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万众瞩目
婚礼当天，安赫尔起的很早。说来奇怪，他感到十分紧张，仿佛要结婚的是自己一样。
大概只是因为，这可以说是他这一百多年来所参与最大的场面了。
尤莉丝没有拿到邀请函，也不被允许以家属的名义混进皇宫，但她依旧可以跟安赫尔一起前往夜莺郡，以平民的身份参与婚礼之后的游行盛典。
为了这场盛典，尤莉丝也精心准备了一番。前一夜便把自己一头卷发用丝带缠好，好让今天一起床，能拥有一头无比光洁而卷得漂亮的棕黄色长发。
她把头发盘起，用天蓝色的丝带缠起，再戴上白色的蕾丝花边罩帽，把丝带系好，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为了搭配安赫尔，她也选了一件天蓝色的翻领洋装，大大的裙撑在她纤细的腰肢下仿佛撑开的一把伞，四层衬裙层层叠起，让她的身姿显得更加曼妙。
尤莉丝站在门口等待安赫尔时，那初起的薄暮笼在地平线，斑驳的阳光落在尤莉丝的颊畔，她那雪白细腻的肌肤，翡翠般的眼睛，樱桃色的唇，天使般的面孔都令安赫尔移不开眼睛。
“走吧。”
黎明时刻，气温稍稍有些冷，尤莉丝轻裹短短的外套，挽住安赫尔的胳膊。
“我们怎么去？”
“走到黑森林边界，我们坐马车去。”
从安赫尔家到夜莺郡皇城并不是特别远，坐马车大概要四个小时。在这个年代，这已经算是短途旅行了。
车厢里黑漆漆的，冻了一夜，还冒着些冷气。
尤莉丝紧抓着安赫尔，帽檐搔在安赫尔的脸颊，让他觉得有些痒。
“你应该知道抓我再紧也不会暖和起来的。”
“至少能让我感觉好一些。”
安赫尔望向尤莉丝，马车随着道路颠簸，让他说起话来都有些磕磕绊绊的。
“你害怕坐车吗？”
倒也并不是这样。
只是时隔这么久，再坐马车，总是让尤莉丝不禁想起她逃跑的那个夜晚。
母亲抱着年幼的弟弟，睡得正熟。尤莉丝从母亲身旁心惊胆战地偷走书，在她还没发现之前便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那一跤摔得可够疼的。
但她从没有后悔过做出那个决定。
“没有，只是有些困了。”
“等到了夜莺郡，我们去旅店开一间房间，你可以休息一会儿。”
“我可不能压坏我的发型。”
随着太阳慢慢攀上头顶，气温暖和起来，天空也呈现出动人的蓝色。这样的天气真的很适合外出。
安赫尔和尤莉丝所在的房间并不算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尤莉丝趴在旅店的房间里，打开窗户、探出脑袋，望着街上熙熙攘攘赶来的人群和诸位从各处赶来下榻的贵族，整个道路被各种华丽的马车堵的水泄不通。
安赫尔则是坐在一旁的沙发坐上看着当日新出炉的报纸，果然，艾尔曼诺依旧是永不熄灭的热点人物。
距离十二点婚礼开始还差半个多小时，在城堡钟楼上的十二点钟声响起之前，国王、女王、各位贵客以及瑞斯王子和荷利莎准王妃很快就会陆续乘坐马车前往大教堂，参加结婚典礼。等婚礼结束，瑞斯王子和荷利莎王妃会一同乘坐敞篷马车前往城堡，在这段四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中，尽情与市民们共度游行盛典。
安赫尔和尤莉丝所在的旅店距离教堂只有几步之遥，他们怡然自得地在楼上注视着诸位贵族接二连三踏进了教堂。
教堂门口，有守卫把守着，依旧耐不住向前期待着涌动的市民。冲在人群前排的，显然是那些争夺报纸头版的记者。
“我该准备下去了。”
安赫尔最后整理了一下衣服。
“你还在紧张吗？”尤莉丝转头看向她。
“好多了，毕竟——结婚的不是我。”
尤莉丝朝他笑笑，临走时轻轻拥抱了一下。
“好好参加婚礼吧，记得回来把好玩的事情告诉我。”
“没问题。”安赫尔刚转身，便猛然想起什么，“你暂时不要随便乱跑，路上人太多，等我结束回来，再跟你一起参加游行。”
尤莉丝目送安赫尔离开房间，然后飞速跑到窗前，看着他离开旅店，穿越人潮，慢慢向着教堂走去。
记者对这位卢斯男爵并不是很熟悉，但是绝不乏听过关于这位“神出鬼没‘的卢斯男爵的传闻。
闪光灯在安赫尔面前闪个不停，让他实在是有些不自在，赶忙从侧门钻进了教堂里。
圣洁的白色花簇已经摆满了整个大门，教堂内的宾客已经熙熙攘攘地就坐在红毯两侧的宾客席位，等候着主人公的到来。
安赫尔的位置比较靠后，座位越往前，显然地位越尊贵。
其实连安赫尔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男爵的头衔拿来偏偏那些富商到是绰绰有余，真的有本事把皇室也骗到吗？
若不是皇室真的愚蠢到头了，要么就是背后一定有阴谋。
安赫尔落座后几分钟，瑞斯王子身着英武的军装首先到达教堂，紧随其后，国王和女王也一起乘坐精致的王室马厩到达了。
然而就在荷利莎准王妃出现之前，安赫尔最意想不到的人却首先出现在他的面前。
西尔维娅挽着她的父亲伦纳德大公落座在他的右侧方。当然，作为公爵，伦纳德大公必然会到场，只是这所坐的位置，仿佛是在可以为难安赫尔一样。
那天的宴会安赫尔放了西尔维娅鸽子，定是没有料到他们还会有再见的这一天。但是尽管安赫尔再怎么别过脸，却还是被西尔维娅发现了。
“卢斯男爵？”
安赫尔不得不转头站起身，朝伦纳德大公，以及西尔维娅另一旁的艾尔曼诺行了个点头礼。
该死，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典礼还没开始，教堂内虽然庄严但暂时还算不上肃静。
西尔维娅转着头，朝安赫尔质问个不停，眼神中的诧异也一点一点被责难遮盖。
“你那天为什么没有等我？”
安赫尔的眼神闪躲个不停，或许他怕的并不是西尔维娅，而是他正前方艾尔曼诺这阴森森的背影。
“我那天临时有事，所以……真的很抱歉。我无意冒犯您，西尔维娅小姐。”
毕竟西尔维娅其实依旧是那样无比的单纯，仅仅是这样的一句话，也足以让她感到满足。
她朝安赫尔轻轻一笑，“等下婚礼结束一起参加游行吧，我父亲作为大公，可以乘马车。”
伦纳德稍稍撇头，瞥了安赫尔一眼，就好像在审视自己女儿的未婚夫。
安赫尔不是不想拒绝，而是不能拒绝。
“当然没问题……”
“西尔维娅，婚礼快开始了，把头转回来吧，不成体统。”艾尔曼诺说这话时。全程没有回头，身子挺得像块石碑，黑色的西装与他的黑色头发一样，熨熨帖帖，没有一丝褶皱。
西尔维娅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艾尔曼诺，最后朝安赫尔耷拉下嘴角，转过了头。
安赫尔尴尬地笑笑，确认艾尔曼诺的确是一个很恐怖的人。
尤莉丝百无聊赖地趴在旅店二层的窗台上，不得不说，这个视角到还不错。贵族们在这将近半小时里来来往往，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正当尤莉丝感觉到审美疲劳之时，荷利莎准王妃总算是乘着马车到来了。
准王妃，面带柔美优雅的微笑，脚步轻柔地下车，身后长长的白色裙摆和头纱被四个花童提着展开着，就像盛开的百合花。
她一只手抓着捧花，两层珍珠项链垂在她的胸前。她雪白的肌肤衬托得她鲜艳的红唇更加耀眼，就像落入凡间的天使。
准王妃的头顶闪耀着钻石王冠，轻薄的头纱盖在面前，身后延展无限。她深棕色的头发盘在后脑勺上，被头纱固定着，面前还刻意垂下了一缕微卷的发丝。
她身上丝绸质料婚纱被大大的裙撑托起，蕾丝翻领之下，是鱼骨般的束腰，再往下，随着荷利莎准王妃小步向前走着，层层叠叠的衬裙调皮地摆动着，缀着上千颗珍珠和银白色刺绣的装饰，在阳光下闪烁着，就像雪地中的星点。
这位出身平凡的女人，却有着绝对不凡的气质。就好像她今日即将成为皇室的一员，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第三十二章 婚礼
随着远方钟楼重重地响了十二声，婚礼正式开始，教堂的大门缓缓打开，荷利莎王妃挽着国王的手缓缓步入教堂。
荷利莎已经没有家人了，因祸得福，能够在国王的守护下进入教堂，想必这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
而瑞斯王子则站在教堂的尽头，满怀期待的望着这边的未婚妻。
荷利莎王妃在众宾的注视下，在神父的带领下，缓缓走向瑞斯王子。伴随着合唱团的轻声颂唱，一切都变得庄严肃穆。
当国王把荷利莎的手交给瑞斯王子，那刹那，很难说在场会有人不因此而感到触动。
在与新娘目目相对那一刻，瑞斯王子喜悦的眼中，甚至滚动着泪光。
他轻轻为荷利莎掀起头纱，别在王冠的一旁，落手时轻轻触摸了她的脸颊，动作小到不容易被注意到，但却被安赫尔捕捉了。
他们望着彼此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绝不会是如同人们所说，瑞斯是被蛊惑才想要娶荷利莎为妻，他们之间是真正伟大的爱情。
这一点，就连搞不懂爱的安赫尔，都能够明白。
“婚礼开始。”
乐队开始奏起柔美的音乐，在神父的带领下，瑞斯王子和荷利莎王妃各自宣读誓词。
“今天，我向你许下诺言，我将成为你的丈夫，在上帝和亲友的见证下，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我都会永远爱你、珍惜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话毕，西尔维娅微微转头望了安赫尔一眼，不知怎的，安赫尔望着欣喜的瑞斯和荷利莎，却意外出了神。
他开始幻想站在神父面前的人是自己，新娘背对着他，他看不清面孔，但是他能够感觉到，那一头棕黄色的卷发，非常的动人。
誓词宣读结束，王子和王妃交换婚戒。
荷利莎的戒指是由巴普国最知名的珠宝匠为其打造的，全世界独一无二，象征着财富与尊贵，以及她在瑞斯王子心中不可动摇的地位。
婚礼结束，漫天花瓣从教堂顶洒下。
红色、粉色、白色的花瓣落在教堂各处，落在人们的头顶，这场绝世婚礼的喜悦也随着花瓣传递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安赫尔抓了一把花瓣，偷偷藏在了口袋里。
人们跟随着王子和王妃外出的脚步纷纷起身。西尔维娅也站起来，伸出手，接着那些漂亮的花瓣。
笑得很开心。
在接近教堂的门口，安赫尔朝她伸出了手，西尔维娅脸颊微微泛红，挽起了安赫尔。
“等下我们的马车跟着王子和王妃的马车，跟他们一起到达皇宫——只有公爵才有这种权限，其他爵位的爵士若是不想步行，只能等游行结束再自己乘马车去皇宫参加宴会。”
“谢谢。”安赫尔轻轻一笑，“至于艾尔曼诺……他是……”
“他是我的教父。”西尔维娅抬头朝着安赫尔抿嘴微笑着，再甜美也无法让安赫尔诧异的心情变得美好起来。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惹上了什么麻烦事。
王子和王妃在教堂门口，接受街上人们的祝福，最后在记者的闪光灯下，飞散的礼炮声中，十指紧握，留下了深情的一吻。
狄安娜教堂外，守卫们已经提前为皇室的车队开辟了一条前往皇宫的通路。
道路两旁，从巴普国各地赶来，甚至是外宾，足足有几万人，接肩继踵，聚集在这明净的天空下，只为一睹这平民出身的王妃的芳容。
瑞斯王子牵着荷利莎王妃的手，一同与她登上黑色漆光、镶着金边的敞篷马车进行巡游，前往城堡，接受街上民众的祝福。
而安赫尔和西尔维娅及伦纳德大公和艾尔曼诺乘坐的马车就紧跟在王子马车之后，透过门帘，安赫尔也能依稀看到窗外的盛景。
虽然车内的气氛让他有些不自在，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街上每一个人的祝贺都仿佛能传到他的心中。
人们也逐渐被荷利莎王妃温柔谦逊的面孔打动。
尤莉丝趴在窗台，等待婚礼结束，在人群中寻觅着安赫尔的身影。
安赫尔迟迟没有上来找她，让她有些坐立不安。直到她看到安赫尔乘上了西尔维娅的马车，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把安赫尔的嘱托抛之脑后，跑下楼去，挤进人群。
“奥斯丁家的千金小姐估计喜事也将近了吧，与她一同上车那位男爵——什么来头？”
“貌似是出身天鹅郡的一位爵士，此前从没听说过，但是这些年很多贵族都跟他有结交，似乎非常富有。”
尤莉丝不安地眨着眼，努力向前挤去，最好是能被安赫尔看到。
她明白，在这种场合乘坐其他家族的马车，必然是一种无需言说的约定，正如这些民众的耳语，就像是默认安赫尔准备迎娶奥斯丁家的千金西尔维娅。
但是安赫尔未必真的懂得这个道理，或者说对于尤莉丝来说，她更希望安赫尔是被骗了。
她不想看到安赫尔成为别人的新郎，无论是在日后的哪一天，她都不想。
但是安赫尔的马车就这样从她的，面前驶过，扬起一阵风，吹散了她的帽带。
尤莉丝的罩帽落在地上，很快就被拥挤的人潮踩过，她想要弯腰去捡，却无处动作。
她耳际的头发散在她的颧骨前，安赫尔所在的马车很快便被随后其他大公的马车遮盖，各个差不多款式的马车混杂在一起，就连尤莉丝也无法分辨。
她弄丢了安赫尔。
尤莉丝在向着城堡涌去的人潮中，被撞的东倒西歪，不断被挤着向前走。
其实她想要停下来，却迷茫得找不到方向。
一只手猛然横在她的面前，就如同一条能把她从洪流中救赎的救命稻草。
“尤莉丝，你还好吗？”
那个男人把尤莉丝从人潮中拽出，与她一起停在路沿的树下，以防她再被卷入人潮。
尤莉丝晃神很久，“……罗伊？”
那个男人见尤莉丝恢复了神志，不禁笑起来，嘴角浅浅地露出两个酒窝。
他金棕色的卷发在头顶蜷着，褐色的眼中透着淡淡的温柔，眼神所到之处只有尤莉丝一人。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的确……好久不见。”
显然尤莉丝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罗伊曾经是尤莉丝在魔法学校的同学，大概三年前，他离开了学校。
在魔法学校的尤莉丝，几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她的父亲有多么优越，她便有多么招人嫉恨。唯有罗伊，一直以来，都打心底尊重她、憧憬她。
罗伊比她大一岁，但却好像比她成熟很多。
他们曾经是知己一般的存在，作为兄长和朋友一般的存在，罗伊也一直在帮助照顾尤莉丝。
至于那次退学，临别时罗伊甚至没有机会同尤莉丝告别。在那之后，尤莉丝也气愤过他的不辞而别，但是更多的是遗憾自己唯一的朋友终究是抛弃了自己。
好在之后尤莉丝听到了一些传闻，她心中的矛盾与误解才慢慢被化解。
真相大概是罗伊的巫师父亲因为战争去世，他没有魔法的母亲改嫁给了另一个不懂魔法、甚至厌弃魔法的农场主。
罗伊这个继父的财富与他的无知几乎是成正比的，不但不允许他再去魔法学校上课，甚至不准他再使用任何魔法，只想让他专心继承家族的产业。
于是，罗伊搬离了夜莺郡，去了遥远的北方城市白鹭郡，从那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尤莉丝。
在尤莉丝的允许下，罗伊轻轻给了尤莉丝一个久别重逢拥抱。
“虽然这样说起来有些冒犯，但我真的非常想念你。”
尤莉丝慢慢摇着头，轻笑着，似乎感慨万千，“真的，我不会再遇见比你更懂我的人了。即使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无比确信这个道理。”
“我们依旧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永远。”
“我想今天一定要跟你好好叙叙旧。”
罗伊礼貌地朝尤莉丝微笑着，与她一同向着城堡慢慢走着。
“不过你刚才，似乎在找什么人？”
时间随着阳光的流转似乎慢了下来，困在尤莉丝心头的结也随着脚步哒哒变得越来越小了。
“只是看不到王妃，有些遗憾罢了。”尤莉丝微微垂下头。
“没关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罗伊就像春雨一般温润无声，每一句轻声的呢喃都能让感觉到温暖。
尤莉丝无比承认这一点，如果把安赫尔比作无尽的夜，神秘又具有魅力，那么罗伊就是那永恒的白日，足以让他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残留着永不磨灭的光芒。
第三十三章 小别扭
“你的继父对你还好吗？”
罗伊看向尤莉丝，“非常好——只要我不使用魔法。现在家族大多数权力都是我在掌管，怎么说我也算是有百万家产的‘富翁’了。”
尤莉丝与他一同笑起来，“所以你这么多年，真的从没有用过魔法吗？”
罗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思量了许久。
“没有，每当我想要用魔法，都会忍不住想起一些令人遗憾的事情。”
“什么事？”
他的手一张一握，手心中突然出现了一颗种子。
他再度握住手，片刻之间，他的手指慢慢撒开，一朵盛开的粉色玫瑰花就这样展开在他的手心。
“你。”
尤莉丝一时不知道眼睛该落在那朵花上还是罗伊脸上。
“什么……”
罗伊侧身把那朵花别在尤莉丝的耳边。
“每当想用魔法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在这之前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离开时甚至都没有同你告别。”罗伊的嘴角慢慢勾起来，“我不远万里从白鹭郡来到这里的那股冲动，大概就是因为你。所以现在，我一点都不抵触再使用魔法。”
他是那样的真诚，字字句句都发自真心。这失而复得的感情与这温柔的惊喜揉杂在一起，让尤莉丝甚至感到有些悸动。可惜那对尤莉丝来说，并不是一种正确的感觉。
罗伊对尤莉丝来说，是知己一般的存在，他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也可以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麻吉，但绝不可能成为爱人。
一直以来，她都不想用爱情来评定一切，也不愿意让他们相依相存的纯洁情感变得复杂。
其实罗伊的心意，尤莉丝再清楚不过，就在尤莉丝十三岁的时候，罗伊甚至就已经发誓要娶她了，但尤莉丝只想要当作是童言无忌。
只是直到现在尤莉丝才真的明白，无论她再怎样感到无奈，罗伊都永远不会放弃她。
就好像是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闷气，尤莉丝想起安赫尔踏上奥斯丁家的马车，感到一切都如同不再有退路一般。
尤莉丝想，也许罗伊的出现，才是真正的“命中注定”吧。
她与罗伊心照不宣相视一笑，挽住他的手。
“加快些脚步往皇宫那边走吧，等王子和王妃绕皇宫巡礼完，王妃还会向人群扔捧花。”
尤莉丝点点头，“接到捧花的一定会是无比幸运的人。”
而尤莉丝便有这么幸运。
当那束捧花落在她的怀中时，人们纷纷朝她鼓掌，投来羡慕的目光。
她难以置信的捂着嘴巴，被罗伊举起。
王子和王妃一同向她投来祝福的目光，似乎下一个幸福的人就是她。
罗伊高举着尤莉丝轻轻旋转，最后尤莉丝扶着罗伊的肩膀落在地面上，他们的眼睛之间间隔着无数笑意。
好像只差一个吻，就可以牵起手走完剩余的人生。
罗伊深情地望着她，双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背，“我真的希望你能够考虑我，曾经我对你说的话，绝不是儿戏。这次再见到你，我绝对不会再那样仓促的离开了。”
周围的人们望着这对佳人，拍手起哄起来。
尤莉丝有些害羞地别过头，心里砰砰跳着。直到那扇逐渐关闭，将皇宫内的宴会与皇宫外的喧嚣阻隔的城堡大门映入她的眼帘，她的眼神变得黯淡了下来。
“或许……我会考虑的。”
午宴上，安赫尔同西尔维娅一桌，包括宴后的舞会，他几乎与西尔维娅形影不离。
西尔维娅显然是爱上他了，即使他从没有对她施加过迷魂术，她还是被他迷住了。
这一切只能怪这个贵族小姐是这样的单纯。
西尔维娅喝了一点酒，不胜酒力，似乎有些醉了。尤其是慢舞的时候，一直枕在安赫尔胸口，让安赫尔第一次因为女人而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说实话，在知道艾尔曼诺是西尔维娅的教父之后，安赫尔巴不得立刻跟她保持距离。
摆弄女人对他来说都是小事，他唯独怕这个神棍会识破他的身份，让他灰飞烟灭。
在浪漫的音乐中，贵族与自己的舞伴在王子和王妃的带领下慢慢舞蹈着，但是安赫尔并没有心思专心跳舞，他更关心其他事情，更关心就这样匆匆离去的自己，是否会让尤莉丝感到失望。
显然他已经让尤莉丝失望了。
尤莉丝乘上了罗伊的马车，答应与罗伊共进午餐。
甚至说，尤莉丝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赌气答应罗伊的示爱。
其实她并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她只是心有不甘，或者说，羞于承认。
尤莉丝是一个别扭的人，她对安赫尔的迷恋，是那样显而易见的。并不只是因为他吸血鬼的身份，却可以说是吸血鬼的身份让神秘的安赫尔更添了一份迷人的腔调。
但是无论如何，她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感情，因为她害怕失去，害怕自己在乎的人会如同诅咒一般离开自己，父亲也好、曾经的罗伊也好，她想，如果不曾拥有，也便不会担心失去，那或许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结局。
即使安赫尔先于她承认了自己对她的那份心有灵犀的感情，恐怕她都无法直面自己的内心。
更何况安赫尔是那样一个绅士的人，他绝不会先于女士作出冒犯而感到出格的事，尤其是对于他真正在意的人。
尤莉丝与安赫尔之间就好像横亘着一条名为无奈的河。
“卢斯……你没有心跳。”
西尔维娅依偎在安赫尔的胸口，朝他低语着。
“你喝醉了。”
当然，安赫尔是吸血鬼，他纵然不会有心跳。
西尔维娅单纯，易受骗，对付她安赫尔还足有余力，但是对付对一个人，安赫尔恐怕没那么多精力了，尤其是艾尔曼诺。
“我想你该回家了。”安赫尔牵起西尔维娅，把她搀扶到在大厅闲谈的伦纳德大公身旁。
却惟独不见艾尔曼诺的身影——这对安赫尔来说无非是一件好事。
“伦纳德公爵，我想西尔维娅小姐该回去休息了。”
伦纳德打量了安赫尔一眼，便嘱咐车夫，让安赫尔把西尔维娅送上马车。
他们从城堡后门离开。当安赫尔以为自己总算能消停一会时，城堡里的管家却找上了门。
“卢斯男爵，瑞斯王子和荷利莎王妃在三楼休息室等您。”
“等我？”
安赫尔再三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即使是在前往休息室的路上，他也不断确认着，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中有没有哪里出了错，是不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不应该啊……”安赫尔的心里反复打着鼓。
其实从今天一出门，他似乎便已经似有若无地预料到：这一天，绝对是难熬的一天。
第三十四章 三大家族
管家为安赫尔打开休息室的门，荷利莎王妃已经换上比较轻便的礼服，与王子一起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安赫尔心事重重地走到房间内，管家招呼了一下，房间内全部的仆人都退出了房间。
这诺大的休息室里，只剩下了安赫尔、王子和王妃三个人。
安赫尔朝王子和王妃行了礼，依旧不自然地杵着。
“管家说……”
瑞斯王子轻轻点头，站了起来，“不需要紧张，你没有犯什么错。只是荷利莎王妃有事情想告诉你。”
瑞斯王子绕到安赫尔的身后，打量着他。安赫尔的眼神在自己身后的瑞斯王子和面前的荷利莎王妃身上游移不定，显得他反而更加不安。
荷利莎褐色的眸子紧紧注视着安赫尔，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一切似乎都有预谋，只有安赫尔像个突然闯入陷阱的兔子。
“你姓什么？”荷利莎问道。
安赫尔怔了一秒，“埃利亚斯。”
瑞斯王子坐在了安赫尔身后的沙发上，为荷利莎与安赫尔的谈话腾出足够的空间。
安赫尔语罢，荷利莎轻轻皱了下眉头，“不，我说的是你真正的姓。”
就好像她特别了解安赫尔一样。
这让安赫尔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一定是他的假爵位被国王发现了——不过这也是难免的事情。
他轻叹一口气，索性在被拆穿之前先自己承认。
他垂下头，“我的爵位是伪造的……如果要惩罚我的话，我愿意接受。”
瑞斯王子却反而在他身后笑了起来，“做了这么多年假男爵，就这么逊？”
荷利莎伸出手轻轻搭在安赫尔的手腕上，朝他轻笑着，“别担心，并不是因为这件事。如果你按照实际情况回答我，瑞斯甚至可以赋予你勋章，让你成为真正的男爵。”
荷利莎没有体温。
安赫尔似乎察觉到什么，但他更愿意相信这是错觉。
他不是不愿意相信，只是他打心底就认为这根本不可能。
“你是吸血鬼，对吗？”荷利莎问安赫尔，每一个字都戳在安赫尔的心上。
安赫尔毫不犹豫地点下了头，尽管他考虑过，如果这一切都只是陷阱，那么他将处于一个多么危险的境地。
“是奥奎因家族的吗？”
安赫尔摇了摇头，“罗梅罗。安赫尔•罗梅罗。”
荷利莎微笑着看向安赫尔背后的瑞斯王子，“我就说，我一定见过他。”
其实安赫尔还是感觉到有些茫然，“难道你……可是你不怕阳光？”
就连安赫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这样的问题究竟有多愚蠢。
“我是古德温家族的，跟你一样，也是混血儿。家族不承认我，我的人类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从小被人类抚养长大，也正因如此，我没有像他们一样变成十恶不赦的恶魔。”
他开始有点理解尤莉丝刚刚知道他是吸血鬼时候的心情了，惊喜的感觉要远远超越诧异和恐惧。
安赫尔本能回头看向瑞斯王子。
“这些事瑞斯都清楚，在此之前，我没有向任何人说过我的身份，就连我的人类养父母也都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孩子。”
荷利莎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奇怪的是，我就这样把我的秘密告诉了瑞斯，就好像我坚信他一定能够理解我。果然，他确实能够。”
安赫尔点点头，“我明白这种感觉。”
荷利莎轻轻拉住安赫尔的手，“你知道吗，我从没有想过我能够遇到第二个混血儿。”
“我也是。”
“荷利莎一直都想要见你，正好趁这个机会，才实现了她的心愿。”瑞斯王子补充道。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
“大约五十年前，我似乎在渡鸦郡见过你一次。这些年你卢斯男爵的名号愈演愈烈，经常出现在报纸上，但是你的样貌从没有变过，这难道不奇怪吗？”
安赫尔回想了一下，自己五十多年前，确实曾经去过一次渡鸦郡，去探望老谢里夫。
他并不喜欢渡鸦郡的气氛，尤其也是因为，那里是可怕的古德温家族的领地。
然而当那时安赫尔听说谢里夫可能住在渡鸦时，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前去了。
只可惜，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了，您刚才是说，会赠予我真正的男爵头衔？”
瑞斯笑了笑，“没错，毕竟你顶着个伪造的男爵名号，还是太冒险了。看在荷利莎的份上，我答应会给你一个真正的男爵，赠予你封地，以后参与皇家的活动就不用这么拘束了，也可以多来陪荷利莎解解闷。”
安赫尔朝瑞斯鞠了一躬，“不胜感激。”
“同时，你要为荷利莎的秘密保密。”
“当然。”安赫尔歪了下头，“这也是我的秘密。”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但是，国王那边……”
“国王不知道我是混血儿，也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这些事瑞斯会搞定的。”
“没错。其实，只要不危害国家安全，父皇并不排斥这个国家有吸血鬼的存在。”
“布罗姆国王知道吸血鬼的存在？”
“当然！想当年初代帝王亚希伯恩建立巴普国，可是与各族超自然力量达成协议，才获得这一片自在之隅。”瑞斯换了个坐姿，“你是罗梅罗家族的，自然知道洛朗伯爵，他的爵位可不是伪造的，而是布罗姆四世亲手为他封上的。他们协议，只要罗梅罗家族不给人类造成无法逆转的的损失和威胁，国王允许他们在一定程度的捕猎下与人类‘和平’生活。”
“无论是罗梅罗家族还是奥奎因家族，国家都是默许他们存在的，唯独古德温家族……”荷利莎摇了摇头，“他们就像是蛀虫，伤天害理、无恶不作。我真的为身体中留着属于他们的血液而感到惭愧。”
巴普国的吸血鬼主要由三大家族组成：鹤林郡的罗梅罗家族、狮鹫郡的奥奎因家族和渡鸦郡的古德温家族。三个家族信条不同、生活方式也不同。
罗梅罗家族历史最悠久，成员最多，身居鹤林郡的古堡，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但是捕食人类也绝对的残忍。只是他们不过像是位于食物链的顶端，恪守原则，维持着生态平衡，从不会闹出什么违反社会秩序的大动作。更多时候，他们就在古堡里，哪儿也不去。
而奥奎因家族，绝对的和平一族，几乎每个人都是素食者。他们生活在狮鹫郡这个充满魔法的郡上，生活在人群中，与人类和平相处。他们博学多识，热爱魔法，大多数人都有着日光防御术，看起来与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他们善良上进，甚至很多人都与政界有交集，国王欣赏他们，甚至重用他们，无论他们有着怎样的血脉。对他们来说，唯一的原则就是不与人类相爱。他们很看重血统，更多的，他们的博学不允许他们冒诞生混血儿的险。像是安赫尔和荷利莎这样的意外，都只是奇迹，大多数混血儿，都会变成可怕的怪物。
而古德温家族，足以让任何人闻风丧胆，而因为他们，有关吸血鬼的传说，更多的也便来自渡鸦。他们是疯魔的行尸走肉，没有人知道他们距离生活在哪里，却又好像隐藏在渡鸦那永远不见天日的雾濛之中。他们制造混乱、杀人如麻，是真正的嗜血恶魔。人们以为他们是杀人狂魔、以为渡鸦是被诅咒的土地，在那个地方，他们无处可逃，也防不胜防。
瑞斯王子起身走到荷利莎身边，轻轻搂住她，“亲爱的，这不是你的错。”
看到这对新婚夫妇正当甜蜜，安赫尔有些不自在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瑞斯王子回过神，“噢，请回吧。大概一周之内我会吩咐工匠把你的勋章寄去，就当作是‘补’给你的。”
安赫尔再度行礼，退离了房间。
第三十五章 危机重重
与罗伊共进午餐的尤莉丝，心思却不在这美食上。
她每一刀都重重切下，仿佛要把盘子切碎。
“尤莉丝。”
眼看又是一刀袭来，罗伊赶忙挡住尤莉丝的手。
“什么事情这么生气？”
尤莉丝回过神，赶忙收了收手。
“噢，抱歉……其实，没什么。”
罗伊重新坐好，叉起牛排放在嘴里，然后端过尤莉丝的盘子，用她的餐刀帮她切好，“那就好好享受美食吧。”
尤莉丝有些意外，“谢谢……”
“你还住在夜莺郡吗？我听说你父亲的事情了，真的很遗憾。”
尤莉丝摇摇头，双手攥在裙摆上，“那之后我就搬去天鹅郡了，现在我和我的……堂兄住在一起。”
“我还从未听说你有过一个堂兄。”
“很远的亲戚……之前都没有见过。”
“你的母亲呢？”
“她还需要照顾弟弟，我想还是不要给她添麻烦了。”
罗伊点点头，若有所思。把切好的牛排小心递给尤莉丝。
“那么你今天是自己来的？”
尤莉丝转了下眼睛，最后眨了眨，点了点头。
“那等下我送你回去吧，我的马车就在酒店的后面。”
“那可要四个小时的车程，到了估计天都黑了。”
“没关系，我回到白鹭郡需要好几天呢，正好把你送过去，我还可以在天鹅郡住一晚。”
耐不过罗伊坚持，尤莉丝只好同意了。
当安赫尔回到酒店时，当然，尤莉丝不见了。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她，这是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
更糟糕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罗伊的马车不快不慢，三点出发，大概将近七点的时候可以到达天鹅郡。
“到时候又该吃晚餐了。”
“我不介意你招待我。”
罗伊坐在尤莉丝的对面，朝她有些狡猾地笑着。
尤莉丝则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没问题。”
罗伊的眼神似乎从未离开过尤莉丝，他是多么眷恋这一次久别重逢，因为他心中很清楚，即使他再不愿，这一别，也不知还要经过多久才能再见面。
日近下午四时，远去的太阳落在安赫尔茫然的脸上。他在旅店门口的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最后在地上捡到了尤莉丝已经被踩得狼狈的罩帽。
他借了一匹马，快马加鞭地赶回天鹅郡，他希望等他回到家里，尤莉丝已经在等他了。
安赫尔深知自己让尤莉丝失望了，但心中更期盼的是她平安，千万不要因为找自己而遭遇麻烦事。道歉之类的话，他一定会说，只要尤莉丝还在，什么都不算晚。
只可惜，当安赫尔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到达家里时，那个冷寂的家，竟是彻骨的冰冷。
大概是他走得太快了。安赫尔想。
他在家中不安地打转，冷得彻骨的身体散发着寒意。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尤莉丝能够平安归来，越早越好、越早越好。
好在他最终是等到了，只是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夜幕已经无情的落下，那哒哒的马蹄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安赫尔家门前。
他匆匆从楼上跑下，在接近大门时，却停下了脚步。
透着窗，安赫尔看到门外的男子翩翩从那辆陌生的马车上走下，将他心爱的尤莉丝牵下来，附在她耳边低语片刻，最后亲吻了她的脸颊。
那一刻，尤莉丝的脸上，比起悸动也许更多的是意外，但是无论如何，她没有想要拒绝的意思。
他们的手牵在一起，久久才放开。
男人回到了马车上，尤莉丝矗立在门口，朝着他挥手，直到他消失作这黑森林中一粒小小的黑点。
安赫尔想，自己似乎担心过头了。
就在门外，罗伊对尤莉丝嘱咐到，不麻烦她操劳晚餐了。
尤莉丝希望他好好享受这场天鹅郡之旅，好好休息，不要忙于赶路。
罗伊则是希望离开之后他们还能够保持信件联系。
尤莉丝爽快地答应了。
当尤莉丝推开那扇熟悉的大门，安赫尔并不在客厅，也不在厨房，整个屋子就好像刚刚在冰窖中浸过一样寒冷。
但是尤莉丝确信他是在家的，燃过的烛台甚至还散发着油渍味。
“安赫尔？”
尤莉丝打开灯，走上二楼，在自己与安赫尔的房间中游移了片刻，最后选择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安赫尔果然在里面，靠着窗台，望着窗外比房间更明亮的月色。
冷蓝色的月光下，他好像有些忧郁。
安赫尔看向尤莉丝，不知怎的，原该自己向他道歉，却有一股不知名的怨气闷在心头。
“很高兴看到你没事。”
尤莉丝跺着脚向前走了几步，“我非常好。当然，比不上你。”
安赫尔皱了下眉头，“为什么这样说？”
“我看到了，你上了奥斯丁家的马车，和他的贵族女儿一起。我原本想追上你，但是……你在马车里悠然自得，根本没有想要理我的意思。”
安赫尔摇摇头，“不，我没有看到你……我确实应该提前告知你的，但我实在是无法脱身。”安赫尔离开窗台向着尤莉丝走了一步。
“你知道民众都怎么说吗？他们认为你是那位贵族小姐的未婚夫。”
“你知道我不是。”安赫尔又前进了一步。
“我不敢保证你们在教堂中聊过什么。”尤莉丝却后退一步，“我想你这些年参加了这么多名流的集会，一定也认识了不少贵族小姐。确实，真正地跟皇室扯上关系，对你来说有益无害。”
“尤莉丝。”，安赫尔有些难以置信，“你不相信我？”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我今天经历了好多事情，这实在是一言难尽的故事，等下我会慢慢全部告诉你。我也记得你说要让我给你讲遇到的有趣的事情，我甚至给你偷偷拿回了在教堂撒下的花瓣——”安赫尔掏了掏口袋，那时鲜艳夺目的花瓣，已经在他口袋中蹂躏了太久，枯萎，并且破碎。
他有些落寞地把花瓣抛到地上，一抬眼，便注意到尤莉丝手中的王妃捧花。
他在想，尤莉丝被祝福了，但为什么自己却感觉不快乐。
也许只是因为，她的幸福其实根本与自己无关。
“够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请你离开我的房间。”
安赫尔哽咽了。
“所以，那个男人跟你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要快乐更多？”他有些不甘心。
尤莉丝皱着眉头，厌弃地看了安赫尔一眼，“当然，你只是一块冰。我跟你在一起体会不到人类生活的快乐，我必须迁就你，承受你要身上的冒险。”
安赫尔不敢相信尤莉丝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怔住了，闭上眼沉淀了许久，似乎确实没什么好说了。
他擦着尤莉丝的肩膀离开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他的心门，似乎也就这样关闭了。
其实就在门刚关上那一刹那，尤莉丝就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了。
珍珠一般的泪水落在地毯上，她摘下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想要发怒地丢在地上，却还是狠不下心。
她把捧花摔在地上，一头扎在柔软的床上，隔着被子放声大哭起来。
其实她并不是气安赫尔，只是迫切地想让他证明，其实自己足够重要。
但是安赫尔不谙世事，自然也不会懂得这些少女的小心思，他对情欲的表达直来直往，唯独遇到这种细腻的感情，他也开始木讷起来。
他不明白尤莉丝为什么会突然变了一副模样，也变得残忍起来。
尤莉丝的话让他感到羞赧。他想，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自己确实辜负了尤莉丝，另一方面，也许正如她所说，那个突然出现的人类男人能让尤莉丝感觉到更多的幸福。
也许他毫无胜算。
而他却丝毫没有想过，尤莉丝所说，其实全部都是气话。
尤莉丝哭累了也就睡着了，然而安赫尔却只能艰难的度过又一个不眠之夜。
无论如何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如今的自己会变得这样在乎一个人的感受，甚至会因为这个人感受的变化，影响到自己的状态。
如果辞典里能有一个词语来形容这个感觉就好了。
或许他只是缺少一个人，来亲口告诉他，这其实就是爱。
第三十六章 独白
第二天，安赫尔的心情变的缓和了些，他早起给尤莉丝准备了丰盛的午餐，但她久久都没有下来。
犹豫再三，安赫尔还是来到了尤莉丝的门前，轻轻叩门。但是他支支吾吾，最后也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而尤莉丝也迟迟没有如他想象那般走出来。
安赫尔趴在门上，担心尤莉丝是否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房内时不时也会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安赫尔确认她还好好的，只是对自己的问候视若无睹。
此后的一天，尤莉丝始终没有走出过房间，没到吃饭的时间，安赫尔还是会准时去叩门，只是尤莉丝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安赫尔也度过了这几个月来，几次单独行动的“狩猎”。
出奇的，他竟然有些不适应了。
直到冷战的第三天，安赫尔早起为尤莉丝准备早餐之后，去了郡上。等他回来之后，盘子已经空了。
他有些欣慰，但也有些担心。
尤莉丝已经两天多没有吃过什么，现在把早餐拿去，一定已经是饿极了。
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把早餐做的丰盛一些，于是打算在午餐上加大力度。
安赫尔担心尤莉丝因为不想见到自己而不愿开门，一直都待在客厅。
只是那午餐一直在阳光的笼罩下直至日落西山，尤莉丝也没有再开过门。
又是难熬的一天，三天来，他几乎都没怎么说过话。他这才慢慢意识到，遇到尤莉丝之前，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的乏味无聊。
待他晚上捕猎归来，那冰凉的午餐依旧静静地躺在尤莉丝的房门外。
他收起那些有些变质的食物，清理了干净。
夜色已深，房间里的灯都开着，但是安赫尔的心却如同黑洞一般阴冷。
他走上二楼，犹豫片刻，走到了尤莉丝的门前。
“我希望你没睡，但是睡了没关系。不管怎样，我只是想说说话。”他依靠着尤莉丝的房门坐在了地上，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有些乏力。
“我从没有想过与西尔维娅有结婚的打算。我是吸血鬼，我再怎么融入人类的社会，也没办法做到完全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更何况，我并不爱她，她也绝不可能理解我。”
“但你不一样。那天婚礼之后，荷利莎王妃和瑞斯王子与我私下会面，我才知道，其实荷利莎王妃也是一个混血儿，瑞斯王子于他而言，就像你于我一般的存在。而他们，竟然就那样勇敢地相爱了。在整个巴普国人民的见证下，成为了神圣的夫妻。”
“我不敢有那样的奢求，我不奢望会有人在知道我是怎样的怪物之后还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爱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作为某个人丈夫的运气。说实话，我见过无数的女人，无论他们多么美丽、多么善良、多么富有、多么纯洁。从来没有人让我真正感到心动过，我有时也在想，究竟是我不懂爱，还是根本没有爱的能力。因为我是吸血鬼，所以注定没有人的灵魂吗？但是直到你，我才发现，并不是这样，只是我还没有遇到那个人。”
安赫尔的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
“在遇见你之前，我总是想要成为人类，也许只是因为憧憬人类的感情。常年的孤独与异类的身份，我无法体会到人类身上最美好的那部分情感。但是是你让我意识到，我的身体也有一部分属于人类，那部分专属于人类的情感，也自然是被我拥有的。只是从没有人让它能够真正发挥效用。”
“没有人能够接受真正的我，除了你。在你眼中，我可以看到我这茫然无尽的一生，也亮起了明星；也能开始相信，每个人从诞生之日起，也便有着宿命。”
他轻声低语着，就像在叙述自己的一生。
“你知道吗，你不与我交谈的这些日子，我从未这么孤独过。即使是历经那漂泊的百年，也不及现在的一秒难熬。”
“我想那些霎时间让我感觉到自己拥有心跳的错觉并非是假的，是你让我沉寂的生命复生。我不再觉得我的人生是一场灾难般的诅咒，我只是很庆幸，能够遇到你。”
“自从认识你以来，我总是会做不着边际的白日梦。我幻想和一个少女在夜莺郡的塔楼上看着太阳从地平线上远去，直至昏黄的日光笼罩整个大地，人类创造的奇迹——灯火，让世界重现焕发出灵气，然后我们会听到头顶钟声沉闷地响起，看夜色中躁动的情绪、阴谋与纠纷，只有她所在的这一隅之地，有着绝对的纯洁；也幻想过在最寒冷的冬天和她一同跌落在雪鸮郡那茫然的大雪中，我用厚厚的外套裹紧她，用最不可能的体温给予她全部的温暖；我还会想像在清风穿过的午夜，伴着朦胧的月光或者淡淡的烛光，我的眼睛拂过她的每一寸身体，她的心跳声在我面前逐渐放大，我用锋利的獠牙轻轻勾破她的嘴唇，然后她，也融进了我的生命。”
“那些过于逼真的幻想让我感到羞耻，也从没有想过说出口。如今我们像朋友一样聊天、牵手、拥抱，一切都变得平常起来。我偶尔还是会这样幻想，但更多时候，我会把这些想法藏起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我也担心，这只是一时的冲动，毕竟这样的心情对我来说，实在是太不常有了。”
“更多的，我并不能确定你是否对我也有着相同的考量，我怕贸然对你说出这样的话，只会对你造成冒犯。在我所能理解的那寥寥无几的人类情感中，你的感受永远是第一位的。”
“但现在我已经无法顾虑那么多了，你这么多天都没有吃过什么，整日待在那陈旧的房间里，想必一定被饥饿和孤寂包裹，我真的感到很难过。”
“唯一的，现在在我脑海里的东西，只有我第一次与你一起捕猎的那个晚上。你望着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小巷尽头，冰凉的青石板落在我的身下，耳边回旋着穿堂风，我抬起头一霎那便看穿了穹顶之上无尽的银河，却看不透你眼中那波澜壮阔的星点。你环着我的脖子，嘴角带着笑意，轻声地呼吸，鼻息轻拂过我的脸。弯弯的月亮如同木舟一般在我们头顶的云层里穿梭，圣洁无比，银霜一般的月光洒落在你我身上，仿佛装载着丘比特的祝福。我与你一同吞吐呼吸，远方的火光照亮了冬夜，胸口暖洋洋的。”
“至此，我眼中的世界仅有，被无限拉长的夜色，与永恒的你。”
他的笑容变得沉重起来，他看向自己的手指，十个手指纠缠在一起，就像捆绑在树干上的藤蔓。
“我从未这样在乎过一个人，我不希望你难过，更不希望你受伤，最不希望你的不快是因为我。只要能让你平安幸福，哪怕是离开我，越远越好，我也会义不容辞。”
“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看遍世界上每一个角落的日出日落，无论黎明还是晚霞，都能够挽着你的手一步一步陷入这无边无际的大地，呼吸着生命的气息，想想那画面，多像在做一场不会醒来的美梦。”
“我生来便不可能拥有如同常人一般的平凡，我的一生注定跌宕，但是我从未对此害怕过。因为你，我也会开始畏惧自己身上的威胁总有一天会危及你，但我依旧绝不会后悔今天曾向你表达过我内心真正的感受。”
“我明白现在我们之间存在着误解，我也承认那天的我确实让你失望。或许你不会听到我的话，或许听到了你也无法原谅我。但我依旧渴求着，如果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把门打开，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一定、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即使我从不相信永远，我也会说，我会永远、用生命保护你，照顾你。”安赫尔哽咽了一下，补充道：“爱你。”
第三十七章 重归于好
话毕片刻，门内一直没什么动静。安赫尔把头靠在门上，心想大概自己这些话真的都白说了。
他这种睡在棺材里的人，大概还是应该把这些温柔的话语带到棺材里去。
然而，咔哒，门开了。
安赫尔险些向后摔去，他猛地转身，看着尤莉丝面色憔悴，站在那昏暗的房间门口。
安赫尔的心一揪，想来她这些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一定受了不少苦。
尤莉丝慢慢蹲下来，安赫尔想要起身，却被她按住肩膀。
她跪坐在地上，奄奄一息地，仿佛借着最后一口气抱住了安赫尔。
“我想听的一直都只是这些，为什么迟了这么久才告诉我呢。”
“仅仅是这些？”
“已经足够了。”
“你总是用轻薄的话戏弄我，我感到难堪，更多是不明白你对我究竟是玩笑还是发自真心。”
“我从未想过戏弄你，只是那些话……不知怎么，到了嘴边却总是羞于说出口。”
尤莉丝垂下头，把头埋在安赫尔的肩膀上。
“当然，我没有理由责怪你。瞧瞧我，多么一个别扭的人呢，真正最不坦诚的人，是我才对。”
尤莉丝和安赫尔面对面，依偎在一起，尤莉丝的心怦怦跳个不停，连同安赫尔的身体似乎也在跟着颤动。
“我想我一定是爱上你了，安赫尔。每一次想到你，我的心跳总是那么大声。”她顿了一下，“不仅仅是因为你是吸血鬼，也不仅仅是因为现在我只有你陪在身边。我想说的是，就算你不是安赫尔，我不是尤莉丝，我也会陪在你身边。就算你身边有着再多的困难艰险，我也会与你一起面对。”
安赫尔慢慢把头往后移，望向尤莉丝憔悴的脸。
他垂下眼，眼神不自觉落在她那依旧水润透红的嘴唇，情不自禁地靠近。
“当然，我也会。”安赫尔轻声说罢。
他轻吻了尤莉丝的唇。
时间停滞了。
院子里的丁香正盛放着，扣人心弦的香气攀上楼来，穿梭进尤莉丝的鼻息。
她感觉到了，真正的幸福。
尤莉丝慢慢闭上眼，安赫尔的吻冰冰凉凉的，却足以让她从指尖到头顶都弥漫着温热的酥麻感。
安赫尔很紧张，他从没有像这样一般因为接吻而感到紧张过。就好像，这是他的初吻一样。
他转过身，跪在地上，高出尤莉丝半头。他依旧闭着眼，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低头托起尤莉丝一侧的脸颊，温柔地吻着她。
安赫尔的獠牙抵在尤莉丝嘴唇上，小心翼翼地，生怕弄伤她。但这似乎给尤莉丝提供了一个不错的点子。
尤莉丝从来都是一个叛逆的女孩，不是吗？
她轻轻咬破自己的嘴唇，鲜血瞬间渗出。
“怎……”安赫尔意识到不对劲，准备挪开自己的脸，却被尤莉丝紧紧环抱着脖子，拉回了她的面前。
尤莉丝的唇轻抚过他的唇齿，就像漫过礁石的海浪，抚慰着安赫尔那悬离在尘世之外的、空荡的心。
安赫尔的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落在尤莉丝另一侧的耳畔。
尤莉丝的爱意早已融化在那源源不断的血滴中，一点一点遁入安赫尔的舌间。
这不就正如他的梦一样吗？
在这之后，他们之间的误解总算是解决了。
安赫尔好好地补偿了尤莉丝一番。即使已经是深夜，也迫不及待用尽家中所有的储备，好让尤莉丝一饱口福。
他坐在尤莉丝另一头的桌子前，跟她隔着一米远。
眼看着尤莉丝狼吞虎咽，他感觉很欣慰。
“看来我的手艺还是很不错。”
尤莉丝大口咀嚼着，吃得太快险些被噎到。安赫尔把水推到她的面前，“慢点。”
喝了一口水，尤莉丝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话吐清楚，“只是我太饿了。”
安赫尔起身朝尤莉丝的额头弹了一下，转身坐到了沙发上。
这个女孩，还真是无时无刻都不忘跟他拌嘴。
尤莉丝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继续填补她空了好几天的肚子。
“当然，即使你的手艺算不上数一数二，也是我最喜欢的。”
她笑眼盈盈地看向安赫尔，安赫尔靠在沙发上，盘着腿，扭过头来。
“说得可真好听。”就好像有人在他的头顶提着他的嘴角，让他始终都开心地不行。
“你刚才是说过，想和我去看遍世界吧？”尤莉丝低声嘀咕。
听到此话，安赫尔的眼神流转着，不知怎的，那种害羞的感觉又涌上来。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回避。
“没错。”
“我们去渡鸦郡吧。”
安赫尔诧异地看向尤莉丝。
“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说完他就意识到了什么，“噢……你的魔法书。”
尤莉丝用餐巾擦干净嘴，点了点头，站起身。
“我已经等不及了，我明白你的顾虑，你也应该明白，我绝不可能让你自己去。”
尤莉丝走到安赫尔面前，慢慢坐到他的身旁，安赫尔的手顺势搭在她的后背上。
“无论去哪，我们都要在一起。”
安赫尔轻轻眨眼，点了点头，“我答应过你会帮你解开这本书，绝不会食言。”
他轻轻吻了吻尤莉丝的额头，“好好睡一觉，睡醒我们就出发。”
“那会是，很漫长的一段旅程。”
漫长到就像是经过了一生。
安赫尔早早便打包好了行李，在尤莉丝起床前安排好马车。
其实他们需要的东西都不多，只要先带好适当的钱，无论在什么地方，安赫尔总能想办法打点好他们的吃穿住行。
他们所在天鹅郡的位置，位于天鹅郡的北边，而渡鸦郡位于巴普国的最北边，背面靠海，南面是狮鹫郡，东方接壤着其他国家，西方是白鹭郡。
从此地出发，需要历经将近六百公里的路程，途径夜莺郡、雪鸮郡、狮鹫郡三大郡，恐怕需要辗转三天才能到达。
巴普国是一个比较古典的国家，生活节奏比较慢，面积也比较小，因此火车的分布并不是很广，仅仅在城区一方经行夜莺、雪鸮、狮鹫郡的郡会处有一条线。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没什么值得他们十万火急的。
当然，安赫尔和尤莉丝也无需赶路。加上在路途上留恋的时间，这趟旅程恐怕要更长了。
安赫尔从郡上安排来那个经常服侍他出行的那位车夫，他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的姓是帕克。
说实话他们也没有见过很多次，大概三次，但这对于安赫尔来说，已经够多了。毕竟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前，安赫尔也发誓在这之后再也不见他了，毕竟对人类来说，时隔五年容貌还毫无变化，可绝不容易。
他们伴着晨曦出发。安赫尔帮尤莉丝裹好外套，推她上马车，一位懵懂的邮差却在这时突然到来了。
“哪位是卢斯男爵？”
安赫尔走上前，“似乎没什么异议。”
“这是您的信，来自皇宫。”
安赫尔挑了下眉毛，“没错。”他接过信，“谢谢。”
小邮差轻轻摆手，刚跳下马便又骑了上去，“祝您旅途愉快，卢斯男爵！”
第三十八章 启程
安赫尔也上了马车，坐在尤莉丝的对面。
等待车夫帕克把行李装点好，便准备启程了。
“那是什么？”
安赫尔轻启火印封口，“我想，是我的荣耀。”
“荣耀？”
信封打开，一枚闪耀的男爵勋章落在安赫尔的手上。
“是一枚勋章。”
“没错。现在起，我就是一个真正的男爵了。”安赫尔把勋章小心地别在领口，“还不错吧？”
尤莉丝望着他，咧开了嘴。
她伸手轻轻触摸那勋章的表面，“看起来很不错。”
但是安赫尔却把那勋章摘下收在了內兜里，“不过我想要还是不需要这么招摇了，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谁。”
“没错，货真价实的卢斯男爵。”尤莉丝笑着瘪瘪嘴，“不过，为什么？”
“为什么授予我真正的爵位？”安赫尔向后躺了躺，“因为荷利莎王妃的‘秘密’，他们希望我能保守，另外，我很特别，不是吗？与王妃一样，几乎是独一无二的。”
尤莉丝点点头，垂下眼，“我明白了，王妃能够在你身上找到真正的共鸣。”
安赫尔稍微向前弯腰，拉住尤莉丝的手，“天知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尤莉丝笑起来，“我才不在意！不过——倒不如聊聊那位奥斯丁家的小姐。”
她朝安赫尔挑了一下眉，霎时变得一脸“挑衅”。
安赫尔无奈地别了下脸，“……还需要再说些什么吗？”
尤莉丝一下子坐到安赫尔的一旁，把他往角落挤了挤。
“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坎贝尔的宴会上。我本来想饮用她的血，没想到遇到了艾尔曼诺，以及那‘血雾’的事情实在是惹得我心神不宁，我便早早就离开了。没想到还能再遇见。”
“所以是她邀请你乘奥斯丁家马车的？”
安赫尔无奈点了点头。
“噢……我想她可能对你……”
“大概……”安赫尔握尤莉丝的手更紧了一点。
“当然，你那么英俊。”尤莉丝却戏弄般的抽出了手。
“噢，我亲爱的——尤莉丝，你应该明白，我对她没有心意，那只是迫不得已。”
安赫尔上前一步，患得患失地把尤莉丝环在怀中。
第一次动了真心，他哪能经得起尤莉丝这般折腾。
“别担心，我当然明白。”尤莉丝轻笑，托起安赫尔的脸，“你真的会这么担心我的感受？”
“非常。”安赫尔的双手还紧紧圈着尤莉丝，“我永远都不想让你对我感到失望。”
尤莉丝宠溺地拢了拢安赫尔额间的发丝，安赫尔半眯上眼，沉浸在这爱抚中，不自觉向她靠近。
就当安赫尔眼看要擦上尤莉丝的唇时，尤莉丝就像一头狡猾的小鹿，从他的怀中钻出，坐回了他的对面。
她望着安赫尔，止不住嬉笑，两颗虎牙在安赫尔面前闪闪亮亮。
安赫尔拿这个鬼灵精怪的女孩没办法，却也不禁随她微笑起来。
他觉得她是那样的有活力，并且盛放着生命力，就像这春天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她所在之处，尽是弥漫着浓郁的香气，足以让每个人心旷神怡。
“说起艾尔曼诺，他居然是西尔维娅的教父。”安赫尔重新坐好，撩起一点窗帘，看了看窗外颠簸的道路。
“是吗？我还从未听说过。”尤莉丝的手穿插进自己羊毛一般卷卷的长发里，轻轻梳理，“不过说来，其实我并不熟悉他。”
“我只知道他看起来很恐怖。”
“确实。”
“就算是因为这个我也绝不会想要主动接近西尔维娅。”
尤莉丝无奈耸耸肩，“好吧，别说这个了。我就不该提起，你似乎有点太紧张了。”
“因为我在乎你。”
尤莉丝抬起眼，安赫尔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是啊，没错，他在乎他，就像他说的那些美妙的字词一样，句句真诚。
曾几何时，尤莉丝被这般宠爱过呢。
她真的感到很幸运，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现在的她，都并不算是坠入了深渊，反而像是从深渊中被神祉解救了出来。
当他们历经七个小时途径夜莺郡始终到达雪鸮郡城墙外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他们途中只在夜莺郡稍微停留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吃什么东西便继续赶路了，此时无论是人还是马，都已经饥肠辘辘并且疲惫。
城墙外的车马排得长长的，有的马车滞留许久，好不容易到达城门之后，却无功而返。城门外士兵严加看守，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怎么了？”安赫尔撩起前帘，询问着车夫。
“似乎每个车都要检查，不知道城内出什么事了。”
“检查？”尤莉丝转了转眼珠，思索着什么。
安赫尔重新坐好，嘴里嘀咕了几句，“我想也许跟‘那本书’的失窃有关。”
尤莉丝看向他，“我想也是。”
“先生你好，我是雪鸮巡查警卫队第四队的士兵长伊万•唐纳修，介意我与您的主人说几句话吗？”
尤莉丝轻轻撩起窗帘，车外的警卫棕发蓝眼，蓄着小胡子，注意到尤莉丝之后把身侧的长枪向后别了别，轻轻摘下帽子，行了个礼。
安赫尔走下车。
“我就是他的主人。”
“先生，最近雪鸮郡出了一些事情，没有身份证明的马车是不被允许通过的。”
“身份证明……”安赫尔从怀中掏出那枚男爵勋章，“我想这个可以吗？”
士兵长接过勋章，仔细端详了一番，“当然可以。”
“所以……卢斯男爵，你介意我们检查一下车内的人和货物吗？”
安赫尔转头望了一眼尤莉丝，“当然不介意。”
他把尤莉丝轻轻抱下马车，士兵长吩咐几个士兵跑到行李车厢翻看了下行李。
一切都没什么问题。
“我只是想和我的未婚妻途径雪鸮郡前往狮鹫郡旅行，我相信不会在行李中出现什么违禁物品。”
尤莉丝看了安赫尔一眼，脸唰得红了起来。
“噢，您的未婚妻真的是十分年轻并且——漂亮。”
“谢谢。”尤莉丝回答道，“方便的话，介意告知我们出什么事了吗？”
士兵长转了个身，支开那些小士兵，让他们先行检查后面的车辆。
“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他狡猾的眼神打量着安赫尔的马车，这仅仅是雇来的，就已经如此气派。
安赫尔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金币，朝他扔去，“我希望你能够把故事快点讲完，我们还要赶路。”
拿到“小费”，这位士兵长显然变得麻利多了。
他凑近安赫尔和尤莉丝，“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雪鸮郡地下室那本被地狱之火封印的‘魔典’——当然，我们比较喜欢那样称呼它——十二年前失踪了。那时候我亲眼见到它向着西南方向飞去了，郡主坚信它是受到了邪恶力量的召唤。前不久艾尔曼诺巫师收获来了一件法器，它是那么的邪恶，对那些恶魔来说，是致命的诱惑。所以我们不得不检查从西南方向前来的马车，因为我们坚信，那个‘邪恶之人’一定会再度前来。”
他神神叨叨地小声说着，不过似乎确实能把雪鸮郡上焦虑的情绪传达到安赫尔和尤莉丝身上。
那本书，《地狱辞典》在哪里，他们当然清楚，这对他们来说并算不上什么大新闻。
只不过对于这些蒙在鼓里的人来说，一本邪恶魔典的突然失窃，一件邪恶法器的突然回归，两件事情必然有着冥冥之中的联系，或者说，怎么看来都像是不详的预兆。
第三十九章 漫漫长路
当雪鸮郡的城门总算为他们打开，尤莉丝也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神秘的小郡。
雪鸮郡海拔比较高，常年比较寒冷而且多雪，是巴普国教会的发源地，雪鸮郡教堂也成了巴普国最大的教堂，其地下室镇压着各种邪恶之物，而从无一物能从此逃出。
对于这些邪恶的东西，雪鸮郡每一处都具有能摧毁它们的灵气，在这里，他们无处施展自己的力量，就像在渡鸦郡的反面。
“所以，那本书被你藏到哪里了？”
尤莉丝轻轻撩起裙子，在自己的长袜中摸索半天，最后把手掌中一本糖块大小的书放到安赫尔面前。
“在这儿。”
安赫尔显然有点呆住了，“这？”
只见尤莉丝轻轻念了几句咒语，那本书慢慢变大，最后变成正常大小。
确实是《地狱辞典》没错。
“哇哦，你现在看起来可真像个像样的魔法师。”
“我一直都是。”
尤莉丝轻笑着把书放到座位一旁，“刚才听到要检查行李，我就在庆幸出门之前把书藏起来了。”
“果然这种不寻常的事物，就‘特殊对待’才是。不过……尤莉丝，你有没有想过那本书为什么会在你父亲手里？”
尤莉丝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说实话我也怀疑过。如果那本书真的像那名士兵长所说，是自己从地下逃出的，被召唤抑或是主动选择了主人，那么说来，我父亲……”
想到这儿，她用力摇摇头，“我父亲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我不会相信他会是被邪恶力量选中的人。
“或许只是你父亲从什么人手中夺下了这本书，就像艾尔曼诺所做的那些事。他大概原本想把这本书带回雪鸮郡镇压，可惜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尤莉丝的眼中闪过一道过，“一定是这样！”又迅速暗淡下来，“也许正是从我母亲手中夺走的。”
尤莉丝那忐忑的心情骤然都写在她的脸上了。
“说实话，你也并不能确定你父亲的立场对吗？”安赫尔问道。
“是的……”
“人们总是给别人自己想让对方看到的那一面，就连我也是这样。在你亲眼看到母亲杀死父亲之前，你也不会相信会有这一天吧？”
“所以，我只能相信我记忆中的那些。”尤莉丝垂下眼，望着书的封面，轻抚上面的灰尘。
“尤莉丝，你觉得我们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尤莉丝看向安赫尔。
“现在我们在雪鸮郡，我们还有机会——把书还回去。”
“不！”尤莉丝把书抱紧，“这是……这是我父亲唯一……”
“尤莉丝，你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如你所希望那般，你怀中的这本书既不代表他的立场也不代表他这个人，它只是邪恶的化身。如果你真的让这本书里的咒语‘重见天日’了，我并不能确定，也许，我们两个都不是它的对手。”
“不……”尤莉丝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坚定，“我绝不会放手。”
“好吧，如果这是你的决定的话。”安赫尔顿了顿，“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想清楚。”
“我一直都很清楚。”
他们下榻在一个普通的旅店，打算次日再启程。
晚餐过后，安赫尔和尤莉丝在街上散步。虽然已经是五月末，这里的地面上却依旧洇着一层薄薄的雪，与昏黄的灯光相辉映着，到了夜晚，外面尤其寒冷。
“如果你觉得冷我们就回去？”
“没关系，这儿很美，不是吗？”
安赫尔好不容易把眼神从尤莉丝身上移动到道路上，“是的。”
也许是小雪刚过，这神圣的小镇却并不明朗，在灯光之上，尚且萦绕着迷蒙的气息。远方是连绵的山脊，犹如侧卧的巨人，吹起层层云雾，缠绕在山腰，漫漫透出淡白色的光。
安赫尔看到远山雾濛，黑色的骨骼披着白色的雪，它的腰肢绕着一生难以散去的谜。
尤莉丝轻轻拉起安赫尔的手，安赫尔顺势把她的手抓进自己的口袋。他们都带着手套，但是尤莉丝却依旧能够透过手套感受到安赫尔身上那骇人的冰冷。
他是不朽的，就如同这倾倒在地上的巨脊，远处的群松已与它相依偎百年。
而每当想起这些，尤莉丝都会不禁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再过几十年，自己便会死去。每每想到这，她似乎也能感受到安赫尔的孤独。
她把手攥得更紧了一些。
“这些年你都是怎么度过的？”
“我？数着日子过。”
“你曾经想过死去吗？”
安赫尔思考片刻，摇了摇头，“从没有。”
“你不需要为谋生花费太多的心思，你的身世也让你没有太多的念想，你从没有爱过任何人，你会孤独，不是吗？”
“总是。我的生活虽然乏味，但，我想我大概心中还是会有一个永远的信条，就是‘努力探求人类的情感’，让自己变得更像人类。也正因为这是永远无法完成的事情，所以我只能不断向着极限逼近。并且——我知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我想我还是必须再说一次——是你让我真正达到了这个极限。”
“我可以理解为，我也让你的生命达到了终点吗？”
“正是如此。”
尤莉丝有些紧张，“所以……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有一天，你如同其他人类一样完成你生命的使命，我会毫不犹豫地追随你而去。”
尤莉丝想说“不”，但却说不出口。他已经独自生活了一百多年，那是多么令人难以想象的寂寞，如果是他自己选择解脱，她想任何人都不会忍心阻拦。
“虽然，死去之后，我会下地狱，而你会上天堂。”
“那我就跟你一起下地狱！”
“噢……”安赫尔用手捂住尤莉丝的嘴，“拜托别这样说。记得吗？我永远希望世间的一切美好都站在你那边。”
“但我不想离开你。”
安赫尔轻笑，“我也不想。”他重新牵起尤莉丝的手，继续向前慢慢走着，“但是相信我，一生非常的漫长。当你我真正到达该说再见的时候，一切也都能感到豁达了。”
“重要的是现在，对吗？”
尤莉丝挽住安赫尔的手臂，点了点头。安赫尔低下头，轻轻亲吻了她的脸颊。
当次日他们重新启程时，风又刮了起来。
他们不得不裹好层层的外衣，虽然为了前往北方，他们已经带了足够的厚衣服，但似乎依旧不能抵御这钻心寒风的冷冽。
安赫尔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尤莉丝，不幸的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雪是在半路下起来的，那时他们行至郊区，荒无人烟，也许距离狮鹫郡要比他们出发的地方更近。只可惜大雪漫漫，无论是车夫还是马匹都有些不堪重负。
他们只能，慢慢在雪中挣扎前行。跑快了不行，停下来也不行。
白日在大雪的蔓延下，也显得格外悠长。
直到那迷蒙的天色暗下来，他们才发现九小时左右的路程他们已经不知不觉搭上了十几个小时，而终点却依旧遥遥无期。
行李中的余粮，早已在路途中消耗殆尽。
安赫尔倒是还好，前一日的血液足以支撑他这一日的体力。只是这善良又可怜的尤莉丝，把自己的事物都慷慨地赠予了赶路的车夫，她窝在安赫尔的怀中，因为虚脱而变得困倦，却又因为寒冷无法入眠。她紧紧皱着眉头，每一声叹息，都让安赫尔不安。
越接近夜晚，雪下得越急，茫然黑暗的前路，被风雪弥漫。车夫看不清楚道路，马匹也开始慌乱。
他们迷路了。
第四十章 绝招
“我希望这是个玩笑。”
安赫尔跳下车，绕着马车转了几圈。
四处没有火光，只有如同深渊般的群山与黑夜。道路已经看不清晰，昔日的车辙也早已被风雪掩盖。
他拿出地图在暴雪的怒吼中努力地寻求方向，只可惜目前他们能知道的只有他们刚刚翻越了一座山巅，在这绵延的山脉中，他们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可悲的是，上帝的玩笑并不是从一而终。
一阵嬉笑的风吹过，一把卷走安赫尔手中的地图，越飞越高，直到看不见的地方。
“该死！”安赫尔跺着脚，朝着天空大骂。
“怎么了？”尤莉丝裹着厚厚的毯子，走出马车，“我们迷路了吗？”
这风雪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把尤莉丝的头发无情抽打在她的脸上。
“天，你最好不要出来。”
安赫尔推搡着尤莉丝，希望她能回到马车上。尤莉丝却甩开安赫尔的手，那身上的毯子也顺势落在地上。
“不要！安赫尔，我们是一体的。我不想要你什么都一个人承担，说实话我并不想要你把我当成一个易碎品一样保护。”
北风呼啸着，让安赫尔有些听不清尤莉丝的语言，也未能抓住她的手。
尤莉丝穿着那件仅有着一层薄薄夹绒的裙子，跑向了马车的面前。
她掏出她的魔杖，指向天空。
她大声喊着什么。
第一声，厚厚的云层背后闪过一道光。
第二声，一道闪电直劈远方的山峰。
第三声，骤然出现的光穿过层层的云翳，像天空的脉络，直指尤莉丝的魔杖。
最后，尤莉丝张开另一只手，向下稍稍收身，猛地向上一推，将那咒语竭尽全力一般喊出，那道电流由魔杖发出，直射整个天空。
这世界霎时间化作一个巨大的光电，耀得群马嘶吼，耀得安赫尔不禁捂住双眼。
如同爆破一般，将这个世界重置了。
再睁开眼，风和雪已经都停止了。天空的云慢慢散去，久违的星光弹出头来。几朵尚未落下的雪花也在半空中融化殆尽，是那场雪存在过的证明。
月色重现，让世界有了光。
这也让安赫尔更清楚地看到了躺着马车前的地上，失去意识的尤莉丝。
“尤莉丝！尤莉丝，醒醒！”
尤莉丝并没有立刻醒来，万幸的是，她还活着，并且，雪停了，他们可以加急前往狮鹫郡。
车夫全速向着狮鹫郡，没过十几分钟便看到了城墙墙头。他们这才发现，原来他们距离城墙已经这么近了，而若不是尤莉丝的法术，他们则很可能就那样冻死在路上。
到达狮鹫郡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诊所。
好在医生说尤莉丝只是因为虚弱而造成的晕厥，他们能做的只有为她准备好丰盛的大餐，然后等她醒来。
一整个夜晚，安赫尔都陪伴在尤莉丝的身边，祈祷她能够快一些醒来。
即使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他也没有离开她半步。
他必须亲眼看见尤莉丝醒过来，恢复精神，哪怕与她共同承受这空腹的折磨。
尤莉丝安静地躺在旅店的床上，在月光的笼罩下，像不可一世的睡美人。
她的脸上没有血色，昔日饱满红润的嘴唇也变得苍白。甚至比安赫尔吸血之后的她看起来更接近死亡。
安赫尔感到非常的心痛。
某种程度上，尤莉丝是“牺牲”了自己为大家开辟了生的道路——或许她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安赫尔绝不能让她得逞。
他不需要他这样的奉献，从来都不需要。
他知道尤莉丝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却又总是想要代替别人承受一切的傻女孩，也正因如此，他必须保护好他。
当尤莉丝醒来时，新的一天已经到来，甚至是，即将走向结束。
她睁眼又看到了月色，只是已经是第二天的了。
安赫尔还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头垂下去，抵在床铺上，如同死人一般僵硬着身体。
尤莉丝已经身无大碍——除了有些饥饿。
看到这一幕，她着实有些吓了一跳。
她猛地坐起来，抓弄着安赫尔的头发。
安赫尔也如同从五千米的深海中挣扎而出，猛地呼吸起来。
“你还好吗？”
安赫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问尤莉丝，“你呢？”
尤莉丝忍俊不禁，“你可是把我吓了一跳……”
“我可能因为体力不够自动进入休眠状态了，为了保证精力……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没事。你是不是一直都陪着我，没有去捕猎？”
安赫尔不置可否的歪了下头，“你比较重要。”
“不，我没事。你快去吧。”尤莉丝把安赫尔向着门外推。
安赫尔后退一步，又走向前去，“不行，我必须看着你吃好饭，恢复体力。”
说完这句话，安赫尔本能咽了一下口水，他有些羞赧地捂着嘴转过身，“抱歉……”
尤莉丝无奈笑了笑。
安赫尔心想，如果自己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情不自禁对尤莉丝下手。他已经几乎两天什么都没吃了，即使他非常想陪在这里，但是恐怕还是不太合适。
如果他在此时吸取尤莉丝的血，那对尤莉丝来说必死无疑。
“我想好了，我吩咐前台帮你准备一份食物，然后我去捕猎……我很快就会回来！”
“去吧。”
安赫尔霎时消失在房间内。
尤莉丝环视了一下这木质的家居，四处弥漫着古老而神圣的神秘气息。
她想，他们一定是成功到达狮鹫郡了。
上一次她到这个地方，还是十几年前，和她的父母。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感到昨天晚上的经历有些不真实。
她原本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她的“命格法术”，也许真的是融合了父亲的“雷霆术”与母亲的“暴风雪”，是极其罕见且充满力量的双元素法术。
这在她前十六年从未召唤成功的“命格法术”，在那一刻，救了所有人的命。
一轮满月还高悬着。
每到这个时候，总是仿佛在预示着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想必每一个安睡的狮鹫郡市民都不会想到，此时正有一位来自异乡的饥渴的血族，拼命地穿梭在楼群之中，寻找着他的猎物。
安赫尔其实并不该在这个地方捕猎，他们所在的虽然是狮鹫郡的边镇，但整个狮鹫郡，都已经被奥奎因家族标记了领地。
他如果在这里捕猎，那无非是一种挑衅。
奥奎因家族正统并且智慧，但是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保守固执。对他们来说，领地原则决不可侵犯。
但是安赫尔顾不上那么多了，棘手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如果他继续让自己饿着肚子，那事情只会越来越麻烦。
但是他忘了，狮鹫郡是魔法师的天下。在这里生活的血族，也是有着法术加持的。
在这漫长的夜中，他并不能在路上遇到太多的人。更可悲的是，连连施法多次，他的“猎物”都没能按照他的计划昏倒在他面前。安赫尔不禁焦虑起来。
“该不会整个城市一个凡人都没有吧？”他反复怀疑，但是现实很快让他坚信了这一点。
低迷的体力让他时不时打着瞌睡，他真的不能再等了。
他把目光落在一栋旅馆之后的马厩，动了歹心。
他并没有杀死那些马。他不会杀生，这是他不成文的原则。他只不过是让一整个马厩的马都变得奄奄一息。
然而，他怎么可能逃出奥奎因家族在狮鹫郡的势力。
第四十一章 伪善者
安赫尔“就餐”之后，低着头在小巷中快走着，尽量走在阴影中，避免人们被他那饱腹之后的红色的眼睛骇到。
但他并不知道，他已然成为了奥奎因家族的目标。
就在他前脚刚离开不久，一位身属奥奎因家族的吸血鬼侦探便赶到了。他身为吸血鬼，当然明白这其中的蹊跷，也能够感受到，这并非自己的族人所为。
离开时，安赫尔用法术跳上了房顶，这正是暴露了他的直接线索。
法兰探长纵身跳上那有些破旧的瓦砾房顶，弯腰捡下一颗扣子，那是安赫尔落下的。
安赫尔专心吸血时，没有注意到一匹马身上的沉睡法术失效。那匹马不可控制地嘶叫起来，引起了旅店店员的注意，安赫尔匆匆逃走，才遗落了那枚扣子。
法兰轻嗅那颗扣子上的气味，随后转身递给自己身后那个脸色狡猾的瘦子。
他“品尝”一番过后，说道：“他不属于这里。”
“他也做了不属于这里的事情。”法兰探长站在房顶最高处，转头打量着这个被灯光拱起的城池上每一道脉络。
吸血鬼作为“死物”，本身是没有气味的，但是由于生活环境和接触的事物不同，身上也会沾染上不同的气味，从而组成了他们的气味。
那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把扣子递给了一旁那个如同巨人一般强壮的人。
巨人也嗅了嗅扣子，“需要我们把他抓回来吗？”
“越快越好。”法兰一只脚高踩在房顶的高拱处，指向不远处教堂的钟楼，“我在那儿等你们。”
一道黑烟如同薄雾一般散开，两人俨然已经消失。
安赫尔并没有直接回到旅店，说实话，他能预感到一些不寻常的事物在靠近。
在见到尤莉丝之前，他希望先把这些“小尾巴”给处理干净。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双煞首先找到的是尤莉丝。
毕竟他身上，尤莉丝的气味实在是太浓了。
巨人与瘦子把被法术陷入沉睡的尤莉丝送到了法兰的面前。
“我们没有找到他，但是却找到了这个……与那枚扣子的气味不尽相同。”
“是我们找错了吗？”巨人问。
法兰摇摇头，“她的气味并不属于这里，我想，她是个足够好的诱饵。”
尤莉丝就那样紧闭着双眼，被法兰悬至于钟楼前方的天上，就像一个为了吸引安赫尔而设置的无比瞩目的陷阱。
这些懂得魔法的吸血鬼，可谓是无敌的，当安赫尔赶到这儿前，他只能万幸他们的阵营并不是恶的那一方。
至少在安赫尔亲眼看到尤莉丝前他还是这样想的。
“看，他来了。”法兰与两个小喽啰站在钟楼上，面前是无助的尤莉丝，楼下是痴痴望着天空绞尽脑汁的安赫尔。
安赫尔试图用烟雾闪回到尤莉丝身边，用一瞬间的时间想把她夺下，却被那厚重不可见的结界撞到了地上。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放过她！”安赫尔立马起身，向着钟楼喊话，一秒也不敢怠慢。
法兰歪了下头，“你最好先想想你做了什么。”
法兰从钟楼一侧跳出，下坠几米后，极其平稳地向上飞起，最后悬停在尤莉丝的一旁，风衣在身侧随风摇摆着。
“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法兰•奥奎因，狮鹫郡的一名侦探。那么这位贵客和您，又是来自哪里的呢？”
法兰伸出手，由尤莉丝方向指向安赫尔。
“我不想跟你废话！拜托你放过她！一切都是我做的，不要伤害她！”
巨人在钟楼上两个拳头互碰了一下，从钟楼上一跃而下，整个大地都震颤了一下。
“你这可不像是拜托的语气。”
“菲斯顿，别冲动。”法兰让那个巨人不要靠近安赫尔，“但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并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我并没有杀死那些马！”安赫尔有些着急了。
“按照这位先生的说法，不如我们就把这个女孩搞得半死不活，以示公平吧。法兰探长。”那个瘦子把胳膊搭在钟楼半墙的边上，饶有趣味地望着尤莉丝。
法兰沉思一会儿，看向安赫尔，“你伤害了我们领土上的生灵，所以我们用伤害你的‘食物’作为交换，怎么样，这位先生？”
“不可以！而且，她不是食物！如果你们伤害了她，今天，我就让这个小镇跟你们同归于尽！”
“哇哦哇哦哇哦……”法兰摇着头连连拍手，“真可怕，嗯哼？”
他飞到安赫尔面前，又向前走了几步，与他只有几寸远，“为了这个人类女孩，居然会说出这么可怖又可笑的话语。难不成，她是你的‘恋人’吗？”
后面的巨人与楼上的瘦子不约而同大笑起来，“噢……‘可爱的人类宝贝’！怎样落魄的血族才会跟这样低贱的种族狼狈为奸？可笑，太可笑了！”尤其是那个瘦子，一边笑着一边落下如此戏谑的话语，让安赫尔咬紧牙关，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身体中的怒火。
从那一刻起，安赫尔也明白了，所谓奥奎因家族，纵然“保护”着他们领地上的人类，却依旧打心底歧视着他们，只是把他们当作帮他们养育“饲料”的奴隶。而只有他们，是无比高贵且智慧的种族。
他们绝不与人类通婚，只求保持纯正的血统，他们食素，只是不屑于被人类那“肮脏”的血液玷污。虽然他们大多是主动完成转化的，向着永生、向着力量。曾经他们也有着成为人类的过往，但那对于他们来说，一切不过是耻辱。而有着这样想法的人，绝不在少数。
“没错，我爱她。她确实是我的恋人，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安赫尔点点头，从容地说道。
他眼睁睁看着法兰为自己整理那竖起衣领的双手与脸上的表情一起僵住。
片刻之后，他慢慢后退。
“噢……我要吐了。”那个巨人在法兰身后抓耳挠腮，十分不自在。
“我也是。”法兰面无表情，远离着安赫尔。
他向上施法，让尤莉丝从那高悬的结界球中落下，安赫尔赶忙上前接住。
瘦子也从钟楼上跳下来，“真可悲。”
“就把这当成警告吧，下一次如果再让我在狮鹫郡见到你，或者这个女孩。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活着走出去。”
黑烟略过，三个人逃得比风都快。
第四十二章 威胁
安赫尔还有些惊魂未定，他摇晃着尤莉丝，希望她快点醒来。
月色如同冷冽的审判，耀得安赫尔肌肤发疼。
尤莉丝的气息很微弱，他不明白刚才那个奥奎因家族的家伙对尤莉丝还施加了什么法术。
他们吸她的血了吗？似乎没有。
那么她为什么还昏迷不醒。
安赫尔焦虑极了，坐在地上，把尤莉丝抱在怀里，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失去她了。
他痛恨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如果他不离开她，那些恶人也不会找上她。
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是个血族。
头顶的钟楼咔哒作响，声音极微，但在这静得骇人的气氛中，那声音仿佛比尤莉丝的心跳还要显著。
安赫尔身边仿佛已经游走过一万年，他轻轻拂着尤莉丝额间的发丝，一次又一次，他感觉到他那死去的心正渐渐扭曲。
他想，若是能再次遇到那三个人，他一定会在他们出手之前让他们尝尽钻心剜骨的疼痛。
好在最后，法术退去的尤莉丝醒来了，她显然有些迷茫。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大街上？为什么自己的手脚如此的冰冷，以及安赫尔这如同要把她勒死一般的拥抱，都让她有些不理解。
“安赫尔？拜托……你抱得太紧了……”
安赫尔稍稍闪身，朝她额头狠狠亲了一口，又侧身把她的脑袋抱在怀里。
“天啊……我差点就要眼睁睁失去你了。”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安赫尔，我为什么在这里？”
他却突然起身，把尤莉丝横抱起来，“不行，我觉得我们应该马上离开狮鹫郡，现在就启程。”
尤莉丝的脸上的疑问足以把她自己淹没了。
直到乘上了前往她们最后一站，渡鸦郡的马车，安赫尔才慢慢向尤莉丝解释了这一切。
但他想，接下来的旅程绝不会更简单。
“但我觉得，那只是少数，安赫尔。”
“不，我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杀气，不单单是对我，而是对这个城市里的每一个人。他们一直在压抑自己。”
“那么奥奎因家族的人们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们讨厌人类，却还要跟他们假装和平共处？”尤莉丝有些不理解。
“我们需要和平，尤莉丝。仅凭奥奎因家族的势力，是不可能向人类开战的。而且，他们需要人类的智慧，他们需要魔法。”安赫尔缓了口气，继续说：“也许终有一天他们会不可避免的向人类开战，等到时机成熟的那天。”
尤莉丝打了个冷颤，“这个世界好复杂，充斥着表里不一。看起来像好人的人反而是坏人，看起来想坏人的人却竟然是好人。”
“我明白你说的——艾尔曼诺。”
尤莉丝点点头，“虽然他看起来确实很凶险，但他一直真正的在为巴普国和人民效力。”
“虽然我并不很看好他，但确实是这样。”安赫尔话锋一转，“看来我不喜欢狮鹫郡绝不是没有原因的，那里的每一寸空气都虚伪得让人恶心。”
尤莉丝眨眨眼，“但……我还挺喜欢的，不得不说，安利是一个充满魔力的地方。”
“所以我现在告诉你，希望你不要让蜜月旅行的候选路线上出现那个名字。”
尤莉丝猛地看向安赫尔：“蜜月旅行？”
安赫尔狡猾一笑。
尤莉丝掏出魔杖，准备好好“教训”一下他，却被他一把夺过。
“别、别……我已经知道你是很出色的魔法师了。而且你……还需要休息。”
尤莉丝白了他一眼，向窗外看去。
“这次放过你了，再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以一定会把你的嘴巴封起来。”
安赫尔端详着手中的尤莉丝的魔杖，是落叶松木制成的，成色非常的漂亮。
“所以那天晚上，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显然安赫尔指的是尤莉丝结束风雪的那天。
说到这个，尤莉丝正襟危坐起来。
她自己也觉得很自豪。
“你知道，有法力的人身上，都是有‘命格’的吧？也就是说，这些人生来身上便有一个或多个突出的元素系，能赋予我们一个类似绝招的终极法术，与生俱来的，只是需要在探索和训练中才能真正发挥效用。”
“我听说过，佩特拉的命格法术是夺取力，她可以从其他人身上夺取法术——所以别人都不敢挑衅她，他们不会有胜算的。”
尤莉丝点点头，“吸血鬼的元素大概都是暗系，所以法术会相对比较‘狡猾’。而在我的家族中，我的父亲是雷系的，我的母亲是风系的。父亲的雷霆术和母亲的控制风雪在青年时期便已经得到了开发，如今都是很强大的法术。唯独我，一直都没能从雷系或者风系中获得属于自己的力量。”
“直到那天。”尤莉丝沉默了一会儿，“我曾经猜测过，或许我是双元素命格，但是那种可能真的微乎极微。拥有双元素命格的巫师一定是无比的有天分，我不认为也不敢认为我有那样的资格。”
“但是你做到了。”
尤莉丝轻笑，“是的，没想到，我真的做到了。”
“说实话，当我看到你跑过去，拿着魔杖指向天空时，我原以为你疯了。”安赫尔伸手揉了揉尤莉丝的头发，“但真的酷毙了。”
“天，别奉承我了。”尤莉丝说着拒绝，其实眼睛已经弯成了月亮，嘴角也要拉到耳朵根了。安赫尔伸出手，牵住尤莉丝。
“而我呢，一百年了，至今还没发现自己的绝招。”
“或许你的绝招就是‘魅惑术’。”尤莉丝开玩笑道。
安赫尔轻轻一笑，探身蹭了蹭尤莉丝的鼻尖。
“我不需要那种法术，我能够拥有你便已经足够了。”
虽然已经是午夜，但他们依旧奔波在路途上。
四周没了那样的寒冷，却多了些阴森诡异。
月光渐渐被四起的浓雾遮蔽，他们从一个黑夜进入了另一个黑夜。
安赫尔的手稍微抓紧了些，他的心中暗自发誓，绝不会再让尤莉丝的生命受到威胁，哪怕是一秒，也绝不可以。
第四十三章 渡鸦与黑魔法
渡鸦郡，位于巴普国最北的地方，一面沿海，一面与其他国家接壤，其余两位接邻着狮鹫郡与白鹭郡。
这个地方常年阴云密布，雾气浓郁，早年当地的居民靠捕鱼为生，而现在，无论是受到污染的淡水还是永远汹涌的大海，都似乎已经不再眷恋他们。
五百年前，那位邪恶术士便是在这里用黑魔法释放了瘟疫，打响了那场世纪之战，也让这个曾经繁荣的渔家小镇变成如此不堪的阴沟，慢慢变得不再适合人们居住。
这里是平凡人的绝境，是坟墓一般无力的地方，也是邪恶的源头。
但是显然，有那么一些特殊的人，并不觉得这里是诅咒之地，反而觉得这里让他们找到了归宿。
那些贫困之人、落魄之人、邪恶之人以及“不需要阳光的人”。
贫苦的百姓在其他的郡上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们会选择留在这里。在永远暗无天日的天空下，食用着被污染的土地和水源中养育出的植物和动物，住着肮脏破败的房屋，穿着邋遢的衣服，从容的面对疾病和死亡的审判。
而他们原本应该有着更好的生活。
如今，黑魔法在巴普国是被禁止的，不仅仅因为他是如此的邪恶，诅咒、掠夺、谋杀痛痛与它有关，更是因为五百年前的那场战役。
那是一段，任何人都不愿提起的重创。
世界新历1219年，亚希伯恩•邓肯布•布罗姆，也就是巴普国初代帝王，从昔日昏庸无能的希尔帝国国王手下反叛成功，并且接连在立国之战中战胜了相邻其他国家的君王，夺得了那些具有神秘力量附庸的、不属于任何人类国家的奇迹之地的掌控权。
因为那些土地的主人并非是人类一族，除非得到世上所存四大力量的祝福，这些超自然力量的所有者不会将他们的领土拱手相让。
于是布罗姆国王游历全世界，集齐了四大信物，利用四大信物的力量与这些神秘的原住民精灵和吸血鬼达成协议，允许此国的诞生。这才将曾经的势单力薄的希尔帝国由最初的夜莺郡、天鹅郡、白鹭郡三郡发展壮大成如今巴普国的规模。
巴普国建立初期，黑魔法还没有被禁止，甚至说，它当时可以被称作是一门炙手可热的技能。
皇家有专门的黑魔法巫师组织，用于保护皇家和子民不受外来势力以及其他超自然侵略者的侵扰。平民巫师之间乐于利用黑魔法进行生死决斗，在这样险峻的斗争中，他们的力量也能够得到飞速的觉醒。
直到一百多年后，准确来说是1367年，那时，皇家黑魔法巫师队中出现了一位极具天才的黑魔法巫师，现在的人们总是称他为“那位邪恶术士”——时隔五百年，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有人说这是他的诅咒，他的名字只能由他本人来说，有人也说，大概出他名字的人都已经死去——意外地被《地狱辞典》选中了。
那本早在希尔帝国时期便被编纂的黑魔法法典，称得上是黑魔法的起源。历经战乱，人们一度以为那本书已经在颠沛流离中被摧毁，何曾想过它会就这样再度横空出世，并且落在了最不应该的人手中。
法典里面前所未有的力量让那个人着迷，他毫不犹豫地背叛了皇家，将用于保护国家的黑暗法术用在了自己的同胞，甚至是至高无上的皇族身上。
他制造出血雾，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吸血鬼家族——埃德温家族。他们由他创造，天生便与他有着契约，是为他而拼尽一切的亡命徒。
根据古书的记载，那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那位邪恶术士释放出了瘟疫，引发了战争，降临了饥荒，带来了死亡。
他与他的吸血鬼军团，烧杀抢掠，践踏着巴普国每一寸人杰地灵的土地，甚至将魔爪伸向了国度之外。
很显然，他想要统治整个世界，让世界为他沉浮，让黑暗的力量将他奉于真主。他厌倦那些幼稚的国王与人民玩的过家家游戏，他美其名曰要重置这苍白无可救药的世界，将自己看作是救世主，却不知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期盼着他破亡那天的到来。
世界被黑暗笼罩，巴普国皇家奋力保护着他的人民和国土，甚至那些隐匿于森林、地下的吸血鬼邻居也前来帮忙。那是巴普国人民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吸血鬼的力量，并且他们并非如同传闻一般，是邪恶的化身，他们与人民并肩作战着。
然而邪恶术士创造出来的那些新生儿毫无人性、残暴至极，以超强而不可控的力量重创着我方血族以及人类的军队。
眼见国家将要覆灭，所有人陷入绝望。紧要关头，一名从北方之海渡来的圣者力挽狂澜，人们一度以为那个圣者就是上帝的化身。
圣者将那位邪恶术士的肉身摧毁，并且把自己和他的灵魂一起封印在了《地狱辞典》中。
他留下了一座具有法力的海底监狱，将那些误入歧途，与邪恶术士一同作祟的黑魔法使用者们关押了进去。并且把海底监狱的诅咒钥匙赋予了当时一位并不具有魔力，却奋力抗争的少年，那是康斯坦丁的先辈。
从那时起，康斯坦丁家族的人世世代代作为着海底监狱的掌门人。只有具有康斯坦丁家族血统的人才能够打开那扇海底大门，其余任何人一旦进入监狱，便永无出头之日。
战争结束时，人们原本想要摧毁那本邪恶的《地狱辞典》，但它却太过强大以至于不能被任何力量损伤，而靠近他的人反而会受到蛊惑，万不得已，他们只能将那本书镇压在曾经精灵的住所，富有灵气的雪鸮郡教堂下。
更糟糕的是，邪恶术士创造出来的血雾尚有弥留，却不翼而飞了。
随着邪恶术士的摧毁，那些与他缔结契约的吸血鬼也都灰飞烟灭了，所谓埃德温家族，在现在的人眼中，不过是一场不存在的幻梦。
其余三大吸血鬼家族也受到了重创，于是他们选择了不同的生活方式，在巴普国重建之后，也重建起他们的家族。
战役结束之后，布罗姆三世积极重建国家。
直到同年某天，一道闪电击中皇宫，那晚布鲁姆三世意外病逝了。
皇室想到可能是因为他未能照顾好人民，让人民受到了苦难，所以收到了审判之眼的“警告”。
那时只有17岁的布罗姆四世登基，这也让他成为了巴普国史上最年轻的君主。
所谓世纪之战，无疑是黑魔法为巴普国乃至整个世界带来的一场空前的灾难。
自那以后，黑魔法在巴普国再也不见天日。
巴普国的巫师开创了黑魔法防御术，并且在魔法学院普及开来。毕竟皇家明白，即使每个被抓到触犯黑魔法违禁令的人，都会被关押进海底监狱，终身不得离开，也总会有漏网之鱼。他们必须时刻准备着抵抗邪恶的侵蚀。
尤其是在渡鸦郡这个被世纪之战摧毁的小郡。
频繁的凶杀案件，让人们不禁思考：黑魔法的势力，是否依旧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源源不断地增长着？
吸血鬼畏惧黑魔法，是因为黑魔法可以征服他们，也可以摧毁他们。然而同时，黑魔法也可以赋予他们力量。
他们是与黑魔法联系最紧密的生灵，这无疑也是人类畏惧他们的一个理由。
往往渡鸦郡的恶性事件，人们总是怀疑是吸血鬼所为，但是实际上，似乎并不是那样的简单。
至少康斯坦丁，这个已经对这个一团糟的地方了如指掌的人，他深刻的明白，无论是人类还是吸血鬼这些邪恶的走狗还是心怀鬼胎的人类，黑暗势力一直以来都在暗流涌动，并且没有一日不在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尤其是在《地狱辞典》失窃之后。
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一次，他一定要在灾难发生之前，将那个被选中的魔王找出来，消灭掉。
现在的康斯坦丁已经不再是五百年前那个只有意志力的少年了，他必须保护好他的国王与人民。
往昔的失败，绝不会重现。
第四十四章 冒险游戏
安赫尔和尤莉丝大概花了十个小时，终于到达了巴普国的最北端，渡鸦郡“最繁华”也是最危险的县。
这里一方靠海，与海底监狱仅仅相隔一个短短的海峡。
这些年来，这个县上动乱频发，杀人凶手却总是如同幽灵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唯有看康斯坦丁能抓住他们的把柄，也只有康斯坦丁不畏惧他们。
接近正午，应该正当是繁荣而热火朝天的时候，然而在这个地方，却哪还有点白日的样子。
阴云密布的天空，似有若无地冒着雨，空气十分潮湿。
灰色砖瓦的破败房屋年久失修，一座接着一座。青石道路歪歪扭扭，时不时有砖块高隆或者低洼，马车走起来实在是颠簸。
道路的两旁横亘着臭气熏天的污水，方圆几里见不到几个人影，一切都死气沉沉的，仿佛比安赫尔的身体还要冷。
“我没有食欲了。”
“我也是。”尤莉丝放下了窗帘，希望窗外的臭气不要闯进马车里来。
安赫尔转身朝车夫问道，“注意到哪里有旅店了吗？”
车夫不紧不慢地呼了一口气，“暂时没有。”
“料想也是。”安赫尔无奈道，“既然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干脆快去快回，不要在这里待太久了。”
“我同意，这里到处阴森森的，让人头皮发麻。”
因为环境的污染和那接二连三的骇人事件，想必能在这个地方幸存的人已经少之又少。
换句话说，这里早就成了无以在世界上立足之人自暴自弃的乱葬场，他们被世界抛弃，也放弃了这个世界。
“距离那个地方还有多远？”安赫尔又问车夫。
“大概就在这条街上。”
安赫尔望了一眼尤莉丝，“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
“没问题。”尤莉丝轻轻一笑，伸手摸了摸安赫尔的脸颊。
“卢斯男爵，按照地图差不多就是这儿了。”
马车在路上徘徊几步，最终停了下来。
安赫尔撩开帷幕，浓浓的雾气之中，道路两侧错落着灰白的房屋，荒凉地不像话。
“我们下去看看。”
他与尤莉丝一同下车，那死寂的气息更深一步地侵蚀着他们的思绪。
破损的墙壁，破旧不堪的招牌，千篇一律蒙着层层灰尘与蜘蛛网的橱窗。
街道上空无一人，就连道路也弥漫着尘土的气息，这个地方就像一个无人问津的鬼城。
“让我看看……在那儿！”安赫尔向前走了几步，“‘铁匠约翰’。”
尤莉丝走到门前，隔着玻璃门，看到里面漆黑一片。
她弱弱退到安赫尔的背后，让他来开门。
“胆小鬼。”安赫尔轻轻一笑，把门推开，随着门上的铃铛铃铃作响，他们踏入了房间。
“咳咳！”屋内的灰尘扑面而来，呛得安赫尔睁不开眼。
“我想你走在后面是正确的。”
他们在屋内环视了一圈，陈列的冷兵器都已经镀上了锈迹，桌面上也尽是灰土，这个地方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不过似乎也确实没什么值得打扫的必要。
“这里真的有人吗？”尤莉丝有些疑惑。
“门是开着的，应该……有吧？”
果然，不出几分钟，从柜台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身形庞大，但是看起来有些呆傻的男人来到了柜台前。
“约翰来了。”
尤莉丝高抬着头，有些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大的人。回过神来，她揪了揪安赫尔的衣角，“暗号！”
安赫尔其实也呆住了，在尤莉丝的提示下反应过来，他清了清嗓子，朝那个庞然大物喊道：“喂，我是约翰•汤普森！”
那个庞然大物的眼神从直视变成了俯视，直勾勾地盯着安赫尔，“我是约翰。”然后便没有了动作。
安赫尔沉默了十几秒，然后看了看尤莉丝，这个男人似乎没有其他的打算。
“呃……你不应该做点什么吗？我们要去地下城。”
“我是约翰。”
那个男人又重新平视前方，傻愣愣地，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
安赫尔与尤莉丝相顾无言，他也不禁思考起来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恶作剧。
尤莉丝垂着头，两只手交缠在一起，试图寻找着这个暗号与这个男人的联系。
也许……暗号并不应该这样使用呢？
“喂，我是约翰•汤普森，你不是约翰！”尤莉丝突然拍了一下柜台的桌面，冲着这个傻大个叫喊起来。
连安赫尔也着实被这场景吓了一跳。
“我是约翰！我才是约翰！”那个男人突然暴怒起来，举起双手，重重地捶向柜台的桌面。
“咔哒”一声，似乎有什么机关打开了，安赫尔和尤莉丝脚下的地板骤然向两边打开，他们坠落了进去。
“啊！！”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他们顺着一条滑道急转直落，最终摔在一个类似地下的窑洞之中。
尤莉丝趴在安赫尔的背上，艰难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你还好吗?”她伸手把安赫尔拉起来。
“没什么，不过那个约翰，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尤莉丝笑起来，“我想我们这趟旅途一定会非常难忘。”
“你是怎么想到的？”但不得不说，安赫尔确实有些佩服尤莉丝了，如果只是他自己到这儿，大概会在约翰打开暗道之前就被捶扁。
“我只是在想，对付头脑简单的人，就要利用人最原始的情绪变化。”
尤莉丝转身环绕四周，他们所在的地方似乎是这条地道的尽头。
地道的两侧，每隔一段路程就竖着一只火把，勉强能照亮道路，绵延往前，指向无尽。
“我们走吧，向前看看。佩特拉说的那个地下城，也许就在前面。”
安赫尔从墙上拿下一只火把，牵着尤莉丝走在前面。
他们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人的气息。直到这条直直的道路突然出现了一个交叉口，他们迷茫了。
两条路似乎没什么区别，只是直走的那条路上的灯火似乎更暗一些，但是再往远处的情景，无论是哪条路都最终变得黑暗模糊。
“唰”地一声，一阵过堂风吹过，安赫尔手中的火把熄灭了。
这密不透风的地道哪里来的风？但是背后袭来的凉意却是真实存在的。
安赫尔回过头，他们来时道路上的火把已经全都熄灭了。那背后的长路就像无底深渊一般，逼迫他们向前，否则就将他们吞没。
尤莉丝不禁向着安赫尔依偎过去，这一切都未免有些太诡异了。
“我想得快点决定走哪一边了。”
“左转吧，那边似乎亮一些。”尤莉丝提议道。
“但是原本一条直路上突然多了一条岔路，是不是有些可疑……”
他们之间的意见一时之间出现了分歧，但是他们明白，他们绝不可以分开。
“直走好了！”“左转好了！”
他们几乎是同时说出的。
为对方迁就自己这样的抉择，是在他们之间无论是谁都甘愿去做的。
安赫尔笑了，牵着尤莉丝左转去，示意她不要讲话。
“如果那边是死胡同，我们就再走回来。”
第四十五章 落入虎口
但是现实总是不能像想象一般完满。
灯光越来越暗，最后他们完全落入黑暗之中。
尤莉丝牵着安赫尔的手，向后看去，望着背后原本那条路上依稀的火光，光明似乎已经离他们很远。
安赫尔有夜视能力，他并不是那么畏惧黑暗，但是因为有尤莉丝在，他更畏惧的是尤莉丝受到威胁。
但是即使他再强大也无法百分百保证尤莉丝的安全，他并不熟悉这个地方，无论是构造还是气息，都陌生到让他心底发寒。
他只能紧紧拉着尤莉丝，让她尽量保持在自己视线之内，亦步亦趋地走着。
“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是什么？”
安赫尔放慢脚步，伸手触碰。
“是死胡同吗？”
安赫尔轻轻皱眉，反复摸索，“好像……是一扇门。”
他的视线从自己的手慢慢向上看去。
然而，就在自己与悬挂于空中的那两个几乎是蝙蝠形态的门卫对视的那一秒，他也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他们正处在一个巨大的吸血鬼巢穴，不，应该说是蝙蝠巢穴之中，被几个侍卫严加看管着。
整个巨大的巢穴像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向上叠着十几层，每层还都散落着蜂窝一般的小巢穴。
由此可见，这似乎曾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
之所以说是曾经，因为安赫尔放眼望去所看到的这些族人，似乎连洞穴的一半都填不满。
这洞穴的繁华，与这些吸血鬼的退化与落魄的程度完全不成正比。
但可以确信的是，他们曾经兴旺过，这个巨大的洞穴中，也曾经是如同皇宫宝殿一般的存在，安赫尔几乎能够倒转时间，看透这一切。
这些正拿着被布料缠绕着的铁质长枪的侍卫，眼中透出饥渴的血色，獠牙毫无保留地外露着，望着尤莉丝，甚至是安赫尔自己，口水落了一地，却依旧在因为什么而努力克制着。
他们大多都只穿着粗制麻布做的衣服，不少人有着尖耳朵，身上时不时还覆盖着灰黑色的毛绒，那獠牙更是不可避免地显露出来，绝不能够像安赫尔一般优雅地把獠牙藏在嘴唇下面。
他们已经退化地很严重了，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像安赫尔之前见到的任何一个吸血鬼，有着想要在人群之中掩饰自己的准备。
他们没必要掩饰，也不需要掩饰。丑恶的外表对他们来说是狩猎的武器。
他们就蜗居在这里，等待着猎物的上钩。
很显然，可悲的安赫尔和尤莉丝在这一刻，也无意之间落入了他们的陷阱。
安赫尔了解这种吸血鬼的生活方式。
吸血鬼的生存主要靠两种力量维持，精力和体力。精力靠修炼或睡眠来恢复，体力靠血液来维持。如果吸血鬼长时间不能摄入足够地血液，他们不会死去，但是却会进入休眠状态来保持最小程度的体力消耗。否则，如果他们要保持自己的清醒，就会发生形态的退化，当他们的体力不足以维持人形，他们就会向着蝙蝠的形态发展。毕竟体力的作用便是维持这些死物的形态以及正常生理特征。
当然，他们不可能完全成为一只蝙蝠，他们只是会更像野兽，一步一步，离人性越来越远。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依旧想要保持人形，就要用法术维持了。换句话说，他们需要更多的修炼和睡眠，靠法术为自己构造出虚假的外壳。
“尤莉丝，你有没有受伤？”
尤莉丝摇摇头，直愣愣地坐在安赫尔一旁——她似乎已经醒来很久了——警惕地望着周围这些如饥似渴地侍卫。
“我真不该让你陪我到这边来。”
“现在别说这些了。”安赫尔四处打探着，试图找到什么突破口。他越过层层的注视，看到了洞穴中央的高台上，一个有着完美人型的吸血鬼，正坐在那把高背椅上。
他认识那个人——乌布利•古德温。
“你知道这些人是谁吗？”
“他们是古德温家族的吸血鬼。”
尤莉丝并不像安赫尔这么熟知吸血鬼三大家族，只是光听着“古德温”这个名号，再结合如今她所能看到的景致，便莫名其妙让她心生寒意。
“上次在狮鹫郡袭击你的是奥奎因家族的，如果说他们不能算是完全的坏人，那么古德温就是完全的坏人。”
“可是瑞斯王妃，不也是古德温家族的？”
“应该庆幸她被逐出了家族。”
“所以……这里就是古德温家族的栖息地？”尤莉丝吃惊极了，她眼前这偌大的巢穴，是她从未敢想象的画面。
“我想是的。从来没有人知道古德温家族的巢穴所在，我想很大可能就是，根本不会有人活着从这些恶狼手里逃出去。”
“可是……佩特拉不是说这里有一座人类所在的地下城？他们就这样……”
“也太明目张胆了，对吧？但是……你看，他们似乎并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他们只是用自己的陷阱捕获着猎物，就好像在躲避什么。”
“不管怎样，我们死定了，对吧？”
安赫尔摇摇头，“不会的，交给我吧。”
他突然站起来，向着高台上的男人大喊，“乌布利！”
那个男人猛地转过头，鹰一般的眼神锁定了安赫尔。
他的嘴角轻轻一提，起身从高台缓缓走下。
他灰白色的长发披散在那破碎的长袍上，意味深长的眼神中散发着无法名状的落寞。
他慢慢向着安赫尔踱步而来，有着落魄贵族一般的优雅。
最后，乌布利停留在安赫尔面前，周围那些流着口水的小喽啰也被乌布利身上那股强大的黑暗气场逼的连连退却。
安赫尔把尤莉丝本能护在身后，而乌布利却似乎全然无视了尤莉丝的存在。
“罗梅罗家的小子，我一直在等你醒过来。”
“你知道我是吸血鬼，为什么要抓我？”
“因为你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
“但我并没有在这里捕猎。”
“噢，你放心好了，我乌布利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乌布利一点一点靠近安赫尔，那沉闷的气息，就像死神在他的身上落下了一个吻。
“但是正如你所看到的，我和我的子民，已经压抑了太久了，流着苦水的生物，由内而外腐坏的灵魂，那些并不是我们想要的。我们只需要一点点……新鲜血液。”
他把尤莉丝抓得更紧了一些，“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她。”
乌布利轻轻一笑，脸上图腾样式的黑色涂料皱进眼褶里，“你误会了，我想要的是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