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置之死地
朱玄又吸了口气,过了许久才冷静下来。
如果说破灭气数已经是挖祖坟的大忌,那么各宗真的去开皇陵,简直令人发指。
和大沧皇陵不同,所进之处,本来就是让人进去的路。而历代开国皇帝尸骨所在,那可是早已封闭甚至堵死,机关秘术重重。能够从中取出,也亏得修行界干得出来。
不由问道:“就算借此欺骗沈沧皇室,就凭早已覆灭的历朝,就能施法断绝大沧气数?”
陈天华微微笑着叹息道:“当年齐聚京师,可不是为了断绝大沧气数。大沧皇陵一事,乃是将历代所有气运一概注入大沧,激发沈沧最后的气数。”
朱玄隐隐抓住了什么:“计划到底想要做什么?”
陈天华抬头看了看正上方的那颗星星,闪烁着光芒,说道:“原本计划,大沧经此激发,回光发照。各宗镇守山门之人,与山门内同时行事。时机一到,便破灭地脉气数。”
当年大沧皇室见钦天监与天师道,被其言语打动,下口谕各宗入朝。没想到各宗真的纷纷入京,一方面难以相信,一方面才深受欺骗。
为了此事,大沧方才决意大刀阔斧的改革,招天下各省百官镇守将军入朝,商议大事。难道真的是因为走投无路,去相信术法?
各宗法术当然不是虚假的,可历朝历代,修行者不过辅助而已,或许重要,但并非决定天下大势的人。大沧为何深受欺骗,因为各宗对天下的影响力。
各宗传承千年,得到他们支持,就几乎等于得到天下所有士绅的支持。大沧腐朽至此,政令不出京城。除了正统之名,对各地已经隐隐开始失去控制。
改革?变法?
当然可以,可是成效又能如何。除非深入制度革新,可一个腐朽的朝廷,最忌讳动摇制度。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哪怕不像现世外族统治那么严重,大沧一样是越改死得越快。
所以到了那个时候,以为得到新的支持,甚至天下士绅真的都随着各宗支持皇室,才大力革新变法。
不仅皇室被骗,朝廷被骗,各地士绅都没能逃过都被欺骗。
各宗到底想做什么,其实很简单。
为何大沧不敢变法,正是因为天下矛盾重重,纠葛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变法,没有强势的力量,只会激发矛盾,难以挽回。
各宗计划便是要激发矛盾,一边激发大沧气运,一边激发地脉气运。再利用各宗影响力,压抑矛盾。
士绅大族,可不是靠祖坟。就算真的挖了祖坟又能如何?
各宗利用自身地位职责,欺瞒上下,假借变法,激发矛盾。将皇室、朝廷、官僚、士绅、地主、小民席卷其中。待到关键之时,一举破灭所有人气数。
朱玄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天华前辈,这不是要破灭地脉气运,这是要动乱神州!”
按照这样的计划,不仅大沧要完蛋,世家大族要完蛋,哪怕小民百姓也不得好死。
陈天华低下头叹息:“那你以为,要如何激发神州底蕴?”
嘶——朱玄难以抑制惊讶,这才明白所谓计划是什么!
这是要让神州陷入最深沉的混乱中去,把气运散去,就像养蛊一样生生养出一个新朝。
陈天华见此忽然笑了:“小子,你误会了,计划确实是要让神州陷入动乱,却不是养蛊。大家深入各国,想要找出一条救国之路。最后定下这个计划,可不是胡乱所为!若要振兴神州,唯有调动全天下所有人,万众一心!就像修行界一样,只有一个意志。”
又叹息道:“我神州无论什么道统,都难以建立这样一个国家。所以按照计划,上至皇家,下至土豪劣绅,乃至小民,一概破家灭国。要让神州所有人,都陷入死地,再而后生!”
区区养蛊,可是有活路可以走的,否则怎么养出蛊王。各宗计划,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没有活路走!
因为他们早已经看到未来最为深沉的黑暗,所有人都将陷入其中生死不由自己。等到那时候,再想反抗,才是真正无路可走。
为此,确定了未来的黑暗,各宗定下了一个惊天动地的计划。便是将所有的黑暗,全部在当下激发!
陈天华将其中真意说出,朱玄不禁哑然无语。
朱玄方才明白,各宗并非想让神州彻底毁于一旦,而是神州再这么慢腾腾苟延残喘,未来只有毁于一旦的结果。
这时候,至少还有希望。西方虽已经远超神州国力,可他们动乱将起,只要抓住机会,也许能够浴火重生。但要浴火重生,非要让神州陷入死地不可。
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
可纵使五胡蒙元之动乱,也有安享太平之人。各宗之计划,就是要让所有人,连乱世一饿犬,都当不得!
陈天华似乎是嘲讽,又似乎是怜悯:“天下贫民早就在生死之间,何必针对他们。这个计划,就是为了处理那些高贵在上的人。谁想不顾天下苍生,安然享福,谁就要去死!”
朱玄对此难以言语:“天华真人,我不是不相信大家,这种事情,真的能够做到吗?”
陈天华大笑不已:“小子,你是不是看到沈沧安然退位,各宗葬身皇陵,山门破灭,就以为是失败了?”
朱玄诚恳的拱手行礼:“请前辈解疑!”
陈天华轻轻弹了弹衣袖,似乎弹走什么灰尘,笑道:“皇陵一役,但凡进入,便早有葬身其中的打算。各宗要行此灭绝之事,岂有不牺牲的道理!当年皇室供奉确实察觉不对,可受张天师所制,他又能如何!天下气数尽数于皇陵内纠缠,大沧想要断尾求生,我等就顺着他,布局天下。如今沈卓携皇家于修行界气运,于皇陵一行,也算了结此事。”
朱玄疑惑道:“那到底算成功还是失败呢?”
陈天华更是大笑:“小子,你还不明白吗?哪有什么周密的计划。只有一点,那就是要让他们,不得安稳!唯有全天下从上到下,任何人都不得不求活,凝聚这一股力量定鼎新朝,方可求得生路!”
第六十二章 而后求生
各宗已然成功汇聚神州气运于皇陵,今日彻底破灭。自此至少五十年,甚至百年,任何人都别想找到地脉节点,借天地之力汇聚气运。
而各宗借此,先后破灭皇朝、世家乃至各宗自身所有气运秘宝,自此短时间内,再无人能够镇压己身气运。
从这一角度而言,神州众生由此平等。
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自今日起,数十年内不在具有实际力量。
这当然不够,此界元气灵机不足,气运是表象而不是本质。可以借助气运影响他人,但不能决定他人。
所以各宗除了葬身皇陵之人,其他人混入俗世,继续计划。
陈天华讲述了他所知的一个计划,关外入关一事,便有修行者幕后催动。哪怕沈卓没有了结皇陵一事,过不了多久也要撅了它。法术做不到,火炮也能做到!
皇室受万民供养三百余你,本应在此时行变法之事,激化矛盾,尽到覆灭前最后一份责任。可皇室发现真相之后,断尾求生,抛下责任。竟还想安享富贵,就该去死了。
朱玄沉默了许久,不得不说道:“真人,可是这么乱下去,也不是个事情。救国也好,救民也罢,总要有个路子!”
陈天华欣慰的点了点头:“不错,乱中求治,本就是千古规律。只不过这一次,更为极端。乱不是关键,治才是关键。可惜如今过了十一年,也远远没有达到‘乱’的尺度。今日皇陵一事,才是真正的开端。”
“开端?”
“不错!沈沧余威已经彻底消失,除了手中的军队,威名已经没有作用。所以皇陵是由沈卓来破坏,还是由炮火来破坏,并不是关键。
而是现在所谓的时机,因为各路军阀混战,已经到了最后的高潮!”
朱玄皱了皱眉:“若是他们不打,怎么办?”
陈天华大乐:“他们怎么能不打,马上就养不起底下的兵了。所以不得不打,必须要打。治下百姓,士农工商,全都被剥削到枯竭。北方最后一战,立刻就要开始。到了现在,他们哪怕没有信心统一全国,也不得不赌一把,只能冲着京城而来!”
朱玄似有所悟,北方的确到了这个程度,但南方有所不同,便开口询问。
陈天华有些难言:“南方,乃是天师道新任天师在负责。自十一年前,革新派林立,如今大约已经统合,形成一股。至于张天师的计划,我就不清楚了。”
朱玄有些感叹,南革新派北军阀,似乎一切都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若是常人,难以想象修行界在其中作用。又或许,修行界真的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朱玄忽然想到了什么:“真人,既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为何非要纠结于气运,白白牺牲数百人于皇陵?”
陈天华听到这话,神色极为复杂,张了张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小子,你可知各宗逍遥世外!虽说当年的发现令人难以接受,甚至令数位真人走火入魔而亡。可无论他们对神州有多么大的爱,这等酷烈的计划,常年下来...”
唉!陈天华叹了口气,继续道:
“既然要杀人,就先杀己!各宗先后诛杀多少同道,又破灭自家山门,甚至亲友身亡。除了有打散神州气运的想法,更为重要的,是要给所有人,一个支撑!”
“各宗与地脉牵连太深!既然要打散气运,每宗宗主主动率领一部分人,血祭天地苍生,以此达成目的。”
朱玄目瞪口呆,虽然陈天华言语中虽然有些隐晦,可他听明白了。
各宗既然想要将神州提前拖入最黑暗的时代,要让所有人都活在生死之间。如果自己安坐山门之内,操控天下,岂不是贻笑大方。
若是如此,不出几年,所有人都要变质,那份为神州牺牲的大爱,又会扭曲成什么样?
所以既然要牺牲,那就先牺牲自己!
只有如此,才能够磨砺意志,将信念刻入心底,矢志不渝!
至于所谓反噬,原来竟是主动牺牲!
想到师弟沈卓,全家上下只余他一人。如果知道了真相,不是扭曲黑化,就是继承先辈遗志继续向前。到时候,哪怕粉身碎骨,也不会后退一步!
朱玄不禁疑惑:“沈师弟可知此事?当年五灵宗发生了什么?”
陈天华第一次露出愧疚之情,叹息道:“当年有人怀疑五灵宗泄密,沈卓祖父沈门主知道之后,坐镇山门,要以死明志!皇陵一役之后,皇室忙着退位,各宗忙着散入民间。没想到邪门歪道之徒,竟是有了默契一同阻击五灵宗,致使四门没能逃出一人。老夫当初率领各路散修与他们大战不休,没想到有人调动大兵,致使功亏一篑,只救得沈卓一人。”
无奈道:“本应让沈小子安度余生,可天下动乱在即,谁能逃脱。才计划让他参与此事,正好可以作为皇陵一事了结之人,借此分享神州最后气运,能够有自保之力。”
五灵宗兴起于散修,也亡于散修。各宗秘箓高深,哪怕被人得之也无济于事。唯有五灵宗,以寻常风雷水火土入道,可以作为散修传承之补充。
散修中正经修行之人,都得天师道邀请,剩下的邪道混杂民间,一时难以清除,才于动乱之中,被他们找到机会阻击五灵宗。
陈天华与张天师等人,为了补偿五灵宗,将沈卓引入此事。哪怕沈卓资质不足,先借五灵秘箓入道,再借皇陵一事,也可成就法师,有自保之力。未来,或许有传承下去的机会。
没想到沈卓先一步成就法师,皇陵中神州气运流散激发元气动荡,好处还被朱玄分了部分。
不过总归是成功的,不算什么意外。
之后的计划,便是要让沈卓行走天下,清扫邪道中人。
一是报仇,二是给修行界留下希望。否则真修隐没,邪道横行,岂不是败坏修行界未来。
沈卓这时候不在,正是在外面与另外两位商讨此事。至于为何在庄子外面,因为陈天华要与朱玄所说的太深入太详细,不仅沈卓不好知道,另外两位法师也不好知道。
第六十三章 浴火重生
朱玄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为何不然师弟远渡美洲,避开动乱?”
陈天华遥望庄园之外,似乎看到沈卓几人,捋着胡子叹息道:“各宗与神州因果太深,岂能轻易离开?如今倒是可以让他离开神州。不过沈小子已经有了自保能力,何苦再流离于外。”
朱玄点了点头,原来五灵宗覆灭一事,内情如此简单。可偏偏若是不知真相,恐怕绕来绕去,还要生出无数误会。
再说十三年前就开始计划,整整两年后开始行事,为何各宗非要在山门内留到最后一刻?
朱玄看着陈天华问道:“既然早有计划,为何各宗非到最后,才撤离山门?”
陈天华摇头叹道:“若是提前撤离山门,岂不是转移气运!唯有皇陵一事过后,各宗再行破灭地脉气数之事,才能尽全功,离开山门。”
“尽全功?可是皇陵之事不是今天才了结?”
“不错,但也仅仅只剩皇陵,于今日了结。”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自十三年前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了。
朱玄仔细梳理了一遍,驻守西洋一脉传信回神州,言西方各国剧变之事。各宗决意组织人手出国验证,先聚龙虎山,再聚泰山。确定神州未来,将陷入无限黑暗之中。
各宗为此不断寻找生路,多方探索,最终一无所得。
为此,最终定下计划,决心要将未来的黑暗,提前到现在,以此激发神州万年底蕴。
而具体的办法,便是要让让天下苍生陷入生死危机之中,不得不凝聚成一股力量,能够浴火重生。
于是各宗统合志同道合之人,清洗其他‘背叛神州’的修行者。再入京师,欲图破灭神州上至皇室下至黎民所有人气运,散入天下。
为了能够坚定意志,更是先牺牲自己。
就算这样,朱玄思索良久,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说了这么多也没有说清楚,这么乱下去,神州未来,又该往何处去?
“天华真人,就算这样,那些高高在上之人,一样在凌海逍遥自在。军阀战败通电下台,不也是避入租界,做个寓公安享晚年?”
陈天华犹豫片刻,最终叹息道:“所以此时才是开端!你可知倭国?”
朱玄心中一凛,点了点头。
陈天华继续道:“倭国自古以来师从神州,数十年前,受西国欺凌,维新变法,奋起直追。如今已成东洋第一大国,几乎与列强并列。铁甲舰横行,国力强盛。”
朱玄不由皱眉,想不明白这个世界倭国一没有朝岛资源,二没有神州赔款,它是怎么活生生工业化成功的?
陈天华没有看朱玄的神色,似乎对倭国充满复杂的感情,叹息道:“倭国修行界,还有有识之士,皆知区区一岛国,不向外扩张,难以立足世界。其中有些人,寄希望于神州崛起,带领东方各国。也有些人想要入侵神州,乃至占领取代神州。”
陷入沉思,缓缓说道:“倭国在南洋奋战,交恶西洋各国,如今越来越难以满足。若非修行界威压四海,早就入侵神州。天师道当年率众亲自赶赴倭国,遏制倭国野心。”
陈天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此事才好,眼神充满了没落,声音失去了气势:“多年来,修行界不断凋零,早已无力压制倭国。天师道数位长老率弟子常年驻守倭国,到了今日,已经是极限了。当年说定,待到气运溃散,他们就要离开倭国,不在镇压倭国修行界。恐怕不出几月,倭国就要入侵神州大地!”
“什么!”朱玄震惊大喝出声,难掩惊骇之神色!
原来,神州虽然朝廷没落,修行界却极为强盛。多年来真人辈出,威压四海。
当年游历各国,除非千军守卫,否则潜入各国机要之地,如履平地。
为此和各国修行者交手,不仅深入朝堂,更是潜入各种工厂,窥视隐藏图纸,工匠秘技。就连军事基地,也有人试图入侵。
无数人为此牺牲,客死他乡。
神州修行者到了今日,只余百多人隐于民间。唯有天师道转移山门于大员岛,教派上下完备,还有弟子数百人。
纵使如此,合起来也不到五百。其中普通弟子最多,法师真人大多已经牺牲。修行界可谓十不存一,又失了山门,盛况不复。
陈天华也不知如何安抚朱玄:“倭国心向神州一派,认为入侵神州,可以惊醒神州子民。开拓一派,早就蠢蠢欲动,多次与天师道交手,各自死伤惨重。待到天师道撤离倭国,倭国入侵神州,到时候再想阻止,也无济于事!”
修行界以个人力量威慑一国,只是勉力而为。一旦真正入侵神州,那就是一国的意志。到时候,就算威胁倭国统治者,也不可能下令撤退。
再想动手,区区修行界,够死几人?
终究是普通人的世界,修行界,也脱离不了人这一字。
朱玄深深呼吸,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沉声道:“所以,倭国,就是一把刀,要来让天下人流离失所,彻底不得安生!”
陈天华无奈点头,明明是修行界守护神州,可这么一看,就好像他们放任外夷入侵一般。
朱玄看了眼远处隔着数道墙壁的沈卓,大叹一口气:“这样一来,会有多少百姓因此丧命。更何况神州大地素来不缺卖国之辈,若是倭国真的以小国凌大国,统御神州,又该如何!”
陈天华转身看着不过还是个孩子的朱玄,他若非亲眼见到这孩子一路上的表现,特别是沉没皇陵的法术,这些事情,绝不会告诉朱玄。
这些隐秘,他们是要带进棺材里去。并非害怕暴露而受人辱骂,遗臭万年。而是想给后来人减轻压力,留下希望。这一代人,只能苦了他们!
叹息道:“小国大国,我神州如今才是小国,倭国也是大国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倭国上下眼光狭窄,除非保持当下大国身份数代,才能缓缓转变思想。这一变化至少要数十年,以三代论,五十年内都不必担心。若是神州五十年都不能走上复兴之路,那也没有什么希望了!”
朱玄更是叹息:“就算如此,总会有人有资格卖国。何况那些士绅,也不会轻易抵抗!”
不错,哪怕外夷入侵,士绅也不会轻易抵抗。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哪怕乱世也总能够找到路子安然度过。
陈天华摇头叹息:“卖国之贼,也有存在的必要。我们要让所有人向死而生,凝聚一心。只要达到一个程度,就足以达成目的。至于些许人是死是活,并不重要!”
第六十四章 不得聊生
“程度?”
陈天华声音有些嘶哑:“只要到了有一天:不论什么身份,皇帝还是乞丐;不论什么年岁,老人还是幼童;不论什么职位,官僚还是小工;不论什么地方,东南还是西北;但凡神州之人,身处神州之内,都不得安生,朝不保夕!至此大势可成!”
到了这个时候,朱玄终于明白了这个计划的本质。并非要让全神州数亿人一个不漏的陷入生死之危,而是要让神州大地,不存在任何一条能够让人安生的道路!
乱世之中,天下苍生朝不保夕。只要出现任何一条能够活下去的道路,人们必然会向往。会一拥而上,会朝着这个目标前进。
皇室能够安生,人人都向往皇室,哪怕是当个太监!军阀能够安生,人人都羡慕军阀,哪怕当一条狗!
这个能够让人安然活下去的道路——共通之处!
它可以是身份,可以是地位,可以是地方,可以是年龄,可以是职业,可以是外貌,可以是某种能力,可以是任何一个原由。
只要它出现了,就要毁灭它。由此,任何一个人,身处神州大地任何一处,都无法找到安生的依赖!
民不聊生!官不聊生!军阀士绅地主土豪商人工人奴仆,人人都不聊生!
到了那一天,所有人的意志才可以凝聚一起,寻找一条生路。
朱玄不由叹气,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修行界的计划,关键不在于求生,而在于凝聚意志!修行界找不到一条可行的路,才会想出这么极端的计划。
朱玄默然无语,不知神州未来,会走向什么道路。不解问道:“真人为何毫不隐瞒?”
陈天华心中有些复杂,当年张天师突破真人晋升至不可思议的境界,他就在皇陵之外,眼睁睁看着。哪怕古籍上记载,传说传言,千百年来,也没有几例。
张天师入宫之后,压制不了伤势逝去,为此甚至有人动摇...
修行重要,还是天下苍生、神州兴衰重要?
张天师到了那一步,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想到今日在皇陵所见,更是无比感慨:“你小子在皇陵搞出好大的动静,我现在不告诉你,你就查不出来了吗?”
朱玄想了想,从怀中摸出和氏璧,放在手掌之中展开说道:
“真人有所误会,此番只不过借和氏璧至宝之威!”
陈天华听到这话,有些气急败坏:“你小子好不实诚,这玩意有这么厉害!和氏璧我也经手查看过,怎么在我手里,就发挥不出这等手段。你小子法力就比老夫我的厉害!”
朱玄不禁笑了笑,心中阴霾驱散了几分:“前辈误会了,我还没有成就真人。至于沉没皇陵之法...前辈可知道昊天元气海?”
陈天华轻哼一声:“没有成就真人,难不成还是老天爷帮你不成!昊天元气海?天道茫茫,人道渺渺,昊天和元气如何混作一谈?”
朱玄没有反驳真人境界的事情,带着奇异与不解的语气道:“白日皇陵之时,我见神州气运激荡元气,借此上感天地,下合人心。得见冥冥,高上无边,昊天元气之海。正是因此,之后方能以和氏璧连接天人之宝,施法敕令元气,转化五行,将皇陵沉下山底。”
陈天华扯着胡子沉思,许久之后:“人见于道,各有不同!也许你见昊天,便是元气之海。不过和氏璧,可没有你所说的连接天人的能力,只不过是件寻常皇道气运之宝,流传久了,名声大而已。”
这小子运道倒是好,也许得见前路,未来有朝一日,更进一步。陈天华心中感叹,却没有问朱玄得见前路的感受。神州之事,还有许多年要忙。若是问了,得了感悟,难不成还要去避世修行!
想到这里更是不痛快:“你小子得了好处也就算了,还擅自把皇陵沉了!”
朱玄笑着回道:“我见先辈沉眠其中,衣冠不存,难以带出埋葬。其中历代宝物无数,恐有人动心,才想着让他们安眠不受打扰。一朝皇陵,也不算埋没了先辈们的身份。”
陈天华大为叹息,也不多言语。
沈卓回到客厅,就见师兄和天华前辈畅所欲言,谈天论地。
三人相聚又畅快的谈论许久,商议之后行动,决定各自行事。
沈卓了解事情真相之后,没有拒绝他们的安排,决定自京师往南一路前行,清扫邪道之辈。他已经晋入法师,又于皇陵内大有所得,法力纯厚。
为了引出各路邪人,朱玄不再和沈卓一同行动。陈天华另有琐事,也不在暗中跟随。由另外两位前辈,相助沈卓。
定下年节之时,于南都再聚。
这之后,沈卓二人在庄园内打造法器,有时则向朱玄学习易容等行走江湖的小技巧,有时则互相演练法术。朱玄终于完成了他自己的私人印玺,最终还是刻下玄坤的名字,而没有更换。
半个月后,沈卓修养调整好状态,准备出发。
朱玄相送到京城之外,离别之时,也有些感慨:“师弟,切记江湖险恶,若有事,及时联系我。”
回到庄园,朱玄收拾了行礼,决定往昆仑一行,也离开了京城。
出京城,向西而行。一路上,只见无数人流离失所,不复京城安宁景象。哪怕大道之上,不过百里之行,竟能遇上四五道关卡,七八处土匪。工商凋零,士绅不得自保,农人瘦可见骨。
朱玄曾经带龙小云自北向南,一路行医治病,所见之景,也未如此惨烈。
这是处于一个风云激荡的时代!
可从古至今,一向如此,从未有人着眼于小民。
哪怕修行界,心怀天下。赞赏他们高尚的情操,尊敬他们在黑暗中摸索前路,奋不顾身乃至献出生命,可称得上伟大!
可所谓的天下苍生,也只有天下苍生。细致到个人,只不过是个数字。百人千人,甚至百万千万,又能如何!
为此,朱玄不由大为感叹!
第六十五章 脚下之路
这一日,进入山川深处,回望来路,不见人烟,心中豁然开朗。
心中忽有所悟!
为这个世界的人叹息,也为现世,乃至所有世界的人叹息。
芸芸众生,深陷红尘。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那些为天下谋划未来的修行者。看似超然于上,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
哪怕身为穿越者,得到惊天的机缘,可以拥有一个机会。可前路迷茫,危机重重。连自己都渡不了,那份怜悯,岂非自我满足。
纵使神佛,就能普渡众生?
若人求佛,是人失佛。苍生何渡,唯人自度!
朱玄想到了他的家人、朋友,曾经被刻意忽略的人们。
若是未来能够一步步走向超脱,自然可以做到想做的一切,挽回任何遗憾。若是身死道消,自己都度不了,那也无需说什么渡人,尽我之能而已!
山林深处,人迹罕至,远离喧嚣。
朱玄于山间穿梭,风环绕于身,上下飞腾,似神仙中人。
磅礴的地气在山底川流不息,如一条巨龙奔腾。顺着地脉,一路追寻,翻山越岭。渴了饿了,摘些野果足以饱腹。哪怕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凭借一身修为,也过的悠然自得。
朱玄虽然得知前因后果,但有些事情,不去亲自感受,永远无法理解。
亲自去丈量山川地脉,去感受地气升腾与自然万物交融,其中元气之变化。
虽然不通风水阵势,但按图索骥,也能找到所谓龙穴,也就是地脉之节点,与天地元气交汇之所在。
朱玄很好奇,各宗做了什么,效果又如何。直到亲身来此,才发觉地脉如巨龙匍匐,潜龙在渊。放开灵觉,又感受到如江河滔滔奔涌,无拘无束。
以江河为例,贯穿神州。其中支流无数,泽被大地。更有一处处大小湖泊,星罗密布。
地脉就如江河,支脉便是支流,节点就像湖泊。而各宗镇守职责,就如同梳理江河,调理湖泊。富贵之人择风水宝地,镇压家族气运。皇朝可独享八百里大湖,纵使国灭亦可福泽后人。
公卿贵族自然也可以借锁龙井,镇龙钉等等秘法,就像建造水库一样,得一片沃土,福泽后人。
而这种行为,自然是越富贵之人,越占优势。就像良田沃土都被兼并,小民耕种荒地,还要多受盘剥。
各宗的行为,就是毁了所有堤坝,让江河漫延,破坏一切,无论是自然形成的还是人为打造的节点。
如果是真的江河,这等行为自然遗祸无穷。可地脉却不同,哪怕毁了一切,山川大地也不会因此动弹一下。
既无后患,自然是要把属于天下人的,还给天下人。
江河泛滥,潮水退去,湖泊一样还在。
地脉则不同,节点被毁,唯有漫长的岁月方可恢复。五十年一百年,也不过恢复些许河塘,想要再有能够承载皇朝气运的龙穴,如八百里大湖,五百年也恢复不了。
朱玄心灵与天地交感,精神深入大地,体悟其中玄妙。渐渐明白所谓镇压气运之说法,道理何在。
人只要活着,除非达到无缺无漏,自生自成,否则不可能不和天地自然交互。
现世元气沉寂,则体现在五感之中。人之内心受自然影响,只不过体现在周围环境而已。有的人天晴则安然,天阴则烦躁。或是相反,或是其他不同。
而在此界,元气活跃,能够修得种种妙法,真人百里之外,都可借术法诛敌。可见天地元气,对人之影响。
陵墓,正是其中一种手段。以血脉联系,将先人葬于福地之中,借天地之力福泽后人。
想到这里,朱玄灵光闪过。这种冥冥之中的联系,总有种眼熟的感觉。回想当初能够借姓名生辰探查他人,甚至将画面显露在镜面之上。
如果说世间所有人都和天地交互,那么岂不是可以看做一个巨大的网?因果之网?命运之网?
或者说——互联网?
天地与元气,就像服务器和信号?
朱玄自嘲了一番,受现世影响太深。元气可不是这么简单,它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玄妙非凡。就算是要以科学去探索,也许要三十世纪五十世纪甚至更久远的未来。
不过有了更多感悟之后,朱玄更能确定,在这个世界,气运的确只是辅助。
可以锦上添花,不可雪中送炭。或许能够作为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有时候显得至关重要。但真正关键的,绝非这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各宗才要大沧变法,激化皇朝末世的所有矛盾,行那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祸乱’神州的大事。
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多少年前,先贤就说了这个道理。
玄学也好,科学也罢,他要做的,正是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前进。修行,求真,才是他真正需要时时刻刻放在心中的事情。
这个世界,不论修行界还是大沧,或者天下苍生。朱玄能救一二之人,渡不了万民。
于降临之时,得了修行之法,如今数月忙碌,也算了结因果。
陈天华、沈卓,还有所有曾经有过交集的人,一一从心中闪过,又一一散去。
朱玄畅然大笑,放下了这个世界的纠葛,心灵似乎更为通透,五色之光更加鲜艳。
自从进入深山,时时刻刻环绕身周的风,无形之中席卷四方。
从天空往下望去,只见方圆数十里,山风皆被扭曲方向。以朱玄为中心,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但仅仅只是微风,轻抚而过。
朱玄轻轻抬起手,一道旋风蜷缩于掌心,呼啸中散去。身旁的草木,有的忽然断裂,有的抽芽开花,有的一片焦黑,有的鲜嫩欲滴,有的盘踞四方。
而种种异象,并非有序的分列四周,而是互相交错,不似术法所能为。
有五行之雷,自然也可以有五行之风。朱玄心中感叹,拍了拍手。数十里的漩涡,自然散去。
第六十六章 风雷五行
明明是体悟大地之气,却成就了风?
朱玄并不意外,他对此界术法,有了更深的领悟。
这个世界的修行,乃是以观天地万物,总结自然之现象,所成一道。
朱玄之所以得成风之道,是因为在反思行为和意志之时,解开束缚,觉察世事无。借此,坚定了自己的道路,契合了风之真意。
所谓风无常,而人有意,风可无常,人不可无道!
总结自然现象而修行,不是要修成自然的一部分,而是要以人心约束天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由此,未来只要继续把握恒一之心,以驾驭无常之风。终有一日可以将风从现象升华为概念,达到如同五行一般大道。以此描述天地万物,成就一道。
朱玄终于明白法师真人两者的真谛!
法师和真人,都是凝聚真箓。这一真箓,古时先贤,也许是师法天地,效法自然,一点一点,探索总结,最终所得。
于是炼精化气成就练师,先结于法力成就法师,后刻入精神成就真人。
所谓真人境界之上,便以天师为名。应当要将这一得于天地的真箓,反加天地,以我心代天意。
要让天地,都行我道!
只不过后世之人有成法可以修行,哪怕真箓也是取自先贤所总结。所以成就真人已经是极限,多是借天地之力,顺天地而施法。想要以此驾驭天地,几乎不可能。
特别是复杂的真箓,一辈子都不够领悟的,根本不会想到要跳出去,以我为主。
就像朱玄,原本得自五灵秘箓,又以长生诀容纳,改为五行之道。
要把真箓刻入自身法力甚至精神之中,就算只是成就法师,修行者也要有一定的理解,而不能单纯的复制。
所以他对五行大道浅薄的理解,让他不得不处于一个古怪的境界。虽然能够意外施展超越真人的法术,可实际上法师的境界也才借皇陵一行稳定下来。
朱玄对五灵秘箓所授风雷二道领悟最深,足以成就真人。
如果当初选择风之真箓,如今一番领悟,恐怕半只脚都踏入天师之境了。
朱玄倒是没有遗憾,毕竟知识不会凭空消失。
如果他愿意,散去一身修为重修,几个月就能以风之道达到真人的极限。不过当然不会这么干,因为未来离开此界,什么修为也带不走,何不多学一点。
仔细观察周围被‘风’所影响的草木,朱玄轻轻跃向远处一块裸露的巨石,法力运转,疾风呼啸,扑向山石。
定睛一瞧,碎石尘土飞扬,但石头毫无损伤。
于是更换技巧,将风压缩凝聚成一条线,随后挥手,一道厉声划过。
巨石应声裂开一条巨大的痕迹,犹如刀斧所劈。
对风之道的理解深入之后,朱玄终于能够做到类似于风刃的效果。多加尝试,能够做到无声无息斩开它。
不过当下真正想要尝试的,是五行转化的奥妙。想了想,五行流转,过肺脏大窍,张开嘴对着那块山石轻轻吐出口气。一道似风似剑,无比锐利,悄无声息没入山石。
朱玄走过去摸了摸入口,只见一堆粉末落下,显现出一道列痕。
不由大笑,终于能够将锐金之气融入风中。
当初第一次得法见五灵秘箓,将风雷视为木行。后来得知五灵是自然现象之代表,以八卦为来源,分化阴阳。方悟风雷之意,以阴阳开五行,成就五行五气轮转。
但是始终无法将风雷融入五行,哪怕施展雷法,也是雷之现象,五行之雷一种也完不成。
没想到如今雷法未成,倒是先成就了风。
朱玄一路胡搞下来,没有出事故,第一当然要说长生诀奥妙,五灵秘法神奇。但也可以看出,此界修行并不拘泥于先贤传承之法。
朱玄吸收风雷真箓,凭着自己的理解,激发乙木之力,后又以自己的体悟,成就五行五气。这一切都说明了,得于天地而超于天地,修行更在于心。
天华真人曾言,和氏璧并无连接天人之能。但朱玄以和氏璧数千年传承,‘受命于天’深入人心,以此发挥出合天地之威能。
借假修真,正是如此!
一法通万法通!通不了万法,但当初风雷一同领悟,如今雷法倒是能够借此更进一步。
抬起头,观察天空,掐指测算,算定天气变化,一跃而起。
风随之流转周身三丈,朱玄轻踏虚空,离地十丈,腾空而立。虽然领悟了风之无常,也不敢更高,像飞一般飘飘乎远去。
到了这一步,法力绝不差于真气。先天真气,借助风力都能几近飞翔,何况术法。
急行半日,赶上一场暴雨,电闪雷鸣。
朱玄等待暴雨停歇,雷电过后,元气变化残留几分。立于一处山峰,感应天地,调动法力以合元气。
“敕令!”
一道细小的雷霆自虚空落下,没入一颗巨树。随之如受刀斧四分五裂,整整齐齐的裂开,倒塌在地。转换法力,再度施法,雷光正中另一颗树木,烈火轰鸣,不过片刻就化为焦炭,四周大火不息。
在朱玄理解中,金之雷可主刑罚,木之雷主生发,火之雷主破灭。五行雷法各有其中真意。
简单尝试了一番,果真能够做到不同的效果。
当初并不理解,元磁若以五行划分,到底属于什么。元磁以地脉而成,故属土。如今明白五行之道,分化万物不同的状态。
法力没有属性,本就可以转化任何术法。明白这一点之后,元磁之力,哪怕没有具体的法决,也可以调动。
站立于大地之上,遥望远处一方半截陷入泥土的巨石。灵觉蔓延深入地脉,法力流转,掌控四方元气。
双手虚托,掌心法力奔腾,重重大喝一声:“起!”
沉重无比的巨石似乎受到莫名的力量驱使,不断震颤,抖落泥土草木,不断上浮。
直到数十吨重的巨石半截从泥土中脱离,虚浮于大地之上方寸之高。又重重的沉落,一声巨大的闷响回荡四周。
第六十七章 深山之变
朱玄叹了口气,蛮力调动元磁之力太过勉强。
又想了想,取大地之力,聚虚空之雷,伸手轻点虚空。雷光竟自大地向上激发,四散而去,一时间四周烧焦气味蔓延。
火之一道本是最好的攻击手段。可惜五灵宗水火两脉人才凋零,所制作的五灵秘箓也只剩描述而缺乏真意传承,远远不及风雷两道。
原来欲往昆仑一行,如今半途已经有所得。但他也不放弃,仍旧想要去看一看昆仑祖脉之景象。
有了半空‘飞翔’的能力,不过半个多月便已深入昆仑。
一路上越来越高越来越寒冷,直到飞雪不断,淹没天地。
见识了种种奇异景色,朱玄大为满足,不再深入,换了一个方向折返。不想半路,竟感应到人烟之气。
山脉如龙起伏不断,像神州大地蔓延。其中一处山峰,顶尖白雪皑皑,半山之上却有一处如春般温暖之谷地。
朱玄来到此地,本想前往拜访,可灵觉隐隐察觉不对。悄然来到高处施法远望,只见其中生死之气交杂,更有古怪的佛光闪烁。
向四周探索,发现了一些破败的科仪法器,地脉之中还可见到残留的布置,显然是道家宗门所为。但在这之上,又有一重新的力量不断渗入,与所见佛光类似。
佛门?
佛门多年来深入俗世,修行界三教合修吞并了大部分佛门正修,只留下几个正宗传承。要知道修行界虽然避世,影响力极高。
因此,极为有趣的是,修行者可以当官,徒弟子孙也可以当官,当官的也可以入道修行。但是仅限于道门,而佛门则不可以。
换而言之,可以受箓拿着正经的道门度牒去当官,官僚也可以在任同时受箓入门当道士,除了需要出家的宗派。但和尚不能当官,当官更不能在任去当和尚。
再加上镇守地脉之职责,佛门外来传承,哪怕中土化,也少受信任,佛宗更多在俗世发展。
朱玄观测四方,多加测算,结合一路而来的行程,知道了自身所在何地。
藏地,此地似乎还传承着一脉特殊的佛宗。
多个世界以来,从未去过远离中原偏僻之地,对此地更是毫无了解。
未免不必要的冲突,本应离开,但那些浓郁的死气,以及地脉中古怪的布置,还是让他决定探查一番。
黑夜很快到来,高山之中风从不停歇。朱玄无需敛息,融入自然之风,便无人能够发觉。
如履自家平地一般,环绕四周打入一道道符文深入地脉,螺旋般不断往其中深入。
最中间,亭台楼阁,仍可见神州之风格,破败不已。一部分已经经过修复,完整的耸立山中,带着异域气息。
其中铃声鼓声带着诵经之声,传扬四方,不断回荡。元气随之变化流动,与地气交融。
再往其中望去,星火点点,微光照射四方。可见一座大殿,其外广场,一层层排列着竟有近百人。大多身着单薄衣物瑟瑟发抖,却不断像大殿之中五体投地朝拜,口中念念不停。
山间特殊的地形使得相比上下都更温暖,但仅仅相对于永不停歇的大雪而言。这些人身形瘦削,肤色黯淡无光,衣着破旧。哪怕看不清楚面容,也可知是穷苦之人。
如此下去,不出几天就要冻毙于此。
忽然一道元气落下,交杂着佛光洒落人群。从最前方一路向后,越来越稀薄。而最前面数排人,更是加快了颤抖,不知是寒冷还是害怕。
朱玄灵觉敏锐,似乎感觉到他们是在激动兴奋还有无比的虔诚之意。
不过半刻钟,佛光消散,随后从大殿之中走出两人,身披红色袈裟,手执金玲。
前排十多人起身往里走去,没过多久,朱玄灵觉之中就感应到那些人生气消散。
脸色一黑,抬起头望向虚空,只见死气升腾,与元气不断交杂变化,却被佛光隐隐控制。地脉之中更是动荡不已,光辉一重重垂落,地气于此形成一个个大小漩涡。
稍加思索,朱玄就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了。生祭血祭,人为制造地脉穴窍之法。
仅仅只从外表看去,就知道这处温暖的山中之谷,绝非寻常,必然是风水宝地。
想到之前看到残留的法器,或许是曾经某个镇守此处山脉宗门所留。而此时却被外人占领,更是行此恶行。
再看那些死气,恐怕已经有数千甚至上万人死于此地。
朱玄不由生出怒火,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仔细观察了各处布置,并无统摄死气的法器。心中一动,暗中施法,激发交杂的死气,试图让其反噬杀戮之人。
死气急速凝聚一团,似有厉鬼嘶鸣,驱散了四方的暖意。大殿之内一声带着奇怪韵味的宣号,佛光绽放。
朱玄本以为佛光要将死气驱散,或是镇压,想要看看其中之人道行。没想到死气听到那声音,直白转向朱玄而来,大殿之中随之一道红色身影一同飞出。
“雷来!”
一道雷光无声无息穿透虚空,随后消散。
朱玄见那团死气被雷霆破邪之力驱散,转眼凝重的望着飞跃而来的身影。
一个身披深红色袈裟的和尚大喇嘛,头戴佛冠,镶有宝剑、莲花、金刚杵、宝轮、火焰等图案,下缀长缨。面如老农黝黑布满皱纹,但眼睛神光奕奕,几乎透体而出。
他手持金刚杵,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又停了下来。沉默片刻,用中土话询问道:“中原修士?”
朱玄眯着眼盯着此人,见他脑后佛光如轮,流转不息。自外一点点光不断没入,顺着光望去,正是那些朝拜之人。而更有一道如银河般光华自虚空落下,不知从何处来。
信仰?还是愿力?
朱玄带着些许怒意,漠然道:“上师有礼了,在下玄坤。此地乃我道家宗门所在,尔等为何在此胡作非为!”
对面之人一愣,眼睛寒光闪过,执金刚杵轻敲地面:“原来是中原玄坤真人,此地乃我教神山所在!当年上修大宗镇守此地,自然无不可。如今大宗早已撤离,更是私自毁坏神山之灵。我等还未兴师问罪,此时何来胡作非为之说!”
第六十八章 围攻
朱玄听此不禁嗤笑了一声:“所以你们就敢在此地血祭,屠戮生灵!”
大喇嘛有些不解,冷哼一声道:“我乃此地活佛,信徒得知神山之灵受损,自愿前来,献身于此,祭祀神山。”
朱玄脸色更黑了,难怪无人操控,那些死气受他激发,竟然不反噬杀人者,反而朝着他而来。
要知道人都有求生欲,无论什么死法,都会留下怨气。唯有自愿牺牲,以信仰大愿。高上者救国救民,有大信仰,大愿望,这等人太过稀少。反倒是愚弄百姓的,以神佛为名,更容易整出这种狂信徒。
“不管自愿还是不自愿,愚弄百姓,屠戮生灵,皆是恶行!况且竟敢以血祭恢复龙脉,图谋不轨!”
大喇嘛脸色一沉:“你不要太过分了!此乃我族神山所在,你中原修士,私自占领。多年以来,镇守山灵,我等也没说什么。可如今你们肆意破坏,害的我等族人,不得不献身神山,你们竟敢还来,说这种风凉话!”
朱玄更是嘲讽:“族人?神山?那你怎么不先献身,就不用‘牺牲’这么多成千上万的族人了!”
“能为神山牺牲,死在这里,这是他们的荣幸!”
朱玄见此一怒,施法引动地脉,摄取雷霆真意,打入山川,反射虚空。
轰隆——一声巨大的轰鸣,响彻四方。山峰之巅,更是受无穷之力震颤,而后白雪似天幕一般压到下来。
大喇嘛怒喝一声,冲向朱玄。朱玄没听懂他说的话,也不客气,跃身飞向天空,施展雷法,不断震颤四方。
一道红色的身影在山石之间飞跃,雷光落下,却无法击中。
而他头顶之上,一道黑色身影竟是凭空虚立,长发飞舞,身周狂风吹的衣袍猎猎作响。
山巅之上,白雪重重累积,如海啸般滚滚而来,覆灭了一切。
“中土修士好生虚伪,谈什么慈悲,却不顾生灵,引动雪崩。”
大喇嘛避开雪海之后,立身一处高峰,散发无尽寒意。山谷被大雪覆盖,他并不在意,但是多年来的布置毁于一旦,却让他无比沉痛。
朱玄落在另一边,漠然笑道:“我可没有拦着上师去救人,上师却直接冲我而来!何况不毁了此地,再有千人万人死于其中,也是不够。”
大喇嘛想到弟子一同丧生其中,更是怒火中烧,狠狠的将手中金刚杵插入山石之中。升起一道金光覆盖身体,随后从怀中取出一片小鼓,砰砰敲响,脑后佛光之轮流转。
天地之间隐约响起无尽诵经之音,重重叠嶂。朱玄耳中不断震动,脑海之中更是被佛音侵入。
随后天地之间,似乎多了一道与佛音相似的意志,渗透元气,一同压制着朱玄。
领域?
一人之力,怎么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朱玄仔细分辨元气之中的变化,忽然笑了笑。
当初皇陵之中,受整个神州天人合发之幻境洗涤,区区万民佛音,岂能与神州无穷岁月相比?虽然取了个巧破开幻境,但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得了。
于是升起五色轮光,五气冲入云霄,其中神州大地重重景象闪烁,横扫而过。
大喇嘛神情惊骇,口吐鲜血,随后更是七窍流血。
抛下小鼓,盘膝坐下,眉间一道光射出,消失在天地之间。
朱玄灵觉猛然颤动,可那道光太过迅速消失在远方。
灵觉感应对面之人,生气缓缓消散,急忙飞跃过去。
死了?
朱玄愣住了,要说刚刚那一道混杂的意志充斥天地之间,更是统御元气变化压制他,何等伟力。
没想到竟是个镴枪头?
看了眼仍然深深插在石中的金刚杵,又瞧了眼那面小鼓。朱玄眼神一凝,仔细打量,人皮?人骨?
抬头向那道光远去的方向望去,眼神沉重不已。
转世?
道门如此多宗派,自古以来各路神仙传说,也没有谁能够转世重生的。
朱玄没想到这人如此果决,说死就死,叹了口气,离开了此地。
藏地中心,一处山峰之上,宫殿层峦叠嶂,繁花似锦。一道光自虚空没入一处大殿之中,随后不过片刻,无数人急匆匆来往。
几天之后,朱玄已经离开昆仑山脉,欲寻一条大道东行回神州。他计划入秦岭观其中变化,然后顺着淮河走一段路,再北上泰山,作为最后的终点。
高原之地,天空湛蓝,毫无杂色。似乎心灵都与之相合,不受大地束缚,飘荡于虚空。
朱玄一路前行,却见其中百姓,比神州之地更为困苦,却安然度日,不惧生死一般。可他无论怎么看,只看到麻木,如一具行尸走肉。
想到现世,总有人将此夸赞为淳朴,甚至斥责其中愿意向上的人。
不由叹息,众生皆苦。更是对佛门宣扬来世的说法,大为不满。
不过朱玄连神州都管不了,何况此地。他一路上碰到残杀之人,不论奴隶主,还是喇嘛,也会顺手除之。但从不管受害者,人不自救,谁能救之。
只不过求一个心念通达,当初武侠世界没能行侠仗义,如今倒算是补上了几分。
不用多久,就要离开高原。
这一天行于旷野,朱玄忽然止步不前,环顾四周。
数十道身影,就像鬼魅一般包围了过来。其中一人最为显眼,身旁十几人各持法器,不断摇动,口诵佛经,围拥着他。
那人身披华丽的法衣,头戴五方佛冠,看似不过三十多岁,极为年轻。眼神极为深邃,皮肤丝毫不像高原之人,白皙细腻。双手合十,礼赞了一声道:“当代仁宝哲,见过玄坤真人,有礼了!”
朱玄负手而立,叹了口气:“仁宝哲?”
仁宝哲有些无奈的笑了:“真人于神山之作为,也就算了,何必踏足人间,霍乱子民。”
朱玄笑了:“霍乱子民,难不成看不见众生之苦?你所谓子民,又是指的谁?”
仁宝哲更是无奈:“真人何必说这种无理的话。奴隶需要主人带领,百姓需要上师教化。中原难道不是如此?”
朱玄沉默了,不由叹息。
第六十九章 破法
仁宝哲见朱玄沉默,于是笑着说道:“真人身份高贵,我本不欲做什么。可是真人一路动辄杀人满门,实在无可奈何,不得不前来讨个说法!”
朱玄冷笑一声:“胡说八道!我何时灭人满门?”
仁宝哲见此有些好笑:“真人不仅言语鼓动奴隶,还施加术法,使他们犯上作乱,杀戮满门,这当然是真人之过!”
朱玄嗤笑一声:“人非畜生,就算是畜生。也没有安然受死,不可反抗的道理!那些人作威作福,如今岂非活该!”
仁宝哲摇了摇头:“原想请真人做客,既然不肯认错,不得不动手,得罪了!”
做客?说的好听,朱玄都要离开回归中原了,还做什么客,难不成还想‘度化’他不成!
“我有一印,请各位赐教!”
朱玄抛出‘玄坤真人’法印,右手掐指轻点。他一路而来,见此地众生麻木等死。以自身体悟,开发出一式法印,以大自在,大解脱之意,破开心中束缚。
围绕朱玄的数十人,只觉一道印法接天连地,充斥心神。蕴含无穷道理,有自在解脱之感,更是不断被吸引,心神深入其中。
仁宝哲眼神一凛,双手重重合十拍响。口中大喝,震颤心神。
身旁十几人‘惊醒’之后,心中竟然对此隐隐生出些许不满。急忙收拢神色,一边念经,一边摇动起手中法器。
只见诵经之音充斥旷野,似乎充满了整个天地,那一道熟悉的意志再度显现,统合元气,四面八方而来,不断‘挤压’朱玄。
朱玄神色沉重,五行之力勾连天地,竟被遏制。与之前山中那人不同,此时这股意志虽然混乱,却被一道意志统合,不复脆弱。
握住法印,疯狂运转法力,契合天地,雷之真意自眉间射出,伸手狠狠向虚空按下。
“破!”
周身数十人皆觉雷霆于精神之中震响,不得不沉下心神抵抗。修为不足之人,甚至看见那道雷光在脑海之中炸裂,一时间浑身抽搐。
然而具有统合之力的意志,并没有削弱几分。
朱玄凝视对面之人,仁宝哲此时不复笑容,极为冷漠,似神佛高高在上,俯视人间。
仁宝哲发觉对面视线,张嘴大喝,四周十六人纷纷向前,持金刚杵,猛然冲了出去。
朱玄此时意志深入天地之间,与仁宝哲相对抗,虽能自保,难以腾出手处理这些人。
他一路过来,经历二十多场斗法。如今快要离开,却被包围,干脆在此做过最后一场,了结此事。
见对面决心不放过他,朱玄也下了决心,施展全力。
抛出自身法印,飞向头顶,五色之光垂落护身。
又从怀中又掏出一方印玺,正是和氏璧。
高举于天,灵台蓦然间飞出无穷无尽法箓,投入其中。
当初在皇陵,借元气变化,领悟五行之道。摄取了天地间无穷真意。自此不断吸收领悟,试图将五行一口气完善,以五行完全容纳天地自然万物。
所以到了现在,也没有真真正正晋升真人,便是由此。
仁宝哲所调动的意志,朱玄可不要太熟悉,皇陵中体会了数十种,从古至今。
天意人心,人心天意。借信仰之力,统合一方大地人心,以代天意。
厉害确实厉害,可朱玄得见昊天,正所谓天地不仁也。
将无穷法箓与法力一同打入和氏璧,震声喝道:
“受!命!于!天!”
受——命——于——天——
并不洪亮的声音,却响彻八方!
五色灵光借此,破开一切束缚,冲入太虚。又有冥冥之中浩瀚无边的意志,顺此垂落。
仁宝哲只觉天地之广大,而他所统摄的意志不过微弱须臾。天地什么都没有做,他就彻底失去了驾驭元气的力量。
朱玄右手轻轻一压,五色之光如天河般垂落,淹没了所有人。
此地中心那处宫殿,无数雕像裂开。整个高原,各处寺庙,纷纷大乱。
所有人,心中似乎有什么破碎,不由泪流不止。那些早已麻木,如同尸体一般的人们,又一次体会到深刻的情感,心中生出无数繁杂的念头。
哪怕千里之外修行之人,也能见那道五色之光如天柱一般耸立天地之间,席卷元气。
当一切消散,朱玄收回手中两方印玺,飘然而去。
四周,所有人如同木头一般愣住,眼睁睁看着朱玄离开。
仁宝哲许久之后,回过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有受伤,就连法器大多安然无恙。可他们却受了最严重的伤害,不仅仅是神山之灵没有了,就连这一方大地天空的灵,都没有了!
朱玄离开之后,一路上也不断叹息。他始终不晋入真人,就是想要完善五行大道,把当初所得好处全部消化。
当初汇聚整个神州天人两道,自古至今所有的气运,一朝破灭,激荡元气。朱玄借此以五行为核心,吸收无数天地真意化为符文法箓,藏于灵台之内,最终甚至得见昊天元气海。
就像风之道一样,领悟风之无常,以此可以升华。则能以风统御天地万物,风无常,水无常,山石土木,万物自然,时空命运,一切皆为无常,一切皆为风。
以一道以御万道,说白了就是以一种理论来描述世界,譬如唯物主义。物质大道,格物大道,风火雷电时空变化一切都是物质。
如果以风与无常升华,作为核心统御万道。可以翻译为变化,或者运动。山石土木,天地自然,时间空间一切都是变化都是运动。
道经之中,也有以雷为核心,以雷统御天地万物。
但最基础也是最根本的,正是阴阳五行。高妙的是,阴阳和五行既是独立,又可以互相关联,相辅相成。
可惜到了现在,朱玄始终没有能够完成五行大道,甚至也许永远都完不成。
将灵台所有天地真意,借和氏璧连接天地,一举破灭那股意志。自此以后,恐怕再也恢复不了。这可不是地脉节点,而是千古以来人心积累,一点点形成。
若非如此,神州气运溃散,何需牺牲那么多修行之人。
自古以来,人定胜天,人道开辟,也不需要那种虚无缥缈的意志。反倒不如昊天不仁,至公至大,无私无欲!
如今灵台一清,五行真箓运转,真人之境自然而成。
朱玄一步步前行,灵台真箓闪烁,法力微微一动。风随之开辟道路,大地气息在脚下流转。一步踏出,似乎踩在虚空之中,远行三五丈,如缩地成寸。
体内窍穴雷光真意流转,没入身体每一处。踱步前行,不耗一分力气。似仙神临凡一般,飘然远去。
第七十章 泰山
自西向东一路下行,入秦岭渡淮河,最终转道北上泰山。
王者受命必封禅。封,增高也。禅,广厚也。天以高为尊,地以厚为德。故增泰山之高以报天,禅梁父之址以报地。史称无怀、伏羲、神农、炎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皆封泰山,禅云云。禹封泰山,禅会稽。周成王封泰山,禅社首。秦始皇封泰山,禅梁甫。汉武封泰山,禅梁甫、肃然及蒿里、石闾,修封者凡五是也。
朱玄自登封御道之上玉皇顶,此时泰山显得极为荒凉,不仅没有游客,就连居于各宫观的人都跑了许多。
每当封禅,都要重新修缮宫观道路。此时玉皇顶楼阁,还是当年修行界进行维修,自那之后只余寥寥几人在此管理。
取出和氏璧,多次使用下来,动辄勾连天地大元气,没有更显神异,反倒有所损坏。
朱玄不由叹息,哪怕是一界神物秘宝,材质也难免陷于元气而无法升华。
修行界在泰山祭天,推算不出未来,就连前路都找不到?
成就真人之后,能够凝练自身天眼,可观上观大千下察微末。朱玄登上天坛,‘睁开’眼,曾经灵觉所感,能够显于肉眼之中。无穷元气上升下沉,变化无穷,又始终如一。
高举和氏璧,一道金光上射天空,下入泰山。催动测算之法,灵觉探入冥冥,深入渺渺。不闻不见,却能知天地万物。
只觉世间大势涛涛,摧毁一切,无人能挡。其中西方气运显化各种奇异生物,各自嘶鸣,肉眼可见的增强,吞吐四方。回望神州,未来迷茫不可见,只觉自身深陷其中,一片迷雾。
朱玄心中一动,将自身法印‘玄坤真人’大印抛出,于头顶虚空中轻轻一转。
“我为朱玄,非神州玄坤真人也!”
心灵轻跃而出,再也不受迷雾遮掩。
犹如超脱天地之外,观望人世。神州苍生黎民,不断沉沦,黑暗蔓延。其中星星点点之火,缓缓升起。黑暗越深,星火就越多越明亮。
想到修行界计划,于是立刻发觉,未来之中越来越多的星火,几乎充斥所有黑暗之间。
可是星火始终只是星火,在黑暗之中挣扎。
朱玄却不觉异常,因为修行界本身就没有提出任何可行的道路,或者说,整个神州陷入动乱,也无人能提出一条前路。
由此看向更遥远的未来,始终都是黑暗,与不断熄灭又不断新生的星火。见此,想到现世的历史,忽然天地剧变!
只见星火呈燎原之势,化为薪火,不断燃烧着,蔓延着,化为一条明亮的道路。随后,无穷无尽的星火之光升起,汇聚一处,如大日升起,照破一切黑暗。
这是希望,也是人道求生求存,奋发上进的精神,汇聚一处,令朱玄沉浸其中,似乎被吸引。
灵觉猛然刺痛,朱玄惊醒,不由大骇!只见火光自虚无中向他心灵蔓延而来,甚至心中无中生有火光自现!
“不好,借物替形!敕!”
朱玄猛然点中头顶法印,随后一个打滚翻下天坛,伸手重重拍在地面。山石裂开,落入其中蜷缩身体,随后山石悄然合上。
这一番动作几乎在数息内完成,此时天坛之上无名之火燃起,玄坤真人法印更是烈烈自燃。同时间天地间一道虚空之雷,轰鸣落下,而法印内竟同时有雷光蔓延,内外交接,蔓延整个玉皇顶。
法印直接粉碎,尘埃还未下落,无名之风席卷而来,将它吹散。就连天坛与其下完整一体的巨石,都随之尘埃飞扬,纷纷薄了数层。
片刻之后,另一边地面裂开,朱玄环绕五色神光爬了出来,脸色苍白。
幸好自身法印与气息气数相连,又施法提前将自身气息转移至法印中,才能在瞬间完成躲灾避劫秘法。除了与自身一体的法印毁灭导致受了些许伤害,没有受其他伤。
顾不上查看现场情况,打坐调息,心灵如渊似海,一道超然的意志反观身心,熄灭‘火光’,种种因此产生的念头纷纷消散。
朱玄松了一口气,起身在看四周,除了祭天法坛受损,其余建筑,以及都安然无恙。宫观内的人,甚至都没有被吓到。他们似乎对此波澜不惊,一副早有见识的模样。
那几人正是当年就已经在此看守,方才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安然自若,可想当年那些前辈在此到底做了多少大动作。
当年无数高人齐聚泰山,纵使不像朱玄能够透过历史看到未来,至少星火燎原之势能够发觉。那么凝聚星火,必然是未来前路。
事实上,能不能看到未来日出东方,并不重要。无论看到还是看不到,对于修行界而言,难道知道了就能做到不成?
道理是一回事,现实是另外一回事。神州自古以来提出多少道理,不论儒家之仁,天下大同,墨家兼爱,乃至道家无为。
各种道路,若是能够实现,无一不能拯救神州。甚至格物致知,也是千百年前就提出的。
可现实需要方法,需要道路。理论可以是指路明灯,可要是指不出路,那连明灯都不能算,就是个笑话而已。
所以修行界无论是否察觉未来,也只能勉力为之。
故而最终提出的计划,只能是增加星火,而无法聚集星火。只能等待某一日大日高升,或是等待某一日星火熄灭。
到了现在,朱玄也完全确认,修行界一切行为,都没有脱离自古以来‘辅佐’的方式。他们只能顺着大势而为,哪怕付出一切。
就算修行界什么也不做,大沧腐朽,不退位,一样即将倒塌。内忧外患,黎民百姓一样朝不保夕。
朱玄远望东北方向,那一道升腾的气运盘踞着,四处侵吞,却没有全力出击的动向。天华真人曾言修行界镇压倭国,又说如今将要撤离,无力镇压。
可朱玄在此看去,那道气运虽然蠢蠢欲动,但仍然潜伏者。至少几年内甚至十几年内,都不会大举侵入神州。
显然,修行界从始至终,只起到了辅助作用,从来没有决定了某个大势。
这十多年惨烈的行为,到底为了什么?
第七十一章 终明
南都多年来虽受侵害,仍不失繁华。接近年关,少爷小姐们,打扮的富贵华丽,人来人往。
朱玄法印毁坏,一时间来不及重造。自身法印作为超远距离联系的方式,如今损坏,未免沈卓联系不到他,便提前来到南都。又施法传信给沈卓,告知落脚之处。
没想到没有等到沈卓,却收到一道陌生气息传来的讯息。
一处客栈屋子内,朱玄端坐桌前,眼前一缕青金色光华闪烁,传递邀请的信息。落款之人,竟是天师道张天师。
朱玄伸手轻捻,留下回复,光华向天空没入房顶消失。感应方位,施法隐匿自身。屋内平地一阵风呼啸,吹开了窗户,又猛然关上。恢复平静之后,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南都,一处占地广阔,幽静的园林中。白日之下,丝丝缕缕雾气流淌不散。
其中一处宽广的花园,草木建筑都被拆除,留下方圆十数丈平地。正中间垒砌九层之土,乃是一座正圆土坛,几乎与房屋齐高。土坛周身之上烙印纹络,镌刻着种种图案,显得无比玄奥。
九层土坛旁不远处,一座高达七层的楼阁在园林之中无比突兀,耸立天空之下。
一道光自天空飞入顶楼,不一会儿,一阵风随之呼啸而来,显露出一道身影,正是朱玄。
推门而入,绕过屏风。只见屋内一白发苍苍老人,身着灰白色长袍。面容似普通老人,气质朴素无华,眼神中带着疲倦,翻阅着什么。见有来人,放下手中文件,抬起头,露出了祥和的笑容。
“张天师?”
老人笑了笑:“玄坤真人,冒昧相邀,还请见谅。”
朱玄一愣,他从陈天华得知,自从当代张天师皇陵一事之后仙逝,继任的不是弟子,而是长老,正是张天师的师伯。而张天师师父则是率领弟子,迁往大员岛。
眼前这位张天师,可谓前辈之中的前辈,比陈天华恐怕都要高上一辈,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人家了。
原本只是当故事听听,没想到会见面,急忙回礼应道:“前辈客气了!”
老天师点了点头,请朱玄落座,坦然道:“听闻后辈有英才出世,得知你来到此地,忍不住想见上一见。我托个大,就叫你玄坤吧。如此年少,竟能成就真人,果真后生可畏,我道有希望啊!”
朱玄取了一旁茶壶,给老天师续了茶,再给自己倒上一杯。听此笑着说道:“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老天师摇摇头,修行之事,全看个人,机缘也是重要的一部分。能成就是厉害!不过年轻人,如此成就,还能保持谦虚,倒也是个好事!
两人闲聊几句,又谈到天下大势,南北之剧变,多有感慨。
南方英豪汇聚南都,鱼龙混杂,老天师如今托身府下,做一谋士。但他并不看好他们,而是另有计划。
北方军阀大战不休,不出一两年就要落幕。南方群英汇聚,其中少有精英之辈,更多是旧时代上层人士。
老天师身处其中,准备在北方落幕,南方北上之时,既要催动先进人士和腐朽之人的矛盾,让其爆发;又要尽可能救下其中得筛选之后意志坚定的进步人士。
当然,其中容不得中间派。如今看似群英相聚,他们将来不朝向先进前行,就必须朝向腐朽堕落。
朱玄有些不解,为何一切还未发生,就确定要让腐朽之辈掌权。
原来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南方那群人,没有目标没有计划,除了几句口号和一腔热血。财富,权力,乃至兵力都在腐朽之人手中掌握。而这样的行为,偏偏聚集了无数年轻一代的英才,所以修行界无论如何也不可放过,插手其中。
说到这里,朱玄终于能够说出他的疑惑。
“天师,我曾前往泰山,意外得见天下气数之变化。”
说着,朱玄将他在泰山所见,天下之大势,与其变化,以及倭国之态势一一诉说。除了星火大日,其他疑惑都尽数问了出来。
“神州大势涛涛,我修行界虽在其中出力繁多,牺牲无数。可以我之拙见,仍是顺大势所为,不过起了几分催化作用。为何非要...行如此酷烈之为?”
老天师仔细的听着朱玄所言,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我知晓你的意思。只不过时不待我...”
西方数百年发展,已经到了新一轮剧变升华。以修行界看来,如果想要扶持大沧,那是毫无希望。定鼎新朝,若按中原道统,吸收西国道统为己用,非要百年难以转化到新时代。
以神州三教道统,儒道统治国朝,十分之国力发挥不出一分。西国以不过数千万人,即可远超神州亿万人。
这两者皆不可行,百年?到时候神州早已四分五裂,甚至亡国灭种。
后来又提出了全面西化,以西国最优秀最先进的道统,替代神州。神州有亿万子民,远甚西方各国。哪怕发挥出相当的能力,以西国最为强盛的国家相比,可以五倍其国。
神州也不需要完全重复西国道路,沿着前人道路,不出五十年即可达到西国当前状态。
可同样的问题在于,五十年后,西国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而神州是否还有机会继续追赶。
另一个问题却是,神州自上而下,谁愿意抛起自己道统,全面西化?
所以不得不说,时不待我!
老天师长吐一口气,叹息许久,才道:“玄坤,你或许觉得,我修行界起不了几分作用,白白牺牲,坏了几千年的传承。有些道理,其实不必多言。我问你,你可知各国圈养兵甲百万,动辄数以十万计的大战。哪怕我神州新军,亦有十数万人。”
说着,抬起眼仔细的瞧着朱玄:“其中小兵者,若家有老小,岂能不顾亲人;若是孤身一人,岂不更重自身?天下纷乱,战争不断,区区一小兵,在战场上,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何不保全性命?”
朱玄眼神闪动,明白了老天师的意思,怅然道:“区区一小兵,什么用也没有!”
老天师忽然沉声喝道:“不错!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神州天下,人人都这么想!皇室为何退位,百官为何不作为!士绅大族,各个护着一亩三地,舍不得一点利益!可百万之师,也是一个个小兵组成的!天下之大势,也是一个个人,一件件事,去达成的。这个道理,人人皆知,人人不言!”
第七十二章 结束
站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指了指窗外,愤恨道:
“这天下,从上到下,都烂透了!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不指着这些读过书的,有权有势的,有财力有大兵的,难道要指望浑浑噩噩度日无知的小民不成!”
“我修行界为何走到这一步?便是要对得起神州千年的供养!对得起道统千年的传承!哪怕只出一小兵之力,也有数百数千的小兵。于国于家,但凡起到一丝益处,那也是值得!”
老人家身体已经走向衰亡,但气势如虹,声音更是坚毅有力:
“既然他们各个都不愿出力,那还要他们做什么?留着作威作福吗?我修行界找不出道路,可不管将来,神州是走出一条全新的大道通途,还是真到了不得不舍弃陈腐,全面西化...这些混账玩意,都是不需要的垃圾!小民不得依靠?他们难道忘了当年蒙元欺压,使得一乞丐,也能在大势之下,统摄神州再兴,征伐四夷!”
朱玄不禁默然,神州不同于现世。术法神妙,战乱一生,千人万人汇聚一处,谁能掩藏。故而奇兵突袭之类,总是小道。草原之上,也无处可藏。
当年蒙元率兵征伐天下,后来大半个地图,都被日月皇朝接替。北至北海,西至西亚。之后又被大沧接管,更是向南方海域扩张,已经至极限而不可为。
如今天下之势,北方沙皇国早已侵入,陷于人口不足而不显大害,或许未来还会与倭国两路合围;南方各藩属国全面被殖民,国土向内萎缩;西线各边,自立自管;而神州九州本土沿海岸与江河不断被侵入,早已声威不复。
纵使如此,皇室百官,士绅大族,各个只求自身富贵,追名逐利。
再说道统,玄门不提,儒道素为名教,乃是统治之根基。其中规矩,哪怕腐朽,也深入每一个人内心。全面西化当然是不可取的方法,但这些人,又哪里会舍得抛起作为根基的腐朽道统。
修行界虽然动乱神州,但抱着哪怕身作一先锋小卒,不惜牺牲,也要为神州出一份力的心态。
如此之壮烈,任凭谁也无法指责!
朱玄本以为他们行事太过极端,想要与统率之人张天师说一说。可到了现在,却再也无话可说。
身为外人,始终无法深切的体会,这一段历史,是何等的沉痛。更无法理解,他们在黑暗之中抱薪救火的信念。
他能够站在岸上观望,却不可嘲讽如今陷入漩涡之中挣扎的人们。其中自愿沉入水底,想要将人们托上岸的先贤们,更是连评价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远离俗世,不染红尘,镇守山川地脉,天下人谁不给他们面子!可是自愿深陷其中,只为尽一分力,哪怕黑暗中看不见前路,所作所为也许毫无所用,也无怨无悔。
这何尝不是在求证自己的道!
朱玄深深鞠躬,诚恳的叹道:“多谢前辈教诲!”
说罢,便将他观气运所见星火大日,与当时天地变化一并说出。
对于朱玄所见,老天师非常重视,也极为感慨。
但正如朱玄所言,知道了也无可奈何,神州需要一条确切可行的道路,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指引。
不过,至少老天师能够知道他们的作为,的确是有作用的,已经大为欣慰。更是传信四方,给那些还隐藏各地行事的修行者们,作为激励。
年夜将至,沈卓赶到南都,两人一同在城内游玩一番,谈天论地,倒是比以前感情更为真切。
之后又上门拜访张天师,见到陈天华与多位前辈高人,畅谈天下。
年节之后,沈卓要继续南下扫荡南方各地。朱玄将有些损坏的和氏璧交给沈卓,虽说多次合道天地,没留下什么神异,那只是对朱玄而言。
事实上,和氏璧已经有了几分神妙之处。遇到危险,可以激发远超真人之力量,保护沈卓。
纵使没有遇到危险,平时也可体悟和氏璧余留的道韵。
朱玄借着机会,通过张天师拜访了许多修行界前辈,想要学习各门派妙法,但最终只是略有所得。
他才忽然明白,为什么修行界会走到这一步。
此界玄门影响力不失儒道,也是神州道统支柱之一。既然儒家腐朽,要被淘汰,修行界岂不是一样?他们到了这一步,仍然恪守法不轻传,哪怕朱玄这等优秀的后辈,也只能通过论道,得一二法门。
或许不久以后,这些秘法,就要彻底消失在历史之中。
想来修行界自愿牺牲,更是诛杀不愿相随的同道,或许也明白这一点。他们也是腐朽的一部分,想要革新,要杀人也要杀己,才走向极端。
朱玄想要汇集百家经典提升五行大道的想法失败,此界已经没有什么留下的必要。神州革新,终究要人们自己去做,岂能凭依外力!
朱玄演练种种秘法,其中一种法术颇为有趣。可以剪纸化作种种事物,多是幻境。但也有实用的,可以剪纸化作马,甚至化作人,有几分撒豆成兵的感觉。
只不过马不能驼人,只能驼有一定修为,能够施法轻身的修行者。有了纸马,不用双脚跑路,日行千里也不在话下。说白了就像朱玄自己能‘飞’,有了这种纸马可以更轻松而已。
纸人也非常有趣,可以作为幻境的依托,譬如化作仙女舞乐。亦可以作为洒扫仆役,打扫卫生。朱玄试着分心操控多个纸人,果真能够做到。
于是接下来,结合现世和此界,借助财力收集各国经典,不论理工还是文史一应俱全。经过数个月努力,分化数纸人一同动笔,又过春秋,方才完成全部典籍的翻译。
沈卓结束南方一行之后,得知京城经过多方战乱,皇室逃离,而河阳王不知所踪。终究没有忍住北行,救下了河阳王小女儿郡主。
朱玄便将京郊大庄园作为礼物赠送给他,而后将所翻译典籍与百万巨资一同交给沈卓,让他代为保管,秘密嘱托他未来交给某些人。
随后飘然远去,后来哪怕再临此界,也极少参与神州变化,只是四处游历,甚至远涉各国,以免心中不定,陷入其中。
其所翻译的典籍,虽然恪守公正绝不加私货,特别是理工之类书籍,更是一字不改。
只不过身为现世之人,终究没能忍住,又在翻译之后,书写自己的感悟。比如理工类其中错漏,以及未来的展望。还有文史一类对各国发展崛起的论述和总结。对两种理论的‘个人’见解,甚至结合神州所演化发展。
以至于后来得到这些书籍,惊为天人。他们不知道这是一个世界的总结,只以为是朱玄之能,恨不能亲自请教,可以为师也。
以至于后来朱玄除了翻译,还混了些思想家哲学家等等大名,列入革新先贤之中。其翻译之中的个人理论,更是被整理出来单独成册,成为神州理论发展的一部分。
朱玄心中一切因果了结,收拢术法所得,悄然回归。
第七十三章 回归
现世,天蒙蒙亮,空气清新,却带着几分浑浊。
朱玄起身做了早课,保持良好的习惯,总结第三个世界一行,忽然感叹了一声:
“有术无法!”
并非指修行界修行之法,而是指修行界所作所为,只是术而没有法,方才走向惨烈的结果。如果元气灵机充足,哪怕高上一两分,术法能够抵挡万众之力,也不至于无路可走。
最初降临之时,朱玄交感天地,最终练出法力。他曾经尝试散去法力之后,封闭六感内练,成功练出内力。只不过一旦解开封闭,不得不与天地交感,内力数息内就转化为法力,不得不放弃。
如今回归现世,朱玄非常好奇,不同于各界的环境,能不能练出法力呢?
闭目,感应灵台祖窍,其中一片清明,毫无异状。
朱玄心中一动,风雷五行,无数真箓符文纷纷自然而然显现,在灵台之中流转。
内力自丹田运转周天,将风之真箓从灵台没入身体窍穴,内力由其中经过,竟然真的转化为法力。
朱玄仔细感应天地元气,多了几分明悟。
现世元气,沉寂不动。并非一般所谓的末法,与红尘气息交错。
恰恰相反,修行世界才是元气多与精神交感,受红尘气息影响,甚至能够形成藏地意志、神州意志之类似天道非天道的奇葩玩意。
现世元气一动不动,与精神,情绪,体内内气,一概不反应,可谓天意高远几乎完全不存在。
如此一来,身体肉壳却真的成为一道天阙,体内炼精化气,既可以练出内力也可以练成法力,也不被外界沉寂的元气拖累儿失去控制。
一缕缕法力生成,为了体内那点可怜的内力种子不被消耗殆尽,朱玄将内力从经络之中缩回丹田,又将法力存于眉心紫府窍穴之中,并将风之真箓凝结在内。
试着运转法力,流转全身,转化身体精气,比内力消耗更大。又尝试将一缕法力通过紫府以真人级数的控制力施展风之术法。
一缕轻风悠然飘过,身前一张纸微微飘动,落下之后化为两半。
伸手拿过那张裂开的纸,仔细看了看,遗憾的叹息。这等法术,看似神奇,还不如用手撕更加省力气。炼精化气也是要消耗身体精气的,用手撕哪里用的了这么多精气。
尝试了击中术法,朱玄又有了想法,试着拿出一面镜子,返照自身,观察气运。头顶一道清气,没入虚空,除此之外,朦胧一片。
并非看不清,而是本身就是朦胧,就像360p低画质加马赛克,不是眼睛有问题,而是本身就不可能看清楚。
试着测算家人,身为血亲,关系最为亲密。若在修行世界,恐怕连父母身影在干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如今好一番测算,浪费了大半法力,也勉强感应到有这么两个人存在。
朱玄看着沉寂的元气,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人与元气的交互太少,几近没有,自然通过元气测算之法,也就没了作用。
就像断网的机器,还是10kb的电话线网络,再高超的技术,也无可奈何。
神州一行压力太多,朱玄本想多加休息。可惜术法之道,也不得长生。现世人生不过三万六千日,除去已经过去的日子,还有未来不可避免的浪费,能有一两万次机会已经是极限。
休息一天就是浪费一次机会,休息一个月就是浪费三十次几乎。
朱玄想了想,也不好天天回家,干脆度过白日之后,前往另一个世界休息。
本想去大唐,但忽然想到龙小云,对他的教导差不多该结束了,于是又再回小李飞刀世界。
一处大宅院内,龙小云正在做早课,他那混蛋老师,就会折腾他。
不远处房间内,朱玄静静打坐,忽然睁开了眼,气势忽然大变。
眨了眨眼,将所有真气收回丹田,试着自灵台之中显化风之真箓没入紫府,丹田之中分出一缕真气运转,转化法力。
一道真气成功从紫府真箓穿过,转化为带着奇异波动的真气,而并非法力,却也不是原来的真气。
试着将这一道真气运转至手中射出,如剑气般呼啸而出,没入地面,打出一个坑洞。
六脉神剑?
这种真气的感觉,有一点类似当初开发疾风腿之后,真气在特殊的脉络中转化为‘疾风真气’,但远比它高超。
朱玄自从发现长生真气催动招式比什么疾风真气好用几百倍,早就不这么玩了。
如今没想到法力没有练出来,倒是整出了奇怪的玩意。
走出房间,来到前院,龙小云正挑着水来回跑,小小的个子动作特别有趣。朱玄大笑一声,心情都好了许多。
“老师!早安!”龙小云咬牙切齿,却不是为了挑水的事情,而是当初朱玄离开前,正带着他行医治病,干的事情,让他难以接受。
朱玄整理了回忆,咳了一声:“今日该上哪家治病了?”
龙小云脸色一黑:“今天是姓马的,老师之前看过之后,说他肚子烂了要破腹。前两日他递了信,下了决心请老师去医治。”
朱玄一乐,急忙点点:“不错,小云还不备行,咱们去他家蹭顿饭,也该往下一地去了。”
为何龙小云脸色漆黑,而朱玄却乐呵不已。因为破腹这等行为,朱玄没过多久就交给龙小云来干了。凭借怜花宝鉴,还有一身长生真气,朱玄收集了医典,什么病都敢上手一治。
要说一路而来,死的人那是比龙小云见过的死人还多。哪怕龙小云小小年纪就亲自动手杀过人,一路下来,那些死状惨烈家伙仍然让他大吐特吐,吐到整个人瘦了好几斤。
并非医治死的人太多,而是朱玄动辄拿人开刀,医死了场面惨烈,总有人不满,就会动起手来。
哪怕医好了,也会因为受医之人是否有问题,譬如为恶四方或是其他原因,又动手杀人。
以至于来来回回,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一路上没有安稳日子。朱玄更是连死人都不放过,不仅自己动手解剖,还非要龙小云也跟着学。
也就朱玄时常带龙小云深入民间,去看那些被压迫之人的日子。他们的爱恨情仇,他们的真实生活。又常常亲自动手种田织布,特别是逼着龙小云做事。又要学习读书,又要做题听课,还要劳作。
多番下来,龙小云是忙了睡,醒了就忙,变化极大。
姓马的是当地大户,龙小云打探之后确定不是什么恶人,当然也算不得好人。朱玄敲了两笔,就让小云给他破腹。龙小云手法精练,血都没有流多少,就把人家肠子割下来。
缝合之时,朱玄为了给龙小云一个深刻的记忆,施展‘木行真气’强行把他伤口愈合,几乎毫无痕迹。
为此,龙小云甚至怀疑人生,傻乎乎的跟着许久都没有回神。
而朱玄神医的大名,更是远传四方,名动天下,比玉剑公子更加轰动。
第七十四章 再临
小路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骑着高头大马,驼着包裹,缓缓前行。
朱玄一身轻松,欣赏沿途的风景,手中不时掐着法决,不知在做什么。
龙小云眼睛瞟过,又瞟过,终于忍不住开口:“老师,开刀之法我已经熟练,农事我也精通了,咱们能不能不要再和...那些东西打交道了。”
朱玄斜过眼瞧了瞧龙小云,乐呵呵的说道:“有事,弟子服其劳。要打交道,那也是小云你来做。”
龙小云鼓着脸气呼呼的不说话,他和朱玄相处久了,也知道朱玄的脾气性情。
事实上,朱玄这位老师,一路下来,虽然常常教他种种事物,结合实际,延伸道理。但他听不听,信不信,老师从来不过问。
有时候龙小云说出不同的见解,老师还经常鼓励他,哪怕不认可,也会认真的解释。
最初龙小云有些不解,后来才明白,老师是将他当作一个大人,一个平等的人来对待。
朱玄虽然仗着老师的身份,高超的武功欺负他,态度上也一副看不起他,觉得他是个祸害,只不过看在他母亲和李寻欢的份上放过了而已。
但事实上,龙小云发现,每次教导,每次讨论,老师始终是拿他当做一个独立的人对待,也从来不是强行灌输道理。每次都会通过实际的事物,来讲述老师的道理,但并不强迫他认可。
刚开始出行,龙小云极度反对,事事都想和老师对着干,然后被狠狠的打一顿,各种欺负。后来学乖了,却发现老师并非他所想象的那种人,反而极为真诚,从未欺瞒他任何事情。
无论什么事情,最终龙小云想要做出什么决定,老师始终都是之后才给予处理。包括曾私自和‘绿林好汉’交往,告密且偷偷放过他们。
朱玄为此带着他悄悄跟踪,一路上看着那些好汉作恶。
其中让龙小云印象最多的,就是一对母子,母亲就像林诗音一样温柔,孩子和他一般可爱。最终几乎丧命‘好汉’手中。
龙小云哭着求朱玄去救人,朱玄却放开他,让他自己去做。最后在好汉手里身受重伤,才得到朱玄出手。
而那对母子,龙小云亲自将他们交给兴云庄手下安顿,方才继续随着朱玄前行。
一路上,无论想要做什么,做了什么,老师总会亲自带他去看后果。
龙小云是好孩子吗?当然不是!
朱玄想要把他教导成一个好孩子?那更加不是!
朱玄又不是教育大家,他一路所作所为,就是想通过龙小云心灵的变化,来反观自身。
龙小云是一个很有趣的孩子,他年龄非常小,不到十岁,成长经历复杂,心理年龄远远超乎想象的成熟,甚至身体都相当成熟。
受到的教育,先天后天各种因素,才造就了这么一个‘有趣’的孩子。
朱玄早就告诉龙小云,他所犯下的错,不管林诗音还是李寻欢,谁都不能替他还。未来如何,龙小云要自己做决定,后果也要自己承担。
这个道理,龙小云一路的经历下来,终于慢慢理解。从一个模仿拙劣的小大人,成长为一个小男子汉。算不得好人,也算不得坏人,只是一个普通人。
往后的路上,朱玄以风为核心,仔细体悟无常之意,结合剑招,一点点创出了一套自己的剑法。
以风之无常,一是先发制人,以无常无招驾驭快剑,他人不可寻迹,则不败于人;二是后发制人,取心有定意,剑道无常,或后可先至,或后发制人,先守后攻,永不失败。
这两点不过起了个头,只有心法纲要,就像独孤九剑一般,只有口诀没有招式,全看领悟。此剑法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这一年,龙小云已经十岁,生日在即,也离家许久,想念母亲。
朱玄在这个世界休息了一段时间,心中洗去尘埃和压力,修为更进一步。他对龙小云的成长也勉强能够接受,准备送这个孩子回家。
从温暖的南方一路向北,熟悉的景色不断出现在龙小云的眼中,他忽然有些害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到时候母亲和李寻欢。
龙小云与母亲极为亲密,也深知她深爱着李寻欢。曾经多次想过,如果小李飞刀是他的父亲,那该多好。
虽然在朱玄的‘教导’下,塑造了全新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明白出身不可选,甚至意识到他的父亲,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不可过多苛责。
回忆起曾经一家人的欢乐,龙小云难以方向种种纠葛。
他知道朱玄是一个极为重视个人意志的人,并不会‘强迫’李寻欢和母亲在一起,甚至并不在意他们会怎么发展。所谓君子之交,乐则交之,不乐则远之。
而母亲林诗音对李寻欢复杂的感情,恐怕难以面对。
另一方面来说,这份爱相比与他母子之间的感情,两者难以比较。
换而言之,龙小云回家之后,就要成为李寻欢和林诗音关系的决定之人了。
而龙小云远远没有想好做出决定,他对李寻欢的看法更是极为复杂。不由叹气,如果换成老师就好了。
所以说,小孩子终究还是小孩。被朱玄教育之后,龙小云钦慕对象已经完全转向朱玄,心里甚至把他当做除了母亲之外最亲密的人。
朱玄还不知道这小不点心里的想法,要不然又要揍他一顿。
接近兴云庄,朱玄和龙小云已经来到城外,当年混乱的景象早已消逝。
路旁一处茶铺,客人来往不断,朱玄忽然停住马,下马走上前去。
龙小云见此也急忙止住马,有些奇怪,明明已经到城外了,以老师的性情,肯定要直接进去。再说他们有水,为何来此喝茶。
“客...”小厮刚想上前,忽然打了个颤,才发现整个茶铺赫然安静,客人纷纷弯腰缩身逃离。
其中有两人忽然起身,一动不动。他们身着黑衫,衣服上金线绣着铜钱模样。
朱玄笑了笑:“金钱落地,人头不保?两位,一路上跟随,我倒是眼熟了。不知道上官帮主有何指教,大可直言。”
那两人像是木偶一样盯着朱玄,眼神就像看着死人一样。
朱玄皱了皱眉,感受到杀意,有些不解。原本上官金虹找李寻欢的麻烦,怎么现在冲着他来了。
不过朱玄修为大增,也不在意所谓的‘天下第一高手’,哪怕比天机老人武功还高,又能高到哪里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朱玄手中多出两个金钱镖,随后抛出。
那两人几乎同时飞身而出,朝着不同的方向,却像故意一般往金钱镖上一头撞了上去,金钱镖从喉咙中穿透而出。
朱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金钱落地,人头却没落下。还是在下心太软,上官帮主才如此不明事理,想必总要去找帮主,讨个说法!”
原本林仙儿传播谣言,以兴云庄藏有宝藏,各路人马纷纷潜入兴云庄附近。上官金虹借此前来,引发和李寻欢的大战。
朱玄穿越这个世界之后,随即将原著少说来回看了不下五六遍,始终没有想明白上官金虹图个什么。他好好的金钱帮不管,跑出来找李寻欢麻烦。
林仙儿早就死在朱玄手中,后来也没多想,才带着龙小云四处游历。
如今过去许久,没想到上官金虹真的冒出来,还跑来找自个儿的麻烦!
朱玄回身上马,带着龙小云入城回家。
第七十五章 再聚
一条幽寂的小巷,其中深处有一小酒馆,卖些杂货。
正是当年孙驼子孙掌柜所开,如今竟然还开着门。
朱玄大步迈入,就见一个酒鬼在里面喝酒。
“孙掌柜人呢?”
酒鬼抬起头,眼神一愣。
朱玄指着酒鬼大笑:“这不是李兄吗,当年离开之时,还是翩翩公子,怎么如今像个流浪汉一样。”
李寻欢脸色一苦:“原来是你。孙掌柜回家去了。”
朱玄来到对面坐下,伸手轻点酒壶,随后问道:“你当初不是还在庄内居住,怎么现在沦落到这鬼地方喝闷酒了?”
李寻欢更加苦涩,他拿过酒壶想要倒酒,结果手中一阵冰寒,酒却一滴没有流出。眼神一凝,瞧了眼壶中,只见却已经结成冰,凝成一块。
抬头看着朱玄不禁感叹:“好功夫!”
朱玄摇摇头:“小把戏罢了。话说你和表妹,又出什么事情了?”
李寻欢脸色一黑,谁表妹呢?虽然是以朋友相处,怎么就用上表妹称呼了?也不看看自己才几岁!
张了张嘴,许久才叹道:“诗音她...不想见我...唉!”
朱玄也不由一叹,他在神州世界被天下大势感染,才跑来这里修养。如今对这些情情爱爱,少了许多感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想还未开口,忽然一人从外跃进屋内,清脆灵动的声音响起:“小贼,一来就胡言乱语!”
朱玄转身一瞧,不由乐了,合着闹来闹去,又回到原状了不成?
“这不是小红姑娘吗,你不陪你爷爷四处游玩,怎么在这儿?”
那道身影正是孙小红,玲珑可爱的身材样貌,如今更多了几分妩媚。
轻哼一声:“这不是玉剑公子,玉手神医吗!怎么不在四处治病杀人,跑来这儿做什么!”
朱玄更是大笑,治病杀人?果真有趣。
孙小红还是那么活泼灵动,她跑过来做到一旁,伸手就要拿过酒壶给李寻欢倒酒,动作熟练的很。
没想到酒壶早就冻结成冰,手中一寒,把口子对着眼睛瞧了瞧,更是吓了一跳。
惊疑的嘀咕道:“怎么会冻起来了?”
屋外又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那是朱小子武功精深,特意运功冻上了酒,不让人喝了。”
果然是天机老人,慢步走了进来,见到朱玄更是开怀大笑,极为高兴。“今日再聚,没有酒,怎么能成!”
朱玄起身请天机老人落座,拒绝道:“酒是酒,相聚是相聚,高兴不高兴又是一回事,和酒有什么关系。”
天机老人遗憾的摇头:“没有酒,少了多少乐趣。”
李寻欢也接口说道:“不错,没有酒,人生又有乐趣!”
“咳咳!”朱玄重重一咳:“没有酒,不是还有表妹!没有表妹,不是还有小红姑娘!人生乐趣繁多,总有适合李兄的”
说着又自得其乐的大笑乐道:“几位,我说的对吗。”
孙小红脸色霎时间通红,张牙舞爪:“小贼,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爷爷!你也笑!你看这小子欺负人,都不帮帮我。”
朱玄看了眼有些不自然的李寻欢,还有呵呵乐着的孙老头,有些了然。看来李寻欢和林诗音之间的问题,还有一部分在孙小红。
不禁想逗逗这小姑娘:“小红姑娘,在下可是有名字的。况且,小贼这称呼,听着就像恋人间调情一般,不怕被人误会吗?”
孙小红一拍桌子:“小...胡说八道!谁会跟你调...呸呸呸!朱玄,你身为大人,欺负小孩子!你也好意思!”
朱玄一乐,赶忙接了这句话:“在下年少,不过十八,还未请教姑娘芳龄几何!”
孙小红不禁一羞,她已经二十岁了,跟着爷爷还有李寻欢一起久了,总是把自己当小孩子,这时候忍不住害羞,用力张大了眼睛瞪着朱玄。
天机老人看着热闹的场面,极为开心,见孙女害羞,眼睛从瞪着朱玄转向瞪着他老人家,赶紧解围道:“我和小红听闻金钱帮汇聚此地,似有什么计划,特意赶来相助。”
朱玄点了点头,笑道:“看样子小红姑娘在此待了有一段时日了,不知是相助在下,还是相助李兄。”
孙小红更是羞涩,却努力抬起头,大大方方的看着众人。
天机老人却有些惊讶:“金钱帮也找上你了?”
朱玄对此也很不解,点头道:“不错,一路上好几人暗中跟随,入城前还顺手处理了一番。”
天机老人皱纹更是多了几道,深深思索。
见此,朱玄看了眼李寻欢,有趣的说道:“李兄,男子汉大丈夫,可要有担当,不就是两个女孩子嘛,一并娶了就是!”
李寻欢脸色更黑,此时却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更何况林诗音避着他,他对林诗音的感情也变化波折,理不清内心的想法。
至于孙小红,他也知道少女的心意,不敢回应。
其实心中却早已不知不觉之间,生出了几分波澜。
朱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寻欢在兴云庄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朱玄带着龙小云离开,于是他和林诗音两人迅速陷入古怪的境地。
之后孙小红忽然出现,和林诗音相交,暗中撮合两人。林诗音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当年林仙儿那样的人都能成为她的至交好友,如今却敏锐的发觉孙小红的感情。
她一时间既陷入某种莫名的纠结,不希望孙小红陷入其中,被李寻欢所伤害。又觉得自己无法和李寻欢继续下去,想要有人能够陪伴他。
于是没过多久,林诗音就不断避开李寻欢,不与他相见。又邀请孙小红同居庄内陪伴,多有听她谈论李寻欢。
李寻欢虽然可以继续住在庄内,最终悄然离开,来到当年孙驼子的小店之中,遥遥望着墙内的楼阁,黯然失神。
李寻欢叹道:“慎言,不要害了孙姑娘清誉!”
孙小红通红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又恢复常态,笑嘻嘻看着众人。
朱玄一乐:“孙前辈,你也不管管?”
天机老人还在沉思,听此抬头乐呵呵的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自己的想法自己做决定又有何不可。”
朱玄大为赞叹:“没想到前辈眼光如此开阔,不拘泥于陈规陋习,不像某些人,看似把做决定的权力交给别人,明知结果却...嘶!”
孙小红拿着酒壶堵住了朱玄的嘴,朱玄伸手接过酒壶,嘴上冰冰凉凉,不禁有些好笑。这小姑娘的确有趣,李寻欢不愧是主角,一把年纪还能碰上好女孩喜欢。
不过他也懒得管这些事情,嘴上劝两句,已经是极限了。正如他一贯所坚持的,每个人都有权力做自己的主人,无论什么事情。身为朋友,可以劝导,却不可强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