯炯,说道:“现在,你必须清醒起来!我们现在要对外宣布,你父亲因急症暴毙而亡,你打起精神,你是将军府嫡出,接下来你会很忙,你需要报丧,办葬礼,应对吊唁的人,这一切都过去后,你就可以接替你爹的位子,成为上将军。”

    董直看着自己的母亲,眸子渐渐聚焦,眼神虽凄厉,却不再彷徨。

    董羿暴毙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司马南风正在书房中思忖以后如何与董家相处。朱管家匆匆进来,将这个消息说了出来。

    司马南风倏然立起,呆愣半晌,方反问道:“他就这样去了?”

    吊唁当日,司马南风脸色凝重,对灵柩拜完后,起身与垂手立在一旁的董直说道:“贤侄节哀!”

    董直躬了躬身回应,司马南风眼神一凛,继续道:“董兄身体一向康健,那日我见他时,他还精神矍铄,生龙活虎,这才两日,竟然撒手人寰。不知,董兄得的是什么病?是哪位御医诊的脉?”

    董直垂首欠身回道:“那日姑丈走后,我与父亲发生了些口角,没想到父亲一时怒火攻心,吐了几口血出来,我们慌忙派人去请御医,御医还没到,父亲就断气了。”

    一行清泪从董直面庞滑落,司马南风脸上掠过一丝不屑,一闪而过后,他开口道:“董兄一生叱咤杀场,纵横天下,岂能死得如此不明不白,不如找个仵作,查验一下,也好让我们踏实。”

    司马南风语气自然,似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相国大人在说哪里话?”董夫人从侧面走近他们,她一直在火盆旁烧纸钱,看到司马南风停步,她就一直留心那边的动静,听到司马南风要求开棺验尸,她心上一凛,起身走了过来。

    董夫人继续说道:“先夫走时,我和直儿都在场,先夫因怒暴毙,是我们亲眼所见,相国大人在怀疑什么?”

    “嫂嫂说哪里话,我能怀疑什么?不过是觉得董兄死得太过蹊跷,怕嫂嫂和贤侄被人蒙蔽,想找个仵作确定确定罢了。”

    “就因为相国大人心中有疑问,就要惊扰先夫的亡魂吗?”

    “这怎么能算惊扰呢?只有查出实情,董兄才能走得瞑目啊?”司马南风步步紧逼,怀疑已然写在脸上。

    “实情?怎么,相国大人是不相信我和直儿的话吗?”董夫人平静地质问。

    “仵作,我已经带来了,只是一会儿功夫,嫂嫂又何必推三阻四?”司马南风肃然说道,抬手示意身后的仵作上前。

    “先夫已经安息,相国大人是何用心,非要开棺扰他清净。先父在世时,与相国大人私交甚厚,如今他尸骨未寒,相国大人就想仗势压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不成?”董夫人上前挡住棺材。

    突然,钟磬声响,九长五短,赵灵君带着皇上,同百里、上官一同来吊唁。

    看着司马南风和董夫人剑拔弩张地对峙,赵灵君浅笑着走上前,招呼道:“相国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司马南风整了整衣襟,斜了一眼赵灵君身后的众人,默然不语。

    董直上前,行礼后,说道:“相国大人不知听信了什么谗言,竟不相信我父亲是暴毙而死,非要开棺验尸,父亲大丧,开棺实在是不吉利,还得劳烦长公主做主。”

    赵灵君眼睛微眯,依然笑得可人,道:“相国大人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按大齐律令,开棺可得家人同意方能实施,您身为大齐相国,怎能知法犯法呢?”

    司马南风冷哼一声,剑眉直竖,回道:“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与这个小子勾结,在我司马家幽皇山大试那一日,放魅族进山,将我侄儿司马乾、司马英打伤,目的就是让他们对我造成误解,好将我司马一族分崩瓦解。我查出这些后,将此事告诉了董兄,当日,董兄就被遇害了,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若说董兄是病死的,鬼才信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杨立可

    “相国大人慎言,说了这么多,你有什么证据吗?”赵灵君盯着司马南风,一字一字地回道。

    司马南风紫涨着脸,明明知道幕后操纵者就在眼前,却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出。

    “没有证据,相国大人就这样妄言,诽谤当朝长公主,不怕被天下悠悠众口非议吗?”赵灵君冷言反问。

    司马南风眼风如刀,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此时,百里华、上官甫等世家大族在赵灵君的背后,向司马南风投来鄙夷的目光。

    自古以来,胜者王,败者寇,既然自己输了,就只能愿赌服输,说再多也只能是发泄。

    司马南风与赵灵君对峙了一会儿,便转身带着手下离开。

    回到相国府后,司马南风叫来了朱管家,横眉切齿地吩咐道:“听说江湖上有个叫桑冲的采花大盗,对付女子颇有些手段。十日后,是先皇的祭日,赵灵君会去皇陵祭拜,你去江湖上打探联系一下这个叫桑冲的人。”

    朱管家垂手应答后,转身出去。

    在御花园的凉亭里,赵灵君召见了兵部尚书杨可立。杨可立行过礼后,垂手而立。

    赵灵君语笑嫣然,端坐在案几前,道:“本宫备了些薄礼,是送给尊夫人和贵公子的,还请杨尚书笑纳。”

    几位宫女列队袅娜而出,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个锦盒,锦盒中依次放着各色翡翠玉镯、玛瑙石、金镶玉簪子还有机巧木偶等新奇玩具。

    宫女在杨可立前面站定后,他抬眼看了看宫女手中的锦盒,恭谨地行礼道:“无功不受禄,下官没有立功,不敢收这些大礼!”

    “杨尚书统管大齐军务,日夜操劳,怎么会没有功劳呢?杨尚书,又何必谦辞呢?”

    杨可立沉默以对半晌后,赵灵君莞尔,道:“相国的赏赐,杨尚书敢要,皇家的赏赐,杨尚书就不敢要吗?”

    杨立可依然沉默,赵灵君挑了挑眉,继续道:“相国大人对杨尚书有知遇之恩,杨尚书知恩图报,这是义;可杨尚书是大齐的尚书,管的是大齐的军务,杨尚书难道想要顾私恩不顾忠君吗?”

    杨可立闻言,面有动容,却依然沉默。

    “这些笼络杨尚书的薄礼,尚书大人可以不要,只是,若尚书大人心中还大义尚存,就不要再助相国大人为恶,与皇家为敌了。”

    杨可立行大礼,道:“谢长公主成全!下官告退!”

    看着杨立可的背影,赵灵君注视良久,后对身后的李成说道:“把这些东西送到杨府。”

    李成蹙眉,回道:“公然送到杨府,司马南风势必会知道。”

    “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和司马南风早就撕破脸了,他知道了,才会有所行动,行动了,我们才会有机可乘。”赵灵君淡淡地说道。

    见赵灵君一脸疲累,李成轻声欠身说道:“回去休息吧!”赵灵君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扶住李成站起身。

    回到安乐殿后,赵灵君正待宽衣小憩,却见董直径直闯了进来。

    李成正要出声呵斥,赵灵君却抬手阻止,见董直面色异样,赵灵君对身后众人令道:“都下去吧!”

    李成分别看了两人一眼,心中虽不甘,却只能听从。转身的一刹那,李成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他终究还是与他的灵妹妹越走越远。

    众人退去后,董直上前捏起赵灵君的下颚轻轻抬高,而后狠狠捏紧,将她迎上他的目光。

    董直的眸中闪烁着悲凉凄厉的光,“你会嫁给我吗?”董直声音干涩嘶哑地问道。

    赵灵君的目光却甚是冷静,她抬手将捏在自己下颚的手扶开,淡淡地开口道:“这里是内宫重地,你发什么疯?”

    扶开的手再次紧紧扳上赵灵君的肩膀,“因为你,我亲手杀了我父亲,你连一个承诺都不肯给吗?”

    “为了我?”赵灵君冷笑,“你父亲不死,你能出得了头吗?你是因为不甘心受司马家的压迫,不甘心受你父亲的压迫,不要堂而皇之地说为了我。想做监国驸马,得看你的本事,而不是这样可怜兮兮地来乞讨。”

    董直渐渐松开箍住赵灵君的双手,一脸凄然,“若是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会毫不留情地甩开我,是吗?”

    “董羿已死,你就是上将军,怎么会没有价值?搬倒司马南风,你就是大齐的柱石,怎么会没有价值?”赵灵君的声音魅惑慵懒,极具蛊惑,素手轻轻抚上董直的脸颊。

    董直眼中热浪翻滚,倏地将赵灵君打横抱起,向榻上走去。

    当晚,宫里流水式的赏赐进入了杨府,杨可立却没有拒绝。消息很快就传入了司马南风的耳中,他立刻安排朱管家挑选了两名花容月貌的婢女送进了杨府。

    杨府的偏厅里,杨立可的夫人云梦,怒气腾腾地死死盯着立在堂下的两位玲珑女子。

    在司马南风看来,大凡男子都过不了美人关,送金玉珠宝就不如送美人。可杨立可却不是个一般的男人,他是个怕老婆的男人。

    在杨立可落魄的时候,云梦不离不弃,做针线活贴补家用,帮助杨立可度过了最难熬的岁月。

    杨立可发达后,更是将云梦放在心坎上,立下誓言,此生不纳妾室。

    云梦轻叹,这才不过五年光景,此时就有两位美姬立在了堂下。

    她挑眉怒目上下打量这两位美貌女子,恨不能用眼刀在她们身上射出两个洞。

    听说府里送来了两个美女,杨立可大为吃惊,急急地从朋友的宴饮中抽身回家。

    一进入东厅,看到在堂下立着的娇俏女子,杨立可就知道自己要大难临头了。遇上这种事,云梦向来不哭不闹,她会将公婆从老家请来住上几天,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拉上他看儿子背书,一家人享受完天伦之乐后,云梦会对杨立可百般柔情,直到他自己觉得浑身发毛,心下愧疚。

    杨立可是个实实在在的妻管严,这一次,司马南风结结实实地给他出了一道大难题。

    他走到妻子身边,眼色示意妻子身后的贴身丫鬟带着其他人退下,堂下的两位美女像是得了大赦般慌忙躬身退出。

第一百四十二章 祭祀

    杨立可蹲下身子,两手成空拳轻柔地拿捏着力度,给妻子捶着腿。

    半晌后,云梦也觉得这事怪不到他头上,气消了一半,“今日,你就把那两个女子打发走了吧!”

    闻言,杨立可给妻子捶腿的手一滞,为难地说道:“这是相国大人送来的,这样公然送回去,只怕驳了相国的面子。”

    云梦杏眼怒意腾起,柳叶眉一竖,一记眼刀剜向杨立可。

    杨立可禁声,柔声解释道:“只需将她们放在府里,怎么安置听凭夫人。”

    “都听我的?”云梦整了整裙摆,挑眉重复道。

    见妻子松口,杨立可赶紧趁人打铁,“那是自然,整个杨府都得听夫人的,只要她们留在府里,自然要听夫人安排。”

    云梦嘴角浮起浅笑,见夫人同意,杨立可更加热络地给她捏着腿。

    三日后,朱管家急急地步入相国府的书房,司马南风拧眉注视喘气粗重的朱管家,朱管家站定调匀呼吸后,方开口道:“送进杨府的那两个使女逃回来了。”

    “什么?”

    “在杨府的三日,她们被安排在猪圈里,与猪同食、同睡,挨不住了,这才回来的。”

    愠怒慢慢占据了司马南风的眼底,如熊掌般的掌风狠狠拍在桌子上,书桌旁的笔架一阵摇晃。

    “杨立可!”他的齿缝间生生挤出这三个字。

    就在司马南风和赵灵君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巳月与王乐进、寒离回了京都。

    未央宫的大殿里,赵灵君举行了隆重的迎接仪式,却装作在不经意间问道:“你从盛京带走的兵,安置在哪里了?”

    “已在京都三十里外,就地解散。”巳月肃然回道。

    盛京三十里外是长公主的密探监测不到的地方,如此说,才能打消赵灵君的疑虑。

    “这一趟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吧!三日后,我们还得去皇陵祭拜。”赵灵君默默点头,语中充斥着客气的疏离。

    巳月默然应答,行礼后,告辞。

    美人宫的密室里,赵灵君单独召见了寒离。

    密室中豆粒大的淡黄火苗在黑暗中摇曳,说不出的压抑。

    “郡主出京时建立的军队,为什么没有回京?”赵灵君发声,嗓音慵懒,满是傲气。

    寒离抿了抿干涩的唇,喉头无意识地动了动。美人宫对待叛徒手段诡谲,他不敢撒谎,可也不想出卖巳月。

    “郡主已将他们留在了京外。”寒离给了个模糊的答案。

    赵灵君冷哼一声,一道铁鞭狠狠抽在了寒离身上,铁鞭上染了狼毒花的花汁,寒离身上衣衫单薄,这一鞭下去,已是痛入骨髓。

    执鞭者收鞭后,阴气森森地立在寒离身后。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赵灵君瞅着手上的丹寇,闲闲地说道。

    “卑职没有撒谎,入京前,郡主将军队解散,还了他们自由。”寒离双眸漆黑幽深,坚定地道。

    赵灵君眯眼注视着跪倒的寒离,继续问道:“是谁给郡主出的这个主意?”

    寒离愕然抬头,不知赵灵君的意思。

    “王乐进和郡主什么时候开始交好的?”赵灵君椅上起身,慢慢走下来。

    原来她的目标是王乐进,王乐进只是个大理寺少卿,长公主在怕什么?

    疑惑只是一霎,寒离瞬间明了,整个朝堂上,除了世家的人和长公主的人,还有一部分力量,他们出身贫寒,不参与党争,只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默默尽职,他们之间没有联系,却有共同的信仰。一旦有人将他们联系起来,必定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王乐进是京中出名的神探,他出身不高、德才兼备,在寒门官员中有不小的影响力,他就是那个能将寒门集结起来的力量。王乐进此次全力助巳月赴赣南剿匪,大功而返,长公主是怕了。

    趁低眉的瞬间,寒离忖度片刻,老实回道:“依属下观察,在赣南剿匪时,郡主手段狠辣,王大人提过几次反对,两人不似是交好的模样。”

    寒离的话一说完,赵灵君将视线慢慢从他身上挪开,闲闲地看向远处的油灯,沉声道:“你要记住,我才是美人宫的主人,你要服从于谁,心里需仔细掂量。”

    寒离脸色铁青,不发一言,静静等待。

    “你可还有需要上报的?”果然,刚才的话是恐吓,这一句才是赵灵君真正想说的。

    “没有了。”寒离答得恭敬。

    赵灵君抬手示意他下去,盯着豆粒大小的油灯呆立,一丝狡黠闪过眼眸。

    三日后,是去皇家陵园祭奠的大日子。清晨,赵灵君和赵宏允沐浴斋戒祭天后,皇家车队浩浩荡荡出发了。

    巳月跟在赵灵君身后,赵灵君踩上车凳,进入马车,巳月在一旁躬身立着。

    赵灵君忽然道:“朝邑,和我坐一起吧,我们好久不见了,还有很多话要与你说呢!”

    巳月一怔,躬身行礼道:“是!”

    去皇家陵园需要半个时辰,赵灵君对巳月表现得很热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马车内的气氛甚是轻松。

    忽然,赵灵君吩咐道:“停车!”

    她对巳月眨眨眼道:“人有三急,你先等我一会儿。”

    巳月点头应答,静坐等待。

    半晌后,外面忽然响起嘈杂的声音,巳月警觉地挺直身子。

    接着,是兵刃相接的打斗声,巳月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正待出去查看,只听头顶和四周“咔嚓”的木板断裂声响起。

    马车瞬间四散,巳月在车板上站立不稳,飞身跳下,打斗的双方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还没分辨清楚形式,一张闪着银光的大网就从头顶上罩将下来。巳月穿着宽大的朝服,行动不便,想要退开,却被那大网裹了个结实。

    瞬时间,周身的疼痛几乎让她不能喘息。她错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网,而是之前在赣南密林中见过的武器。

    由无数布满倒刺的银线组成的天罗地网,银线中加入了沙弗莱,既柔又韧,锋利异常。被这样的网缠住,巳月连喘息都得小心,疼痛已经遏制住她的呼吸。

第一百四十三章 脱身

    刺客将网收紧,把她安置在马上,抽打马股,受了主人的命令,马儿驮着巳月,直向远方奔去。

    王乐进以五品官员的身份跟在队伍后面,听说长公主的车马遇袭,他和几位同僚也上队伍前方查看。

    在人群中,他竟看到赵灵君好端端地立在高处,而皇家马车却七零八落,明显遇袭。

    他眼前一黑,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灵台,他抓住一个知情者,发疯地问道,谁出事了?

    当听到“朝邑郡主被贼人带走了”的回答时,一向沉稳的王乐进瞬间失去了理智。不顾交好的同僚的阻拦,他推开人群上前检查遇袭的马车和打斗中受伤的侍卫,希望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侍卫正要阻拦,赵灵君抬手示意他们退下,看着一脸焦灼的王乐进,她心中了然。

    不知经过了多少曲折蜿蜒,奔驰的马儿终于停了下来,一路的颠簸,又将周身的伤势加重了几分,巳月已然痛得没了什么力气。

    透过银色的密网,她依稀看到人影闪动,接下来就是再次的挪动,每次的移动都会加重身上的伤势,她已痛极。

    只听“刷”的一声,周身的银色密网瞬时消失,巳月也跌落在地,迷糊中,巳月看见刚才的密网收在男子手中,竟只是一个圆球,天下还有这般厉害的武器。

    朝服宽大,替她挡住了一部分倒刺的伤害,只是伤了些皮肉,可就是这些皮肉之伤已让她浑身血迹斑斑,素色的朝服满是血点。

    缓了缓,巳月倏然睁开眼睛,虽周身已然痛得无法动弹,意识却是清醒得很。

    她抬眼看向四周,光线极暗的山洞,布置却十分讲究,妖艳的鲜花装点,熏得香也是温和醉人,水晶玉璧灯,珍珠帘幕,床上是蛟霄报罗帐,帐上遍洒银线海棠,一丝微风拂过,床罗摇曳,说不尽的风情和故事。

    再看一直紧盯着自己的男子,虽身形高大、形容俊秀,却是一脸淫贼相,眼中的色意毫不掩饰。

    看到巳月转醒,男子猥琐地慢慢靠近巳月,巳月屏息克制不动。

    男子见巳月除了眼睛还能活动外,周身没有一丝活气。他觉得十分倒胃口,嘟囔道:“就不该听那老头的,用这么个玩意绑美人,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说完,男子将一粒药丸送到了巳月嘴里,她全然没有反抗的力气,男子的手温柔地划过巳月的脸,低声:“美人,不必害怕,这不过是让你暂失武功的良药,你先养伤,哥哥给你弄吃的去。”

    男子快要走出洞口时,倏然回身,一脸淫邪地叮嘱道:“小美人,若是想逃跑,千万不能从洞口出去,我布了机关,踩不对可是要送命的。”

    待男子转身离去,巳月挣扎着起身,浑身竟真的使不出一丝武功。

    一阵短暂的眩晕后,巳月将身子站定,仔细观察周围。

    那淫贼说得没错,洞口处石板上的青石呈阴阳两极布局,想破解,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洞内密闭,凭自己逃出去已经不可能。

    眼风扫过角落里的吃食用具,巳月果断地取出携带的瓷瓶中的毒药,分别投了些,指甲中也藏了些。

    晚些时候,男子手中提着一只烤鸭大踏步走了进来,见巳月不似先前半死不活,心中大喜,眼神直勾勾地将巳月打量了个仔细,而后抚掌笑道:“女人中的尤物啊!”

    说着,还连连吞了两口唾沫,巳月只觉说不出的恶心。

    克制住心底的厌恶,巳月换上一副求欢的暧昧神情,双臂打开,手上拈指成花,以舞步慢慢向男子靠近。

    巳月走过的地方,身侧的两列鲜花开得正艳,衬托得巳月更加艳丽。

    巳月妩媚地笑出声来,眼神摄人魂魄,呢喃道:“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货色了!”

    闻言,男子蹙眉,采花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上如此邪魅的女子。这男子正是司马南风让朱管家找的,对付赵灵君的采花贼桑冲。

    男子好奇地凝视着慢慢靠近的巳月,淫邪的表情慢慢褪去,惊恐渐渐浮上面庞,看到眼前的情景,男子面如死灰,往后瑟缩着退了两退。

    定睛看去,巳月走过的地方,身后充满生机的鲜花瞬间枯萎,她仿若毁天灭地的幽灵,走过的地方必成惨败的灰色,巳月此时身上的素衣血迹斑斑,这一幕,在桑冲眼中说不出的诡异。

    男子见巳月就要靠近过来,慌张地摇头道:“别过来,你别过来。”

    见巳月并没有停下脚步,他转身落荒而逃。

    男子逃走后,巳月轻舒一口气,浑身一松,扶住身旁的饭桌才勉强站稳。

    这采花盗能设定那样的机关,也绝非等闲之辈,待他反应过来,她又该如何自处。

    一夜安稳后,桑冲果然回来了,还是那副淫邪的面孔。

    “差一点让你这小妮子唬住了。”桑冲笑得放荡,伸手就要往巳月脸上摸去。

    手中握住掺入沙弗莱的匕首,匕首闪着锋利的寒光,巳月将它抵在自己雪白的勃颈上。

    男子识趣地缩回手,挑挑眉,道:“有点意思,我就喜欢刚烈的。”

    言罢,就向巳月扑来,巳月心下一横,低喃“幕连,我来陪你了”,削铁如泥的匕首往动脉处送去。

    一粒力道急促的石子将巳月手中的匕首弹开,巳月霍然睁眼,着一身青衣的男子从洞口处翻身飞入,剑锋直刺桑冲要害。巳月定睛看去,惊愕地脱口道:“司马睿!”

    见巳月差点自戕,司马睿已是怒火中烧,恨不能将桑冲剁成肉酱,手中的宝剑劈、刺、砍、横,熠熠生光,早已不讲究什么武功路数,只想快些手刃恶徒,桑冲在司马睿不要命的攻势下,早已支持不住,钻了个空子,急急从洞口逃脱,出洞时,他回身按下机关,回身邪恶一笑,扬长而去。

    洞口处轰然落下一块巨石,山洞被牢牢锁住。

    看到洞口被堵上,司马睿顾不上惊愕,先向巳月走近,查看她是否安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追查

    “司马睿。”巳(si)月带着哭腔颤声道,身子一软,险些摔倒。

    司马睿趁势拉巳月入怀,将她紧紧锁在怀中,巳月竟在他怀中啜泣出声。

    司马睿轻抚巳月头发,低声抚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两人相依而坐,情绪稳定后,巳月抬眼环顾四周。这天然的石洞中,唯一的洞口被千斤巨石牢牢堵住,出去只怕是无望了,她轻叹了一口气。

    司马睿却笑得灿然,巳月抬头望向他,不解地嘟囔:“这洞里连水都没有,出不去,我们就会困死在这里,你怎还能笑得出来?”

    看着半靠在自己身上的巳月,司马睿笑得更加灿烂,却不答话。半晌后,开口道:“若是能和你一直如此,困在这里又如何?”

    琢磨了会儿,巳月才听出这是句情话,嘴角也扯出一丝浅笑。

    见巳月没有生气,反而微笑,司马睿心花怒放,幸福的笑容溢满面庞。

    正当二人柔情蜜意时,洞外轰然一声巨响,震天动地。

    二人也跟着颤了两颤,司马睿紧紧握住巳月的手,屏息静听,凝神望去,洞口的巨石被炸了个粉碎,断垣残壁、烟熏火燎中,王乐进捂鼻走了进来。

    乍见巳月,王乐进高兴地一笑,待看清巳月和司马睿五指紧扣,笑容一僵,虽只是一瞬,却也收入了司马睿的眼底。

    “你没事就好。”走近后,王乐进柔声对巳月说道。

    看着王乐进这般关切巳月,司马睿不禁生出了许多醋意,冷言道:“王大人好大的本事啊,连这么隐秘的地方都能寻到,多亏了王大人,要不然我们可就要困死在这里了。”

    王大人为人敦厚,没计较司马睿的讽刺,却解释道:“听说郡主被掳,我查看了被袭击的马车,上面留下了针孔大小细密的瘢痕,多番查找后,才知那是一种叫离魂钩的武器留下的。而用这种武器,最近又在盛京郊区活动的,是江湖上一个有名的浪子,唤作桑冲的。在皇陵附近走访后,才知桑冲曾经在这座山上多番出没,我们搜了整座山,才找到这里的。还好,没有来晚。”

    巳月莞尔,刚要道谢,司马睿却高声道:“知道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吗?”

    司马睿的这句话突兀,惹得巳月和王乐进齐齐看着他。

    “前几日,我就在皇陵附近听说,有个色鬼经常出没,这周围的姑娘都不敢出门,我就想出手教训教训他。没想到,我英雄救美,竟然遇上了熟人。”说罢,司马睿侧目看着巳月,巳月狠狠给了他一记眼刀。

    王大人说得隐晦,目的就是保住巳月的名声,司马睿却是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说了出来。

    巳月赌气地甩开被司马睿紧握的手,抿嘴不语,一时间,司马睿脸上讪讪的。

    “你身上的伤不碍事吧?”王乐进温柔地问巳月。

    司马睿心里给了自己一记暴栗,怎么会这么粗心,竟忘记了她身上的伤。

    “皮肉伤不碍事的。”巳月笑答。

    “郡主受了惊,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找个御医瞧瞧才放心。”王乐进提议道。

    众人离开,司马睿讪讪地跟上。

    原来,与巳月等人从赣南回来后,司马睿也回了盛京,为了远离纷争,他在皇陵附近的郊区安顿下来。

    最近几日皇陵附近发生了几起姑娘失踪的事件,司马睿决定管上一管。昨日,寒离急匆匆地找到他,告诉他巳月被人掳走了,在皇陵的东南方没了踪迹。

    司马睿定神细想,皇陵的东南方是望舒山,正是那几个姑娘出事的地方,暗叫一声不好,他飞奔至望舒山,一日一夜不曾休息,将望舒山搜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关键时刻将巳月救下。

    清芷宫里,巳月半躺在榻,玉祥将药碗递到她的嘴边,喂着她喝了。

    赵灵君轻身进来了,巳月愕然,挣扎着下榻行礼,被赵灵君一把扶住。

    “是我让他们不要通传的,怕扰了你休息,我就是放心不下,过来看看。”赵灵君笑得端庄,语辞周到。

    “多谢长公主厚爱,妹妹已经大好了。”巳月答得也十分客气。

    “都怪我将你拉上马车,平白受了这番苦楚。”赵灵君歉然道。

    巳月心中暗想,事情也太过蹊跷了些,长公主恩赐,让自己与她同车,恰巧刺客来的时候,长公主下了马车,来人错将她带走,这么多的巧合之下,只怕必有阴谋。

    “若他们的目标是长公主,那歹徒又跑了,为了不留后患,这案子还是查清楚点的好。”巳月低眉回道。

    “王乐进已经跟进,王大人一定会将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还你我个明白的。”

    几日后,玉祥将一个纸条递到了巳月手上。

    “王大人的书童在甬道那里塞到我手上的,见他神色神秘,我没敢多问。”玉祥解释。

    打开纸条,上面写着:长公主出宫前就接到消息,有人要加害她。

    巳月将手中的纸条折好,顺手扔到了熏香炉中烧掉。

    她知道王大哥的意思,是让她小心长公主。赵灵君早已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疯丫头了,现在的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心机和手段是她立足的屏障,但凡对自己有利的,她都会利用。

    她早已感受到了这一点,只是不愿去面对罢了,巳月苦笑,她临窗倚坐,漆黑如墨的天幕上悬着一弯残钩,说不尽的凄凉。

    未央宫的大殿上,百官齐聚。

    赵灵君端坐龙台,开口道:“几日前,朝邑郡主遇袭,险些遇害,这几日,大理寺少卿王大人一直追查此事,现在终于有些眉目了,王大人,和大家说说吧。”

    王乐进从众臣队列中稳步走出,行李后,道:“是。”

    “带证人!”王乐进沉声吩咐。

    礼部侍郎谈光被带了上来,他的官服早被剥下,只穿着一件单衣,白色的单衣上血迹斑斑,显然,是受过了一番酷刑的。

    “当日去皇陵,车驾安排上按照惯例,应当仪仗队先行,接着是皇上銮驾、长公主金驾,皇上銮驾前十名佩刀大臣导路,两名佩刀护卫,护卫后是豹尾班侍卫,执枪者十人,佩仪刀者十人,佩弓箭者十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阴谋

    可当日,却是长公主的金驾先行,仪仗队紧随其后,皇帝的銮驾被安排在了仪仗队后面,这本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错。问题就出在,带刀大臣和护卫们不明白情况,一直守护在皇上的銮驾两侧,而皇陵祭祀那日,仪仗队盛大,蜿蜒了一万多步。所以,在长公主的车驾遇袭时,耽误了最佳的营救时间,这一切都是礼部的错。”王乐进语声慷慨,思维清晰,朝堂上的大臣听了个清楚。

    礼部尚书蔡仁额上沁出了密密的冷汗,身体也止不住的战栗。

    “这几日,我们在礼部多番探查后得知,完成这一调动的正是礼部侍郎谈光。审问之下,谈光已经招认,他是受人指使的。”王乐进陈述道。

    赵灵君柳眉竖起,厉声道:“你是受何人指使,就当着众大臣的面说出来吧!”

    因支撑不住趴在地上的谈光,抬眼看了看赵灵君,晃动了一下眼眸,喑哑地道:“无人指使,是下官一时失误。”

    “失误?因为失误给刺客行了方便,这可就是谋逆了。你说无人指使,那就是你一人所为了,刺杀当朝长公主,那可是要诛九族受凌迟之刑的。”赵灵君声音阴鸷却空灵,有如发自地狱,锁人魂魄。

    谈光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子,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赵灵君轻叹一声:“好吧!来人啊……”

    “慢着!”谈光嘶哑地拔高声线道。

    赵灵君柔和地盯着谈光,等着他的下文,未央宫瞬间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

    “是相国府的朱管家指使我做的!”话音一落,谈光颓唐地匍匐在地上。

    “信口雌黄!”一直未发声的司马南风大踏步向前,脚下生风。

    “你有什么证据,就敢如此污蔑相国府?”司马南风声如洪钟,震彻大殿,虽是在质问谈光,眼风却扫向一侧的王乐进。

    “相国大人要证据?”王乐进平静地回道,转而高声吩咐道:“将证据传上来!”

    上来的侍卫手中的托盘上是一叠信件,王乐进解释道:“郡主被误当成长公主,掳到望舒山的山洞中,解救郡主时,在那里我们搜查到了带有相国侯府印记的钱袋。”

    “哈哈……”司马南风仰天长笑,打断了王乐进,“这样的钱袋子,我们相国府里到处都是,王大人是想凭这个,就将这泼天的脏水,扣到我们相国府头上?”

    王乐进淡然地扫了司马南风一眼,继续道:“当然不止这些。桑冲只是个江湖杀手,隐居在市井中的张贵,才是负责给他接活的中间人。我们搜了张贵的家,找出了这些信件。”

    司马南风顺着王乐进的目光,望向侍卫手中的托盘,正要伸手去触,侍卫巧妙地躬身退后,躲开了司马南风,直奔李成。

    李成接过侍卫手中托着的信件,拾阶而上,交到了赵灵君手中。

    赵灵君随手拿起一封,拆开浏览后,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吩咐道:“传给众大臣们瞧瞧。”

    李成托着信件,躬身穿梭在大臣们中间,众大臣依次取信阅览,并开始窃窃私语。

    司马南风不知信中所写,只能眼巴巴看着众大臣对自己指指点点。

    “张贵已经招认,一直是朱管家的儿子朱志皋往来送信,这些信件都是朱管家指使桑冲的证据。”王乐进说道。

    闻言,司马南风胸前仿佛挨了一记闷雷,难道自己真的已经众叛亲离,连朱管家也背叛了自己?

    “朱管家可是相国大人的心腹啊,为了洗清相国府的嫌疑,还是拿来问问的好,来人啊!”赵灵君说得慵懒,却不怒自威,“去相国府拿人。”

    “是!”御林军右统领韩参上殿领命。

    “谁敢!”如惊雷般的呵斥声传来。

    众人将目光齐齐投向司马南风,他沉了沉心神,说道:“朱管家是我们相国府的人,就算是犯了错,也该由我们相国府责罚,不必长公主来拿!”

    “相国大人的意思是,要替朱管家受过了?”赵灵君微怒。

    “就凭几封信,一个市井屠户的三言两语,就想给堂堂相国府的管家定罪?”司马南风高声反驳。

    “屠户?相国大人刚才说屠户?”王乐进挑眉反问,“我只说那张贵是市井之人,从没说过他做的是屠户,相国大人怎会知道?”

    司马南风冷哼一声:“别在老夫面前耍弄这样的文字游戏,今日谁敢去相国府拿人,我让他有去无回!”

    “我敢!”一个中气十足的年轻的声音传来,大家循声望去,司马英阔步迈上殿来。

    在司马南风火烈的注视中,司马英站定后,说道:“朱管家忤逆,诛杀皇族,我有证据!”

    司马南风眼睛瞪大如铜铃,正待要说话,却被赵灵君打断:“什么证据?”

    “我就是证据“司马英坚定地说道,”元贞三十二年六月初五,朱管家来安国侯府,与我商议刺杀五皇子赵宏昌,计定后,初六晚上执行。”

    此语一出,未央宫里一片哗然。

    “那你是承认,是你和朱管家主谋杀的五皇子。”赵灵君面无表情,声音阴冷。

    “是!”司马英昂首决绝地答道。

    “来人,捉拿朱管家!”

    司马南风已顾不上阻止,他怔怔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司马英,心内已是波浪翻滚,虎虎生威的相国瞬间衰老,他心中呐喊,英儿啊,你是着了那个妖女的计了,司马家只怕要亡了。

    被敷上未央宫前,朱管家还担心司马南风的处境,当看到老爷好端端地立在朝堂上时,他心下松了口气。

    “朱管家,我且问你,桑冲是不是受你的指使?”赵灵君厉声。

    低眉忖了一瞬后,朱管家反问:“桑冲是谁?”

    “你想抵赖?”赵灵君冷笑,转而对李成使了个眼色。

    李成将从大臣手中重新收回的信件,扔给了朱管家。

    “证据确凿,你还是如实招来吧!”李成拔高声线道。

    一个侍卫捡起一封打开,送到了朱管家面前。

    浏览后,朱管家大惊失色,信中的笔迹竟然和他的一模一样。

    “这些信是伪造的,我没有写过这样的信,这是有人仿了我的笔迹。”朱管家极力辩驳。

    “看来是有人想无事生非啊!”司马南风眼眸顿时雪亮,冷笑着开口道。

    “是不是你写的,待会儿自然见分晓。”王乐进朗声,“来人啊,带张贵!”

第一百四十六章 撞柱

    一个着粗布衣的男子被五花大绑着带了上来,男子耷拉着脑袋,身上虽不见伤痕,却显然是经受了一番折磨的。

    “张贵交代,帮朱管家往来送信的,是他的儿子朱志皋,现在,我们挑选几个人与朱志皋混在一起,让张贵指认,若张贵能一眼分辨出朱志皋,那就证明张贵没有扯谎。”

    王乐进双手击掌,六个身形、年纪差不多的男子鱼贯进入大殿。

    众人齐刷刷看向张贵,张贵无力地抬眼,说道:“右边数第三个。”

    侍卫上前,将朱志皋带了出来。

    看到自己的儿子也被带上殿的那刻,朱管家知道他们已绝无生路,卷入朝堂争斗的小民,还有什么生还的希望。

    朱志皋瑟缩地匍匐在朱管家身边,此时,已吓得七魂失了六魄,不断呢喃:“我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做,不是我,不是我啊!”

    司马南风虎目圆睁,怒道:“这能说明什么?”

    “朱管家,指认你的可不光这些信件和张贵,还有司马英公子,他说,刺杀五皇子赵宏昌,是你和他共同谋划的。你可认罪?”赵灵君道。

    朱管家绝望地看了司马英一眼,司马英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他又看了一眼抖如糠筛的儿子,朱管家长叹一声。

    他对司马南风行大礼拜了一拜,道:“相国大人,多谢你这些年对奴才的信任,奴才既犯下了这些大逆不道、不可饶恕之罪,就无颜再见老爷了,只是那些信件的确不是出自奴才之手,还请老爷明察。我儿朱志皋胆小怕事,一时被有心人利用,落入圈套,还望老爷看在奴才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保全住奴才的这点血脉。”

    朱管家这番话发自肺腑,司马南风颇为动容,不觉间,双眼竟有些婆娑,这么多年来,儿子远游不在身边,侄子们不能全然信任,只有朱管家一直陪在他身边,忠心耿耿。

    司马南风恍神之际,朱管家已经立起身,凛然道:“指使桑冲刺杀公主,与英公子合谋杀害五皇子,这些都是我做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我的儿子无关。”

    众人愕然地望着他,“拉住他!他要自戕!”一声男子的吼叫传来。

    只见朱管家用身体撞开身边护卫,飞身直向大殿内柱撞去,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声,朱管家已是脑浆迸裂,半个脑袋生生化成血肉飞溅在玉柱上。莹白典雅的玉白内柱,在鲜红的血色衬托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眼睁睁目睹父亲血溅大殿,朱志皋大笑着立起,这一笑癫狂绝望,震彻整个未央宫。

    众人纷纷别过头去,不忍看到这惨烈的一幕。

    从司马南风与他的侄儿们宴会决裂起,赵灵君就开始布这盘棋,她安排孙嬷嬷进入定国侯府,日日在司马英耳边讲述有关他母亲的往事,听得多了,对司马南风的恨也就多了,当孙嬷嬷声情并茂地讲出,他母亲是如何被司马南风逼迫,如何迫不得已跳入冰冷的湖水中时,司马英爆发了。

    这时候,赵灵君出现了,在一个深夜,赵灵君与司马英密谈,给了他这个搬倒司马南风的机会,并保证不会动摇司马氏的根基。经过无数次的挣扎后,司马英毅然决定指证司马南风。

    同时,李成也一直加紧对朱志皋的控制,在被掌握住无数的把柄后,朱志皋同意偷拿出父亲平时练的字,在不知情下,也同意跑腿,给张贵送了几次东西。只是,他不知道给张贵送的拇指大小的竹筒中,放的竟是足以将自己的父亲送上绝路的信件。

    在皇陵祭祀之前,礼部员外郎梁博就向赵灵君高密,谈光在车驾安排上偷偷动了手脚。

    赵灵君派李成秘密调查,发现谈光与司马南风联系密切,这次的车架安排像是在为暗杀做准备。

    想到朝廷上以王乐进为首的第三方势力,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拉到自己的麾下,一抹狡黠的笑意浮上赵灵君的嘴角。

    她没有拆穿谈光,而是将计就计,让巳月也上了自己的车驾,算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借口下车,让刺客误将巳月绑走。

    她又顺水推舟,让王乐进调查这起案件,她知道王乐进对巳月情愫暗生,一旦坐实司马南风的罪证,必会想尽办法揭穿,一旦王乐进与司马南风决裂,那朝堂上以王乐进为楷模的第三方势力,就会向自己靠拢。

    果然,她成功了,无一漏算,满盘皆赢。

    从见到朱管家以头抢柱、头碎骨裂的那刻起,恨已经在司马南风的心底扎根。自从司马贤风和司马仁风战死后,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恨的感觉了。

    从未央宫走出时,司马南风血红着双眼,没有乘车轿,一路蹒跚地回了侯府。一进门,他颤抖着双手给兵部侍郎梁百望提笔写了一封密信。自从送给杨立可的那两个婢女逃回后,司马南风便不再相信他了,转而培养兵部侍郎梁百望。

    十日后,是皇上赵宏允的生辰,百官朝贺,三品以上大员会在未央宫参加寿宴。

    金碧辉煌的未央宫中,分坐两列的百官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际,赵灵君冷静地扫视着全场。

    她心中盘算着,有四个重要的人物没有出场,司马南风、司马乾、司马英、梁百望。

    正沉思时,董直端着酒樽来到了赵灵君的身旁。

    “我敬你!”董直步子已有些踉跄,酒樽直送到赵灵君鼻下。

    赵灵君拧眉,回瞪了他一眼,宴席才刚刚开始,竟然醉成这样,还如何成大事。

    董直却不知趣,仍是向前凑:“灵儿,你可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虽然此时的大殿热闹异常,没几人听到董直的疯话,赵灵君还是感到厌烦,她摩挲着手中的汤匙,挑眉道:“你的心意?你打算如何表示你的心意?能为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吗?”

    “当然!”董直拍了拍胸脯干脆地道。

    “报--”一声急报声划破长空从殿外传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反叛

    “那司马英统领的城防军呢?”王乐进倏然立起身,问道。

    “城防军已经被相国大人控制住了。”侍卫回道。

    “就算司马英下狱,城防军中还有五大统领,怎么会被轻易控制?”王乐进反问。

    “今日清早,城防军中接到五大统领的命令,上缴兵器,原地待命,然后便被分散派往都城各处城门驻防,现在都不在皇宫周围啊!”

    这样看来,城防军中的统领应该是被收买了,这也怪不得他们,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赵灵君眼光灼灼,定定看向身旁的董直,此时赵灵君眼中的眸光格外清明,照的董直无处遁形。

    侍卫通报司马南风造反时,董直就一个机灵,酒醒了一半。为赵灵君赴汤蹈火的誓言犹言在耳,此时临阵退缩,未免太过怯懦。

    迟疑片刻,董直请命道:“臣愿杀出宫去,求援行台军!”

    审视董直片刻,确定他不是做样子,赵灵君方开口道:“行台军距离京都三十里,来回最快也得两个时辰,更何况,求援行台军,需要虎符,一旦发生不测,虎符落入司马南风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不如求援屯田军。”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朝邑郡主。

    巳月不喜欢热闹,宴席开始时,见人多,便在坐席尾处找了个地方坐着,此时见情况危急,建议道。

    “屯田军平时疏于练习,怎么能与司马南风率领的精锐抗衡?”董直反对道。

    “不如,由董将军组织御林军防守皇宫,我出去找援军!屯田军作战能力虽弱,好歹也能拼一下,总比坐以待毙要好!”巳月继续建议道。

    赵灵君却始终都是平静的,她上前扶住巳月的手,柔声道:“万事小心,不要硬拼,遇到危急,以自身安全为上。”

    赵灵君说得动容,巳月心下感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也是,万事小心!等我回来!”

    赵灵君漆黑如墨的眸子闪了闪,侧身对王乐进说道,“王大人,你陪郡主一同去吧!”

    王乐进正有此意,欣然应诺。

    出了未央宫,王乐进建议道:“那侍卫说司马南风主攻的是东华门,不如我们从西华门冲出去?”

    “就算西华门不是主战场,也会有大批叛军,角楼处只是放了火,从那里出去兴许能容易些!”

    王乐进一向相信巳月的智谋,欣然点头。

    皇宫东北处的角楼火光冲天,漫天的熊熊烈火已将角楼吞噬,浓烟滚滚中,木材燃烧的嘎巴声烈烈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四周却是死一般的寂静,角楼外的叛军根本就无需攻打,未央宫里的长公主和众大臣已是翁中之物。他们只需要等角楼烧完,堂而皇之地进入皇宫,就可凭借数量上的优势大获全胜。

    “御林军听令,打水,灭火!”巳月肃声令道,无需令牌,无需身份,所有人都被这个纤弱的女子震慑住了。

    角楼最低层距离地面也足有九丈,防守角楼的御林军总共不足百人,大火烧得正旺,此时灭火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御林军面面相觑,无一人动弹。

    “角楼烧完后,叛军就会蜂拥进入,不如提前灭火,还能以角楼为屏障,埋伏起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我和王大人趁势出宫,搬来救兵,方能解决困局。一味畏缩不出,只能成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巳月字字坚定,句句铿锵有力,御林军仿佛也受到了感染,看到了胜利的希望,脸上洋溢起干劲。

    他们或提水桶,或取皮袋,或提溅筒灭火。一个时辰后,角楼火势控制,巳月命令弓弩手在角楼处埋伏,长枪手配合,压抑的寂静后,宫外喊杀声起,宫墙外搭起的攻城云梯也隐约可见。

    巳月登上角楼,王乐进紧随其后。她舞起落英剑当先砍翻了云梯上的两个叛兵,身上拴住钩锁,借助云梯轻身下去,王乐进在角楼上挽满强弓不断设向云梯上的叛军,为巳月掩护。

    待巳月安全着地后,王乐进也拴住钩锁在御林军的掩护下,成功着地。

    二人抢了叛军的两匹快马,疾驰而去,叛军中一支骑兵紧紧追来。

    二人发动连弓弩,向追得最紧的人马射去,追兵应声而倒,见巳月二人去势汹汹,追兵不敢紧逼。

    危急中,二人精神聚积,爆发出空前的战斗力,将追兵甩开,朝西郊屯田军的方向奔去。

    到了西郊,巳月找到屯田外郎张民生,拿出长公主令牌,要求集结兵马。

    张民生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鸡腿,幽幽地看了一眼令牌,慵懒地说道:“郡主有所不知,这屯田兵久不启用,大多数成了当地的农民,此时,要集结他们打仗,着实得花些时间。”

    张民生的一番话,气得巳月柳眉倒竖。她知道,大齐的士兵早已不复当年的血性,粮饷克扣、军纪败坏,肮脏充斥着军队的角落,屯田兵更像是大齐角落里蒙上了蛛网的陈腐朽木,不堪大用,可是她已别无选择。

    眼前的张民生活脱脱一个土豪乡绅模样,这些年,大齐内部斗得如火如荼,已无力监管屯田兵,屯田兵中的长官借机兼并土地,大多数都成了土地主,而身为屯田外郎的张民生便成了最大的土财主。

    “需要多长时间?”巳月冷眼。

    张民生愤愤沉默,显然对巳月的态度十分不满意。

    王乐进上前一步,笑脸道:“叛军攻打皇城,十万火急,辛苦张外郎了,只要救助长公主脱离险境,你我就是功臣,还怕少了赏赐吗?”

    张民生脸上颜色和缓开来,“那下官就试试吧!”

    几个时辰后,从田间地头懒散而来的士兵扛着生锈的剑、迈着沉重的步子聚集而来。

    巳月拧眉,这样的兵如何对付司马南风的精锐之师。

    她振臂一呼:“第一个成功进入皇宫保驾者,得赏金五千珠!”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反转

    慵懒的屯田士兵们顿时焕发光彩,他们眸中闪着精光,个个跃跃欲试。

    终于,回宫的援军整齐准备,蓄势待发,浩浩荡荡上路了。

    行到盛京北城门时,一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入城前,巳月需布局编排士兵,正忙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巳月愕然。她悄悄走近那人,低声道:“跟我来!”

    那人也不多言,应声随巳月往僻静处走去。

    “你怎么来了?”巳月厉声问道,“你父亲已经反了,你混在我们的队伍里,时刻都会被拿来做人质,你不清楚吗?”

    司马睿默然,眼中却溢满笑意,看到他,巳月首先担心的是他的安危,而非其他,他觉得十分满足。

    “我要进宫救我父亲!”

    “什么?”巳月拔高声线,眼中一片惊愕。

    听完司马睿解释,巳月愣怔半晌后,回过神儿后,方开口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父亲造反也是确有其事,若心中没有妄念,又怎会上长公主的圈套?”

    对司马南风的仇恨已经渗进骨子里,她不愿深究,只想相信眼前看到的,可是司马南风是司马睿的父亲,对司马睿的感情,巳月是说不清的。爱恨交织下,巳月不知该如何抉择。

    “我知道,我父亲亏欠你很多,你心中对他恨极,但是我只求能进宫,保住父亲一命。”

    “若真如你所说,就算你进宫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赔上一条性命。”

    “就算他罪大恶极,也是养我育我的父亲,纵是一死,也得全力相救。”

    巳月抿嘴看着司马睿俊逸坚定的面庞,这个男子多次救她于水火,对她情深义重,若置他父亲于死地而不顾,又如何面对他?

    半晌后,巳月艰难地下定决心道:“我替你入宫,尽全力保你父亲一命!”

    言罢,巳月转身,司马睿拉住她的手,温柔地嘱咐道:“小心长公主,万事当心!”

    此时未央宫里,人人噤若寒蝉,董直虽已出去统领御林军,可外面是数倍于御林军的叛军,攻进来是早晚的事。大殿中的百官惊慌失措,赵灵君却泰然自若,显示了皇家威仪。

    在巳月离开了三个时辰后,叛军终于突破东华门,挤进了皇宫,一路烧杀抢掠。外面的哀嚎声、震天的喊杀声不断传进未央宫,未央宫里的百官都如惊弓之鸟,瑟缩地挤在了一堆。

    赵灵君背脊笔直地立在未央宫大殿的中央,她的身后是百官和皇帝赵宏允。

    “叛军来了,本宫也不会后退一寸,本宫誓死也会守护我的臣子和皇帝。”赵灵君慷慨凛然地说道。

    她的话感染了身后的几个武官,他们从人群中向前进了几步,站在长公主身后,齐声道:“我等誓死与长公主共进退!”

    当未央宫的殿门被攻破时,风意气风发的司马南风,仗剑笔直进入大殿。

    他冷笑着提剑径直向赵灵君走去,眼中满是戏谑、不耻。

    “相国大人这是要造反了?”赵灵君毫无惧色,朗声问道。

    司马南风心中不禁失笑,这丫头竟单纯至此吗,事情都到这地步了,还多此一问,可笑至极。

    司马南风继续上前,每踏一步,赵灵君身后的大臣就心寒一分,场上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相国大人这是要故技重施,继续残害赵氏的血脉吗?”

    赵灵君继续逼问。

    “这江山赵家坐的够久了,也该换换主人了!”司马南风声如洪钟,声音中透着阴冷,身后跟着同他一起杀进皇宫的叛臣,人人身上溅满鲜血,狰狞得诡异。

    “相国大人打算怎么换?”赵灵君昂首,语声中竟带着嘲讽。

    司马南风眼中杀意渐起,直勾勾地盯着赵灵君身后的赵宏允。

    “当年我就不该信你的花言巧语,将你们留下!”司马南风咬牙一字一字说道。

    “若再给相国大人一次机会,您想怎样?”赵灵君反问。

    “赵宏殷、赵宏昌都死了,赵慈也死了,若不是我一时心软,岂会留你们到现在?”司马南风歇斯底里地道。

    “你是承认了,当年你就因为觊觎皇位,杀害几位皇子和亲王?”赵灵君血红着双眼,“今日,你又带兵造反,想杀害皇上和本宫?”

    司马南风振臂一吼:“是又如何?你们赵氏无能,守不住这大齐江山,理应乖乖禅位才是!”

    “若我们不禅位呢?相国大人想弑君吗?”赵灵君沉声问道。

    司马南风举起轩辕宝刀,刀身显着寒光架在了赵宏允的脖颈上,被沉甸甸的宝刀压着,赵宏允压低身子,身体抖成筛子,怯生生地看着赵灵君,嗫嚅道:“皇姐,救命,救我……”

    宽大的衣袖中闪出一柄匕首,赵灵君手握匕首直取司马南风。司马南风冷笑一声,轻轻抬起轩辕刀,没费半点力气,就将赵灵君的匕首打翻在地。

    受到重似千金的轩辕刀震击,赵灵君重重摔着地上,一股咸腥涌上喉头,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司马南风冷笑一声,挥起轩辕刀直向赵灵君面门劈去,赵灵君嘴角上扬,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定定看着当面迎来的司马南风。

    倏然,一柄利刃从司马南风的后背透身而出,利刃来得突然,司马南风手中的轩辕剑一滞,轰然一声跪倒在地。

    一直立在司马南风身后的梁百望突然出剑,剑身刺透司马南风的胸膛,鲜血汩汩流出。

    赵灵君从地上慢慢立起,狠狠擦干嘴角的鲜血,朗声说道:“相国大人欺我主年幼,意图弑主谋反,梁百望大人铁胆忠心、仗义为国,手刃逆贼,忠心可嘉!”

    当巳月先屯田兵一步赶到未央宫时,正赶上了这一幕,不可一世的司马南风单膝跪地,垂头散发,奄奄一息,赵灵君双臂张开,宽大的秀袍股股生风,一派胜利的王者姿态。

    反应片刻后,巳月大踏步进入未央宫,跪拜道:“长公主英明,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巳月提醒了怔住的百官,他们也随声跪地附和,齐呼:“长公主千岁!”

    赵灵君脸上一副胜利者的得意,巳月趁机说道:“司马南风犯上做乱,大逆不道,应移交大理寺审查,定罪后,当众行刑,以儆效尤!”

    赵灵君稍稍恢复了理智,正色道:“郡主说得有理,赏罚分明,是治国之道。”

    李成抬手示意,来人将司马南风带了下去。

    原来,梁百望是赵灵君的父皇的忠臣,赵灵君初回盛京立足未稳时,梁百望就曾向她表示过誓死追随皇族的决心。

第一百四十九章 嫁祸

    赵灵君表面上赏赐杨立可,其实目的就是离间他与司马南风,司马南风性格多疑,很快就冷落杨立可,转而扶植兵部侍郎梁百望。

    梁百望秘密接受了赵灵君的密诏,配合司马南风造反,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了司马南风最致命的一刀。

    接下来的几日,赵灵君下令,抄了相国府的家。司马南风家产数目之大令人震惊,其中有赤金580万两,生沙金200万两,每金银碗碟、脸盆、痰盂无数,还有祖母绿、翡翠西瓜、水晶缸、珊瑚树、古玩、字画等稀世珍宝,数也数不清。国库一下子充裕了很多。

    相国府的忠实跟随者,给司马南风送去了医药,让他勉强活了下来。

    听说司马南风转醒,巳月决定去天牢看一看他,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

    在天字号狱中,司马南风半眯着眼躺在铺有柴草的硬床板上,兵败入狱的打击已将他彻底摧垮,蓬乱的头发几近全白,血渍粘连地垂在身侧。此刻的司马南风老态龙钟、奄奄一息,丝毫看不到那个叱咤风云的大齐相国的影子。

    在狱卒的引领下,巳月进入了这间臭气熏天、脏乱不堪的狱室。看着已接近死亡边缘的司马南风,巳月心中怅惘,纵有倾天的权势又如何?“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巳月呢喃。

    听到有响动,司马南风眼帘倏然睁开,眸中射出精光。

    “你来这里做什么?看我笑话吗?”司马南风喉咙中模糊不清地发声道。

    “这些是你该得的报应,在你手里屈死的冤魂太多,他们怎么会让你死的这么容易?”巳月冷言道。

    被一个丫头斥责,司马南风怒气上顶,竟扶着墙勉强坐起,眸中怒意闪现:“你有什么资格斥责我?你和那个赵灵君一样,满肚子阴谋诡计,若不是老夫大意,怎会着了你们的算计。”

    “资格?十三年前,你将我父亲推出去替你们司马家顶罪,后又派人暗杀我父母双亲,让我八岁就成了孤女,四年前,你又将我唯一相随相伴的人逼死,你说我有没有资格?”巳月咬牙切齿,从齿间一字字挤出。

    司马南风眯起狐疑的眼睛,打量着巳月,问道:“你是谁?”

    “陆孝文的女儿陆巳月。”

    “是你。”司马南风惨笑,“没想到你竟一直藏身宫中,难怪这些年寻你不得。”

    司马南风幽幽地倚墙看着巳月,半晌后,开口道:“知道为什么得太白兵书者,得天下吗?”

    巳月不明所以,定定地看着他。

    “因为那兵书里,藏着有关沙弗莱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只有水镜先生和他的徒儿们知道,如今,你是他们唯一的后人了。哈哈……”

    司马南风的话语阴气森森,诡异的笑容浮上面颊。

    “是不是怕了?这天下想要沙弗莱的人成千上万,只怕你将来的下场比我还要惨千倍万倍,哈哈……”

    司马南风声音嘶哑,面目狰狞,看着疯癫的司马南风,巳月觉得已经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她转身走出了天牢。

    天字号囚室旁边的狱室里,赵灵君和垂立一侧的李成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楚,原来,在巳月还未进入天牢时,赵灵君就提前进入了这间囚室监听。

    “送司马南风最后一程吧!”赵灵君阴冷地说道。

    身侧的李成躬身应道,一碗毒酒灌进了司马南风的嘴中,没过多久,他就七窍流血毒发身亡了。很快,朝邑郡主天牢中毒杀司马南风的消息就传遍了盛京的大街小巷。

    听到司马南风身亡的消息后,巳月十分震惊,她拧眉深思,竟想不出现在还有谁想如此害她。

    尚未查清到底是谁在栽赃嫁祸,另一个震惊的消息再次传来,王乐进被流放了。

    来不及细想始末,巳月去了安乐殿,想找赵灵君问个清楚,通传后,李成缓步走了出来,无奈地对巳月说道:“郡主先回去吧,长公主正休息呢。”

    “你跟灵君说,无论什么时候都行,有些事,我只想问清楚。”巳月背脊笔直,挺立在院中。

    李成摇了摇头,缓步回去。

    正值盛夏时分,毒辣的日头立在中天,天上没有一丝云,周身没有一丝风。两个时辰后,一直陪巳月站着的玉祥,耐不住这酷暑,已是摇摇欲晃。

    巳月抬眼望了望天空,伸手搀住玉祥,转身离开了安乐殿。

    在盛京郊区官道旁边的长亭上,巳月架起古琴,挺身端坐,奏起一曲《惜别离》。

    天刚蒙蒙亮,王乐进带着厚重的枷锁,蹒跚着出了城门,身后跟着两个驱赶的衙役。

    玉祥上前对两位衙役说道:“两位大哥辛苦了,这里有些金珠,是给两位大哥路上买酒吃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呢,两位大哥先歇歇,我家主子想告个别。”

    接过装金珠的钱袋,两位衙役熟门熟路得放在手上掂量了掂量,蹙眉道:“那你们快点!”

    王乐进被带到了长亭中,他的鬓角明显多了几根白发,他才二十六岁啊,看着憔悴的王乐进,巳月心中涌起千般滋味,面上却是和缓,轻声问道:“为什么?”

    “我在缉拿江湖百事通张贵时,动用了御林军,长公主翻查旧案,定了我个滥用职权之罪。”

    “张贵神出鬼没,若不出动御林军,怎能将他拿下,张贵若抓不住,长公主又如何搬到司马南风。”巳月恨恨地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朝邑,不要胡说!”王乐进低声斥责,“我走了以后,你需万事当心。还有,不要轻易相信身边人。”

    王乐进最后的一句话说得颇含深意,待巳月再要问时,他已转身走出长亭。她重新奏起《惜别离》,琴音铮铮,诉说离别之苦,听着凄凄的琴声,王乐进双目早已泪湿,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别时易,相见难。

    送走了王乐进后,赵灵君竟召见了巳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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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孤女,父母被奸人害死,是默默无闻任人践踏,还是与命运对抗搏弈?九年后,她会如何复仇?又会书写怎样的快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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