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无果
秦千波曾经也是天资聪颖，师父收他为亲传弟子，如师如父。为了不辜负师父的期望，不过三十岁就成就法师，未来真人有望。
秦千波一脉，历代守护大沧，从大沧立国以来就陷入其中不得超脱。十一年前之事，师祖身为真人，受命参与其中，最终身死道消。
师父也未能逃过一劫，暗中早已给他留下遗言，不准探查此事。等待时机到来，即可脱离皇室，自行离去，将来真人可期。
秦千波一来实力不足，二来遵守师命，保全自身，从不出头。
河阳王之事，他虽未亲自经历，也知道一二，不敢多言，只是定时来王府查看。
如今遇到玄坤真人，提及此事，心中百感千结，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嘉祯忽然插口道：“不若让秦先生思索一番，真人先看看小妹如何？”
秦千波似乎回过神，看了眼小郡主又看了眼河阳王，叹道：“若是前辈出手，也不算什么难事了。”
此话一出，河阳王顿时大惊，满脸扭曲，多年养气功夫全失，竟伸手抓住秦千波大喝：“你说什么！”
多年来，以皇室和河阳王身份，岂会招揽不到高人真修。受皇上重恩，接连派遣两位真人，加上自家府邸供养的三位真人。为了此事，他们连带数个弟子一并死在府内。
若非最终陛下将不可说之秘宝移至王府，河阳王和他小女早已共赴黄泉，阖家团聚了。
故而河阳王对所谓的玄坤真人并不在意，对为此受伤的华修诚更是看不上。仅有受皇命来府的秦千波，才真正是他素来尊敬仰重之人。
河阳王早已不报期望，听闻秦千波之语，才骇然难以自抑。
“秦先生，老夫...此话可真？”河阳王带着颤音，又慌张转向朱玄。
朱玄心念一转，淡淡道：“一饮一啄，岂非天意乎！”
秦千波有些羞愧，这话他不应该说出口，为皇家做事太久，难免立场不定。
河阳王似乎明白了什么，竟是毫不犹豫直接跪拜倒地：“玄坤真人，老夫罪有应得，可小女何其无辜！求真人怜悯啊！”
众人吓了一跳，沈嘉祯和小郡主更是匆忙来到河阳王身边，一人一边试图扶起他。
朱玄亦是肃然而惊，河阳王行事如此果决，非常人能及也。立时提高警惕，暗中感应法印，稳定心神。表面上，仍然保持超然神色，也不低头看他，漠然说道：
“王爷何出此言，何罪之有。”
河阳王顿了顿，没想到玄坤真人连句起身的客气话都不给。向身旁的侄子女儿摆了摆手，继续跪着，神色更加沧桑，喟然道：
“当年诸宗高人布阵之后，纷纷率领弟子进入皇陵。老夫本应跟随，可不论张天师、钦天监陈大人，还是秦先生师祖及诸位真人，都一同命我于皇陵外率兵镇守，无论任何动静，都不可让人擅入。”
河阳王回忆此事，脸色惨然：“老夫虽贵为王爷，可在诸位真人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他们进入之后不过小半个时臣，皇陵内动静不断，站在外面，都有地动山摇之感。直到夜里，张天师和杨供奉各自带着不过寥寥数人走出皇陵，下令封禁皇陵。”
河阳王说道这里，几乎瘫倒在地：“三百多人，真人明鉴，我深知他们来历纷杂，身份非凡，怎么敢听从这样的非命！可皇命难违，无可奈何...”
朱玄仔细琢磨，当年张天师一派，皇家供奉一派，钦天监或许也算一派，汇聚全天下修行者精英，就这么淹没在皇陵里？
就现在，以他灵觉，也不可能预见不到危险，更何况如此多高人？
试着推算，却得不到结果，如雾中看花。
秦千波也是第一次听闻具体信息，发觉玄坤真人的目光向他转来，歉然道：
“前辈，当年我师祖虽是负责此事之人之一，可事情只告诉了我师父。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却是不清楚。”
朱玄点了点头，问了句似乎与此无关的话题：“其他人呢，为何指派你来王府？”
秦千波有些愧然：“真人恐怕不清楚，皇家各路供奉，也都殁于此事。杨真人确实活着回来，但深受重伤，数月之后又经王爷一事，不久便仙逝。镇守皇城的除了历来传闻沈祖师，唯剩一位项真人，也应皇上之命前来王府，连带门人弟子一并葬身府内。多年来，京城内已经没有一位真人出现过了。”
朱玄笑了：“如此说来，这里岂不是龙潭虎穴，你倒是胆子大。”
秦千波面红耳赤：“前辈说笑了，皇上为了王爷...”想到了什么顿住不言。
想了想继续道：“此事前辈自然知道，王府自此安定，王爷郡主只要不离王府，也不会再出事故。”
我知道什么了？
朱玄试图理顺秦千波的意思，思索片刻，大概明白了。皇帝应当是赐给河阳王什么秘宝镇压王府，秦千波误以为朱玄之修为自然能够发现。
于此意识到为何在外有人施法，王府内却一片安宁。
可是这么一来，当年河阳王那么多子孙怎么死的？
此刻不是深究之时，朱玄伸手虚扶：“既然如此，与王爷无关，何来罪名。”
待沈嘉祯和沈嘉悦将河阳王扶起，做到椅子上。朱玄看着沈嘉悦，少女身体虽然瘦弱，但表面上并没有什么疾病。
再观气运，也无生命之危，朱玄灵机一动，五色轮光自虚无中飞出，高悬于沈嘉悦头顶，五色光华落下，没入她的体内。
秦千波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一幕，常人若无修为，却不得见这神异的画面。
不过数息，朱玄淡然说道：“郡主应是幼年染病，身体欠佳，却无大碍。至于王府之事，非一时半刻所能解决。”
说着五色轮转，浓郁的青色洗涤着沈嘉悦之身。沈嘉悦应自幼身体有恙，多年修养，虚不受补。先以青木生气为基础，施展雷法，雷主生发，刺激生长。
沈嘉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拉着父亲的手委屈不已，忽然觉得身体暖暖的，又一阵酥酥麻麻，不禁轻吟一声。回过神羞红了脸，急忙钻入河阳王怀中，泪光闪烁。
只见沈嘉悦肉眼可见的身体多了生气，不负原本苍白。
第四十七章 寻踪施法之人
朱玄这一手看似轻而易举，已经用尽了全力，可谓真人手段。
秦千波大叹不已：“前辈好手段！”
朱玄虽然维持高人姿态，也略有自得。
却不知道，秦千波几十年的眼光，对于木行之力和雷法的配合，只不过高看一眼罢了。若是成就真人，秦千波也能做到类似的效果。他真正觉得不可思议的，正是那五色五气。
此界修行，多以现象为核心。水火风雷，正是如此。升华到概念的，仅有寥寥几人，无一不是名门大派。
五灵宗非要整合成五灵，便是不甘心，想要将自然现象代表，升华为规则的表述。水不仅是水，火不仅是火。
而朱玄所表现出的五行，正是最为正统，最为基础，也最难以成就的统合级概念。
“郡主身体虽弱，养尊处优。如此三五日一次，不出一月，即可恢复，延年益寿，更甚常人。”
朱玄收功随口说道，一旁王御医急忙上前查探，不时叹息。术法之神妙，医道难以企及，便是如此。
“好啊...好！”河阳王抓着女儿的手，终于露出笑容，场面带着几分温馨。
朱玄心中不以为然，他已经确定河阳王绝非知道的就这么多。到了这一步，也不好再有行动，只待后续机会。
扫过一眼，朱玄转身便迤迤然离去，好似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
“真人留步，”河阳王起身说道，见玄坤真人不理会，又匆匆道：“真人下榻何处，来日再请真人？”
沈卓说出了第一句话：“南郊化安观。”
河阳王想要上前，又抓着小女的手舍不得松开。
沈嘉祯急忙追上前去：“我替叔父送真人。”
秦千波立马跟上说道：“我送前辈！”
等到他们离开院子，河阳王慈祥的摸摸女儿脑袋，招呼着王御医往外走去。
王御医来到门外，正要汇报，见河阳王摆摆手，识趣的离开。
河阳王脸色一沉，不知思索着什么，又多出几分希冀，又变得犹豫。
另一边，秦千波送朱玄直到王府外，屡次想要开口，最终没说出什么。见朱玄上了车缓缓离去，叹了口气转身回府。
沈卓默默整理思路，忽然耳内自起声音，“沈师弟觉得如何？”遂掐诀回道：“略有所得。”
朱玄笑了，“何来所得？河阳王也好，姓秦的也罢，废话连篇，关键之处一言不发。”
沈卓沉默不言。
朱玄摇了摇头叹息，有些好奇的询问：“师弟，你可知真人之上，可还有什么更高的境界？”
沈卓颇为不解：“没有听说，我所知也大多来源于秘箓，师兄也知道。师兄此番行动，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朱玄回想秦千波的所有动作语音，也想不通他是怎么产生误会的。区区法师，又没有大胆的施法探查朱玄，令人迷惑。
“原本在茶楼发觉有人施法，不想王府有什么秘宝，竟是丝毫不受影响。皇室底蕴，果真深厚。”
沈卓点了点头：“历代从无人敢施法加害皇帝，并不是畏惧朝廷。除了后果严重以为，关键之处便是有皇道至宝守护。除了古时传说的九鼎三鼎，最为常见的莫过于历代传国玉玺。”
玉玺？朱玄多了几分兴趣：“难道是和氏璧？”
沈卓疑惑的看着朱玄：“和氏璧确实天下皆知，但早已遗失。所说的玉玺，乃是历朝历代开国汇聚百家，建造皇城，打造秘宝所出。”
朱玄明白自己又闹了‘无知之言’，转移话题：“那施法之人无法影响王府，不管那人知不知道，既然出手，想必有内情。或许他知道些什么。我在王府内摄取了河阳王气息，可以施法引导那人，追踪他所在。”
沈卓没有在意师兄生硬的转移话题，赞同道：“好，什么时候？”
“现在！”
马车缓缓前行，远离了王府，忽然一阵风吹过，车门大开又闭合。车夫毫无所觉，继续赶着车。走着走着，忽然认为已经把客人送到，又自然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车内早已空空如也，朱玄和沈卓隐没自身，悄然离去。
一处荒凉的宅子，其中不断传出咳嗽声。往里看去，一位脸色惨白不似活人正在咳血。散发着阴气，身前摆着巨大的法坛，堆满器物。
朱玄头一回见到真正的邪道法师，充斥着浓重的死气煞气阴气。法坛上摆放着的腥气的血液，内脏，毒虫，令人作呕。
站了好一会儿，朱玄暗中勾连地气封锁四周，都没有被发现，干脆现出身。
院子里忽然多出两道身影，那人虽然吓到，却好像早有准备，抬起头阴森森的咧嘴嘲笑道：“哪路高人驾临！”
朱玄吸了口气，这人一脸反派模样实在令他无语，拉低了修行者的气质。
“就是你在施法针对荥王府？”
“荥王府？嘿嘿嘿嘿，原来是朝廷的走狗。朝廷都没了，你们还甘愿当狗，枉为修行者，下贱！”
“嗤！”朱玄笑了，“我虽不是什么朝廷走狗，可就你这幅模样，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你是好人，也好意思说！”
那人惨然大笑，尖声道：“狗贼！我就算不是什么好人，河阳王他们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竟是直接摇动手中铃铛，寒意蔓延。
朱玄调动大地之气，玄黄之气升腾，驱散了整个院子的种种气息，覆盖了整个宅子。
“好好好！没想到又有真人现身，朝廷好底蕴！难道你就是传闻中沈家老祖，长得好一张小白脸，呸！这玄黄之气，想必就是五灵宗厚土一脉真法了吧！”
道人咬牙切齿，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恨恨说道
嗯？朱玄瞪大了眼睛。这人怎么联想到五灵宗上面去的？
想了想，神色超然，平淡中带着几分高傲，说道：
“何出此言，那沈家老祖又是何人？我不过闭世隐修，多年未出关，不曾想世事无常，特来京城查看。听闻十一年前发生大变，乃是一切之因，才于河阳王府邸一行。你在此施法，可知王府存有秘宝镇压，白费法力。若知当年之事，不如说来，如有内情，我自有分辨。”
第四十八章 成和道人
那道人眯着眼盯着朱玄看了许久，忽然痛快的笑了，大笑道：“好啊，我修行界果真藏龙卧虎。贫道成和，不识真人面目。不知真人名号？”
“玄坤。”
玄坤？成和念叨了几句，抓不准此人来历，咬了咬牙。看着玄坤身后神光，不由泄了口气：
“贫道只是无名散修，不敢玷污先师名号。当年先师受邀于龙虎山一聚，后又率领众师兄弟前往京师。”
说着，成和道人竟是痛苦起来，嘶哑着声音道：“我当年不懂事，犯了错被师父赶回去，不曾想竟是因此天人相隔！”
朱玄不由皱眉：“如此说来，你却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成和道人忽然厉声大喝：“我当然知道！当年，就是天师府起的头，密谋天下大事！师尊若不是信任各宗各派，特别是五灵宗，还有天华老鬼！怎么可能轻易带着所有弟子远赴京师！”
朱玄大喜，压抑住激动问道：“密谋天下？我辈修行之人，天下有什么值得密谋的？”
成和道人又泄了气，“不错，我辈修行者潇洒，何顾天下。可师尊当年却说，岂能弃家国于不顾！师尊没有告诉我们在密谋什么，可是天下所有宗派都参与其中，大家都信心满满，绝无惧意。纵使要把天捅个窟窿，那也不是问题！”
“可没想到！可没想到！”说着，浑身冒出黑气，充满了怨恨，“出了叛徒！”
“叛徒？”
“不错，当年到了京师，师尊率领大家与天下各路高人一同出手清扫京师。大战不休，幸好未有伤亡，本已经安定下来，不想忽然把我一人赶离京城，却秘密留下信件。出事之后，我才发觉。”
说着朝天祭拜：“师尊留下遗言，为了神州，牺牲在所不辞！可怜我脉传承断绝，才驱我离去。却是因为大事被人泄漏，命我好好修行，留下传承。师尊知我绝不肯放下仇恨，可其他师兄性情更加激烈。所以把事情告诉我，只要修行有成，延续传承，即可查探此事。”
成和道人说道这里，更是愤慨不已：“师尊明言，秘密泄漏，唯有内鬼，绝非一人。其中嫌疑最大，莫过于五灵宗，或许与天华真人有关！其次莫过于组织之人天师道！”
说完从衣领内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块牌子：“真人且看！”
朱玄眼中神光扫过，一目了然，果真记载了信息，乃是真人之力所为。若非刻意留给成和，以成和的修为，恐怕还发现不了。
“你所眼沈家老祖又是何人，与五灵宗又有什么关系？”
成和道人叹气道：“传闻沈家老祖正是五灵宗为皇室所出。五灵宗成立之事，天下闻名。当年火土两脉本是前代日月皇朝开国支持者，到了末代，深陷其中。大沧立国，五灵宗深受打压，因此沈沧特意分出一脉，进入五灵宗修行。多年以来，早已执掌五灵宗厚土一脉。方有传闻，皇家最后的底蕴，正是他们代代传承的沈家老祖！”
愤恨道：“十一年前，五灵宗厚土一脉未出一人，镇守山门。泄密之事，岂会无关！二沈一脉相传，恐怕还惦记着皇家的高贵血脉呢！”
朱玄发觉身后沈卓异动，急忙施法遏制他。暗暗吸气，当初开玩笑说沈卓和皇室一个姓，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内幕。这鬼世界，皇家还能修行，令他无言以对。
可又有另外疑惑：“五灵宗满门覆灭，岂会是叛徒？厚土一脉更是坐镇山门，直到被当地士绅军阀攻破覆灭。”
成和道人嗤笑一声，不屑一顾：“当年无数传承，各宗各派覆灭何其多。况且世家大族，本就和皇家不是一路人！”
朱玄故作点头赞同：“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对河阳王下手。”
成和道人笑了：“真人避世太久，可王府之上当年先辈们留下的诅咒和怨气难道看不到吗？当年正是河阳王负责此事，才遭此一劫。可惜竟不能杀他满门，当真走运！”
朱玄沉默了，那团复杂诡异的黑气，竟然是当年修行者临死前的怨气和诅咒？难不成就因为河阳王站在皇陵外，大家就把问题算到他头上。
除非河阳王当年做了什么，而不是像他所说的只是听命行事。可河阳王不过凡人，朱玄虽然没有施法惑其心神，真话假话还是分辨的出。河阳王所言，绝非假话，只不过有所隐瞒。
等等，朱玄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有些有趣开口说道：“你可知王府秘宝镇压，为何在此做无谓之举。”
成和道人沉默片刻出言道：“贫道不似真人修为高深，却是看不出来王府有秘宝镇压，难怪多次与其中之人交手，也没有成效。”
成和道人却是想错了，朱玄也没有看出来。
朱玄忽然笑了，要知道厚土印，已经是一等一的秘宝。经过使用，发现应当和山门地脉相合作为镇压。就算如此，也难以隐藏。
无论皇帝赐给王府什么宝物，必然是真正的代表皇室的秘宝，方可在京城内无影无形的镇压王府，庇护河阳王。
代表皇室？宗室之首？果真有趣！
朱玄换了话头：“我观你并无血气怨气随身，不是什么奸邪之辈。”
成和一愣：“真人何出此言，贫道岂会胡作非为，玷污师门。”
说完，低头看了看法坛，似乎明白了朱玄的意思，又道：“贫道学艺不精，方才借助这些外物，功法所致，绝非邪道之人！”
朱玄摇摇头：“确实如此，不过世人都爱看外表，你这一身，平白多了麻烦。”
成和道人并不在意：“我辈修行，何需在意俗人眼光。”
抬起头眼神掠过朱玄面容，忽然闭嘴，尴尬不已，不知该不该道歉。可这想法确实出自本心，他也不是拍马屁的人。
朱玄倒是没有在意，点了点头：“话说，你为何又信我？”
成和咧嘴笑道：“贫道眼界太低，没能识得真人五行之道。见玄黄土气，只以为是厚土之意，不敢想，却是真人五行法力。”
“你眼界确实太低！”一声轻喝传遍四周。
朱玄这才察觉有人暗中闯入玄黄之气覆盖的院子中，心中凝重，运转法力时刻准备出手。
幸好朱玄‘见多识广’，影视小说各种作品，但凡谈事，必有人跟踪。特别是大唐双龙传，双龙从头到尾偷听人谈事，一招鲜吃遍天。
朱玄亲临大唐，为此早有打算，这时更是时时刻刻都准备着。
成和道人出言不逊，朱玄也不理会，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以免露出破绽。
一道身影如同从虚无中显露出来，声音正是从此传出。
朱玄瞥过一眼，从内而外保持淡然，面色不显，恍若早已知晓。
这一番表现，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伪装。
就连沈卓都被骗过，他被朱玄施法束缚，动弹不得。木楞中也以为朱玄早就知道此人存在，暗暗叹服朱玄之能。
第四十九章 于德寿
成和道人又被吓到，瞧见朱玄气态，心中大定，嘲讽道：
“嘿嘿，又是何方高人，鬼鬼祟祟！我这陋室，今日倒是光彩！”
朱玄暗中好笑，成和道人还真是不会说话，刚刚嘲讽朱玄，现在嘲讽来人鬼鬼祟祟，顺带又嘲讽朱玄一次。就冲这表现，跑路之时，朱玄都不带提醒他的。
转眼看去，眼神一缩，不敢像对其他人那样探查此人，因为这人才是在场真正的唯一的真人。
心中无数念头流转，不知如何开口，这人隐藏在暗中，恐怕早已看了许久。
于德寿还在感慨当中，修行多年，越是接近死亡越是心生惶恐。身为真人又如何，天命难违。
如今见了前辈高人：这修为，五行之道何等浩瀚，不敢想象！这气质，俊朗美貌，佳人如玉。这朝气，怎么看，都只有十七八岁。
羡慕，不是一般的羡慕。至于朱玄所想的开天眼观测他，于德寿想都没有想过。
于德寿从始至终只有两个想法，第一绝对不信：秦小子颇明保全自身，很入他的眼，当年秦老头和他关系也好得很。所以听到秦小子汇报，哪怕一个字都不信，也勉强动身来看看。
那才一见面，于德寿第二想法出现了，深信不疑，一个字都不怀疑了。
于德寿成就真人多年，借助皇朝之力，所知所得秘籍秘法，眼光见识，可不是秦千波能比的。
两个少年，一小一大，一前一后。
后面年龄大的，一看就知道是五灵宗沈家一脉，法力气息不要太明显，估计就是那个逃出生天的小孩。
可要看前面那人，那才叫惊悚。何等的生机和朝气，不断四溢，简直不要太浪费。再看那肉眼可见的灵光直冲虚空，五行五色轮转，勾连天地，元气运转，玄妙无比。
羡慕呀，于德寿心想，那沈家小子天天跟在身后，光凭溢散的生气，都能长命百岁吧！
想想他自己，五十而知天命，侥幸成了真人，才保住现在的容颜。之后更是锁住生机一点都不敢浪费，加上自己善于保命，从不出头，才勉强有如今年过百岁还不显老的本事。
要知道真人寿一百五，可不是哪个真人都真的能活一百五。年轻时气盛斗法，年老时不保养，一百二就死的不要太多。
想了这么多，于德寿更是羡慕。何等运气能碰上这种神话传说中才有的人物，说句没有底线的话，若非天下出了这等乱子，怎么可能高人频出。
于德寿之前以为是秦小子胡言乱语，此时恨不得骂自己傻缺，幸好跑来亲眼一看。
但凡修行者都知道，炼精化气第一步，所以为了生长，幼年之时只能读经典养韵。缓缓滋补身体，多加锻炼，大多要十二岁以后方可开始感气，十四岁方可入门修行。
天资高绝千年万年不出的天才，二十岁能成法师，那都是神仙下凡了。法师要凝聚真箓，只能靠自己领悟。怎么领悟？看山看水，一路看过去，找到合适的，悟了，就能领悟某种自然现象，凝聚成真箓，这就是入了道途。
二十岁？那才多大，法力都不够，还想真箓，白日做梦。
越是修行越是明白人的极限，所以普通人最能接受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修行者却陷入其中。像是于德寿这等高人，更是对自己的认知深信不疑。
所以此人肯定是，一定是，只能是，超越真人的高人。
这就是机缘啊，于德寿没想到自己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碰到大机缘。取了个好名号呀，说不得我老于真的能得寿！
见高人转眼看过来，急忙上前一步行礼，对着朱玄神态恭敬：“拜见前辈！本以为秦小子胡言乱语，得了癔症，想不到能见真人仙颜，此生无憾！”
？
朱玄本来就不知道秦千波怎么一回事，这回竟然连真人都被骗到了？他最初准备只是想让人摸不清朱玄底蕴，本质是恐吓。
要知道厚土印镇压己身，哪怕这一真人隐藏一旁，若是以天眼探查，必然能够察觉。朱玄仔细回忆，确信绝没有受到这等窥视。
朱玄想不通这两人是怎么自己忽悠自己的，就真把朱玄当做真人之上的高人了。
危！
若是没有这层皮，遇到真人，朱玄凭借发挥真人级数的实力，不管对话还是逃跑，没有什么大矛盾，都不是问题。
可现在要是戳破了这层皮，要出大问题啊！
谨慎，更谨慎！不能说错一句话。
内心虽然这么想，表面上，朱玄更加随意，丝毫不在意多出一人。对于此人的吹捧，更是不以为然。
漠然问道：“你是皇家供奉？”
于德寿一见，高人果然早就知道他在一旁了。心中连连叹气，不应该不应该啊，隐身一旁是不是太猥琐了？玄坤真人会不会看不起自己？他刚刚到来，太过震惊一时没反应过来，应该一来就现身才是。
见真人问话，急忙回话：“真人明见，老道于德寿，自幼起已为皇家守候八十余载，如今年过百岁，本以为前路无途，有幸竟能得见前辈。得见大道有路，死而无憾，死而无憾矣！”
朱玄见于德寿不过四五十岁模样，比河阳王秦千波还有当场的成和道人更显年轻，竟然已经一百岁有余？说一句老古董都不是问题，心中有点慌。
为了从被动转为主动，朱玄干脆继续发问：“成和所言可是属实？”
成和？
哪位？
于德寿转了转脑袋，看着成和道人。呵！有这么个不入眼的货色，相比较，老道还是入的眼，今儿个真走运。
这人说啥来着？于德寿赶紧回想，立刻回道：
“当年之事，老道坐镇皇朝，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后来倒是往皇陵一探究竟，只能说得了个大概。若是前辈亲自去看上一眼，就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当年各宗说是要催动神州各大地脉，汇聚气运于大沧，让皇朝来拯救天下。可后来看，并非如此。老道往皇陵一看，发现不对，各宗显然是在催发大沧一朝气运。天下动乱久已，大沧垂垂老矣，经这么一催发，恐怕要立马回光返照了！”
嗯？怎么又来一个说法？
第五十章 另一种说法
朱玄不动神色继续问道：“如此说来，各宗难道还未安好心不成？”
于德寿知道其中有前辈的道友，指不定甚至有后辈，急忙摇头：
“不敢，您误会了！想必道友们是另有计划。老道后来才知，当年各宗先于龙虎山议事，又聚于泰山。泰山相聚，不为别的，必是要祭天！想来祭天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有定了决议，往京师行事。”
说着，对大沧似乎完全没有忌讳，直言道：
“大沧三百余年，早就腐朽不堪，各宗催发大沧最后的气运，想必是要为新朝开路。您也知道，大家多年来都这么干，只是没有这次这么酷烈。”
朱玄摇头，不以为然，反驳道：“区区大沧，算得了什么，焉能闹出这么大事！又何必惹得士绅大族追杀。”
于德寿听了，也是大为赞同：“正是这个道理，大沧也好，新朝也罢，凭什么让天下无数高人为之献身牺牲。老道当年可真吓一大跳！后来之事，更加看不懂了。前辈您也知道，那天下名门大派凭什么千百年传承不绝，还不是靠着地脉。那可是有责任的！各宗主动背弃山门，可谓失了根本。”
说着拍了拍手也显得极为疑惑：“不应该呀，不应该！弃了山门也就算了，可坏了责任，可不祸事了。士绅们，怎么能够放过他们！您说说，是不是，各宗是怎么想的？”
朱玄好不容易忍住没有开口，既然于德寿觉得他知道，那他就知道，绝不能开口问。既不能问那些宗门的责任，也不能问士绅为什么追杀。
这于德寿又反问到他头上，虽然大概率没想从朱玄得到答案，但总得说两句。
灵机一动，扯个皮说道：“既然为了天下苍生，皇家不算，朝廷不算，士绅也不算，只能是黎民百姓了！”
于德寿愕然，这黎民百姓，难不成指的泥腿子？
可似乎得了灵感，真相就在眼前，一时间恨不得挠头抓耳！
沉思了好一会儿，忽然喟然长叹，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当年怎么看不懂他们行动，竟是有这等想法！前辈高瞻远瞩，一听就发现真相。唉！老道空活百年，事情摆在眼前，都没能想明白！”
？
朱玄更加无语，于德寿又明白什么了？怎么我又知道了？
想了想，试图引导问道：“他们如此行为，你怎么看？”
于德寿再叹：“就连成和这等人都明白，我等修行之辈，求道长生！各宗之志，只能说可悲可敬！”
说完带着某种期盼的眼神望着朱玄，充满了艳羡。
朱玄眼皮几乎跳起来，这才叫祸事，难道此人真的以为自个儿修炼到返老还童长生不老的境界了？不管他怎么想，既然不好意思开口，朱玄就当没看到。
转移话题继续发问道：“那皇朝沈家老祖，可有此事？”
于德寿笑了：“您有所不知，那沈家老祖的传言，乃是近年来传出来的。当年五灵宗土系一脉被沈氏吞并，皇室得了修行之法，也多给五灵宗供养。可大沧治世三百多年，早就不缺传承秘法了。后来两脉越来越疏远，大沧连供养都停了，情面早就淡了。若不是出了此事！这供奉院，不怕您笑话，老道畏死，这真人之辈独留老道一人，剩下都是不成器的，还不如秦小子。”
于德寿有些不屑的笑道：“如今得了真人提点，我才知道。皇上退位，可算是得罪了天下高人。供奉就剩几个苗子，不敢轻易往外招揽人，也招揽不到人。如今多年培养，也没有成效，还能怎么办！这传言，也不知是震慑外人，还是朝着老道而来的呢！”
你又知道了？
朱玄有些头疼，按理说各宗主动上门激发大沧最后气数，败坏朝廷，怎么皇帝退位反而倒得罪他们了？
以于德寿之言，天师道邀约天下高人议事，又往泰山祭天，得了什么信息，才去京师行大事。
泰山祭天？什么时候谁都能做这种事情了？
以于德寿的口气，各宗这么干似乎理所当然？各宗又肩负什么神秘的责任不成？
朱玄沉思片刻：“既然五灵宗与皇室疏离，这叛徒一事，又是如何？”
于德寿转眼朝着沈卓看去，摸了摸黑亮的胡子：“以老道来看不可能！但也不好说，终归是一家人。”
“说得好！”成和道人大声呼喊，似乎非常解气：“只可恨这五灵宗死的太早！”
于德寿呵呵笑了，这小子不仅没见识，还没眼力，可不得衬托老道。于是恭维道：
“前辈庇护五灵宗余脉，想来必有深意！”
说完心中一乐，又给前辈解疑，又给前辈表现的机会，老道这手段还是没有退步呀！
朱玄还不知道于德寿是在拍马屁，心里念头急转，一时想不到借口。
想到沈卓气运与自身相连，就算于德寿也别想看明白。陈天华不是扯什么气数反弹，干脆往沈卓身上扣：
“天下各宗闹成这样，最后的气数在此，自然当得庇佑！”
于德寿听此，不由大惊，急忙盯着沈卓。
片刻之后，看的眼睛都酸了，只得大叹：“前辈慈悲！”
说着深深鞠了一躬，神态恭敬仿佛朱玄救了他似的。
成和道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颤抖着手指向着沈卓：“你你你，五灵宗余孽！”
朱玄瞟了他一眼，没想到余孽这话第一次，是从这么一个看着向‘邪门歪道’模样的人嘴里说出来。
“放肆！”于德寿大怒，大喝一声：“我看你才是余孽！”
成和闭上了嘴，他似乎明白想岔了。不是五灵宗的事情，而是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凭什么让年过百岁的皇家供奉这么尊敬。
“前辈恕罪，小道长还请见谅，小道只是受仇恨蒙蔽，并无恶意。“
“无妨。”
“于真人，小道在此斗胆问一句，您既然知道当年各宗所谓何事，可否说上一说，好让我知道找谁报仇雪恨！”
好助攻！朱玄遏制激动，装作淡然。
第五十一章 心之道
于德寿不以为然，随口道：
“你小子找谁报仇？他们是为了天下苍生牺牲的，你去杀了天下苍生？还是说，想找老道报仇！”
成和道人愤然，望着于德寿说道：“于真人何必这么说，我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于真人既然没有参与当年之事，何谈报仇。于真人已经知道先辈们为何而来，何不说说，他们为了什么？又是谁成了叛徒，坏了先辈们的大计！”
于德寿仔细打量着成和，呵斥了一声：“小子！不知所谓！你师父既然自愿参与其中，就有身死的准备。又是谁说坏了大计，我看计划成功的很！就算出了几个心向朝廷的叛徒，区区大沧又能阻拦得了什么！你小子既然不知道，那也不配知道！免得让你去坏了大计。你还不明白这等道理！”
说着转眼对着朱玄，转变了语气，说道：“道友们所行令人敬服，老道贪生怕死，不能及也！今日见得前辈，方知前路未尽！老道这把年纪，还生贪心，着实不该。舍下脸面，只恳请前辈指点一二！”
这叫什么事情！
想知道的没搞清楚，还要给修为比自己高的指点前路。
朱玄若非心境修为高深，又隐隐与天地自然交合，心思波动早就被人发现了。
伪装高人太难了，不是人能干的事情。可如今于德寿都出口相询，总不能甩脸色，万一闹出矛盾可就难堪了。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对应的故事流传现世，要不然何苦这一番折腾。
朱玄想到这里，灵光一闪，此界没有，大唐不是有吗！
大宗师是怎么成就的，破碎虚空又是怎么成就的？
破碎不提，大宗师倒是可以参考。法师可是踏踏实实的有路往真人修行，真人往上没有路，岂不是和大宗师一样无路可成。
他们靠什么往前更进一步？
心灵！
这正是朱玄擅长之处，玄之又玄的吹两句，不是什么问题。
朱玄看了看于德寿期待的神情，故作摇头。不等他多言，开口道：
“你既然有心，倒也不妨和你说说。前路，不过在心矣！”
于德寿见朱玄摇头才，有些失落。又听闻此言，先是兴奋，又多了无奈。
在心是何意？
“您的意思，是要像您一眼，成就五行这类大道方可？”
朱玄听此非常想点头，但他深切的怀疑，譬如天师道的太上三五正一盟威箓、太一道的太一三元法箓，全真的少阳、正阳、纯阳、紫阳等等真意，层次绝不低于通用版五行概念。
也没听说他们有超越真人，再开一道。
于是摇了摇头：“并非如此，若是这么想就钻入死角。升华概念是表象，而不是本质，不可颠倒因果。”
于德寿点着头大有所悟。
见此，朱玄暗中松了口气，继续道：“此心不在于外，而在于内！”
忽然有了灵感，故作叹气：“你既已知各路道友为了天下苍生，这一条路，于心而言，也算是。”
于德寿不由震惊：“前辈当年难道也在京城！”
朱玄愣了愣不解问道：“何出此言？”
于德寿更加叹服：“前辈不愧是高人！当年张天师，便是忽然突破真人，晋升不可思议之境界，震动京师！
老道自幼修行，见典籍记载真人之上还有前路。待到自己成就真人，再也难以相信文章之言，只当是胡乱之言。
当年一事，钦天监覆灭，只余一个种子，被张天师带出。供奉院姓杨的一向是皇家死忠，深受信任，也被张天师一并带出。
老道当年得皇帝口谕，前往养心殿，见了张天师，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人之上，竟然真有前路。可惜张天师深受重伤，不治身亡。之后才闹得修行界残余之人，与朝廷离心离德。”
朱玄无语了，这货看似这么尊敬他，结果还藏着话不说，果真是个老不死成精了。
压抑心绪跟着叹息：“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张天师不愧为天师，可惜了！”
于德寿浑身一震，惊叹道：“天师天师，以天为师！我本以为是说我等真人修为，以天为师。可要执天之行，岂不是以为天师！竟是如此！”
不由皱起了眉，多了几道皱纹：“可要如何成就天之师！天地自然，何以为其师也？天地人，天人天人，果真是要心怀天下呀！”
说完又对朱玄深深鞠躬，高声感叹：“多谢玄坤真人指点！”
一旁的成和死死的记着所有的对话，见此更是干脆利落的跪倒在地向着朱玄和于德寿各自一拜，方才起身。
朱玄见他真有领悟，忍不住叹了口气，气都叹出口了，只好弥补道：“何需如此！”
于德寿直起身，狠狠摇头：“前辈何必自谦，这道理确实简单。但不说透，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一言足以为师也！”
又看了看朱玄，讪讪一笑：“老道愚昧，不堪天下重任，不知可有其他路子？”
朱玄笑了，他哪里知道什么路子，干脆继续扯淡：“天下在外！心在内，却是自己的。借假修真，自然可成。”
“借假修真...”于德寿口中来回念叨，这话他也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理解过多少遍，可这一回，却是太难。
“老道果真愚昧，张天师能以为天下人之师，为此牺牲。可其他路，着实想不出来。”
朱玄忽而大笑：“我刚刚才说，不可颠倒因果。张天师先愿为天下牺牲，后才可成道。否则也不会白白死在京城。”
张天师既然因为这件事突破，八成是意外而不是主动的，否则岂会轻易死去。
于德寿眉头更加紧皱：“老道倒是明白此意。”
朱玄见此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话语，准备了结这个话题：
“天地无心，何以立心？大道无言，何以立言？老聃不知其名，又何以强名曰道？金木水火土，天地风雷，山川大泽，人未束缚于天，又为何束缚于己？”
这是当初朱玄顿悟所得，绝非随意忽悠。一法通万法通，两者或许有相近之处。
至于于德寿如何理解，能不能有所得，他也无能为力了。
第五十二章 皇陵之行前
天地无心，大道无言，强名曰道？金木水火土，天地风雷？五行？八卦？五灵？于德寿陷入深思，摇头晃脑，额头都出了汗！
朱玄还未察觉异常，一旁的成和发现了，急忙大声呼喊，一声震响：“于真人————”
震动朱玄耳朵嗡嗡作响，才发现不对。
于德寿惊醒过来，满头大汗，无比失落。朝着成和拱了拱手：“小子救我一命，有心了！”
成和急忙回礼：“不敢，能够听两位真人前辈论道，乃是小道荣幸。”
于德寿不由苦涩一笑，看了眼朱玄不敢说什么，只怪自己悟性不佳，天资有限。
他能够成就真人，素来骄傲，第一次有这种想法。当初哪怕见了张天师，也不过想着小辈先走一步，找到路子，他也能追上去。如今几乎走火入魔，方才知自身之限度。
事已至此，朱玄不好再问什么。毕竟以于德寿的想法，玄坤真人应当已经一清二楚了。
于是准备离开，不想于德寿开口之言打断了他的行动。
“玄坤真人若是欲往皇陵一行，老道有几分薄面，可以安排一番。”
朱玄虽还没准备好，但是这个机会也是难得，不好错过。见到于德寿身为真人狼狈的模样，不由叹息，求道之路何等艰难。
想了想说道：“此事可是方便？”
于德寿倒是直了直腰板多了几分骄傲：“当然不是问题！玄坤真人且放心，皇陵如今虽然守卫森严，可皇家终归不如以前，此事不难！”
朱玄见到于德寿这得意的模样，不由笑了：“于真人倒是有面子！可惜既然心向于道，何苦留连朝廷。既求长生，权势名利岂非过眼云烟。”
于德寿无奈的摇了摇头：“真人此言说着简单，可老道与皇家牵连太深，哪能轻易脱离。那秦小子倒是想着找时机脱离，时机时机，何来时机...嗯？”
于德寿死死的盯着沈卓，眼睛瞪得如同牛，恍然大悟：“时机时机，原来是你！皇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浑身气息大涨，但最终又回落下去。不禁流下眼泪：
“原来如此！老秦啊，没想到你早就想到这一步，我却没有明白。幸好我一直念着和你的交情，照顾秦小子，如今方才由此明悟！”
说着再度深深向朱玄鞠躬，似乎拨开了迷雾一层，隐隐看到了向前的道路。
朱玄恨不得学罗老师狠狠扇自己的嘴巴，要是于老头当场有了突破，岂不是看出他这个冒牌货。
无奈中，还得鼓励他。朱玄带着几分欣慰淡然道：
“修行修心，权势名利皆发于心而不扰于内。朝廷没了，于真人能走出樊笼，也是机缘。”
于德寿畅怀大笑：“多谢前辈多次提点，老道真是愚笨，如今方才明悟。”
说着看了眼沈卓，坚定的说道：“前辈之意我已明白，请放心，皇陵一事，老道亲自负责，绝不会出问题！”
得，你又明白了！朱玄满脑子问号，但是终归算个成果，不在多言。
于德寿和成和道人离开了，他们一人复杂皇家内事，一人负责在外辅助。
按成和所言，对于河阳王之事，可以往后放。皇陵一行怎么说也得必须参与，或许能够迎回先人尸骨，更能亲眼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德寿见朱玄没有反对成和道人的话，干脆招成和来使唤。在于真人看来，指点前路的大恩，难报万一。朱玄什么都不需要做，等着直接往皇陵去就行。
见他们走远了，消失在灵觉中。朱玄伸手拍了拍身旁沈卓的肩膀，解开了沈卓身上的禁锢。
沈卓终于能够动弹了，见朱玄眼神示意，沉默不言，二人一同离开，往道观而去。
回到了化安观，已经是夜晚。
朱玄借着厚土印，接连施法，将院子覆盖了十几层，隐蔽，探查，静音，防御，镇宅等等各种效果。
厚土印借来借去不过是个形式，早已与沈卓融为一体，除非他死了，否则外人强抢不得。纵使杀了沈卓，没有秘法擅自使用还会遭遇反噬。
朱玄又看不上外物，自然不在意，只是顺手一用而已。
来到院子桌前，看到一旁以酒代茶喝闷茶的沈卓。朱玄有些感慨，坐过去拦下他倒茶的动作。
“师弟何必如此，他们所言不过一家之言。皇室都能安然退位，千古未见！若是你祖父他们早有准备，岂会安然在五灵宗山门内等死！何况天华真人参与其中，当初来救你虽然多有隐瞒，也并无加害意图。”
沈卓咬了咬嘴唇：“师兄所说我都明白，只是心中有些复杂。”
朱玄松了口气，虽然他和沈卓关系不算亲密，几个月下来，也有些感情。
“师弟不必多想，那于德寿于真人不知为何生出误会。虽然忽悠老人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似乎已经知道真相是什么。等到下次见面，师弟冷静下来，直接问他。我打个掩护，他肯定会细细说来。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过后再谈皇陵之事。”
沈卓神色更为古怪，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道：“师兄年少成就真人，于真人或许因此产生误会。若是能够去皇陵迎回先人尸骨，想必父亲祖父他们，也能安心吧！”
朱玄点了点头，没有多想，鼓励道：“到时候可以回五灵宗山门，将他们安葬。五灵宗各位祖师在天之灵，想必也会欣慰。”
沈卓失落的叹息：“五灵宗...却不必回去！当年动乱之后，先人尸骸葬于五灵宗山脚一处村庄内。村子皆是我宗之人后辈所留，将来得先人遗骨，一并葬下即可。”
嗯？朱玄疑惑不已，眼睛直勾勾盯着沈卓，什么叫不必回去。
沈卓却悄然避开，一言不发。
这小子知道了什么？怎么不告诉我？说好的兄弟呢？
沈卓忽然抬头说道：“师兄，此番我有所得，感觉修为更精进，先将厚土印还我，或许能有所突破。”
朱玄随手递过去，心中一动。
沈卓难道是因为一路上毫无作为，心生压力？要知道大多数主角，最受不得压制。朱玄今日行动，轮番给他带来压力，恐怕主角气数要反弹了。
第五十三章 准备
这想法只不过图个乐子，但是朱玄没想到，半夜忽然被一道强烈的气息惊醒。灵觉扫过，竟然发现沈卓真的突破了法师。
漠然无语！
朱玄坐在床上愣了半晌，往被子里一钻，继续睡觉。
这之后，才不过两天。
于德寿噔噔噔找上门，一脸兴奋。
沈卓有了突破，朱玄时时刻刻戒备，倒也不怕于老头上门突袭。
于德寿真的陷入自己编织的谎言中不可自拔，根本没有想过朱玄是个假货，一来就兴奋的报功：
“玄坤真人，好消息，好消息呀！关外大帅厉兵秣马，通电全国，过几日就要入关了！皇帝手上就剩几个营，把镇守皇陵的精锐都调走护卫自己了，就剩些守墓太监，带着一群老弱病残守陵军。”
朱玄不由暗笑，这于真人还真不把皇家当回事，不过怎么会这么巧合？
不对，关外大帅势力雄厚，早就想入京了。这计划，绝非一时半会定下的！
时机如此之好，朱玄还是决定拒绝，正好有个理由：
“来日方长，此时却不方便。”
说着看了眼沈卓房间的方向。
于德寿抬头顺着目光一看，大为赞叹：“沈小子好运道，年纪轻轻竟然就成法师了，气数所钟不同凡响！”
又笑着对朱玄拱手道：“前辈之能令人佩服！”
感叹道：“皇陵内，历朝历代残余气运纠葛，又纠缠九州地脉、天下传承大族之余怨。老道之前还担心，沈小子虽然身负皇家与修行界两大气数，乃是命中注定之人，唯有他可以轻易进入皇陵。但修为不上不下的，还真不一定成事。出了差错，咱们又帮不上忙。关外大帅入京，恐生变数，又不可多等。如今成就法师，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仔仔细细观望两眼，于德寿心中大定：“沈小子气息平稳，不出三日便可稳定。五日后当是吉时，老道先行一步，安排一番，到时候于皇陵等候前辈！”
朱玄就看着于德寿急匆匆而来，又急匆匆的走了。忍不住猛喝了两口茶，压压怒气。恨不得真的有这一身‘天师’级修为，把于德寿嘴巴撕开，让他讲个清楚。
这大沧的皇陵，怎么还有历朝历代的残余气运？历朝历代气运不留在自家皇陵，跑到大沧皇陵去干嘛？
怨气？九州地脉，又出什么问题了？世家大族又怎么一回事？
还有沈卓，难不成真是什么天命主角？为何非得他能进皇陵，别人就进不得？于德寿不是误以为我是‘天师’了吗，怎么还帮不上忙了？
待到于德寿离去，朱玄忍不住呸了几口。
想了想，若是去了皇陵，在外面观望一圈，再说不进，恐怕生出波折。得了这么多消息也不错了，不如先和沈卓战略转进，等乱像一生，再找机会回来。
朱玄定了计划，等到吃饭的时候，便和沈卓讲了当前的情况。
“师兄，皇陵一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沈卓认真听完朱玄所言，神色安然，第一次出言反对了朱玄的计划。
沈师弟，你是突破法师又不是突破天师了，难不成也要像双龙一样过了潜龙在渊的时期，就要飞龙在天了？
朱玄暗暗叹息，说道：“师弟，其中颇多事情，我们还不明所以。于德寿真人之言，皇陵内凶险，他与我都不可进入，似乎想让你一人独自进入皇陵。师弟不过及冠之年，未来久远，何必急于一时！”
沈卓抬眼，眼神莫名：“师兄，其实事情我已经有所明了，就差皇陵一行。师兄不必担心，进入皇陵不会出什么问题。”
似乎发现朱玄的疑惑，出言制止：“等皇陵一行结束，到时候我再于师兄诉说清楚，如今不能妄言！”
朱玄神情漠然，思索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为何？”
沈卓带着沉痛和失落，却又多了几分骄傲自豪：“岂可妄言先人之志！请师兄稍候，待到皇陵，一切自然明了！”
朱玄收敛神色，不再多言矣！
深夜，房间内朱玄独自一人调息打坐调整状态，忽然叹气：
合着我才是局外之人！
虽然一路以来，故意不和沈卓培养感情，多有疏离。既有想跟着主角参与剧情，又有报答获得五灵秘箓之恩，了结因果等等诸多想法。
可日子久了，又是如此背景下的世界，难免多了几分真心，有些融入其中。这一路探寻，遇到种种‘常识’缺失的时候，竟没能让自己醒悟，沉浸其中，只想一探究竟。
又回想起当初大唐的岁月，当时可是意识到了，梨园虽好非我故乡！
朱玄忽然想要回去一趟，休息一段时间，回过头再看这个世界。
赫然惊醒！
我在想什么？逃避！
明明意识到不对之处，为何第一想法还是逃避！
朱玄深吸一口气，沉入心灵深处。
一点一点回想从穿越这个世界以来所有的言行，一点一滴的来回反思。
不觉间，五气流转进一步融洽，灵台光辉更为清澈。
这正是要：时时勤拂之，不可忘也！
皇陵一行确定下来，朱玄沈卓都不再多言。
这天白日，天色乌黑，暴雨将至，不时有闷雷响起。
朱玄站在道观外不远处郊野，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身旁三米外，围了一圈一人多高的令旗，每一面都是不同的颜色，刻着不同的图案。
看似五行旗，其实真正有用的只有旗杆。
并且也不是五行旗，而是防雷杆！
施法掐诀，灵觉无限拔升，几乎没入云端。朱玄深知这只是错觉，感应虚空中雷电，默默运转法力。
就在这时，天空中积云转化为墨黑，已经到了爆发之时。不断碰撞之下，冥冥抓住一点灵机：
“雷公电母，听吾号令！”
轰隆！
一道巨大的震响，电光划破苍穹！
朱玄抬起头，看着不知道劈到哪里去的闪电，默默鼓励自己，好歹终于能够引雷了。
不错，虽然天时地利人和齐备，但这道闪电确确实实是朱玄引发的。
想要把天雷引下来，还要指哪儿打哪儿，真人都不一定做得到。朱玄借着引雷细细体悟雷法生发、刑罚、震慑、开辟、破灭等等真意，这才是最大的目的。
“术法，不在于外，而在精神意志！人之力，人之意，人之用也！”收功吐纳，朱玄默默感叹，法术之玄妙。
利用现代知识，朱玄观察气象。抓住了下雨的时机，从四野调集水汽，硬生生将其化为一次暴雨。又小心翼翼聚云，终于成功搞出雷暴。
至于原本的下雨是什么情况，到底是小雨大雨还是本来就是雷暴雨，朱玄也搞不清楚。
这不重要，连续三天的行动，洗涤了朱玄身心内外，把握了进一步的灵感。对于接下来的皇陵一行，已经没有那么多在意。
第五十四章 抵达
十九，宜出行。
今日天清气朗，大日高悬。
京城外，一处山脉，渺无人烟，唯有一个小村子带着活人生气。这便是守陵军，如今已经只剩老弱病残。
朱玄遥遥观望山脉，地脉穿行运转不息，大地之气升腾。
“师弟，大沧在南方以水路起家，怎么皇陵放到京城来了？也不符水德之道。”
沈卓已经习惯他这位师兄毫无常识的表现了，随口回道：“大沧立国便将水德转为土德，祖陵一并迁移，不过还在南方。皇陵则立于京城外此山中。故而大沧并非沧水黑龙，而是苍土黄龙。”
“原来如此，难怪把海上本事丢了个一干二净，重蹈覆辙。”
沈卓回头莫名看了朱玄一眼，重蹈覆辙指的是什么？师兄经常不清楚常识，又总会说些奇怪的话。说道：
“我神州自古以来都重大陆不重海洋，非大沧朝之罪。”
朱玄点了点头：“要说大沧当年也算勉力前行，改革变法，虽然失败又能退位让贤，还政于民，也算不错了！”
沈卓却不这么看，他慎重的对着朱玄说道：“师兄绝不可这么认为！皇朝自有皇朝的使命，大沧享国三百余年，受万民供养，如今危难之际，怎可随意退位！”
朱玄有些不解：“大沧腐朽，却不能退位吗？”
沈卓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不能，皇朝行开辟之事，方得天下；自然也要承破灭之责，继往开来。”
这是什么道理？
朱玄思索中，二人来到皇陵之外，与于德寿汇合。
于德寿带着成和，守陵之人早已回去休息，根本不知道这里的事情。
“玄坤真人，老道已经安排妥当，一切都已完备！”
朱玄只好点了点头，看了眼沈卓，还是开口问道：“接下来之事，如何？”
于德寿自得一笑，回道：“老道已经取了沈沧镇压之宝，五灵宗厚土一脉秘宝想必应当在沈家小兄弟身上，有此二宝，小兄弟又成法师，万无一失也！”
说着，取出一方印，看着像是玉玺的形状，交给沈卓，沈卓默默接过。
于德寿见沈卓接过，眼光闪过，拍手赞叹：“成了！”
朱玄看了两眼，便知并非玉玺，或者说，并非皇帝正印使用的那方玉玺。如今似乎变成他和成和道人不清楚状况了，反而于德寿和沈卓各自心里明白。
默默感应天地，观望沈卓，只见一道龙气没入沈卓头顶，化作一方印玺，令人只觉贵不可言。厚土印受此激发，玄黄之气喷涌而出，与龙气交缠。看着相似，却又泾渭分明。
“前辈，时机已成，咱们不若往高处一观全貌！”
于德寿捋着胡子无比满足，当年不敢参与那事，如今却成了收尾的奠基之人。多亏了玄坤真人，才有这等机会。
朱玄却不太放心，沉默片刻，又往皇陵仔细观望，忽然说道：“进去。”
什么？于德寿大惊，急忙劝道：“前辈，不可呀！皇陵气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知道前辈担心沈小兄弟，可前辈进去了无济于事，反倒影响了沈小兄弟行动。”
于德寿和沈卓到底知道了什么，想做什么，他一概不知。来之前却是打算信任沈卓，在外等候。可真当见了皇陵现状，天地交感之中，朱玄却笑了。
对着于德寿笑道：“我明白道友之意，不过此行不可不进，亦无风险！”
于德寿愣住了，难道真人之上的境界真的那么神奇？可为何张天师...
沈卓似乎想要说什么，这时候轮到朱玄制止了。
朱玄悠然一笑，第一次在于德寿之人面前显露出如此明显的神情。他也是发自真心的想要笑，带着些许笑意，轻点眉心道：
“道友且看！”
于德寿一惊，法眼大开，望向前辈。只见五色之光如同锁链般伸向虚空链接天地，可紧接着忽然断了。大惊失色下，才发现玄坤真人种种异象纷纷收敛。
于德寿似乎明白了什么，玄坤真人想要封闭自身。如同山石一般，皇陵之上交杂的气息，自然不会产生影响。可是仅仅如此就能进入皇陵，十一年来早就不知道多少人进去了。
人生在世，气息可以隐藏，气数可以镇压，但因果牵连，避无可避。
皇陵内汇聚了千古皇朝气运，神州大地地脉，天下万家子民，无人不被包含其中！
任何人进入皇陵，因果于虚无中链接，引动皇陵无数气息纠缠，也要陷入其中不得超脱！
于德寿本想开口提醒，但又觉得玄坤真人岂会不明白！灵光一动，真人想让我看什么？
抬眼大胆望向朱玄虚无之中的气数，只见一道清气屹然独立，垂落数丝，与沈卓遥遥相接。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于德寿愣住了，难道一个人真的可以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无师无徒无牵无挂，不沾染世俗一点因果不成？
要知道沈卓自称天地间一孤儿，他头顶密密麻麻数百道因果牵连。
于德寿何等眼光手段，却不敢想象玄坤真人是怎么做到的。
除非玄坤真人地里长出来，天上掉下来，仙神转生，不用学习不用吃喝，往无人山洞一钻百年。成就如今的修为，然后专门为了沈家小子一个人出山。
被这个思路逗乐了，于德寿只能感叹，也许这就是不可思议的境界，不可思议之处！
“前辈大能，老道眼拙！”
于德寿往前引路，来到皇陵正入口，打开机关。看着朱玄与沈卓二人消失在其中，不禁叹息。
“玄坤真人，既已不沾因果，不染红尘。何等的潇洒，却又何苦踏足俗世，陷入其中！老秦啊，当年你非要掺和进去，死不悔改，我却畏畏缩缩，在皇城里装乌龟，难道真的是我老了吗？”
于德寿深深的明白，因果牵连何等深重，他年过百岁，朝廷都覆灭了，还不是受困京城，一副劳累的命。
这还算好的，若是皇朝被外敌攻破，恐怕难逃一死。就算学乌龟不出头，如此深重的因果，也得主动带着皇子皇孙们跑路，能不能活下来，也是个未知之数。
为何皇家敢招揽供奉培养修行者，不怕受到反噬，便是如此。
第五十五章 事了
皇陵内，一条大道极为空旷，更没有什么机关暗藏。
沈卓大步向前，越往里，越受到一股莫名的吸引。沈卓知道，那里就是当年各宗最终覆灭之处。
朱玄没有什么感觉，他封闭自身，肉眼凡胎，只觉得黑乎乎的，勉强认个路。非要进皇陵，是因为感受到了无尽元气变化显现，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领悟五行真意。
到了这一步，朱玄只缺一条线索把所有事情连接起来。当年不论各宗想做什么，恐怕未能成功，留下手尾。八成是天华真人之类参与此事又活下来的幕后黑手暗中安排，让沈卓来收尾。
既是退了位的皇家血脉，又是覆灭了的修行界‘余孽’，其中深意，恐怕极为有趣。
不过几步，朱玄干脆停下来，让沈卓一人进去。等到沈卓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朱玄笑了笑，当场盘膝坐下。
不用身体，不用法力，不用精神，对于其他人已经无路可走，可朱玄还有心灵。
渺渺不可察，冥冥不可觉，封闭六感，独立于天地。
朱玄像是一个茧，又像一块普通的石头。随后，心灵猛然一跃而出，似乎挣脱肉体的束缚，嵌入天地之中，荡漾无穷元气。
心灵没有眼睛，没有鼻子耳朵。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却能感受到肉眼不可察的存在。
一道又一道残留的意志！
一条条含有独特韵味的不同地脉！
千百年积累的底蕴，先祖披荆斩棘开辟道路，后人香火延续祭祀延绵。
家与国；国与家！
个人与族群，众生与天地自然！
忽然生出一声雷鸣，又似哀鸣，又似解脱。
心灵无限拔升，似乎见到一片不带任何颜色，无穷无尽的元气海洋。
昊天元气海？
可一闪而逝，消失无踪。
皇陵外，于德寿和成和两人，死死的盯着皇陵上空。在他们眼中，不是什么天朗气清，而是不可衡量的颜色混乱无比的纠缠，上接苍穹下连大地，淹没整个皇陵乃至整座大山。
身处其中，甚至怀疑整个神州都被这道气息所覆盖。
忽然一声闷雷，晴天霹雳！
不论于德寿还是成和，都不觉间生出哀痛，喜悦等等复杂之感，带着些许轻松，带着些许迷茫。
气息几乎几个呼吸间就消散，一切恍若幻觉。
于德寿正感慨中，忽然一道五色之光直冲云霄，元气如漩涡般围绕其运转。不禁吓了一跳，若非早知玄坤真人已经突破，还以为这是要像当年张天师一样更进一步！
数十里之外，一处豪华的行宫，当年退位的皇帝，如今仍然年轻，不过四十有余。此时正与太后交谈，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一应俱全，好像换了个皇城居住一般。
殿内忽然想起咔嚓一声，皇帝心中忽然一痛，恍然若失。
伸手摸了摸衣袖，取出一块印玺，裂了数道痕迹，一块块从手中掉落。
所有人都屏息不敢吐气，皇帝和太后互相看了一眼，闭上眼沉默不言，许久。
从京城到天下各地，从军阀百官士绅到小民农工，无一人不心生感应。
更有隐藏民间的修行者，有的黯然失声，呆呆的望着天空；有的大喜大悲，大蹦大跳，大哭大笑。
不同的人，不同的表现。
而占据神州大地最多的那些底层之人，心中虽然所觉，既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想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真正‘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辛苦劳作。
距离神州不远的岛国，也有许多修行者，或是观望神州或是观望自家，或是接收到电报。或是担忧或是振奋。
但东方的齿轮已经旋转，无人可以躲避！
关外大帅府一声声低喝不绝“天意呀，天意！”
南方一处精致的园林之中，‘新一任’张天师遥望北方，默默不语。
此刻皇陵内，朱玄抓不住昊天元气海的真幻之感，陷入幻境之中。
似乎回到了历史之中，三皇五帝，夏商周，秦汉唐宋一路下来，几乎沉沦其中不可自拔。可那晚非我故乡的意念，牢牢的铭刻内心。
到了大沧朝，朱玄心灵发出大笑，向着虚无中发问：何来大沧？
不想幻境再变，又成了现世那段历史，朱玄更是忍俊不禁，再度发问：何来这段历史？我自己都不清楚，你又能显化什么？
于是心灵坠落，回归身体。
睁开眼，来不及深思，朝天呼啸。眉心三寸之外，虚无之中，五色之光直冲云霄。
隐藏其中的长生诀与五灵秘箓混杂融合之后，被朱玄所理解吸收，以五行为基底，无尽真箓纷纷附着各自颜色之中，勾连天地。
这一刻似乎要把天地间所有的奥秘都展现出来，朱玄于其中翱翔，又借助不同于此世的大唐世界真意保持清晰，分辨内外。
不过数十息，一切尘埃落定。
朱玄怅然若失，但五行真意已经纳入心神，待到吸收完毕，真人可期。
其中木行土行最深，火次之，水再次之，金行最弱。终归只有五灵秘箓作为钥匙，若是能够在这之前海纳百家，或许借此机缘，真的能够五行之道大成。
得之失之，朱玄能执能放。
于德寿和成和进入皇陵，正好惊醒朱玄。
朱玄掐指一算，已经过去近一个时辰，大约在正午之后两个小时。
“外面怎么样？”朱玄问道。
于德寿一愣，反应过来笑道：“生出异象才不到五百息，时间充足，足以离开此地。”
朱玄往里走去，三人没过多久，就来到一处空旷似广场的地方。这里已经进入山腹。
沈卓正跪倒在地，收拢着什么。
朱玄扫过全场，满目苍夷，碎石灰尘，铺满地面。各种仪器，几乎没有完整的，碎的满地都是。
至于尸骸，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或许已经和粉尘融为一体，只留下一堆破烂袍子，隐隐可见当年他们的身影。
沈卓抱着什么向他们走近，仔细一看，原来是数方印玺。风雷水火土。
沈卓又向于德寿致歉，原来皇家那块印玺已经毁了。
不过地上到处都是历代宝物，甚至传闻中和氏璧，太阿剑，天人二鼎等等几乎已经埋葬在历史之中的宝物。
有些已经毁坏，也有些看着完好无损。
第五十六章 再见河阳王
朱玄上前捡了和氏璧，拿在手上转了好几圈，不见神异之处。
于德寿更是惋惜，不断叹息：“如今这些宝物，全都没有作用了”
朱玄想了想，看着沈卓和成和：“要把他们带出去埋葬吗？”
既是指遗留的衣冠法器，也是指历代之宝。
没有人能够做这个决定，又纷纷看着朱玄。
朱玄于是不言，转身离开。
朱玄带走和氏璧；沈卓拿了已经裂开的风雷水火土五方印；成和道人搜罗一番，只拿了几件师门之物；于德寿带上几个老朋友的遗物。
剩下的继续沉睡其中，皇陵恢复了寂静。
离开皇陵，于德寿不由畅快大笑：“动静太大，不如离去，以免生波折！”
朱玄挥手示意，制止了他们。
四人来到一处山坡上，只见朱玄高举和氏璧，将那一瞬间交感中所得气息打入其中。
平平无奇的和氏璧竟绽放肉眼可见的金光！
“奉吾之意，以祀昊天，敕令元气！”
“覆！”声如雷音，震动方圆数十里。元气似潮涌一重重奔腾，整座山都在颤抖，大地出现一道道裂痕。玄黄之气喷涌而出，覆盖眼前的这座皇陵。
一呼一吸之间，皇陵生生下沉数寸。不过片刻，便消失在地面。大地上并没有多出一个巨坑，只是多了几道裂痕，仿佛从始至终都不存在所谓的皇陵。
成和道人都傻眼了，移山填海不过如此，什么时候法术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了？
“这这这...和氏璧，竟有如此之威！”
于德寿也很诧异，虽然他对更高的境界抱有巨大的期望，也不敢想一己之力可以达到这种程度。什么大军精锐，能抵挡这等威能。
不过好歹见识多，又有成和丢人的表现，回神嘲笑道：“这是前辈之力，哪里是和氏璧所能为也！”
成和听了更难以置信，宝物的能力还能接受，可修行者自身的能力，他完全无法想象。想到自己施法折腾的那些肮脏之物，忽然失去了精神。幸好怀里还带着师父师兄弟的遗物，才努力振作起来。
事已至此，不如各自离去。朱玄还差一些线索才能将所有事情连起来，正想问问沈卓。
四人各自行礼，正准备分开，一阵马蹄声从远处急速接近！
于德寿老脸一红，远远望了几眼：“并非皇上亲军，老道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这等精锐，京城内只有河阳王才有！”
说完看了朱玄一眼，毕竟以他们的修为，现在离开也不过是件小事。
朱玄刚刚冥冥中得见昊天元气海，截取一缕气息。经过体悟之后，干脆的借和氏璧把它用了。为了牺牲的先贤还有里面所藏神州无数宝物，施法把皇陵沉到山底地下去。
除非到了现代，否则非得动用几十万人才可挖掘。
由此对真人甚至更上一层的‘天师’有了一定的认知，对因果的关系也有了些许体会。
另外一个小问题则是，朱玄已经使不出这等超然之力。而且法力空空，真人都伪装不好。总不好狼狈的逃跑，太过丢人。
于是朱玄保持神态自然，显出几分心情愉悦之色，看了眼于德寿：
“既然来了，去看看也无妨。京城之事，由此而起，也由此而终！”
于德寿似有所悟，点了点头：“前辈所言极是，理应如此！老道一并前往，想必这脸面，还能卖上最后一次。”
显然，这次之后，他就要脱离皇室。正好最后帮玄坤真人处理这等琐事，也最后帮河阳王一把，免得起了冲突得罪了真人。
“吁——奉王爷之命，请各位高人前往王府一叙！”
四人见此都皱起了眉头，都有些不悦。
荥王府，半个时辰前，河阳王还陪着小女儿说话，忽然两人都沉默了。
河阳王只觉心中空落落的，极为难受，又似乎失去了重压，极为轻松。扭曲的感觉让他一阵烦躁，不想管家忽然在外大声呼喊：“王爷，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不由怒喝：“住嘴！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管家三步做两步，什么礼数也不顾的冲入郡主闺楼，趴倒在地，慌忙道：“王爷不好了！那供奉之物，它它它...碎了！”
“什么！”洪亮的震喝掩盖不住其中惊慌。
河阳王掌握重权多年，没过多久就想到了什么。来不及询问监视皇帝、供奉院、宗室、玄坤真人等等的各路人马，直接招来侍卫长，命他带领一队人，火速赶往皇陵。
暗中交代好一会儿，命他便宜行事！
不过朱玄四人最低修为都是法师，随便找个地方施法一躲，区区一两百人如何找的到。若是往山里走，一两万人都别想找到他们。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那侍卫统领硬是找出马车，把几位大爷接到王府上，不禁松了口气。不知为何生出不想干的心思，这河阳王，子嗣断绝，真的没有前途了。
河阳王早已在大门口迎接，这一次正门大开，做足了姿态。
“玄坤真人、于长老，两位有礼了，老夫一时焦急，请两位真人见谅。”
朱玄下了车，对着王府上看了几回，又仔细盯着河阳王看了两眼。
“于道友，怎么看？”
于德寿捋着胡子大笑：“善事也，恭喜王爷，得脱樊篱，自此无忧也！”
河阳王几乎已经火上眉头，生怕不知不觉死去，又担心小女儿，一同带着她。这是沈嘉悦十几年来第一次走出王府，哪怕只是门口。
河阳王忍不住焦急问道：“于长老这话是什么意思，何不直言！”
朱玄确定没有看错之后，不打算在浪费时间。既然河阳王没事了，小郡主也可以随意生活，这件事就算了结了。他还心心念念，想知道事情真相呢。
干脆直说道：“意思便是当年之事已经了结，河阳王自此无忧也！”
河阳王大喜，但更有疑惑：“老夫并非不信两位真人所言，只是...”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说出来。
朱玄已经转身往后上了马车，说道：“信不信，皆由河阳王自决！”
第五十七章 跟踪之人
于德寿笑了，没想到玄坤真人也是真性情！
想必之前大事压力太大，才不得放松。这才对，修行者潇洒自由，以玄坤真人的修为，何必摆出那副姿态。
于德寿笑呵呵的，替朱玄脑补上了细节。
河阳王急忙道：“玄坤真人留步，老夫并无此意，况且真人不是有言要隔三五日为小女治病，老夫不敢打扰真人，一直在府上静候。”
朱玄坐上车，朝着外面看了眼：“河阳王，你与郡主之事，已从根本上解决，所谓治病，自然不再需要。有秦千波与王御医他们在，足够了！”
于德寿赶紧拦下想要有所动作的河阳王：“王爷放心，此事绝非虚言，郡主也没有什么问题。”
河阳王有些无奈，嘴里充斥着苦涩，他从当年开始，屡次被这些修行之人看不起。什么王爷，算得了什么，现在连王爷这个名头都没了，更不算什么。
想到这么多年惨痛的经历，为皇上尽忠已经足够了，于是想要说出真相：“玄坤真人，于长老，老夫当年受此劫难，皇上御赐秘宝，也无力消除，曾与我说...”
朱玄打断了他的话：“河阳王！无需多言！或许你还知道些什么没说出来，如今也不必说了。当年之事，本就于你没多少关系。至于各家道友，临死诅咒你？河阳王脸面这么大！难道是能代表天下？还是能代表朝廷？河阳王怎么不坐龙椅，掌天下之神器！”
说着看了眼于德寿道：“于道友！”
于德寿有些无奈：“老道在。”
“你与他说说！河阳王所谓御赐秘宝，想必是把皇室象征转移给他了吧——传国玉玺？我本以为他只是愚忠之人，宁愿死全家也要尽忠，没想到只是个蠢货！”
说完，朱玄带着沈卓便离开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河阳王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眼前一黑，直挺挺往后倒去！
“爹？爹！”
于德寿看着混乱的场面，又看了眼远去的马车，无奈的叹了口气，收拾残局。
马车笔直往外一路前行，车内再一次空空如也。
朱玄和沈卓一步步往庄园走去，朱玄忽然笑道：
“师弟，你是不是喜欢小郡主呀！”
沈卓没想到朱玄冒出这么一句，脸色唰的通红。
“师兄不要胡言乱语，坏人清誉。”
朱玄放怀大笑：“坏谁的清誉，小郡主的？”
见沈卓害羞，更是肆意笑道：“少年爱慕，本就正常。你和小郡主早就五服开外，怕什么。再说河阳王经此打击，怕是前途未卜。京城马上就要动乱，说不得哪天就听闻小姑娘香消玉殒的消息！”
沈卓立刻反驳：“呸呸呸！师兄不要说这等晦气，我等修行者，言语也是有力量的，怎能随意诅咒人出事！”
朱玄笑着点头：“那也得看师弟你愿不愿意了！”
调笑了两句，朱玄并非随意开玩笑，当时第一次见面就察觉不对，后来测算无果。不过到了现在，见到沈卓对小郡主特别的目光，还有一系列的猜测。
朱玄大概把握到了一丝‘原著’的线索，这沈嘉悦，恐怕是女主最少之一。
“不说笑了，感情之事，师弟可要自己把握。如今皇陵一事结束，师弟可有要与我说的？”
沈卓也正了神色，收敛害羞之意，问道：“师兄还有哪些不知道的事情？”
朱玄想了想，那可太多了。从头到尾都很迷惑，只是明白了几个关键节点发生的事情。
“全都说说，正好把事情理顺。”
沈卓沉思一会儿，道：“也好。十一年前前辈们受邀齐聚龙虎山，这件事我没有印象，或许天师道发现了什么。接下来前往泰山祭天。”
朱玄不解的问道：“各宗凭什么祭天？”
沈卓愣住了，师兄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各宗才是掌管祭天事宜的人啊！钦天监作为官场代表，各宗派人入朝组建钦天监，其中天师道历代作为首领。”
原来如此，朱玄点点头：“你接着说。”
“京师皇陵一行，应当是...”
“等等！”
沈卓张了张嘴，迷惑的看着朱玄。
朱玄抬头望向天空，忽然放怀大笑，笑声回荡在四野之中。
“诸位，戏都演完了，还跟着我们做什么？”
沈卓心中一惊，急忙警戒。可厚土印已经毁坏，二人已经失了大部分力量，还不如刚刚在河阳王府的时候更安全。
荒郊野外，只余虫鸣和风声，什么人也没有出现。
沈卓丝毫没有放松，眼神望向朱玄，朱玄拍了拍沈卓肩膀，毫不在意的笑着。
朱玄在皇陵大肆作为，难道真凭那点气息和自身法力？当时激荡元气，早已埋下后手。没想到最后没有修行界的人冒出来，才引发用于沉没皇陵。
不过有几道气息，早就捕捉下来。
“诸位，再不现身，难道要跟我们回家不成？也好，正好招待各位。毕竟——天华真人，这数个月来，辛苦劳累，跟着我们奔波，着实过意不去！”
沈卓瞳孔一缩，左右四顾，不敢相信！
二人原地等待许久，竟无一人出现。
发觉沈卓有些动摇，朱玄不在等待，伸出手从怀里掏出一方印玺——和氏璧。
下午天色光明，但当朱玄举起和氏璧之后，天地间所有的光都似乎汇聚其中，无法掩盖它的存在。
“天华真人，还请现身吧，不然请各位见识见识，何谓天地之威！”
忽然从天空四方传来阵阵空灵的声音：“你小子，放屁！有本事你用给我看看！”
朱玄笑了：“前辈何必说这种话，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干嘛躲躲藏藏！”
那声音继续传来：“老人家可当不得你‘玄坤天师’前辈之称哟！”
朱玄显得更加开心，举起另一只手：“天华真人，你看我手上拿的是什么？老人家眼神可能不太好，我就直说了吧。这是当初和真人第一次见面之时，心生仰慕，‘一不小心’偷了您几根头发。几个月来每每怀念真人，忍不住拿出来瞧一瞧。没想到现在还有机会，再见真人！”
第五十八章 再见天华真人
“你小子好胆，没成想才见面时，就打老夫的主意。老夫竟还着了你的道！嘿，可就算你小子得了我的头发，又能怎么样？”
那一道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朱玄嘿嘿一笑：“天华真人前辈高人，诸位想必一定都很敬重。如今我们师兄弟的表演结束了，总不能光看我们，诸位想不想看看天华真人也上上场——翻个跟头——乐呵一下！”
那道声音却笑了：“你小子这番心思，我能看不出来？不说就凭你那两下子，够不够得着我。是不是以为有好些真人，围着你们转不成？想的倒是美，这天底下哪还有那么多真人。在场就我一人，想看我乐子？你小子大可以试试看！”
忽然多了一道不同的声音：“老道我要看！小兄弟别怕，老道我就不怕天华老头，你本事尽管都使出来，老道要好好看他乐子。”
“你放屁！”
“你想怎么样！以大欺小不成！”
后面声音就被‘掐断’了，朱玄笑了笑，拍了拍沈卓的肩膀：“不用担心，看来他们应该会在庄园里等我们，回去吧！”
施法加速，二人不过一刻钟就赶回了庄园。
庄园内仆人们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沈卓身边的六人之一已经在门口迎接。问了两句，沈卓自然明白了，也不多言。
前院主厅，朱玄才一踏入，就见陈天华吹胡子瞪眼看着他，不由一乐。
当初凭借小李飞刀世界所学的妙手空空，趁其不备暗中取了几根头发。此界就算是真人，也要掉头发，甚是可怜。陈天华老人家一时不慎，被朱玄得手，悄悄藏起来作为后手。
“天华真人许久不见，风姿依旧，令我甚是想念！”
陈天华眼睛一瞪，没好气道：“屁话连篇！”
说着将身旁吕蕴和，万乐生两位前辈法师介绍给朱玄沈卓。见过礼后，朱玄沈卓暂且离去沐浴洗漱。
陵墓一行，他们虽然修为在身，也不免弄得灰头土脸。还有易容伪装，没有去除。
朱玄对此并不在意，当初对敌之后尸体都碰过，更不会在意一堆粉尘。只不过在现世养成爱干净的习惯，放古代就像有洁癖一样。况且心里确实有些别扭，花了些时间好好清洗了一番。
待到沐浴后来到客厅，只剩陈天华一人。
“见过前辈，还有另外两位前辈呢？沈师弟还没来吗？”
陈天华乐了，笑着道：“假客气！他们还有事先走了，沈小子去送了。你把我激出来，有什么话尽管说。”
朱玄来到对面坐下，抬起眼对视陈天华，良久叹了口气：
“真人修养深厚，佩服佩服，竟也不害臊。”
陈天华见此不乐了：“有屁快放！”
朱玄自从与沈卓离开陈天华之后，隐约察觉有人跟随，但很快灵觉对此失去感应。心里留了警惕，一直到今日之前，都没有发现不对。
直到今日于皇陵交感天地，发现数道不同气息。到了回家的路上，确定是陈天华，才有所猜测。
有些好奇问道：“天华前辈，沈师弟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幕后所安排？
陈天华瞥了眼门外：“这话从何说起？”
朱玄顺着目光往外感应，沈卓还远在庄外，想了想道：“沈师弟隐藏多年，怎么会突然被人发现。之后来京师，‘恰好’又有皇陵一事‘等待’着他。还有前辈几位暗中跟随...”
陈天华嗤笑了一声：“小子，别瞎猜了。没有的事情！人又不是提线木偶，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不成？”
朱玄不信，摇了摇头，沉声道：“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陈天华有些叹息：“说的好啊！这些事情，的确有所引导，也不能说无关。其中牵扯颇多，你想知道？”
朱玄肯定点头：“当然！”
这事说来话长，要从十多年前说起。十三年前，天师道张天师邀约天下修行者相聚龙虎山天师府，讲述了一件密事。
当年从驻守西洋一脉传回一道密信，由此天师道、茅山灵宝全真各派纷纷派人前往验证之后，回到神州，方才下了邀约。
朱玄才听了开头就觉得不对劲：“驻守西洋？我修行界还有驻守西洋？”
陈天华停下话头，叹道：“自然有，我修行界自古以来就有前往天下各洲，但凡有文明之地，都有人驻守。”
“怎么可能！”朱玄无比惊讶：“真人可知地球之说，西方各国大航海以来，多年才探索出世界之全貌。”
陈天华摇摇头笑了笑：“你对西洋也有了解？不论我神州还是西洋，皆有修行者，来往天下各洲。就算详细的地图，从秦汉以来就有流传。”
朱玄有些不敢相信：“若是秦汉就有全球地图，始皇何必命人出海寻仙，求长生不老药？再说两千多年来，历朝历代怎么不向海外扩张？”
陈天华不禁笑了，说道：“这等古事，到底为何早已无人可知。”
又道：“至于向海外扩张？秦汉之时，南方还是荒凉之地。唐宋之后，不断向南开发。如今南方远超北方，就连南洋都已繁华。先辈披荆斩棘，筚路蓝缕，疆土至今方才如此之大。我神州自古以来并非不重海洋，一来土地富余，二来无能为力而已。”
朱玄皱了皱眉：“千百年来神州国力不凡强盛之时，怎么会无能为力？历朝历代皆亡于土地，又何来土地富余？”
陈天华摇头叹息道：“历朝开国，土地富裕，百姓不足。自然不可放任百姓出海。况且百姓有田地可种，又怎么会出海。待到盛世过后，人口繁多，朝廷却衰落。纵使想要遗民实边都做不到，何谈出海。”
朱玄笑了：“这理由不怎么样，西国难道就比我们特殊？”
想到现世常有探讨古代各朝得天下地图，如何向外扩张。可这个世界自古就知道七大洲四大洋，那些皇帝英明也好，野心也罢，都不往海外看一眼？
陈天华神色黯然，多了许多失落，叹息道：“若是以前，自无不同。西国多以罗马传承自称，罗马旧事，我神州亦多有记载。黑发黑眸，类我神州子民。贤人辈出，法度之森严、国力之强盛，最终仍旧亡国灭种。”
“我神州汉唐盛极而亡；两宋之时，前有女真，后有蒙元之祸。不论修行界，还是历代朝廷，乃至天下有识之士，何人不知问题之所在？可天下大势，并非一两人知道，就能改变。更不是一张地图，就能让神州像西国一样走出大洋，开拓世界。”
陈天华看着朱玄，似欣慰似悲哀：“西国走出了一条自己的道路，已然比我们更进一步。神州百家，如今只余儒释道，落后于外，岂非我等之过！”
第五十九章 论道旧事
结合历史便知，西方自古以来落后于神州。直到文艺复兴之后，方才走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于神州而言，就是格物之道。
神州儒家虽提出格物致知，可既不能格物，也不能致知。陷入虚无的道德，最终越来越空虚，越来越腐朽。
陈天华讲述了修行界的密事，自古以来，就有驻守于外的传统。古时罗马也好，如今西方各国也罢，都有人看着他们，从开国到强盛到衰亡。
驻守之人，除了记载历史，还要能够观一国之气运，使神州通晓四夷之变化。
如今神州衰落，并非一句故步自封能够言尽！
驻守西国之人，也有天师道真人。西国几百年来不断发展，气运升腾。但总体而言，神州只不过有所衰弱而已。
这种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
再说西国距离神州半个世界，难以危害神州。
真要说，神州虽然衰弱，四周各国更加不堪。唯有海外倭国逆势上扬，比起西国，更受神州重视。
然而区区不过几十年，事情越来越不对！
直到十三年前，一道密信传回神州。
密信所言，西方各国牵连，有大乱将生。其中最为强盛的新一代日不落帝国，亦有盛极而衰之势。
话说数百年来从西班牙、荷兰到英国，一代代交替，没有永远强盛的国家。
但是到了这一代，发生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变化。
密信中有言，西国战乱将起，各国气运急速升腾，一日盛过一日。日不落帝国虽有衰落之势，可只相对于西方各国。若与神州相比，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变得更加强盛。
若是按照这个大势变化，一国超越整个神州，其气运上升之态永无止尽。
几千年来，从未听闻这等事情。哪有什么国家朝代，能够永无止尽的向上变得更加强盛。
话虽如此，多位真人还是一同前往西方查证，甚至最终身死海外。也有善于朝政国事之人，有善于百工之人，纷纷深入西方各国查探。
最终得到结果，西方新生的道统正是关键！
朱玄听到这里，几乎瞬间意识到了，这不就是科学？
所谓气运并非真实存在，而是一种表现。它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相对的，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
未来西方战乱将起，日不落也要日落。只这么看，自然是一方兴起一方衰落。
对于神州，就像古时候金国兴起辽国衰落，蒙元兴起宋金衰落。或是更往前的春秋战国时代，都有类似的事情。
各家修行者驻守于外，自然是为了神州。西方各国谁兴起、谁衰落，又有什么关系，唯独只看对神州的影响。
这一看，就出了大问题。
明明有些国家显露衰落败亡之势，可若是将神州往其中一放，就成了强势上升的状态。
这等令人难以置信的结果，才是一切的起因。
朱玄听完天华真人所言之后，不免佩服术法之妙。前辈高人修为精深，竟然能够看到日不落帝国的衰落和未来的战争。当时还在十九世纪末尾，这一切远远没有发生。
按照他的理解，以前东西方各国最多十分气运。大沧立国一路从八九分往上升的强盛，盛极而衰至今衰落到四五分。
日不落帝国，一样你起我落，直到大英帝国已经是极盛，满分的气运。
以此而言，日不落帝国开始衰落，应该是十分一路往下落；大沧一样衰落，只不过从四五分往下掉。
说白了，就是比烂！
可各国自认为文明中心，外洲都是未开化的野蛮人，谁会和神州这种落后之地比较。
待到驻守真人照例观探气运，才发现西方各国早已不按规矩玩了。
气运相比神州几乎直线上升，从十分一路往二十分、三十分、一百分乃至无穷无尽的上升。
日不落帝国的确要衰落，可它仅仅只是上升的不够快而已。
这等事情，简直诡异莫名。若非修行之人眼界开阔，目光深远，早就被吓到怀疑人生了。
天师道所谓密事，便是这个发现。天下各宗终究是修行者，哪怕深入西国，验证此事，对此也无可奈何。
最终经过探讨，号召天下修行者，前往泰山一行，罗天大蘸，祭祀昊天。
祭天，乃是为了直观全世界各国气运，甚至探查未来的发展和变化。
当时大沧余威尚存，又经变法改良，开办工厂，编练新军。
做的有声有色有模有样！
以大沧一朝腐朽、以及民间动乱的程度，还未到革故鼎新之时。
各家修行者立场复杂，哪怕亲眼见到这个事实，也无法统一意见。各宗早于天师道议事，又在泰山当场联合众人讨论此事。
决议一出，第一战便于泰山之巅爆发。
泰山一战，就埋葬了修行界近两成人。
修行界除了只会两手术法的‘骗子’，正正经经入道修行不过三五千人。泰山一聚来了三千余人，一战死伤数百。
朱玄沉默片刻，吸收话语中的意思，开口疑惑的问道：“天华前辈，到底是什么计划，何必做到如此程度？”
陈天华陷入当年回忆，不断感叹，说道：“你一路过来，没有发现？”
朱玄想到皇陵所见说道：“我在皇陵，见到神州地脉与历朝历代残余气运，着实古怪。以从京城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各宗难道是欺骗大沧，以汇聚神州气运为名，暗中激发大沧最后的气数。又将神州气数归于一门，为新朝开辟道路？”
陈天华苦笑道：“你觉得天下何人当得这神州气运？”
朱玄遥望南方，指了指：“难道是革新之派？”
“错了，错了！南方那些人，到现在都是鱼龙混杂，哪里可堪一用？更何况当年！”
陈天华语气沉痛，眼神似乎都失去了几分光泽：
“若是有英豪之辈，能够驾驭神器，振兴神州。我辈修行者，又怎会惨烈至此！”
朱玄一愣：“难道各宗不是擅自调动神州地脉，皇朝气运而遭反噬？”
陈天华蓦然看着朱玄，眼神古怪，就像沈卓之前的眼神一样：“你小子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各宗千年传承，历代镇守神州地脉，何来反噬之说？”
朱玄对各宗的职责已经有所猜测，此时却大为震惊：“各宗既有镇守地脉职责，擅自动用，怎么可能不受反噬？”
陈天华赫然大笑：“你难道不知道，各宗职责所在，本来就有调用的权利。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皇陵，世家大族祖坟，乃至平民百姓下葬。无一不选择地脉之节点，气运之所钟。用以庇护后人，延绵不绝。各宗山门立于名山大川，联结地脉，镇守神州气运。传承千年不绝，弟子兴旺，高人真修辈出。每逢乱世，便辅佐真龙，定鼎新朝。”
说白了，各宗气数和地脉相连，不仅镇守神州气运，也镇守皇朝和世家大族祖坟气数，更是受万民供养。
乱世之时，一宗一族兴起，背后都有修行者相助。征战天下，汇聚神州气运。
待到立国，还要分封各宗，于京师祭天开国。
若是调动不了地脉，只是如同守尸之鬼，凭什么高高在上。
第六十章 计划
朱玄不由沉默，本以为各宗意识到神州衰弱，想要强行汇聚神州气运，开辟新朝，才遭遇反噬。
本想封建残余，开辟新朝又能怎么样。南方那些革新之派，也是不堪入目，连个制度体系都建立不起来，何谈未来。
没想到另有隐秘！
“既然如此，到底是什么计划，竟闹到这种程度！”
陈天华起身，往外走去。天色昏暗，可见星辰。抬头遥望天空，神色无比复杂。朱玄相随其后，也抬头看了看天空，眼神深邃，绽放光芒。
“老夫虽一介散修，当年得五灵宗大恩，方才突破真人。但素来不服各宗，高高在上的态度。当年得知计划，才不由叹服！你既已知各宗之职责，应当明白他们身份之高贵，不失于王公贵族。又避世修行，逍遥自在。各宗千年传承，底蕴何等深厚。代代以来，关系深入天下各地，更是多受敬重。”
陈天华说道这里，不知是佩服还是感叹，说道：“正是因此，他们也深切的明白，无论靠谁，都救不了神州！十三年前的事情，历时两年，方才定下计划，统一意见。各宗多方尝试，始终找不到一条生路。眼见大沧日渐腐朽，不堪重任，每过一日，未来希望便渺茫一分。各宗来来去去，见了天下所有世家大族，游历了所有叫得上名字的所有国家！”
望向远方：“当年最终议事，各宗发现，若全力支持大沧，行革新变法之事，百年都无希望能够振兴神州。若是合力开辟新朝，效仿西国建立法度。哪怕全力以赴，至少五十年难以追赶如今的西国。可五十年之后，西国早已强盛百倍千倍，神州恐怕早已覆灭，甚至重现千年前罗马、百年前亚美利加州之旧事，”
说到罗马，当年何等强盛，被金发碧眼的蛮族覆灭，只剩小小的族群残余。
而更加惨烈的美洲土著，比罗马更接近神州之人种，如今就连残余族群也不一定能够留下。
修行界比任何人都了解世界，就算当下留学各国的新一代年轻人，也远远不及。
未来如何，修行界几经探索，才发觉陷入黑暗之中，难以自拔。为此，当年甚至有真人走火入魔，暴毙而亡。
说到这里，陈天华身为真人，气息都在波动，显出心绪何等不宁。
“无论如何，各宗都找不出一条生路。泰山祭天，更是死中求活，试图借天地之力，寻找出路！”
朱玄一惊：“祭天可是有了结果？”
陈天华叹息道：“当然没有，无论怎么施法，都没有结果。于是一个最终的计划被重新提起...”
回过头，郑重的看着朱玄道：“便要打散所镇压的神州地脉之气运，激发神州万年以来所有底蕴，成就未来！”
朱玄不由深吸一口气，心中猛然一震！不禁脱口而出：
“这岂不是要挖全天下人的祖坟！”
打散气运，并不是打散地脉。地脉流转不息，修行界何来手段打散。自古以来断龙脉，只不过是断地脉气运凝聚之节点。皇陵祖坟风水所在之地，也是如此。
各宗镇守神州龙脉，牵连天下所有人，从古至今无数陵墓埋藏其中，福泽后人。这不是一宗一派的事情，而是全天下所有人的事情！
要知道这个世界，术法是真实存在的，气运，龙脉，风水等等也真实不虚。
现代虚无缥缈的事情，都有无数人重视祖坟，谁敢妄动，恨不得拿刀砍人全家。火葬、迁坟等等之事，惹得民怨沸腾。由此可见一斑！
各宗如此行事，简直冒天下之大不韪！
陈天华叹了口气：“天下所有人到不至于，穷苦之人，连个棺材都买不起，谈什么祖坟气运。”
朱玄忍不住一同叹气：“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三代。穷苦之人，三代以后或许就绝传了。富人传三代之后，富贵也绵延不了所有子孙。哪怕历代皇家子孙，还不是有沦落到讨饭的。如今天下之人，上溯古史，谁家祖辈不是大富大贵的名人！”
陈天华奇异的看了眼朱玄：“你这说法，倒也新奇！”
朱玄继续叹道：“难怪各地士绅，几乎疯了一般追杀修行者，也难怪各大宗门全都弃宗门而去。如此酷烈行事，反噬何等之大，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老夫空活百年，也知家国天下，纵使匹夫亦有责任。何况各宗身负神州大恩，岂能因一己私欲而无顾于天下！故而当年得知此计划，老夫身为散修所推领头之人，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更是诛杀离弃之辈！”
陈天华语气中除了深切的沉痛，更充斥着无比坚定的意志！
接着道：“修行界千百年来，从未有统一意志的时候。哪怕蒙元之大祸，也有背叛者，逍遥于外。若非走投无路，怎么会走到那一步。想让神州复兴，追赶西国，既要补足西国几百年的发展，又要不落于人同时进步。太难太难！”
又转过头望向天空：“天下没有任何一家一族可以依赖，所以，各宗终于决议，要激发神州自古以来所有气运！”
朱玄有些不解：“难道这样做，就能激发神州底蕴？”
陈天华也似乎多了几分犹豫，语气也有些虚浮：“当然不止，计划第一步要将神州所有地脉所承载的气运尽数破灭，涉及天下大族，还有历朝余气。”
朱玄沉声道：“大沧又该如何！”
一个活着的朝代，可不是凭修行界术法能够破灭的，若是术法能灭国，还怕什么西方各国。
陈天华喟然长叹：“大沧正是计划之中，最为关键之所在。历朝历代皇陵祖坟，都在修行界镇守之中。各宗召来隐世各脉，取得皇朝气运重宝。哪怕黄帝陵，也没有能够例外。其中也有不赞同的，尽数被诛杀！”
说到隐世各脉，和各宗不同，他们是真正隐世，绝不过问俗世任何事情，哪怕神州陆沉。当初五胡之乱，蒙元大祸，一概没有理会。
如镇守黄帝陵，始皇陵等等之人，便是隐世一脉中人。哪怕被各宗邀请，也少有理会。最终除了服从之人，其余皆被诛杀。
大沧皇陵内皇朝秘宝满地都是，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有些朝代找不出能够代表的宝物，或是传给后世皇朝，或是毁于战乱。各宗为此甚至开启其朝代之陵墓，将开国之人遗骨取出，秘密运往大沧皇陵。
陈天华也不隐瞒，将此事全部告诉了朱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