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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颜洛     我带着游戏账号回古代经商txt下载     我带着游戏账号回古代经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章:再来一盘!

    在乔芸琢磨菜谱的时候,赵记瓷坊烧好的陶瓷陆陆续续按箱给送进了王宅。

    王瑾芝在自己的庭院里一一开箱查验。安雨和扶风两人亲自开了箱子,将每一只碗、碟、杯、盘等物仔细检查,确定没有瑕疵之后再逐一登记造册。

    “这汤盆上的花儿可真好看!”安雨一边检查,一边啧啧称奇,“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餐具!”

    “大娘子找的这家瓷坊确实是有本事的。”扶风跟着王瑾芝日常伺候笔墨,也识得不少字,此刻是亲自写册子。

    王瑾芝笑了笑,并不言语,而是让丫鬟搬了张藤编的躺椅放在廊下,一边晒太阳,一边吃糖酪一边监督她们干活。

    正当一群人忙得如火如荼之时,门口的婆子来报。

    “大娘子,大夫人来了。”

    王瑾芝赶紧站了起来,去门口迎接。

    “大伯母。”王瑾芝双手交叠,浅浅一福身,被来人一把虚托住了胳膊,扶了起来。

    大夫人自然就是大房的李夫人了。她妆容精致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漾着亲切又端庄的笑意:“如何,还忙得过来吗?有没有什么不懂的?”

    “倒是还好,筹备宴会的事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王瑾芝一板一眼地答着,她扶起李夫人的手臂,两人一道进了院子:“我原想着按照几个堂兄的成人礼规格去办,但转念一想,堂兄及冠是二十岁,我才十五,这两个年龄的人办生辰宴规格应当会不一样,所以我就想,要不干脆去查查旧例吧。”

    李夫人笑着打趣:“你可是咱们家最大的女孩儿,哪里有旧例给你查去?”

    “确实没有。”王瑾芝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就想到,我交好的闺中姐妹们有自己已经及笄的,也有家中有长姐的,我就去问她们。我比照着五姓里几个嫡长女办及笄宴会的花销确定了预算。”

    “不错。”李夫人赞许的点点头。

    能自己努力去想解决方法,而不是连努力都没有就一味地问别人该怎么办。

    不愧是自己带在身边精心教导的。

    “不愧是咱们家的嫡长女。”李夫人最终选择了不那么自夸的说辞。

    “多谢伯母这些年带着我学管事呀,不然我哪能自己想到法子?”王瑾芝嘿嘿一笑。她扶着李夫人走到廊下,丫鬟早就把那张用来歪着的藤椅撤了,换了两张铜平脱花梨木靠背椅,和一张小圆桌。

    “伯母请坐。”王瑾芝扶着李夫人就坐后,自己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李夫人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杯,饮了口茶,看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丫鬟,问:“这是你买的餐具?”

    “是。”王瑾芝点点头,“因为洛阳这边的府邸没办过这种规模的宴会,餐具不够了,所以我就去赵记瓷坊定了一批。”

    “定的什么样的,拿来我看看。”李氏冲着院子里扬了扬下巴。

    很快,便有几个小丫鬟去将那些餐具一样拿了一个,用软帕垫在手上捧了过来。

    由于乔芸是按照现代的宴席去定的菜谱,那晚盘的种类也是按照现在的套装样式下的订单。一套餐具包括一个用来盛汤的品锅、用来盛大菜九寸的大平盘、盛鱼的鱼盘、装看菜的看盘,每个人还要有分餐用的四寸半的小盘……

    她图纸画得清晰明了,赵记瓷坊的石头又是个天才,所以即使有的餐具没见过,也能按照图纸一分不差的烧了出来。

    如雪一般莹白的胎体,碗盘边缘用的是釉上彩,绕着一圈一寸宽的青花色的牡丹枝叶,只在一处画了一朵桃红的工笔牡丹,还是用金线勾边的。

    唐代的青花颜色还不如元明清的青料那样蓝得纯粹,可能是因为颜料中氧化钴质量不同,唐青花的颜色有一点渐变之感,并不那么浓,反而给人一种很清新的感觉。

    瓷本身很薄很通透,若是举起来迎着光看,甚至隐隐有一种透明之感。

    用手上的轻轻敲一下,瓷碗发出的声音清脆响亮,比之玉石琳琅之声也丝毫不逊色,悦耳极了。

    李夫人拿着瓷碗,心里止不住的震惊。

    这样好的瓷器可是就连皇宫中也见不到啊!

    赵记瓷坊……她也知道,若他们有这个技术,早就挣下官窑这个牌匾从此专做御用了,哪里还用得着往外接生意!

    她放下瓷碗,一脸严肃地问:“这当真是赵记瓷坊烧的?”

    王瑾芝有点懵逼,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这瓷确实是他们烧的不错,可工艺不是他们自己发现的。”

    说着,她将那日跟乔芸去瓷坊订瓷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实她一开始也拿不准要不要将此事告知别人。

    但后来一想,或许说出来反而是好事。

    乔芸毕竟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很多上了年岁的人,总会自以为阅历过人一筹,对身份地位不如自己的人报以鄙夷之心。

    就好比这一次烧瓷,那赵坊主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若没有自己带着,芸丫头能将这烧瓷工艺讲出来么?

    王瑾芝深知,赵坊主一定是看在她跟着自己这个王氏嫡女的份上,才愿意把她的话听进去。

    商户之间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乔芸还想着在士族阶级打开商路了。

    这世道,大部分的士族天然看不起商户。

    解玉檀还是靠着自己是碧霞书院出身,与当今许多贵夫人甚至公主本是同窗师姐妹的关系才能在两京的达官贵人跟前吃得开。

    像乔芸这种地位底层的商户女,加之还是小地方来的,这样的身份在往大街上扔块砖都能砸到个官的长洛两京根本卑微如蝼蚁,如若没人提携,再大的本领也无处施展。

    想到这里,王瑾芝颇有些忐忑不安。大伯母出自大名鼎鼎的陇西李氏,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而不悦?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伯母……我与商户女交好,您会不会觉得我坠了咱家面子……?”

    李氏染着红蔻丹的手将瓷碗放回了丫鬟的手中,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说……她有多大来着?”

    “今年还没过十二岁生日呢,比阿玥还小一些。”王瑾芝说着,又补充了一些她家事上的信息。

    李氏听罢,皱了皱眉,一向精明的双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她主动与你交好,是想让你为她开拓几条在显贵中的人脉,从此好做生意。”

    “不不不。”王瑾芝矢口否认:“伯母您跟她相处相处就知道了,她身上没有其他商户的那种谄媚气,很让人舒服!她想办我的生辰宴,说的是想借我在鼎食记里得几分脸面,好让那些老成的掌柜别轻视她。”

    说到这里,她小声地嘟囔:“我觉得,这也不算是攀附权贵吧!”

    “我倒不是为这个生气,你不需要辩解。”

    李氏长长地叹息一声,语气颇有些语重心长。

    “她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我是恼她那寡居的阿娘。”李氏哼了一声,“女儿都巴结上太原王氏了,竟然还是只想着怎么捞钱!她难道就没想过,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去读书才是上上之道吗!”

    唉,到底是商户出身,眼界不高。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阿芝口中的乔小娘子聪慧机灵主意又多,若是送去碧霞书院,那群老婆子们不知道会宝贝成什么样。

    李氏在心里唾弃了云雪媚。

    王瑾芝咯噔一下。

    对哦。

    解玉檀就是碧霞书院出来的,芸儿她不可能不知道这点。那她为什么……没想过让自己介绍她去书院念书呢?

    王瑾芝单方面决定了,等生辰宴结束之后,一定要带她去碧霞书院逛逛。

    她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与此同时,积善坊里,乔芸正在试着做宴席里的点心。

    她系着围裙站在厨房的灶前,一手端着小藤筐,一手拿着长长的木筷,在不断沸腾冒泡的油锅里来回翻动着油炸糕。

    云雪媚坐在外面石桌前品鉴美食,冷不丁就打了个喷嚏。

    谁念叨她吗?

    算了,管他呢。

    她揉了揉鼻子,努力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甜香气息,举起手中空了的盘子,朝乔芸喊道:“再来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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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萝卜

    眼看着摆宴席的时间一天天的接近,可素食那一桌的部分菜肴还是没确定,乔芸天天冥思苦想,头都快秃了。

    若是食材应有尽有,那她能拿出一百道菜来。

    可让人为难的是,眼下根本就没有合适的食材!

    她这几日绞尽脑汁,已经把十八道素斋都安排齐了,可额定明明是十九道,最后剩了一道冷盘,她实在想不出用什么了!

    彭掌柜看她整日里在酒楼后院踱来踱去,心下也有些感慨。

    她拟的那副食单他也看过,确实,菜名那叫一个别出心裁,烹饪手法也是闻所未闻的。乔芸已经把大部分教给了酒楼里的厨子们,彭掌柜已经是心服口服。

    “往常的宴会,二百贯也有二百贯的摆法,捡烹制过程复杂的大荤菜就行了,大不了上一只烤骆驼。”

    乔芸瞪大了眼睛。

    “烤骆驼?”

    “是。”彭掌柜嘿嘿一笑,“您有所不知。北市那边有不少胡人酒肆,主打菜就是烤骆驼,就是寻常人去需要提前预定。以咱们的面子,去加急定两只骆驼来也不是不行。”

    这话一出,就让乔芸给否了。

    她叉着腰,连连摇头。

    “那到底不是咱们家的菜。”

    何况难道就因为一桌素膳不能尽善尽美,就要做回传统的唐时宴会?

    那她这十几天的殚精竭虑岂不是前功尽弃?

    四月份的东都,天气晴好时,阳光格外有力,洛城没有一处不开花的,裹挟着花香暖风熏得满城人醉醺醺,唯独把乔芸晒得心烦意乱。

    “别恼了,车到山前自有路嘛!”厨房里出来了个小厮,端着一个冰碗,彭掌柜接过,讨好似的给乔芸端了过去:“东家,吃碗酥山去去火气。”

    乔芸瞥了一眼。

    碗里是一堆刨冰,特地浇了厚厚的奶油和蜜煎花瓣和各式果脯。

    她抿了抿嘴,接过冰碗,舀了一小勺刨冰送进嘴里,顿时冻得太阳穴突突突的疼。

    嘿。彭掌柜在心里笑了两下。

    到底还是小孩子,一碗甜品就能哄好。

    这时,门外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小伙计,满头是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要扑过来:“掌、掌柜的!”

    彭掌柜连忙喝住他:“东家在这呢,放尊重些!”

    伙计连忙驻了足,他看了一眼乔芸,对彭掌柜道:“掌柜的,您之前写给扬州董掌柜的信,他已经把萝卜运到了!”

    “果真!”彭掌柜惊喜得险些原地跳起来。

    “我骗您做什么?整整十二大箱呢,一层冰屑、一层毛皮、一层绸布垫着,连夜走大运河运过来的,这会儿还是新鲜的呢!货在码头那边,您快些请人过去搬吧。”

    “嘿,这老东西!”彭掌柜觉得好笑,一边吐槽,一边立刻就要动身。

    乔芸连忙叫住:“什么萝卜?这么金贵?”

    “玛瑙萝卜!南边来的!”

    乔芸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不多时,十二口透气性极好的大箱子就被运送到了鼎食记。

    箱子里是一个一个婴儿拳头大的小萝卜,红彤彤的,当真是像玛瑙一样,色泽可爱喜人。

    乔芸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不是樱桃萝卜吗?这个时代怎么会有樱桃萝卜?

    彭掌柜搓着手手,期待地看着乔芸:“东家,这是我十几天前写信给扬州那边,让他们运来的萝卜。江南那边水土好气候好,解大东家在南诏游历的时候偶尔发现的,特地留了种子带回扬州,着人培育。”

    这萝卜可金贵了呢。让几个经验老到的菜农培育了几年,所能供应上的量也不过堪堪足够苏、扬、杭三个州城的酒楼使用。每年掐尖儿的一批最新鲜的,还要优先供给扬州的总号,苏杭二地的分号得用第二批。

    扬州因为有大海港,鼎食记要靠着这个海港运不少外来的海货,为了降低成本,扬州刺史每年都是扬州鼎食记的董掌柜要重点讨好的对象。

    扬州四月是开琼花的季节,刺史府每年都要办赏花宴,一是显摆自家阔气,二是笼络乡绅商贾。

    所以,开春最掐尖的一批玛瑙萝卜无论卖出去多少,他都得留着给刺史府办琼花宴的那一份。

    彭掌柜自知一开始把乔芸得罪狠了,所以想送一份大礼赔罪。这二百四十一个玛瑙萝卜就是他这次写信去求来的。这十二箱萝卜一拿走,今年扬州那边留给扬州刺史的份儿就没了!

    如若不想得罪刺史,那就只能把往外卖钱的那份一减再减。

    虽然明说了会按数给钱,可他还是被董掌柜骂了个狗血淋头,老脸都丢没了。

    他们都是总号的掌柜,在解东家面前也是平起平坐的,凭什么就要牺牲扬州的利益,让他拿去讨好别人?

    骂归骂,但他还是按数送来了这二百四十一个玛瑙萝卜。

    彭掌柜在心里腹诽,老董这个人吧,侍奉东家的本事分毫不差,就是心眼小了点,人还别扭。

    不过萝卜既然拿到了,他挨顿骂也没事。反正隔着十万八千里,信里那些骂词他权当没看见。

    乔芸瞥了一眼彭掌柜谄媚的笑容,心里顿时就释然了,还生出几分感激来。

    她自然知道在交通不便的古代,从南边运来这么十二箱玛瑙萝卜得多难。

    不管他之前得罪自个儿得罪得多么狠,这赔礼也足够重了。

    这一个个圆滚滚的玛瑙萝卜,确实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辛苦你了。”

    “能得您这么一句话,我心里就值了!”彭掌柜顿时松了一口气,长长地做了个揖。

    光阴似箭。

    很快就到了要摆席的那一天,所有菜肴都已经确定过,王瑾芝也同崔夫人、崔玥一起来试吃过,没有不对菜肴赞不绝口的。而今天,所需要的食材已经提前运送到了王家的大厨房,静静地躺在筐子里,等待明日被端上餐桌。

    这次不再是农家婚宴那样,清晨五点多再起来忙碌,乔芸干脆就没睡觉,打算熬个通宵,提前做一些处理。

    反正她年纪小,平时又养精蓄锐,精神头足得很,熬一晚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刻王家的厨房里大部分的婆子都睡了,只留下外头院门处一两个值夜的婆子,此刻她们支了个桌子,点着油灯,在打叶子牌。

    乔芸提着一个保温食盒从厨房走向了廊下那几个婆子:“你们辛苦了,来吃点宵夜吧。”

    “哎呀哎呀,怎么使得。”

    “这不是明儿大娘子办生辰宴的东西么?我们怎么好拿来吃!”

    乔芸笑道:“不是不是。我切菜剩了点边角料,想着扔了也是浪费,索性做了点东西,您几个也尝一尝,看看味道好不好。”

    婆子们听了,这才肯接过食盒。

    食盒里是四碗热汤饼,看起来是刚出锅的,厚厚的瓷碗都有些烫手。

    一个妇人托着碗底扣着碗沿,将汤饼端至口边,轻轻吹了吹气,喝了口汤,随之精神一震。

    “好喝!”

    “好鲜美的汤啊,可一点儿也不油腻,吃不出肉味儿。”

    一个婆子看向乔芸,问道:“这是素汤吧!”

    乔芸笑着点点头:“是,你们喝着可还好?”

    婆子砸了咂嘴,又呷了一口,说:“比白马寺的素斋好吃!”

    “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知道素菜也能这么好吃!”

    还有一个婆子,甚至满口念起了阿弥陀佛,直呼罪过:“都说那些夫人吃素是修身养性,可这素汤都这么好喝,那还怎么养性呀!”

    乔芸在一旁淡淡笑着,表面上波澜不惊,说些客套话,心里早就乐开花了,简直能一蹦三尺高。

    万事妥当,她就等着宴会过后,数钱数到手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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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透花糍

    洛阳的宵禁比曲沃来说总归要更严一些,寅时远远还不到解禁的时候。鼎食记的厨子班底头日就到了王宅,王瑾芝命人收拾了一间客院安顿他们住下。

    大概到寅初时分,鼎食记的厨子陆陆续续都起来了。

    二百四十人的大宴,怎么说都不能马虎了,一切都要提前准备才行。

    厨院里,上夜的几个婆子好奇地看着一群男人女人排成四排的方阵,站在院子里,听乔芸说话。

    那小小的娘子系着围裙、扎着头巾,一手叉腰,一手手里拿着草纸皮卷成的喇叭搁在嘴边,那小模样又可爱又好笑,极惹人疼。

    “今儿让你们这么早起来,辛苦咱们了!可是,这次大宴席非同小可,不仅仅是关乎我在咱们大大小小的总号分号里能否立得住,也关系到咱们鼎食记的脸面。所以,咱宁可今日受累,过后再歇息,也要打起精神来,把事情办好了,若出了岔子,那可就是把咱的名声玷污,就算是我想护着你们,那彭掌柜也会翻脸不认人。”

    众人都连连称是。

    又有一个妇人笑道:“东家都如此说,我们岂敢不从的?这可是咱们楼里第一次接这种家族的宴席,我们定当尽心竭力,不叫咱们招牌蒙尘。”

    乔芸对他们端正的态度非常满意:“好了,闲话不多说,干活吧。”

    “是!”

    王家的大厨房一间屋子比普通人家的正院正房都大,灶眼都十几个,此番来的是鼎食记做大宴的惯用班底,王家大厨房上下的厨娘都放了假。这会儿七八个人洗菜的洗菜、剖鱼的剖鱼。

    “这次的虾个头这么大!”

    薛婆子要去处理虾,给虾开背、摘虾线。她摸去了水缸边,顺手一抓,就惊呆了。这活蹦乱跳的虾子足足有她半个巴掌大!

    乔芸抿嘴一笑:“大概是庄子上特地送来的好货吧。”

    薛婆子不住念佛,直说就算是酒楼里也从来没卖过这么大的虾子。

    昨儿乔芸特地把食材能换的都换了一遍,为此,乔芸特地没有让这些厨子接触送来的食材,而是让王家厨房里原本的人帮忙搬进来的,这样,做菜的人没见过食材,见过的不做菜,她才有了下手的机会。

    “呀,这高汤已经熬上了?”薛大厨看见两个硕大的瓦罐,底下正小火慢煨着,走过去掀开盖子时,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哎呀,闻到这香气,我都饿了。”一个手上正在择菜的妇人连连吸鼻子。

    乔芸笑了笑,站在一边切玛瑙萝卜:“我还没睡呢。”

    妇人惊了,连忙招呼自己男人过去:“当家的,你也看着点,接过东家的活儿,让她少忙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怎么能熬通宵呢?”

    立刻就有两三个男人走了过去:“东家,您去歇着,我们来切。”

    乔芸便离开了案台,嘱咐道:“切梳齿片儿,千万别切断了。”

    “晓得,垫个筷子就成,我们还能不会这个。”一个厨子笑了起来,拿过刀,将玛瑙萝卜垫在筷子上,寒刃唰唰唰地飞舞起来。

    “那萝卜怎么腌,你们见过了?那日试吃的时候我做给你们过。这二百四十个玛瑙萝卜,正好来宾一人一个,千万别做坏了啊!”

    一个拿着擦子给橙子皮擦碎屑的厨子也笑着说:“知道知道,东家你莫操心了,快去睡一会儿吧。”

    乔芸还不放心,都快被推出厨房的门了,还要扭头仔细叮嘱:“别的菜都好,就这一个萝卜千万不能出岔子啊!”

    “好了好了,您再说下去,他们要紧张了。”洗菜的妇人笑得合不拢嘴。

    乔芸一想也是,别再让自己给念出flag来,便住了嘴。离开厨房,去一旁的值班房里借了个矮榻稍微歪一会儿。

    在外面上夜的王家仆妇惦记着子夜前那碗热汤饼,又怜惜她是个模样精致的小人儿,唯恐婆子们睡的床榻把她给腌臜了,特地吩咐家里养了小娘子的回去将自己屋里拿她们闺女盖的铺盖来,像伺候千金一样给她扫干净了软榻,换了枕头和床单,还端了热水来给她擦脸。

    乔芸眯了两个时辰左右,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内视了一眼游戏背包的时间,已经将近十点了!

    她赶紧从软榻上爬了起来,洗了把脸就去了厨房。

    厨房内此刻忙得是热火朝天,炖肉的香味、蔬菜高汤的清爽、烘点心的甜蜜,炒干辣椒的热呛,五味一时间都齐了,顺着烟囱冲出樊笼,顺着春风向四周逸散开来。

    王家的下人也开始忙碌。

    十来个婆子、小厮,打开库房,抬桌子的抬桌子,搬椅子的搬椅子,也有忙着给地上铺红毯子的,也有忙着抬屏风将场地围起来的,忙虽忙,可是有条不紊,乱中有序。

    下人们从库房里抬出了平时几乎用不到的黄杨木攒边花柜,从花房里挑出开得比较好的牡丹花,连枝叶一起剪了,装饰在花柜的花斗上、又抬出将近半人高的大花瓶,把花园里开得好的海棠枝子、桃花枝子剪下,做了个插花,装饰在宴会场地。

    一个婆子火急火燎地带着三十个水葱似的丫鬟走近了厨房的小院,婆子安排丫鬟们等候,自己先行进屋,问道:“外头已经有客先到了,有没有已经做好的点心,或者切好的水果之类,先端出去,不然外头客人岂不是要干喝茶?”

    “都准备好了。”乔芸拍了拍手,两个肌肉结实的小伙子抬出来一张小桌子,上面六个大盘子,点心摞成了小山。乔芸一指:“足够了吧?你们快装去吧。”

    这一批待客的点心几乎都是透花糍,各种各样的透花糍。这是昨晚,她趁人们都不在的时候,从游戏里拿出来的。

    她拿着方子,本来想自己做来着,可这是个细致活,晚上无论点几盏灯都总不如太阳亮堂,她捏了两个,发觉盯得眼睛疼,就不耐烦了,干脆直接从游戏里取。

    有捏成牡丹花样式的莲蓉馅儿,有做成嫩黄色银杏叶状的奶黄馅,还有碧绿色滚着露珠的荷叶、红彤彤透着秋意的枫叶,颜色鲜艳,连花瓣、叶片上的叶脉纹路都栩栩如生,一看就是费了极大功夫的。

    这些是配茶的、摆在花厅点心,并不是端上宴席桌子的点心,乔芸知道他们一般不会多吃,毕竟哪个来赴宴正餐还没吃先用点心填饱肚子的?因此味道不必多新巧,只要造型精致好看,拿来撑场面就足够了。

    点心端出来时,那三十个丫鬟压制不住心里的喜爱,纷纷“哇”地娇声惊呼了出来。

    一个个连往食盒里装的动作都轻柔了不少。

    这么好看犹如艺术品一样的点心,谁舍得下口呀!

    就连领班的婆子,虽然早已过了少女心澎湃的年纪,见了这点心也不由得对乔芸高看一眼,她赞许道:“看来你还真有点本事!”

    今日来的客人还有东宫的贵客,这点心摆出去,不仅王家脸上有光,若是入了贵人的眼,恐怕她能从此平步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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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今日起恢复一日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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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迎宾

    王家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今日,招待宾客的人分作了三拨,王四郎带着膝下的长子在迎接男客,崔夫人在迎接各家贵妇人,而王瑾芝作为宴会的主角,负责接待和自己同龄的女孩子们。

    虽然一家四口只是一起站在大门口的花厅里,待每家每户上来时,接了礼单,互相行礼罢了。

    作为太原王氏嫡系的嫡长女,身边自然有一个交际的小圈子,大多是五姓七望的出身,再不济也是关陇贵族。那些没有家族背景、仅仅是父亲在朝为官的小娘子们是挤不进她的圈子里的。

    但,挤不挤得进去是一回事,就算挤不进去,也有人为了和五姓女打好关系抢破了头。

    “秘书少监崔峋,携夫人杨氏及小女,恭贺令嫒及笄之喜。愿令嫒岁岁常平安,年年花更好。”

    王四郎则叉手回敬道:“王某替小女多谢崔少监。”几人便相对而拜。

    行礼间隙,崔玥瞧瞧抬眸看了一眼王瑾芝。

    自己的表姐身上穿着不俗,妆容精致,头上梳着应该是此生第一次梳的飞仙髻,一头金胎点翠镶红宝的头面,很是隆重华贵,可漂亮的人此刻满头是汗,眉宇间露着疲态,这会儿有些摇摇欲坠,却还咬着牙硬撑。

    她俏皮地朝王瑾芝挤了挤眼睛。

    王瑾芝读出了她眼里的关心,打起精神,回以一个抱歉的笑容。

    行完长长的拜礼后,王四郎对着后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快快请进。”

    一旁的唤晴接过崔家丫鬟递来的礼单,吩咐小丫鬟将人迎进院子里。

    待人走后,王瑾芝抬手轻轻锤了锤自己发酸的肩膀:“早知道不梳这么高的发髻……”

    为了支撑头顶这两个高髻,她头上可是实打实地戴了不少首饰,还用了将近两斤的假发。

    此刻她颈子上还戴着一个缀着长长流苏的金璎珞,脖子都快断了!

    与她一母同胞的阿兄王鹤松不由得笑了:“不过今天的阿妹很好看。”

    王瑾芝美目一嗔:“你是说我平日都不好看么?”

    “天地良心,我可没这么说!”王鹤松当场求饶起来,“这脾气,果然还是咱家的姑奶奶。”

    崔夫人和王四郎都忍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一会儿还有来客,让他们看笑话。”

    “还有几家没来呀?”

    一旁的唤晴手里拿着宾客名单,一手拿着笔,将来贺过的人家名字跟前都画了个圈。说道:“差不多了,还有一两家。”

    崔夫人的另一个丫鬟邀月说:“大夫人昨儿说了,让再开一两桌备着,万一有那些咱们没请,却想来祝贺的人,也好让他们有地方坐,不能等他们把贺礼放下就赶人走吧?”

    崔夫人点点头:“确实,我们这样的人家该有这样的体面。”

    王瑾芝的脸色却倏地一变。

    别的菜还好,可那道香橙萝卜可是按着数目送的!

    这个乔芸很早就跟她通过气,带家人去试吃的时候,母亲也知道此事。

    王瑾芝求助地看向崔夫人:“娘,可有些极要紧的菜却是按着二百四十人的分量备的啊!”

    “无妨无妨。”崔夫人慈爱地看了王瑾芝一眼,安抚道:“这些人本就是不请自来,自然不必管他们的口味。增减一两道菜,也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是一想到这些人会扰乱她的精心安排,王瑾芝心里就仿佛拧了个疙瘩。

    这边正说着话,外头候着的拿云又来报:“夫人、郎君,鄜州司士参军的夫人带着千金来了。”

    “谁?”崔夫人和乔芸俱是一愣。

    王四郎倒是反应极快:“哦,王定难他的儿媳啊!”

    王鹤松还未接触官场之事,此刻也有些糊涂了:“他家什么出身?”

    “琅琊王氏。”王四郎语速极快,“也是没落大族之后,何况来者是客,请进来吧。”

    众人了然。

    不多时,一位夫人牵着一个与王瑾芝差不多大的小娘子走上前来。

    “鄜州司士参军王晚金之妻尚氏,携小女恭贺王大娘子芳辰。”

    崔夫人上前,虚扶一把:“快快请起。”

    她这会儿已经不对着尚氏行礼了。司士参军通常在八品左右,具体按上中下州而定,可是撑死了也是从七品下。

    她一个正四品大员的嫡夫人,还是圣上亲封的郡君,有诰命在身,怎么也不可能对着无品白身行礼的。

    在崔夫人表面上热情客气的目光里,尚氏有些拘谨谦卑地笑了笑。

    她身上的衣裳还是两三年前的款式,头上的首饰甚至也凑不出一套来。

    面前这位夫人则不同,一身绫罗绸缎,珠光宝气,虽然年纪比自己大五六岁,还比自己多生了一个孩子,可看着身材保养得依旧丰腴动人,皮肤细腻得仿佛与自己同岁。

    这样惨烈的对比,纵使尚氏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一遍遍告诉自己今儿就是来抱大腿的,可还是被刺痛了双眼。

    而她身旁的小娘子,则看了一眼英俊挺拔的王鹤松之后,羞得一直没抬头。

    这小娘子倒是收拾得清亮,同样是一身方领襦裙,但她上身的衣裳是浅粉绣白碎花的,滚着蓝色的边儿,蓝色绣蓝白蝴蝶的裙子并非系在胸下,而是系在了腰间,勒出了她不堪一握如嫩柳般的腰肢。

    裙子不长,刚刚倒脚背,露出绣着桃花的白色绣鞋尖尖。

    崔夫人打量着尚氏,心里无端生出几分感慨。

    琅琊王氏呀,在魏晋时期,那可是与陈郡谢氏几乎并分天下的两大顶级门阀。

    如今竟然落魄至此!

    崔夫人笑着客套:“王参军应当在鄜州上任,您没有跟着么?”

    “鄜州离京兆府极近,所以夫君去上任并没有带上家眷。”尚氏看出了崔夫人眼中投来的同情,窘迫地笑了笑。

    崔夫人一点头,表示理解。她又打量了一眼她身边跟着的小娘子,笑道:“令嫒倒是生得好齐整模样!大娘子,你跟她年纪差不多,一会儿多多关照她。”

    王瑾芝端庄地福了福身:“是。”

    她亲热地上前,拉起女孩儿的手,和气地喊道:“我肖牛,年初的时候生的,你呢?”

    女孩腼腆地低着头,眼皮也不敢抬:“我,我是六月生的。”

    “那你是妹妹了。”王瑾芝笑得甜美,关切道:“今日好好放松,不要拘谨了自己,想吃什么尽管拿,有什么想要的,也尽管吩咐丫鬟。”

    女孩讷讷地点了点头。

    王瑾芝还想问问她的名字,可眼下阿兄在场,总不好让她的闺名让外男听了去,王瑾芝便作罢了,打算等一会儿席上再问。

    送她们俩去后头,又等了一会儿,总算在午时之前等来了所有客人。

    倒是有一家原定来八个,除了夫人和男宾外,还有两个嫡女,四个庶女。可是不知怎的,临到前一日,四个庶女落水的落水,脸上起疹子的起疹子,都不能来了,到最后只来了四个人。

    虽然有些过分巧合,但王瑾芝也大概知道,小门小户里的女儿们为了出人头地算计来算计去很常见,她也没多计较。

    王瑾芝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去后院和姐妹们一起玩了!

    她招待女孩子们的地方在花园,因此不待到二门几人就要分别。分别前,崔夫人拉着王瑾芝的手,嘱咐道:“你阿兄今年都十七了,你瞅瞅看,觉得哪个小娘子好,记得告诉阿娘。”

    王瑾芝脸一红,瞪了一眼自己哥哥,连声道:“我才不呢!你瞧瞧他,从前一天到晚喊我是闷葫芦,就知道在我绣个花的时候来闹我,我的姐妹哪里是能给他欺负的!”

    王鹤松装作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还不是担心你把自己闷坏了!也罢,以后我不管你了。阿娘,你儿子我一表人才,出门转一圈能被小娘子们掷果盈车,您就不要操这个心了。”

    “你看你看,哪有人自己夸自己一表人才的,脸皮比应天门的城墙还厚!你当心被人拿果子砸个满头包。”王瑾芝连连跺脚。

    崔夫人和王四郎简直要被这俩人逗得憋不住笑,连忙劝解:“好好好,那就暂时先不提了。阿芝你快去吧,仔细你的小姐妹们等急了。”

    王瑾芝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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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引荐

    来到庭院里,王瑾芝看见原定的两张桌子上空了四个位置,她略一驻足。

    坐在空位置旁边的是河南府尹谢大人的千金谢知梅和谢知樱,见王瑾芝面露疑惑,她俩立刻就站了起来,两人歉意地笑笑:“王大娘子,我们家四个庶妹身子不适,不能来了。”

    王瑾芝了然一点头:“原来如此。前头还有些我没安排过来的小娘子,我把她们都喊来吧。”

    “好呀好呀!”崔玥立刻捧她表姐的场:“正好我们也想认识认识新的朋友。”

    王瑾芝便叫过自己的丫鬟安雨,附耳吩咐了几句,安雨道了声是,就离开了。

    随后她走过去,在桌旁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点心,笑道:“如何?茶水点心可还合口味?”

    一个身量高挑一点的少女打趣起来:“这么好看的点心,我们哪里舍得吃?”

    王瑾芝哈哈笑了:“你们快吃吧,一人尝一样,这可是鼎食记新出的点心,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不客气啦!”在座的小娘子们纷纷眼睛一亮,就要去拿点心,明显是馋了好久,可碍于主宾没来,谁也没动手。

    “等等——”王瑾芝急忙喊住隔壁桌另外一个小娘子:“阿箬,那道千果酥糖里有瓜子和花生,你不能吃。”

    被拦住的是兰陵萧氏的萧箬。她的父亲和王四郎同在中书省,且分管同一类事务,两家来往还算密切,所以萧箬也是王瑾芝的手帕交。

    呜呜呜。

    对坚果过敏的萧箬欲哭无泪,她明明最想尝尝的就是这道了!

    可是,她只要吃了坚果,就会呼吸困难,身上起红斑,还会腹痛,呕吐,所以在家的时候母亲是一丁点儿坚果制品都不让她碰的。

    萧箬的丫鬟见状,立刻大声说道:“诸位小娘子,这千果酥糖看起来着实好看,你们不如先尝尝这个吧!”

    于是立刻就有七只皓白的手腕朝盘子里伸了过来,这道点心瞬间被一扫而空。

    萧箬彻底傻了眼,她回头愣愣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为了不让自己吃,她还真是什么招都想得出来呀!

    王瑾芝这一桌就没谁忌口,方才那个身量高挑的少女拿起一个海棠酥:“我要吃这个。”

    原来乔芸端到宴席桌子上的点心虽然并非透花糍,可也是下了功夫的。

    比如荷花酥和海棠酥,荷花酥的花瓣是用面粉混猪油调制的水油皮,油炸过后,层层叠叠地绽开,小心地吹上一口气,那栩栩如生的花瓣几乎要轻轻动起来。乔芸特地摘了新鲜荷叶托在白瓷盘上,整道糕点如精致的艺术品,谁也不忍下口。

    海棠酥的做法与荷花酥大致相同,都是将面粉和猪油按不同比例混成水油皮、油酥皮,再包上莲蓉馅儿,进油锅炸熟。

    但是海棠酥毕竟不用让花瓣层层开酥,所以为了改变风味,乔芸选择了用黄油调制水油皮,入烤箱烤熟。这样起酥的效果没那么好,但海棠酥在造型上原本追求的就是花瓣上因酥层叠出的纹路,所以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内馅儿上她也换了,荷花酥已是莲蓉馅儿,把海棠酥再做成莲蓉馅未免有撞口味之嫌,所以她用牛乳和蛋黄调制了蛋奶糊做馅。

    还有刚刚的千果酥糖,把芝麻磨成酱,用牛乳调制得雪白,再与清澈的糖水混合,加入花生、瓜子等干果以及各式切碎的蜜饯,搅拌均匀以后在模具里晾干,最后切片即可。

    这道甜品,乔芸借鉴的做法是土耳其哈尔瓦酥糖。不过,这个时候显然没有土耳其这一说法,所以乔芸直接说这是西域大食那边的酥糖。

    用牛乳调制得香软松脆的蜜糖本身就入口即化,里面包裹着的果脯、坚果,就好像是衬着柔软丝绸被安静躺在匣子里的宝石,轻咬一口,首先是一道甜蜜又香浓的美味在舌尖化开,随后坚果的酥脆清香、果脯的酸甜柔韧被蜜糖包裹着汇聚在一起,简直要甜到人心坎儿里。

    不过这道点心有人爱,就有人不爱。

    因为它有些过分甜了。

    为了让坚果、果脯和牛乳芝麻酱融合到一起,需要大量的糖浆来充当粘着剂。就算乔芸已经适当减糖,但在没有更好替代品的古代,再减也只能在不让甜品散架的前提上微调。

    “这个看着好看,但是太甜了,牙都要甜倒了。”一个小娘子皱着眉艰难地把手里的千果酥糖吃完,下一刻就端起了茶盏,猛灌了一口茶。

    一个衣着颇为华贵的小娘子眨眨眼:“我倒是觉得还好,我就爱吃甜的。别的不甜的点心我还不爱吃呢。”

    “那你少吃一点,我的妹妹!”一个年纪大些的小娘子冲这个小姑娘挤眉弄眼:“吃多了糖,当心吃不下饭。”

    “才不会呢,姐姐!”她嘿嘿一笑,露出小虎牙:“我装甜食点心的是另一个胃!”

    “临晋殿下,让媛儿她吃。”王瑾芝促狭道:“她吃甜食吃饱了,一会儿好吃的就不会跟咱们抢了。”

    临晋公主点点头:“有道理,那你多吃点。”

    小姑娘顿时瞪大眼睛,立刻把手里的千果酥糖放下了:“那我不吃了。”

    一时间两桌的小娘子们都笑了起来。

    与临晋公主互称姐妹,这小姑娘自然也是公主。只是她年岁不足,如今才刚刚八岁,没得封号。因闺名单字一媛,便被姐姐们亲切的以“媛儿”相称。

    这时,安雨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娘子。

    一个是刚刚来拜见的琅琊王氏的女儿,还有一个,那不是乔芸吗!

    王瑾芝看见来人,顿时有些错愕。

    她之前不是说要在后院来着,怎么过来了?

    乔芸穿得很清浅。

    她上身着一件象牙色交领上襦,外罩一件浅粉色两肩绣桃花的半臂,腰间系着一条碧玉色的百迭裙,裙头上也绣着粉色的桃花,系带亦是长长的粉红色,上头拴了一条镂空银铃的宫绦,缀着长长的粉色流苏,流苏线理得很整齐,一步步走来也没有被扰乱分毫。

    她虽梳着最常见的双平髻,但在额前留了些许柔软的碎发,并在身后留了一股,用发带系着。对称的两个发环装饰着一些小巧玲珑的珍珠和粉色绢花,虽然简单,但是特别可爱。

    乔芸落落大方地向两桌少女各行一礼:“乔芸见过各位姐姐。”

    相比之下,分明出身官宦世家、家族显赫的王氏却拘谨得多。在一众身份或她也跟着福了福身,有些结结巴巴地轻声道:“鄜、鄜州司士参军之女王清云,见过各位、各位千金。”

    这话一出,有人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嫌弃。

    她当现在是在选秀吗?自报家门也不至于报到这个份上。

    王瑾芝站起身,为众人引荐,她轻轻拉过王清云,道:“这位是琅琊王氏的后人。”

    听到她是琅琊王氏出身,诸位贵女们才抬起了兴趣。

    王清云再次羞涩的行了礼,在一处空位坐下了。

    王瑾芝又拉过乔芸的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笑着说:“这位是我新结识的朋友,她是鼎食记的小东家,和解娘子是忘年交,算是有师徒之情。她会的可多了,桌上这一桌点心,今儿我生辰宴的菜肴,都是她安排的,还是个顶顶好玩的小乖乖!这个要坐我旁边,你们一会儿可别跟我抢。”

    “解娘子!”众人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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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两包纸巾?

    乔芸有些意外。

    原来解玉檀的名字竟然是如此好用!

    “她居然收了徒弟!”

    “解师姐收徒弟了!?”

    一众小娘子顿时炸开了锅,叽叽喳喳,七嘴八舌了起来。

    乔芸听到后,不免微微一愣:“檀娘是你们的师姐?你们难道……都是碧霞书院的学生?”

    “是。”王瑾芝点点头,开始给她一一介绍在座的诸位。

    “这位是临晋公主,小字玉娇,行十二。这是她的妹妹,单字一媛,行二十五。”

    临晋公主看起来今年像是十六七的样子,生得肤白貌美,鹅蛋脸,有着不太明显的双下巴,两腮像剥了壳的荔枝一样,眼睛不算大,是漂亮的丹凤眼,美貌也很细长,五官很柔和,一看就是个温柔的大姐姐。

    这个李媛比她姐姐漂亮许多。

    她也白,白得耀眼刺目,而且与临晋公主不同的是,她是高鼻梁,眉毛也浓密秀美,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睫毛长而卷曲,浓密得像是两把小扇子。她年纪小,身上一件半臂齐胸襦裙,内里露出来的一截袖子竟是薄薄的轻容纱,透着光,她肉乎乎的胳膊若隐若现,赛藕粉。

    而且她的头发有点自然卷,虽然梳着双螺髻,可额头前垂下来的碎发却是微微卷曲的,把她的小脸衬得像小猫。

    乔芸忍不住夸赞道:“好生好看的小妹妹!像番邦的洋娃娃!”

    听到被夸,小姑娘露出了一个软乎乎的笑容,甜丝丝暖洋洋的,似乎连桌上的千果酥糖都没她甜:“你叫我二十五娘就好!”

    “是吧!”临晋公主似乎也很得意自己妹妹被夸赞,她伸手揉了揉自家妹妹柔软的发顶,“父皇也整日里唤她‘洋乖囡’,要说我这么多兄弟姐妹里呀,还就她最受疼爱。”

    乔芸联想到历史上,李隆基这个人,其他方面都乏善可陈,唯独在对女儿上几乎都不错,而且只要是模样好,或者是品性好的,他都疼爱得不行。

    等等……

    洋乖囡这个称呼……乔芸多看了李媛两眼,她不会是日后的万春公主吧?

    好家伙。

    这一个又一个历史名人让她撞上,这种感觉真是让她有些晕头转向。

    王瑾芝继续介绍:“这位身量高一些的是司农少卿之女,出身弘农杨家的,单名一怡字,怡然自得的怡。”

    “这是河南府尹谢大人的两位千金,知梅和知樱。”

    乔芸看着这两位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娘子,咦了一声:“是双生子?”

    谢知梅笑着点点头:“是,我是姐姐。”说着,她撩起自己鬓角的一抹刘海,指了指额头上的殷红的胎记:“我这里有两片花瓣状的胎记。”

    谢知樱眨眨眼:“我是妹妹。我也有阿姐那样的胎记,不过我的是在这里。”她转过身去,撩起脖子后头的碎发,两片粉嫩嫩的樱花花瓣印在她雪白的后颈上。

    “真是巧了,天底下双胞胎不少,都生有胎记的却不多!”乔芸惊奇地连连称赞。

    两姐妹也是一模一样的明媚动人!

    这两大桌坐的都是和蔼可亲的小姐姐和小萝莉们,她们姿色各异,各有各的美丽独到,乔芸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百花争艳、万紫千红的花园里,这个是蔷薇,那个是玫瑰,还有月季、百合、牡丹……

    太幸福了!

    王瑾芝介绍了一圈,除了她交好的闺中密友,剩下的仅有同窗之谊,却不太相熟的,皆是仅仅报了名字,互相见了个礼就一笔带过了。

    “这一位是琅琊王氏出身的,叫清云。”

    王清云浅笑着点点头:“你名字里也有芸,不知是哪个芸?”

    “是芸香草的芸。姐姐你呢?”

    “我是清风洁云的云。”

    好嘛,两包纸巾,这个好记,她记住了。

    王清云坐了回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还好她跟着过来了,原本阿娘还担心她过来会受排挤。

    瞧这两桌子坐的,又是公主,又是五姓女的,多好的机会!

    若她能跟这些贵女交好,这一辈子都会受益无穷的。

    至于这个乔芸……她倒是个商户女,不太配得上做自己朋友。

    不过既然席上地位最尊贵的两位公主都不曾嫌她玷污此地,那看来她们口中的解娘子真的有很高的威望,她要讨好公主和贵女们,必然也不能将这小丫头得罪了。

    与这些贵女们交好,就有机会认识她们的宗族兄弟……以她王清云的样貌身段和气质,何愁找不到风流儒雅的如意郎君?

    她的手指在膝上握成了拳头,葱管似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手心里。

    琅琊王氏世代鼎贵,冠冕不觉,诗书传家,自魏晋至今名相无数,她一点也不想嫁给那个习武的粗人!

    席上其他人没有发现王清云的情绪异常。

    她们的注意力此刻全在乔芸身上。

    这乔小娘子可是解娘子的忘年交诶!还有师徒之谊?

    解娘子当初可是风云人物!

    犹记当年,她还在碧霞书院念书之时,其剑舞就已经名动天下,甚至为她挣来了陛下的赞不绝口,甚至连连称其不输公孙大娘半分。

    书院里,每一个选修舞蹈这一门课的学子,无论习的是软舞还是健舞,都要被女先生们念叨——“你看看你,你知道你解师姐当初多么(此处省略一大串溢美之词)吗!”

    过后有人去虚心请教,问她可有什么诀窍,解玉檀只会付之一笑:“天赋罢了。”

    把人给气得半死。

    偏偏她人又很好,她永远会记得书院里的师姐师妹们谁喜欢吃甜的,谁喜欢吃酸的,谁不能吃核桃花生,谁喝了酒身上会起疹子……

    在书院里不能常常看到家人,大家都把她当长姐敬爱。

    所以当眼前这个小丫头说和解玉檀交好的时候,大家都很激动。

    你跟解师姐交好,那就是她们的朋友!

    “就你们两个吗?”王瑾芝的视线越过乔芸,看了看后面,“没有别人了?”

    一旁的安雨道:“还有几个小娘子,她们怯生,说跟着自己阿娘坐,不过来了。”

    王瑾芝惋惜地叹了口气。

    入了座以后,诸位小娘子的注意力迅速就被桌上的点心吸引了回去,杨怡迫不及待的问:“今日的宴会既然是你负责承办的,那你可不可以提前透露一下,有什么菜?”

    乔芸笑眯眯地报起菜名:“玉膏贺芳辰、花开富贵、云锦双丝、云生结海、和田方玉……”

    “停!”杨怡赶紧叫她打住,“菜名一个个倒是吉祥,可究竟是什么菜呀!”

    乔芸故意卖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啦。”

    “唉,我好饿,什么时候能开席呀。”李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抱着王瑾芝的胳膊撒起娇来:“阿芝姐姐,听说你的生辰宴是鼎食记操办的,我可是连早膳都没吃。”

    王瑾芝朝前院的方向看了一眼,皱了皱眉,道:“只怕是那些大人还在互相寒暄吧。我来的时候,听说他们都去东西花厅上了,我们在那摆了茶水桌子,还备下了叶子牌,恐怕这会儿他们还没入席呢。”

    “这……”崔玥故意赌气叉起了腰,“他们玩得倒是痛快了,咱们就只能在这里说话。”

    “这里风景不好吗?”临晋公主笑眯眯地看她,“王家这个园子布局很是精巧呢。”

    “好是好……可有些无聊。”崔玥叹了口气:“咱们只能在这听没劲的小曲。”

    正当她抱怨的时候,几个婆子抬着一个特别华丽的东西走过来了。

    等走近了她们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大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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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突发状况

    巨大的圆型盘子当中,坐落着一栋美轮美奂的楼阁。楼体用面塑制成,胡瓜汁刷出碧瓦,胡萝卜汁做楼体的漆,屋檐重重叠叠,精致错落,就像是一座微缩模型,让人目瞪口呆。

    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若盘子中只有一座楼,那未免单调,但这道看盘在楼四周堆满了栩栩如生的牡丹花,有姚黄赵粉,也有冰清白和洛阳红,具是用面叶蒸成,花团锦簇,雍容华贵!

    楼宇的四角挂了极小的银铃,用红纸包裹,垂着丝线流苏,来效仿大红灯笼,风一吹,或者微微晃动一下,就会发出悦耳清脆的铃声。

    这样大气又精致的看盘哪怕是宫廷宴会都难得一见,惹得众女一阵惊呼。

    李媛吞了口口水:“这菜只能看不能吃也太可惜了!”

    临晋公主有些无奈,她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轻轻敲了她的脑壳:“这是风干的面塑,吃这个,囡囡你也不怕把牙磕掉。”

    李媛可怜兮兮地抱着头:“我饿嘛!看盘都上来了,是不是快上菜了?”

    婆子们麻利地将点心撤走,把这看盘小心翼翼地摆在桌子正中,随后,又有捧着食盒的丫鬟上前,在每个人面前快速地布置好六碟菜。

    乔芸心下了然,这是她准备的冷菜。

    每上一道,她就报个名。

    薯蓣也就是山药,蒸熟后加牛乳和糖捣成泥,用模具压成桃花状,再浇上玫瑰卤子和桑葚调成的果酱,就是“玉膏贺芳辰”,算是高颜值版的水果山药。

    “哇,原来这就是花开富贵,别说,还真像一朵花儿!”谢知梅盯着那道胡瓜拌鸡蛋瞧来瞧去。

    把胡瓜削成薄片,卷成卷,垫在盘子里,摆上切成几瓣的煮鸡蛋,浇上酸爽可口的调味汁,这就好了。

    谢知樱砸了咂嘴:“我觉得这道薯蓣更应该叫花开富贵嘛。”

    “那你说这道像花儿一样的胡瓜鸡蛋叫什么?”谢知梅娇嗔着瞪了她一眼:“薯蓣泥做糕点,叫玉膏不是更合适?”

    李媛眼巴巴地瞧着那道腌玛瑙萝卜:“原来这就是旭日东升,这是什么呀?”

    乔芸答:“是玛瑙萝卜。南诏那边的特产,只在温暖湿润的地方长,檀娘带了种子回来,在扬州育种。这是我让扬州的鼎食记加急运过来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在皇宫里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玛瑙萝卜本来就色泽红润,切成梳齿片,用米醋和橙皮腌过之后,颜色稍微淡了一些,变成了既好看的水红色,渗出的萝卜汁也染红了腌料汁子,浅浅的铺在小碟子里,当真宛如太阳初升时,倒映着朝霞的大海。

    “瞧着红彤彤水灵灵的,难怪叫玛瑙。”

    王瑾芝见每人面前都有一碟腌玛瑙萝卜,松了口气。她心中暗忖,还好有四个不来的,正好可以把原定下给她们的玛瑙萝卜分给其他客人,别的不说,至少她们这两桌不能短了。

    不然都是互称姐妹的,这个有,那个没有,太难看了。

    这一桌冷盘里,就没有颜值不低的。

    和田方玉,那白玉一般摇摇晃晃、颤颤巍巍的内酯豆腐上点缀着黑玉一样的皮蛋碎,浇上颜色浅浅的调味汁,撒上一把核桃碎和小葱花,黑白分明犹如阴阳两极,看着就食欲大增。

    云生结海,是将菠菜焯水后剁碎,再把鸡蛋加牛乳用酥油炒得如松软的云朵一样,在模具里一层菠菜碎一层鸡蛋叠个三层,两片深绿夹着一层浅黄,在表面撒上一层烤熟的白芝麻,像是夹心蛋糕一样,极具视觉冲击感。

    原本这道菜是个减脂食谱,味道上平平无奇。乔芸可不愿意让自己的菜中看不中吃,她做了大幅度的改动。

    原本菠菜焯水后直接用盐和麻油拌匀就行了,乔芸不这样,她把麻油改成收汁收得浓浓的鸡高汤,点缀以昂贵的胡椒,让菠菜味道鲜美的同时也不至于太寡淡。

    中间夹着的炒鸡蛋原本就只是普普通通的炒鸡蛋,乔芸改成了西式炒蛋,而且是把蛋白和蛋黄分开搅打,要把蛋白搅打得像是海浪拍在沙滩上的白沫,现代称湿性发泡,再与已经与牛乳一起打匀的蛋黄液翻拌,最后再下锅慢慢烘炒。

    手打蛋白这一过程让鼎食记的小伙计们代劳,反正他们平日里干活干多了,不怕手酸。

    丫鬟们将菜肴上齐后,方才那端看盘的婆子上前行礼道:“诸位千金、公主殿下,头盘已经齐了。”

    “头盘?就是说后面还有别的菜咯!”李媛眼睛一亮。

    “是,加上这道看盘,一共十九道菜,其中十二道是分餐的小菜,六道大菜。”

    “那我们有口福了!”杨怡伸出粉嫩嫩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又有十几个丫鬟捧着铜盆、香帕上前。铜盆里是洒了花瓣的清水,用来净手。

    大家习以为常地将手探进清水中,略略往手背上撩了几下水,就拿起另一个丫鬟捧着的香帕擦干。毕竟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谁的手会碰脏东西?

    乔芸看过红楼梦,见到丫鬟来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她也双手略微沾了沾水就擦了,她从厨房赶来此地之前已经认认真真用香胰子把手指甚至指甲缝都清洗干净,此刻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王清云初看到这铜盆,还有些不解其意,悄悄观察了一下其他人是怎么洗手的之后,才有模有样地学着净手。

    一边净手,一边感慨大户人家就是规矩大。

    想必曾经自己的家族在用膳前也是要这么净手的吧!可惜呀,回不去了。

    不过为什么那个商户女也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洗完手,众贵女面面相觑。

    李媛试探性地开口:“咱这没外人,直接吃吧。”

    临晋公主瞪她一眼:“就你嘴馋。”

    王瑾芝问带着丫鬟过来的婆子:“阿爹和阿娘那边开席了吗?”

    婆子恭恭敬敬地回答:“回大娘子,自有另外两拨丫鬟侍奉净手。”

    那就是离开席不远了。

    王瑾芝发话:“不管她们,咱们吃吧!”

    “再不开席,二十五娘要饿晕了。”不知道是谁打趣了一句,众人哄笑起来,纷纷拿起了筷子,去夹自己早就想吃的菜。

    “嘶……花开富贵的调味汁居然红红的,好香,这是什么?”

    “是辣椒。”乔芸甩锅甩得毫不犹豫:“檀娘最近才发现的一种果实,直接吃特别辣,我炸成了辣椒油,舍了带辣味的辣椒蓉,只取借了点干辣椒香味的红油,以醋调和,好吃吗?”

    “好吃!”少女红着脸颊,捏着筷子的那只手不太好意思地挡着嘴,似乎为自己面对美味佳肴的失态而感到害羞。

    “你们快尝尝这个旭日东升,好好吃呀,这个菜又好看又好吃!”李媛在夹了一片玛瑙萝卜以后,连连惊呼。

    红彤彤的萝卜浑身透着喜庆,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细细品味一下还带着点橙子的香味。她方才吃多了点心,正有些腻得慌,这一口萝卜下去,清新酸爽仿佛一股清泉,从舌尖一路道胃中,那股甜腻厚重的不适感被一扫而光。

    “这个鸡蛋不错。”杨怡轻轻用筷子夹起一点云生结海里的鸡蛋,放入口中。蓬松绵软,带着一点奶香,闭上眼就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柔软的云端。

    吃这个鸡蛋,好幸福啊!

    王瑾芝也心满意足地低下头,细细品味着美食。

    不得不说,和外面人分开摆席真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和自己亲密的姐妹们一桌,就可以只将身心都沉浸在美食本身上。若是一起坐在外面,那少不得要跟平日里完全不熟的人应酬,烦都烦死了,哪还有心情吃菜!

    很快,热菜也上来了。

    因为要保温,所以热菜是一道一道上的,这头一道菜,叫芝田集凤,就是香菇烧鸡。鸡先用米醋刷皮,入炉烤过,所以鸡皮是脆脆的口感,上桌前切成块,淋上炖好的香菇和炖香菇的汤汁,风味非常独特。

    “大娘子,乔小娘子,不好了!”

    正当众贵女品味佳肴时,前院那边急冲冲地跑来一个丫鬟,跑到众人跟前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什么事这般失礼慌张的?”

    兴致被打断,诸女脸上都不好看。王瑾芝拉下脸,沉声发问。

    那丫鬟忐忑不安地说:“素桌那边出了点问题……贵夫人们说桌上出现了肉,要您过去,给个说法!”

第二百四十七章:韦夫人

    王瑾芝一听就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这一个个夫人,又不是真不能吃肉!搞什么幺蛾子!

    自己在家吃斋念佛也就罢了,她祖母也念佛,可也不过是初一和十五吃素,其他日子里照常吃肉。

    这群人生儿育女,享荣华富贵,平日里华贵的衣裳首饰也没少买,一个个头上簪着比脸还大的牡丹花,难道有哪个是清心寡欲的居士?来赴个宴也要挑剔得吃素!

    成心难为人!

    众人唰唰唰地把目光看向乔芸。

    乔芸瞪大眼,不可置信地道:“怎么可能,素桌的菜是我亲自做的,都没有经下人们的手,几乎所有用到肉的菜我几乎都用各种蘑菇或者萝卜代替了,我也嘱咐了下人们,上菜的时候要说清楚是蘑菇。”

    她连蚝油都没敢用自己炼的,而是用了游戏里拿出来的素蚝油!

    “会不会是丫鬟们送错了菜?”谢知梅问。

    王瑾芝脸色铁青,摇了摇头:“这次上菜的丫鬟婆子们是从长安那边带过来的,也是伺候惯宴席了,我大堂兄成亲、二堂兄加冠,都是她们伺候的。”

    “那不应该呀。”临晋公主也皱起了眉,她担忧地看向王瑾芝:“你要过去吗?”

    “自然得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王瑾芝从座位上站起身。

    乔芸也站了起来:“我也去,我做的菜,我自己才能说清楚。”

    众贵女面面相觑,王清云试探性地开口道:“那你快些回来,我们等着你入席……”

    话还未说完,就被李媛给打断了:“我们陪她一起去吧阿姐,有咱们在,还能给阿芝姐姐撑腰。”

    “也好。”临晋公主点点头,颇为同意,便也站了起来,牵起了李媛的手,准备跟上王瑾芝。

    “我们也去看看。”

    其他贵女本不想凑这个热闹,这总归是伤主家脸面的事,她们过去像看笑话似的。但两个公主都这么说了,她们若不跟上去,岂不显得不为阿芝操心?遂也只好纷纷把筷子一放,站了起来。

    王清云噎了一下。她是真不想去。

    王瑾芝去或许是要跟那些夫人起冲突的,她跟在王瑾芝后头,岂不是让那些贵妇看得她跟王瑾芝一伙儿?那她还怎么经营自己的人设!

    但眼下都这样了,总不能一桌子都去,就她留下?

    也只好跟了上去。

    离开之前,临晋公主特地嘱咐一旁候着的丫鬟:“余下的菜等我们回来了再上。仔细看着桌上的菜,这里花儿多,别让飞上了小虫。”

    “是。”丫鬟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的应了。

    王瑾芝与乔芸身后跟着一大群花团锦簇的小娘子火急火燎地一起赶去了素膳那一桌。

    这一桌位置还挺特别,因为院子中搭了给伶人的台子表演歌舞,这一桌食素的夫人身份又较为尊贵,所以安排的比较靠前,相当于接近院子正中的位置了。

    她们这一桌一出事,宴会场上几乎所有人都能注意得到。

    王瑾芝刚踏进正院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如箭矢般往她身上扎来。

    她几乎都能感觉得到,那些眼神中裹挟着的质疑与责备!

    这是她第一次操办宴席,之前她太过欢喜,将这一事告诉了在书院的同窗们,却不曾想这消息近乎长了腿一般,飞速席卷了所有宾客家里。

    那时还有同窗羡慕地跟她开玩笑:“我阿娘最近老念叨我,说你看王家的女儿都能操办宴席了,你连看账本都看不顺呢,阿芝你可害惨我了。”

    而如今,这些曾经被众人艳羡的吹捧好似都化成了一个个巴掌,往她脸上扇!

    她简直如芒在背,近乎摇摇欲坠。

    更要命的是,大伯母也投来了失望的目光,似乎在说:“为什么临到最后一关会出这种岔子?你有愧于我的教导。”

    蓦地,她感觉自己发抖的手掌被一个柔软的小手牵了起来。

    乔芸坚定地拉上了王瑾芝的手。

    王瑾芝低头看了她一眼,和她对上了视线。

    小小的人儿,黑曜石一样的双眼里满是坚定与安抚。

    莫名就让她仿佛吃了一剂定心丸。

    是啊,檀娘认可的人断不会出错!

    她定了定心神,来到素膳桌跟前,挤出一丝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迎客笑脸,问:“诸位夫人,可是菜肴不合口味?”

    一位中年妇人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拭着嘴角,擦干净嘴角那腌玛瑙萝卜的汁子后,才猛地抬起眼皮,锐利的目光直逼王瑾芝:“我从未见过这么失礼的主家!我们在座的一桌都是诚心礼佛的人,你却给我们端肉上来,你何居心!”

    “是啊,还好韦夫人发现得早。不然这一入口,岂不是得罪了佛祖菩萨,毁我功德!阿弥陀佛!”另一位妇人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连连念佛。

    剩下六人,也有附和的,也有皱着眉不吭声的,还有一脸先看看的。

    “不知这位夫人是……”王瑾芝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赔着笑脸和善地问。

    那夫人身后的丫鬟立刻道:“我家夫人乃是陇西李氏出身、中书令兼陇右河西节度使与集贤殿大学士的晋国公李大人之妻韦氏。”

    乔芸暗暗吐槽,这人兼任的官职有够长的!

    联想到如今的时间点,眼下是开元二十七年,也就是公元七四零年,姓李的中书令只有一位。

    李林甫!

    千刀万剐的狗官,去你吗的!

    乔芸平生第一次在心里爆了粗口。

    结果换了个世界,有个穿越者的武皇教导,李隆基这个玩意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刚刚帮腔的那位夫人身后的丫鬟也道:“我家夫人是河东薛氏出身的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兼定远将军薛大人之妻杜氏。”

    她皱着眉思考这是个什么人物,好像历史上着墨不多。

    却不知那杜氏用浸了怨毒之色的目光冷冷地将乔芸扫了一眼。

    她都听四娘说了,若不是这个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鼎食记小东家,她们家四娘就能与太原王氏攀上关系了!

    这站在王瑾芝身边的女子,本该是四娘才对!

    都是这个小贱人,大庭广众害四娘出丑,害薛家丢脸!

    “韦夫人、杜夫人。”王瑾芝恭敬地福了福身,行了一礼,道:“您诸位误会了,这一桌素膳是鼎食记特地研究的,断不敢沾一丝荤腥,连煮菠菜的高汤都是用萝卜、笋丝和山菌熬煮的。”

    乔芸点了点头,道:“都是民女尽心竭力亲自做出的菜式,并不敢……”

    “放肆!”那韦夫人的丫鬟厉声一喝:“我家夫人与王大娘子说话,你这卑贱的商户,怎敢插嘴!”

    ……日哦。

    乔芸愤愤地闭上了嘴。

    却不想自有人为她出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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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有惊无险

    安雨在王瑾芝身后,闻言也厉声呵斥了回去:“大胆!两位公主殿下在此,岂容你吆五喝六!”

    这众人跟着过来的好处不就在这里了吗?

    乔芸心中一喜,赶紧让开。让面色紧绷、一脸不悦的临晋公主牵着小小的李媛从后面走到人前。

    别看临晋公主长得温温柔柔,性子也温柔似水,但是若有谁敢藐视公主威仪,她也会生气。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韦夫人侍女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垂下头不吱声了。

    临晋公主冷眼把这一桌的夫人打量了一圈,淡淡地说:“韦夫人,我想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今日是王大娘子的生辰宴,若真有什么差错,您也不该堂而皇之地宣扬出来,您这让主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临晋公主不可能给韦夫人一丝一毫的好脸色!

    她们两人之间是血海深仇!

    毕竟,眼前这个令人讨厌的女人,她的丈夫李林甫和武惠妃那个贱人曾经是一丘之貉。

    也正是李林甫和武惠妃两人联手进上谗言,诬陷鄂王李瑶意图谋反,使得李瑶与太子李瑛、光王李琚被废为庶人,甚至坐罪而死!

    太子李瑛一向温润如玉,待所有妹妹都极好,时常考验她们在书院学的功课,然而就算她背错了书,李瑛也不会责罚,只会温柔地把书卷成一卷轻轻敲她的头。

    李琚善骑射,偶尔带着妹妹们去上林苑骑马,她还记得自己五岁的时候,李琚抱着她在宽广的草场上迎风驰骋,还说等她成亲的时候就送她一匹最漂亮的枣红色小马给她做嫁妆。

    至于李瑶,那是她同母而生的亲哥哥!是会念话本子哄自己睡觉,特地从外面给她带民间的新奇玩意儿的兄长!

    她三个极好的阿兄,背负着莫大的冤屈,仅仅一天的时间,全都凄惨地死在了城东的驿站,甚至李瑶因为已是戴罪之身的庶人,母亲甚至无法派人去给自己的儿子收尸!

    临晋公主每每想起收到兄长被赐死的噩耗时,那彻夜难眠、痛不欲生的绝望都深入骨髓,仿佛事发之时还恍如昨日。

    但临晋公主不会责怪邀请李林甫一家的王瑾芝。

    毕竟李林甫身为中书令,是王四郎的顶头上峰。

    至于这位杜夫人……她并非是主母,临晋公主在宫宴上没见过,应该是别房的夫人。薛家如今的主母她倒是认识,同样是太原王氏出身。

    薛家主母原本想来给侄女捧场的,结果一打听李林甫的夫人要来,死了一儿一女的她怄得不行,直接称病爽约。

    但让临晋公主匪夷所思的是,为什么这位夫人杜氏会给李家帮腔?

    难道与太子一同被诬死的太子妃薛氏不是薛家的嫡女,受牵连而死的薛锈不是薛家的好儿郎吗?

    就算死的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可薛家在废太子一案中也大受打击,她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的和韦夫人沆瀣一气?

    韦夫人见王瑾芝居然有公主撑腰,脸色铁青了一瞬。

    但她不能在皇室成员面前失仪,立刻换上了温和的表情,称了声是,随后看向乔芸,语气不善地质问道:“你们鼎食记是怎么当差的,连专门为素膳做的菜都能出错!”

    乔芸心中一万匹羊驼呼啸而过。

    这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吗?没办法和太原王氏、临晋公主硬刚,就把火气往她身上撒?

    这什么人呐!对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可爱小萝莉也能说得出口!

    那一位李林甫狗腿子家的女眷适时帮腔道:“我相信鼎食记断不会出这样的错。方才听这小娘子的意思是,这一桌素膳是她亲自做的,想必是人偷懒不想费心思研究素膳,干脆用了肉代替?”

    韦夫人听了这话,怒气翻涌得更厉害了。

    离谱,太离谱了!

    她堂堂晋国公夫人,赴宴吃的菜居然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掌勺!

    这是侮辱她吗!

    “这个季节新鲜时蔬难找,金贵,怕是想节省成本,贪墨银子吧!”杜夫人充满恶意地开口说话了。

    这话也太难听了!

    小小的李媛都听不下去,立刻怼道:“菜再贵能贵得过肉去?便是尚食局的女官也从未说过这样的奇事!”

    她年纪小,嘴巴利索,又得宠爱,整个大明宫和紫微城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整个宫里都没有她不能问的问题。

    她在宫中溜达的时候,经常被尚食局飘来的香味吸引,跑过去对着尚食局的女官们问东问西,什么都敢问,常常把人吓个半死,偏偏圣上对她疼爱得不得了,什么都由着她。

    乔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强忍住怼回去的冲动,用尽量符合商户女的谦卑姿态问:“不知韦夫人对哪道菜有疑问,民女可以解释……”

    韦夫人不假思索地就说:“还能是什么,不就是你上的这第一道热菜么!”

    乔芸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个四寸大小的盘子里,一堆看起来皮酥肉烂的烧鸡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里,周围精心摆了一圈开了雪花花刀的香菇,还淋着烧香菇的酱汁。

    菜肴的卖相保留得很好,只有一块鸡肉的鸡皮上有一个浅浅的筷子印,看样子是拿筷子试探触感时按压过,也就是说,韦夫人根本一口都没吃。

    看到这个,就连站在乔芸这一边的王瑾芝和临晋公主也不免呼吸一滞。

    这不就是肉吗!

    妈呀!

    然而乔芸却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她笑了。

    韦夫人更生气了,她怒道:“你笑什么,有何可笑?”

    乔芸的笑容甜美又乖巧,她脆生生地说:“夫人,您觉得它像肉,那对民女来说可就是夸赞了。”

    王瑾芝敏锐地捕捉到了乔芸的画外音,她立刻接话:“你的意思是说,这并不是肉?”

    乔芸点点头:“它是蘑菇呀!是杏鲍菇!”

    杜夫人立刻否认道:“胡说八道,看看这样子,怎么可能是蘑菇?蘑菇怎么会有这么脆的皮?”

    “真是蘑菇。这个素鸡皮是我用豆皮做的。”乔芸骄傲地拍了拍胸脯,一脸快来夸我的表情。

    临晋公主不等韦夫人和杜夫人发言,抢着问:“那你倒是说说,区区蘑菇如何做成这模样?说不出个所以然,那就是你应付阿芝的宴会!”

    她特地用上了稍重一些的词汇,免得让外人觉得这小丫头是仗着有人撑腰无法无天。

    乔芸道:“这也不难。在座的诸位都见过丫鬟如何用小刀削柰果的皮吧?我就是像削柰果那样,把杏鲍菇去了伞盖,焯了水,再一点一点旋转着往里切,切成薄片,打上花刀,撒上腌料,再把两瓣杏鲍菇贴在一起,蒙上薄薄的豆皮,刷上南乳汁,入烤炉烘烤,这样烤出来的豆皮就会显得酥酥脆脆,因为刷了南乳汁,所以才显出了近似鸡皮的红色。”

    她说得头头是道,让先前还摇摆不定的一些人已经倾向了这是真的。

    毕竟,开头的六道冷盘真的很美味呀!

    能做出那样好吃又好看的冷盘,这厨子的本事已经高得让她们什么都愿意相信。

    韦夫人面色渐渐缓和了下来。

    她一开始只是单纯的以为上错了肉菜,才发火的。

    如今听乔芸这么一说,知道是自己误会,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

    但是杜夫人不是。

    她就是来给乔芸找茬的!

    她不依不饶地斥责:“信口雌黄,满嘴花里胡哨的,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乔芸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无辜的神色来:“您还没尝呢吧?蘑菇毕竟再怎么做也只能求神似,不能真的变成鸡肉,不如您尝尝看,看它是肉吗?”

    心中已经有一些倾向的夫人当即动筷,试探性地夹了一小块“鸡肉”放进嘴里。

    下一秒她就眼前一亮。

    “真是蘑菇!”

    素膳桌的其他人听了,纷纷也动筷浅尝。

    “确实是蘑菇啊,这个肉有点韧,又有点脆,带着点鲜甜,哪里是鸡肉呀?”

    “还真是。鸡肉要是烤成这样,绝对不会又韧又脆的。”

    杜夫人一张脸憋得通红!

    这下就连韦夫人都动摇了。

    她也浅尝了一口,那一瞬间,她脸上所有的阴云都散去了。

    李林甫那样老奸巨猾的佞臣,他夫人自然也不会是不懂得进退的蠢物。

    她尝完之后,和颜悦色地对乔芸道:“这么说,是我错怪你了,让你受惊,我该给你赔个礼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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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再考虑考虑

    乔芸福了福身,见好就收,毕竟李林甫她可万万得罪不起:“民女不敢。侍候好每一位食客的口味本就是为厨的本分,食客有误会,及时开解也是民女应该做的。”

    韦夫人原本细长的眼睛更是弯成了两弯新月,她和善地笑了两声,道:“好吧,那既然你这么说,就算了。下次我们府上办宴会,也去找你们鼎食记罢,听说这菜是你亲自做的,你教会你们酒楼的厨子没有?”

    乔芸甜甜地说:“自然是教了的,只是这毕竟是他们第一次做这样的素膳,我不大放心,才亲自上手的。等他们老练以后,就能独当一面啦!”

    见两人居然亲善起来,杜夫人有点慌。

    “韦夫人……”她张了张嘴,想让韦夫人考虑一下她的感受。

    韦夫人没说什么重话,可她刚刚可是帮着可劲儿刁难这个小丫头了,如今她两人和解,自己怎么办?

    韦夫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接着便毫不留情地说道:“你方才用词也太毒了些!这么个俏生生的小娘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她是鼎食记的小东家,还用得着贪墨一桌食材的钱么?”

    能有什么坏心眼?

    乔芸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她的坏心眼可多着呢!

    杜夫人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

    方才她说的时候怎么不见您拦着她?

    您不能这样卸磨杀驴啊!

    可是韦夫人并没有再理会她。

    她最看不上这些软骨头。

    薛氏一门和李家经冤杀太子一案后,已是不共戴天之仇,这杜夫人虽然不是正房,可也是嫡支里的偏房,理应与家族荣辱一体,可她这么巴上自己算什么?

    这不就是吃里扒外么?

    平心而论,若是自己儿媳妇在外头对着仇人献媚,她能把人立刻发配到家庙里去苦修,别拖累自己儿子后腿。

    对于这样的人,她有用的时候韦夫人可以把她当狗来使唤,若是没用了,她也会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

    杜夫人的心凉了半截。

    她低下头,看着桌上的一道道美味佳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杜夫人没胃口,回到席上的乔芸胃口好得不得了。

    因为一道道热菜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

    色泽红亮,喷香扑鼻的东坡肉,哦不,是黄酒炖肉颤颤巍巍,几乎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用猪肉、虾泥反复捶打后团成的丸子,浇上欠汁,晶莹剔透……

    还有至鲜至美,有荤香却不见荤的开水白菜;汤底酸辣可口,摆盘雍容华贵的牡丹燕菜,酸甜可口的松鼠桂鱼……

    松鼠桂鱼是传统苏菜,酸甜口的,大概可以看做是糖醋口味。在番茄传入之前,经验老道的厨师可以仅凭冰糖、白糖和米醋调出酸甜可口的糖醋汁,虽然这样做出来的糖醋汁肯定不如加了番茄酱那样红亮,但味道一样不差。

    乔芸其实不大会不用番茄酱的糖醋汁,还是鼎食记的大厨有办法,她一提要酸甜味道、还要色泽光亮透明的浇汁,他不多时就琢磨出来了。

    刨去不能吃的看盘,一共十八道菜,几乎征服了所有来宾的舌头。

    王瑾芝也吃得很开心,就算她已经提前试吃过一次,但那次试吃是每样菜尝一小口,如今她可以大快朵颐,吃个酣畅淋漓。

    “鼎食记的菜都是这么好吃的吗?可惜我和乖囡出不得宫,不然我天天拉着她去下馆子。”

    临晋公主一边嗦着筷子尖上的糖醋汁,一边意犹未尽。

    唉,自己从小到大赴的宴也不少,可大多数时候赴宴是为了社交,注意力都不在吃上面,这还是头一回,这合餐的大菜一端上来,她眼疾手快地跟别人抢菜吃。

    “不知道这红方玛瑙和翡翠玲珑袋这两道菜,素膳桌那边端上的是什么。”王瑾芝一边用帕子擦嘴,一边随口问道。

    “喔,我给她们端上的是红烧萝卜,还有白菜豆腐卷。”

    “红烧萝卜?萝卜也能红烧?”在座的诸位瞪大了眼睛。

    她好像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菜!

    乔芸嘿嘿一笑:“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

    好吧。

    不愧是你!

    众人笑了一阵,杨怡止住了笑,才问:“阿芝,吃完饭你有什么安排没有?”

    “我想想……”王瑾芝皱着眉头想了一阵,随后一拍手:“我们去玩吧,赏赏花什么的!你们觉得如何?”

    临晋公主惋惜地叹一口气:“可惜了,父皇特地嘱咐我们用过饭就回去,不让我们在外面太久。”

    王瑾芝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又环顾四周,又问:“你们谁还有空?”

    杨怡答:“我都可以。”

    谢知梅和谢知樱对视一眼,点点头:“我们也可以去,和阿娘说一声就好。”

    萧箬遗憾地摇摇头:“我很想去,可是我还得回去练琴,不然月底夫子考核我该垫底了。”

    说到这个,众人就笑了起来,杨怡更是道:“你分明于弹琴上天赋有限,怎么当初想起选修这门课来?”

    萧箬郁闷地捧起脸,不情不愿地说:“阿娘说,正是什么不会才要去学什么,我若是选修我擅长的课,那岂不是啥都没学到?”

    乔芸好奇地问了一嘴:“你们平日里都有什么课呀?”

    “嗐,这分下来可就多了。”

    临晋公主掰着指头数了起来:“书画、棋艺、诗艺、武术、马术、音乐、礼法、烹饪、女红、文学、舞蹈、珠算、医学、工学。这些都是选修课,除此之外还有必修的农业与体育。”

    乔芸瞪大了眼睛:“怎么农业是必修的呢?”

    临晋公主知道她误会了,便笑道:“原是襄城公主定下的规矩,说我们不能长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呆子,至少要知道珍稀粮食来之不易。当初她这么定规矩的时候,是有不少大族颇有微词,说自己的女儿怎么也不能去学种地,但太宗陛下颇为支持,加上当时几个公主都身体力行,所以就沿袭了下来。”

    “所以那你们真的种地吗?”乔芸还是不太能够想象得出来这些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挽着袖子裙子种地的样子……

    “那倒是不至于。”王瑾芝接过了话茬,笑着说:“不过碧霞书院在京郊有庄子,庄子上有五十顷地。每年我们每个人都要认领一亩地,每个月要记录长势如何,有没有闹灾、庄稼现在是什么样子等等,每个月要交给夫子去看。到丰收的时候,评选谁的庄稼收货得多。”

    “所以你们隔三差五就得去庄子上看看呗,我明白了。”乔芸点了点头。

    这真一点的挺好的。

    倘若这个书院只是一味地附庸风雅,那对于古代女性地位来说,会再多的琴棋书画也不过是提升她们择婿时的本钱罢了。

    “你想不想去碧霞书院念书?”王瑾芝跃跃欲试地抓住乔芸的胳膊:“你这个年纪正是学东西的时候,你若是想去,我们在座的姐妹都可以帮你跟山长提。”

    “是呀是呀。”这群小娘子们纷纷凑了过来:“你这样的大好年华,该多学知识才是。”

    “唔……”乔芸沉吟了一下。

    “我再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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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午后出游

    乔芸记得云雪媚说过,碧霞书院是在长安,洛阳这边的分院不过是趁陛下来洛阳生活的时候短暂跟过来一阵子罢了。

    但是她也知道,过不了几年,长安的水就会越来越浑。

    李林甫、杨国忠、牛仙客……一个个佞臣你方唱罢我登场,把长安祸害得在一派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是芸芸百姓的痛不欲生。

    甚至再过十四年,就会迎来安史之乱这等百年之祸。

    她是个没出息的,她从没想过自己能像某点男频主角那样力挽狂澜、解民倒悬、扶大厦之将倾,她知道,自己也没那个本事。

    王瑾芝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入学毕竟是大事,也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同意的。她总得去和阿娘商量。她道:“也好,那先不讨论这个。我们去哪里赏花?”

    “想去香山寺……”崔玥弱弱开口,幽怨地盯着乔芸和王瑾芝:“上次你们去订陶瓷都不带我……”

    “香山寺在龙门呢,太远了。”杨怡一口否决:“我们不如去白马寺吧。”

    王瑾芝瞪大了眼睛:“白马寺好像更远吧!”

    “但是那边寺庙门口有牡丹园呀!”

    王瑾芝干笑一声:“罢了罢了,你想去白马寺,我们明儿再去吧。眼下都用过午膳了,我担心现在过去没办法赶在关城门之前回来。”

    ……

    好吧,这也是个问题。

    最后商议下来,众人还是决定去香山寺。

    “那我和乖囡就回去了?”临晋公主牵着李媛站起身来,临晋公主浅浅福了福身:“今日宴席着实美味,多谢阿芝款待。也谢谢乔小娘子,劳苦这么些时候。”

    “哪里哪里,公主殿下过誉了。”乔芸谦虚地客套了两句。

    萧箬也站起身:“我跟我阿娘说一声,先回家了?”

    “也好,你们慢走。”王瑾芝特地把人送到了山门口,目送萧箬前去找她阿娘,才放下了心。

    随后,她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王清云,挑了挑眉,和颜悦色道:“你呢,你可以来吗?”

    席间她瞧着这位小娘子一直有些自卑,虽然不太明显,可她在扫视众人身上的绸缎衣料和金首饰的时候眼睛里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所以她特地挑了在对方看来是邀请的词汇发问,就是怕她多心。

    王清云想了想,说:“我去问问我阿娘。”

    王瑾芝点点头,又看向其他人:“你们也去跟令慈说一声吧,总不好一声不吭就出门。”

    毕竟社恐的云雪媚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更不喜欢跟官太太们虚伪的客套,所以她不在前院吃席,而是坐在西厢房的屋内,面前的茶几上摆了一大堆热气腾腾的佳肴,与席上的菜肴一般无二。

    除了没有那道玛瑙萝卜。

    云雪媚一个人吃,除了松鼠桂鱼不好分割外,其他的菜都给她上的一人份,有点像小碗菜的分量,她胃口比较大,除了菜肴之外,桌上还有白白胖胖的蒸饼、撒着芝麻的葱油胡饼……总之主食管够。

    乔芸去找她的时候,她正一手拿着个大白馒头蘸着鲜蘑菜心的汤汁吃得不亦乐乎。

    这道鲜蘑菜心可不是简单的香菇炒青菜,而是勾了芡汁的鲜蘑菜心。

    她把香菇和小青菜用鸡汤煨过后摆盘,事先把干贝用炖了两个时辰的鸡汤蒸得软烂,在把蒸烂的干贝和鸡汤调制在一起,勾上薄芡,浇到摆好盘的菜肴上。为此,她特地选用了烧烂以后吃起来回口甘甜的青菜,这样既能突出干贝鸡汤的咸鲜味,又不会夺去新鲜菜心本身的鲜美,汤汁更是非常下饭。

    按道理来说,只有经过一回霜降之后的青菜才会变得软甜,四月份肯定是买不到这种青菜的,一般的青菜又是脆的比烂的好吃。

    这就是乔芸留下来熬夜的好处了,她提前把大部分的食材都换过了!

    反正游戏里,新鲜青菜和霜打青菜的图标是一模一样的,二者的建模也没有差别,拿出来足够迷惑众人视线。

    游戏里虽然有这道菜,但是卖得并不好。因为这道鲜蘑菜心原是盛京的御府菜,属于满洲八小炒之一。虽然在游戏中,交通物流问题被大大削弱,但它做起来费工夫,所以系统定价也颇不便宜。

    但游戏里的玩家大部分都没那么考据,大家一看,区区一道香菇炒青菜就卖那么贵,增益效果上还有便宜一些的平替菜品,谁买谁是大冤种。

    乔芸一开始并没有做过市场调研,所以收了几乎一仓库的霜打青菜,结果开服几年了还没卖完。

    扔了又有点浪费,正好趁这个机会清理一下库存。

    见乔芸掀门帘进来,云雪媚咽下嘴里的食物,问:“你们吃完了?”

    乔芸点点头:“稍后我们想去香山寺玩,我,王家大娘子,还有另外几个小娘子。”

    云雪媚想,那应该问题不大。

    毕竟这些千金小姐出门都带着丫鬟,或许还不止带上一个,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她们穿着又光鲜体面,不会有谁不长眼地找她们麻烦。

    但就乔芸一个不带丫鬟的呀!

    所以她还是要关心一下的。

    “这个季节石窟那边人多,你注意安全。”云雪媚只点了点头,就夹起一只翡翠玲珑袋,一口咬了下去。

    嫩白菜叶里包着的是火腿和猪肉调制成的肉馅,要开爽滑的菜叶,鲜美的汤汁一下子就流了出来,顺着唇角淌上她雪白的下巴,让她赶紧捞过一张帕子擦嘴。

    乔芸刚吃完饭,看这一幕又给看饿了。

    她吃得好香啊!

    为了不让自己的肚子失态地传出咕噜噜的声音,她赶紧告了辞就离开去角门处等王瑾芝。

    不多时,其他小娘子们也过来了。

    王清云浅笑道:“我阿娘同意我一起去。”

    那就一共六个人。王瑾芝吩咐套了两辆马车,六个小娘子们坐一辆,她们的丫鬟额外坐一辆。

    王瑾芝带了两个丫鬟,崔玥带了两个,谢知梅和谢知樱各自带了一个,只有王清云和乔芸谁都没带。

    王清云看着那四位小娘子的丫鬟,又羡慕了。

    不说崔王这样的大家族,单说谢知樱和谢知梅的丫鬟,虽然她们身上穿的颜色有些不大好看,可也是上好绫罗裁的,耳朵上也戴着圆润无暇的珍珠耳钉,一看就价格不菲。

    大户人家就连丫鬟穿的都比她好!

    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如今她定亲对象的父亲虽然已经官至从三品,可那毕竟是武举上来的,习武的人都透着一股子粗犷的气息,她瞧不上。

    她一定要嫁到这样的仕宦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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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三堂兄

    大概等了几分钟的功夫,丫鬟们就来回禀说车马已经打点好了。

    马车停在了西角门外,从倒座那一进的院子绕过去就不必再经过摆宴会的正院,免得有好事的长辈见了,拦住问东问西,耽误时间。

    几个小娘子跟着丫鬟来到西角门处,却发现除却两架马车以外,还有两匹马。

    王瑾芝不由得好奇:“这是?”

    牵着马的小厮笑着回答道:“这是三郎君吩咐备下的,他有一位同窗急着要走,苦留不住,便让小的备两匹马,亲自去送。”

    是三堂兄叫的?

    王瑾芝正准备说什么,身后就传来了青年男子的说话声,两个男声皆是如清泉般悦耳,惹得一众小娘子纷纷回头去看。

    “难得有一场这么热闹的酒宴,你就是多留一会儿又有何妨,过会儿散了席,你我与几位同窗去花园里散心吟诗,岂不美哉?令慈和尊夫人那边我们自会派人去告知,想来她也不会责怪于你。”

    长长的青石砖路上,两个尚未及冠的青年并排走来,二位皆身着圆领袍,一个淡青色,一个藕荷色,衣襟豪放地翻开,露出颜色深一些的里子和中衣的一截雪白色衣领。

    二人姿容俊美,尤其是穿淡青色的那个,皮肤虽白,可透着健康的淡粉,鼻梁挺拔,眉眼修长,一对内尖外阔的丹凤眼像是含着情似的!

    真好看啊。

    乔芸在心里砸了咂嘴。

    王清云看得眼睛都直了!

    萧箬与谢氏双胞胎的反应就没那么激烈,长安洛阳东西二京里美少年到处都有,倒也没什么稀奇。

    他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着东西的小厮。一人还拉着旁边男子被袖口盖着的手腕,不住地劝。

    那青年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家有河东狮,她还是双身子的人,我又岂敢在外久留。”

    “那……”王鹤来当然知道他有特殊情况,不能强留,不过是客套一下,闻言也不再多嘴,只将身后小厮手中的油纸包取了过来:“我让丫鬟去厨房打包了一些还新鲜热乎的点心,你捎回去给家人尝个鲜。”

    “劳你费心。”青年没有拒绝。

    两人走到门口,顿了一下,王鹤来的眼睛里显然有些惊讶。

    “咦?阿妹你怎么在这里?”

    “我要同几位姐妹去香山寺踏青。这位郎君倒是有些面生?这就要走了,不多坐会儿?”她打量着这个穿藕荷色圆领袍的人。

    “这是我同窗,姓秦,是个寒门学子。”王鹤来笑着介绍到,“他夫人有孕,好容易休沐,是该多回去陪陪夫人。”

    王瑾芝理解地点点头:“代我向尊夫人问好。”

    王鹤来与秦姓郎君翻身上了马,他犹回头对王瑾芝道:“你们也快些动身吧,早些去能多玩一会儿。”

    说着,便骑上马走了。

    望着王鹤来绝尘而去的背影,王清云心里有些失落。

    还以为这如此俊美的郎君会问问他妹妹这些面生的小娘子都是谁。

    这样,她好歹可以借着行礼,表现一下自己!

    可没想到他问都不问,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就走了!

    “愣着干嘛,快来呀!”

    一旁的声音传过来,王清云一激灵,回过神来,原来是王瑾芝在马车上叫她来着。

    “来了。”

    她收敛好情绪,跟着上了马车。

    车夫见所有人都坐定,便一甩马鞭,缓缓启程。

    王家这辆能坐六人的马车相当宽敞舒适,除了满铺的厚驼绒毯、软软的坐垫以外,中间还放得下一张长条茶几。

    乔芸把胳膊肘撑在茶几上,双手托腮:“方才的是你家老三?是你堂兄吧?”

    王瑾芝点点头,笑眯眯地说:“是,不过他是庶出。我三堂兄好看吧?他姨娘嫁给我大伯父之前是江月楼的歌伎娘子,那姨娘年轻的时候特别漂亮。”

    听到他是庶子,王清云眼睛中的光芒暗淡了一分。

    庶子吗……

    真可惜。

    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庶出一般都没什么出息。

    而且还是这么低贱的出身,歌伎?还是江月楼的歌伎娘子!这地方一听就不是正经名儿,她只能个是贱籍!

    贱籍生的孩子怎么会有前途?

    联想到自己家里那些个对母亲唯唯诺诺的庶出兄弟,王清云心里刚升起的那点热情就又熄灭了。

    “江月楼我知道,曲池坊的那一家嘛。”杨怡连连点头,“他们家虽比不上鼎食记,胜在开到曲江边儿了。而且下酒小菜是一绝,主要是他们家还有十来艘画舫,吃倒是其次,去享乐倒是真的。”

    王清云小脸一红,差点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江月楼是酒楼,不是青楼啊?

    还好她刚刚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丢死人了!

    “你伯父怎么会纳一个歌伎娘子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风流韵事?”这下好奇的就不止乔芸一人了,崔玥那八卦的心也有些蠢蠢欲动,她学着乔芸的样子,也将双手把下巴一托,歪着脑袋看向王瑾芝。

    王瑾芝歪着头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就解释道:“嗐,说来丢人。当年我大伯入仕没多久,三月三那天跟一群同僚在曲江上泛舟上月,谁知他喝多了酒,非要站到船尾去抢艄公的篙子要自己划船,艄公哪敢让他来,就挡着不让他抢,同僚还没来得及把他拽回船舱里,他就脚底打滑掉水里了。”

    “呀!”

    “天哪!”

    场面听起来就很险象环生,让人提心吊胆。谢知樱和谢知梅不由得捂住嘴巴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出声后,两人连连追问。

    “那后来呢?”

    “他们一船的人本来是在江月楼喊了个歌伎来唱曲儿解闷,我大伯落水以后,艄公都还愣着,那歌伎反应却比谁都快,立刻把琵琶一放就跳进了水里,三下五除二就把我大伯捞上来啦。”

    王清云迫于想缓解刚刚的窘迫,便追问道:“所以你伯父就纳了她作妾?那女子会不会是故意想攀高枝才救的你伯父呀?”

    王瑾芝看了她一眼,浅笑着摇摇头:“那倒不至于。那歌伎娘子说,他们家也住在曲池坊,她阿爹和阿娘整天就划着小船在曲江上游荡,专门捞落水的人,捞一个五十文钱,若是碰巧捞到有钱人,那要个一两贯也不错。所以那歌伎娘子把我伯父捞上来之后,我伯父正要谢她,她道不必多谢,两贯钱就可以。”

    “……”

    这个结局倒是谁都没料想得到。

    一时间车厢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噗……”

    不知谁先憋不住,从唇缝里漏出一声嗤笑。

    “所以,你伯父怎么纳她做妾的?”

    “是我伯父自己觉得这歌伎娘子性子直爽可爱,巴巴儿地找了江月楼买了人,亲自到官府给她赎了身,以娶良妾之礼纳她入门的。那歌伎娘子也知赎身之恩难以为报,便心甘情愿地嫁给了我伯父。”

    谢知樱羡慕地砸了咂嘴:“好一出佳话。”

    “是啊。”谢知梅攥紧了妹妹的手,也羡慕得不行:“总觉得像是话本子里会出现的事情。”

    乔芸也有些感慨。

    在古代,尤其是在良贱制度盛行的唐代,生为贱籍是非常非常苦的,他们几乎一辈子都要被桎梏在社会的最底层,不得科考、不得与别籍通婚。哪怕不是贱民越过雷池,是主人家要“以婢为妻、为妾”,贱民也要落得一到两年的牢狱之灾。

    王瑾芝的伯父能想到先给她赎身再纳其为妾,不仅对两人都好,更重要的是,脱贱为良这件事是所有贱籍百姓遥不可及的梦想。

    依照当下的背景来看,确实是个好男人。乔芸默默地在心里点了个赞。

    王清云皱着眉皱了半天,她没从这个故事里品出半分的浪漫来,而且仍然觉得十分不妥。

    她想不明白,就算是她已经赎了身,可出身毕竟摆在那里!曾经在酒楼不知接过多少客,那正妻竟然宽容得允许这歌伎出身的人生下儿子,难道不觉得她玷污了太原王氏的门庭吗?

    ——

    ——

    之前我们这栋楼出了个阳,我被封了一星期,因为我们这里已经来暖气了嘛,熏得屋子里燥烘烘的,我一天晚上实在闷得心肝肠胃肺里都是火气,就去阳台打开窗户透了透风,结果扑面而来一阵刺骨寒风,再一看手机天气预报,妈呀,零下13℃,赶紧钻回屋。

    结果就是一吹,我特娘的感冒了,疫情没把我撂倒,冷风把我撂到了!……内里上火+外部受凉,妥妥的风热感冒,头晕目眩到现在TAT盯着屏幕不超过十分钟脑袋就跟要炸了一样TTAT

    郭咩纳塞,这几天先一更一下,等我病好了第一时间恢复双更o(╥﹏╥)o

第二百五十二章:人挤人

    王清云有点不太搞得懂大户人家里这些行事背后的思路,她原本想问来着,可一抬头,就看见王瑾芝已经和其他几个小娘子说起了其他的话题。

    “乔家妹妹,你的皮肤好生细滑,是怎么保养的呀?”

    坐在乔芸身边的谢知梅轻轻托着乔芸的手,大拇指在她纤细的腕子上不住地摩挲。那如白牡丹花瓣一样娇软丝滑的触感,让谢知梅不由得十分艳羡。

    起因是几个女孩儿原本在讨论首饰,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等天再热一些就可以戴臂钏了,几个小娘子就从臂钏谈论到镯子。

    这时,崔玥一眼瞧见了乔芸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子,就说自己幼时也有一个这样类似的,长辈说银能驱邪,小孩儿戴最好,她从小戴到了五六岁,实在是戴不上了,才换了新的。

    坐在乔芸身边的谢知梅就把她的手拉过来看,这一拉不打紧,碰到了乔芸的肌肤之后,她可舍不得撒开了,一阵摩挲,还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护肤上。

    乔芸笑着,并未隐瞒什么:“就是寻常的面膏,抹得勤一些,每日沐浴后就用面膏推一遍。”

    她暂时不打算推销自己的桃花膏了。

    自己的那一款桃花膏只是最最基础的护肤膏,在游戏中美妆界的地位和现代的某生婴儿宝宝霜差不多。长安洛阳不是曲沃县那等只有一家够档次脂粉铺的小地方,所以自己新手时期做出来的玩意就不拿出来丢人了。

    “天天沐浴!”

    车厢里的小娘子们都一阵惊呼起来,随后一个个都露出了羡慕至极的表情。

    杨怡遗憾地摇摇头:“那我们怕是无缘了,这得是多金贵的养法啊。”

    “你们难道不天天沐浴吗?”乔芸呆了呆。

    这下就连王瑾芝也跟着摇头:“不。沐浴一次起码得烧一大澡桶的热水,那就要费不少柴禾炭火,若府里每个人都要天天沐浴,那光一季的炭火钱都抵得上阿爹一年的奉银了。夏天还能将就用晒了一天的水擦擦身,冬天几乎一个月才能沐浴一次呢。”

    “是啊。”谢知梅接过话茬,颇有同感:“别说沐浴,就是天天洗头也是不行的。所以你看,我们的发髻梳得都很紧,头上还抹了头油,就是为了脏得慢些。”

    乔芸:……

    这可真是长见识了!

    一旁的王清云也是连连点头。

    不错,这一点看来不仅是她家是这样,这种大户人家也有同样的烦恼。

    她看向乔芸,问:“你们家的炭火经得起你天天沐浴呀?”

    乔芸沉默了一下。

    这她肯定不能说自己烧的都是游戏里搬出来的炭火,一点钱都不用花吧。

    她几乎是片刻间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

    乔芸笑着说:“以前我们家住的屋子小,房间里砌了那种火炕,炕眼和做饭的土灶是连着的,冬天里烧炕做饭就能连带着烧出好几锅的热水来,供我和我阿娘沐浴足够了。夏天我也是天天用温水擦凉的。”

    “原来是这样,那看来小门小户也有小门小户的好。”

    王清云羡慕地点点头。

    如果不是条件受限,谁不想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呢?

    正当外面少女们七嘴八舌地说东说西时,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一个小丫鬟过来打起了车帘:“几位娘子,龙门已经到了,去香山寺要换船。”

    “喔,那我们下来吧。”

    几个女孩纷纷下车。

    “帷帽不戴了吗?”王清云看了看被落在座位上的帷帽,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王瑾芝颇为不在意地抬起手中的团扇,遮在额头上,挡着太阳光,四下里望了望:“别戴了,外面这么多游人,也没见哪个带着。”

    好吧。

    龙门石窟,乔芸在前世来过几回,可在它还光鲜亮丽的时候到访,这还是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

    没有售票口,没有后世那条标志性的龙门大桥,河堤倒是修筑整齐,夹岸绿柳如因,为了防止游人掉水里,沿着河堤还修了长长的木质栏杆。

    和后世的石栏杆完全不同,山体台阶上的栏杆也是木质的,看起来不久前才刷过漆,看起来颇为光鲜,可毕竟这是露天环境,整日里风吹日晒雨淋,安全性有待商榷。

    不过唯一一点与后世一样的是,游人还是那么多!

    王清云下车后,左右看了看,发出疑问:“不是坐船吗?船在哪里?”

    乔芸笑道:“想必码头应该是在万佛洞那里吧,我们得先从这边徒步走过去。”

    “是。”王瑾芝笑着摸了摸乔芸的头:“看来你倒是提前做足了功课。清云妹妹是第一次来?”

    “……是。”王清云暗暗告诫自己,再不可多说一句话了,省得又出丑让人看笑话。

    今天天气很好,四月芳菲,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在暖洋洋的阳光下走一走对身子骨也有好处。

    瞧着周围摩肩接踵的人群,显然不只是乔芸她们这么想。

    有来踏青的青年郎君娘子、有来拜佛的善男信女、还有不远千里来拜谒瞻仰石窟的出家人和居士……

    “跟紧一些,莫要走散了。”杨怡喊了一声,手里拽紧了崔玥的袖子。她扭过头去看后面的人:“你们可要看好自己周围的人,尤其是别让小家伙乱跑。”

    王瑾芝点点头,拉着乔芸小手的手掌收紧了几分,生怕她跑了似的。

    乔芸哭笑不得:“我不会自己乱跑的!”

    她虽然没有武功,但是这些日子点经脉已经把自己给点成了怪力少女,真被拐子撞上了,那抢着报官的大概得是拐子吧。

    “以防万一嘛!你又没带丫鬟,人又小巧讨人喜欢,被拐子抱走怎么办呀?”王瑾芝笑着打趣。

    “是啊,可得看紧了。这种游人多的地方,也容易遭人下黑手。”谢知梅一边挽紧了自家胞妹的胳膊,一边颇为老道地传授着从母亲那里听来的经验。

    她父亲是河南府尹,在衙门上衙的时候每年这时候都有好多来报自家小儿走失的。

    王瑾芝朝王清云伸出另一只手:“清云妹妹,拉紧我。”

    王清云抿了抿嘴,心里一暖,伸出手搭了上去。

    “对岸明显人少得多嘛。”杨怡个子高,往东山那边扫了一眼,“我们快些到码头边,坐船去对面就不必这么挤了。”

    乔芸本来还想好好欣赏欣赏没有损毁的潜溪寺和宾阳三洞,但见游客竟然是人山人海,只好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行人好容易来到了码头边,这里人相对少一些。杨怡靠在栏杆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是码头边目前并没有船,以往这里会停个十艘画舫,但如今它们不是在河对岸,就是在伊河当中游弋,竟然没一艘空的!

    码头边一个摆摊烧茶炉子的老者说:“您几位?十二个?那劳烦您稍等等,一会儿去对岸送客的船就该过来了,正好能一船把你们载下。”

    众人面面相觑。

    还能咋办?等呗!

    杨怡回味这一路,只觉得有点滑稽,石窟石窟没怎么逛,船也要等,不由得生出几分懊悔来:“早知道不来香山寺看花了。”

    那老者又插嘴:“此言差矣,你们要看花,除非是在自家园子里,不然四月份的洛阳哪里人不多?”

    说的也是。

    之所以出来看花,不还是因为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看腻歪了吗?

    杨怡哭笑不得地点点头:“您说的是。”

    老者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中闪过一丝锋芒,他嘿嘿一笑:“诸位小娘子走了这么久口渴了吧?来一碗加了野山蜂蜜的牡丹花茶润润嘴皮如何?三……哦不,五文钱一碗,童叟无欺!”

    “我渴。”崔玥拽了拽杨怡的袖子,“想喝。”

    “你想喝你买呗。”杨怡使劲儿摇着手里的扇子,想驱赶心里的烦躁:“我今日出门没想过买东西。”

    言下之意是自己没带钱。

    谢知梅和谢知樱对视一眼,张了张嘴,正想帮忙,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没带。

    原计划里就是去王家赴个宴,就算出门也有主人家打点好,并没有花钱的地方,所以她俩也没带!

    王瑾芝和颜悦色道:“我请你们喝。安雨,给几位姐妹们一人买一碗喝,你们做下人的也买一碗。”

    安雨点头称是,伸手去摸腰间的荷包。这一摸,她僵住了。

    她荷包呢?

    大娘子出门前让她挂在腰间的那么大一个荷包呢?!

    她低头一看,腰间哪有什么荷包,虽然宫绦的绳结还牢牢地系在自己腰带上,可再往下就只剩下了一截丝带在半空中飘着,丝带的断口整齐利落,分明是被利器剪断的。

    见安雨迟迟不肯有动作,小脸还越发惨白,王瑾芝心理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怎么了?”

    安雨呜的一声,豆大的泪珠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大娘子,荷包被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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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熟人

    王瑾芝的面容上原本还挂着精致客气的笑容,听到这五个字之后,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有些狰狞。

    她顺着安雨的手看过去,只见她不知所措地拎着自己腰上挂着的一截断丝带。

    卖茶的老者吹了声口哨,惋惜地一边咂嘴一边摇头:“趁着人多不经意撞上来,眼疾手快直接把系荷包的丝带割断,这也是偷儿们惯用手法了。老头子我在龙门这卖了十几年的茶,见了好多这么丢钱的人咯!”

    几个小娘子面面相觑。

    安雨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甚至都没办法回想起来,方才究竟有没有人撞过自己。

    游人这么多,挤在身边的面孔也一会儿一个样,谁能想象得到其中哪些是贼?

    王瑾芝看安雨这个样子,又生气,又无语。

    “罢了,这事也怪不得你,哪有千日防贼的。”她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关键是,接下来怎么办?

    钱被偷了,喝不上茶还是次要的,要紧的是,一会儿拿什么雇船?

    这河上的画舫价格是一百五十文一个人,这还是王瑾芝记忆中前年的价格,也不知道今年涨价没有。

    难道要开口跟姐妹们借钱?

    可她是今天办宴会的主家,她这个做东的人不打点好一切,难道还要让宾客帮忙操心吗?

    而且……这一个个好像都没带钱啊!

    难道今儿就要这么打道回府了?

    见王瑾芝面露难色,乔芸哭笑不得。

    不待众人出声,她借着从袖子取东西的动作从游戏中摸出荷包:“我来付钱吧。”

    还好放在游戏里的东西谁也偷不走。

    她解开荷包的系绳,从里头摸出一颗珍珠,递给那老者:“十二碗加了野蜂蜜的牡丹花茶。”

    这颗珍珠足足有拇指尖大小,白白胖胖,圆圆滚滚,毫无瑕疵,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辉,品相极好。

    老者见了这珍珠,浑浊的眼珠子里简直要迸射出精光!

    这一颗少说也有三百文!

    十二碗茶,就算一碗卖五文钱,也才六十文,这岂不是赚大发了!

    “好嘞!”他咧着嘴把珍珠接过来塞进钱袋子里,麻利地从一旁的筐子里捧出一摞干净的粗瓷大碗,在桌案上分两排排好,开始泡茶。

    “多谢你了。”王瑾芝惊魂未定地抚着自己的胸口,庆幸地看向乔芸:“还好你带了钱,不然我今儿的脸可要丢完了。”

    乔芸作为承办自己生辰宴的人,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宾客。让她先垫付钱,总比开口让谢知樱他们掏钱好一些。

    “不必客气。你也不用太自责,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有这种情况嘛。”乔芸安慰道。

    王瑾芝点点头:“一会儿乘船的钱也麻烦你帮忙了,等回去后我连同宴席的尾款一起让账房给你结算。”

    乔芸俏皮地眨了眨眼,促狭道:“你请我们喝茶划船的钱也要走你们家公中的账啊?”

    “自然不是!”王瑾芝气笑了,她伸出手在乔芸粉嫩的脸颊上拧了一把:“我自有月钱贴补,多谢你为我家的账操心了!”

    谢知梅一边摇扇子,一边摇头:“陛下如今就在东都,居然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行窃,这些窃贼胆子也太大了些。”

    尤其是,她父亲便是河南府尹,河南府就设在洛阳,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窃贼大剌剌地偷钱,这不是把她谢府的脸往地上踩吗?

    老者手上正往一个白瓷壶里装晒干了的白牡丹花,接话道:“你们这些游人到这里都光顾着看石窟,真被偷了,谁又能第一时间发现嘞?就算发现了,你去报官,这里一天要过多少人,府尹大人怎么查?”

    “说的也是。”王瑾芝本来还想等过后拜托谢伯父私下查一查,可听了这话,又觉得假如真的报了官也不一定追得回来。

    还能怎么样?牙齿被打落了,只能连血一起往肚子里吞,想发火都不知道往哪里发。

    老者很快泡好了一壶白牡丹花茶,又用早就放凉了的白开水一起兑成温温的能入口的程度后,再在十二个大碗里各加了一勺蜂蜜,搅拌均匀。

    “给,客官们请吧!”

    “哇,那我不客气了。”

    崔玥第一个伸出手,捧过一晚牡丹花茶,小心地饮了一口。

    白牡丹花泡的茶茶汤颜色呈淡淡的黄白色,茶汤带着点花蜜的芬芳,但是尝起来却是清苦的。还好有蜂蜜调和,才让这茶汤喝起来甘美一些。

    乔芸也尝了一口。

    唔……

    喝着有点像滇红,但是又没有茶叶炒制后的馥郁。总的来说,平平无奇。

    大口灌下去倒是挺解渴的!

    老者对自己的茶也很有自知之明,他把茶递过来时就没有问过什么好不好喝之类的话。

    众人在略显沉默的诡异气氛里喝完了手里的牡丹花茶。

    一开始提出要喝茶的崔玥也说不出什么夸赞的话来,一言不发地大口饮完,将碗还了回去。

    杨怡放下碗后,抬眼看了一眼河面,立刻来了精神:“船来了。”

    这一艘画舫不小,坐下十四个人绰绰有余。

    画舫缓缓靠岸,从船上下来了一群游人,趁岸边暂时没有别的人要上船,乔芸抢先一步上前,跟艄公说明来意,并询问十二个人能否直接包下船,她们这些小娘子不想与陌生人同船。

    十二个人,今年的价格比起以往涨了不少,一个人二百文,算下来也有两千四百文了,少带两个人跑一趟也不亏,艄公爽快地答应了。

    就算是她们这些顶级权贵家庭出身的小娘子,坐船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体验。坐在画舫内松软的坐垫上,她们一个个好奇地歪过头,透过大开的格栅窗低头去看船底划破河面激起的白色浪花。

    杨怡看向乔芸,感激道:“还好有你在,不然我们刚刚就得打道回府。”

    王瑾芝更是干脆把乔芸抱进了自己怀里,一边揉着她的小脸,一边说:“是啊。若是让我阿娘知道咱们因为钱丢了就回去了,定要骂我待客不周。”

    崔玥同情地看了一眼坐在丫鬟堆里的安雨:“到时候你的丫鬟也要受罚,还好有乔妹妹,这样你回去好歹还可以遮掩一二。”

    “让长辈知道了,她一顿板子肯定是跑不了的。”王瑾芝颇为赞同,她看向安雨:“这次长教训了吗?”

    安雨脸色一白,连忙说:“我下次出门再也不敢把装了钱的荷包挂在腰上了,得学着乔小娘子那样,塞进袖子,或者揣进怀里才行。”

    知道错了就行。

    王瑾芝满意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东山这边的游人要比西山少很多。因为来龙门主要是看石窟,东山这头石窟少,对于大部分看热闹的游客来说没啥看头。

    虽说有一个香山寺,可西山那边也有龙华寺,加上这渡船的价格实在是贵了些,所以把很多平民百姓都给拦在了河对岸,有能力过来的人至少家境宽裕。

    所以,东山沿着河堤栽种了不少牡丹花,宽阔的河堤上也有一些小摊位,服务于有些闲钱的游客。

    在这头卖茶的就不像河对岸那个老者一样仅仅是一个炉子、一张桌子。而是一个小小草棚搭起来的茶铺,酒幌下面摆着七八口炭炉,驾着茶壶、蒸笼,壶嘴里冒着热气,蒸笼里也飘散出各种蒸面点的香味。

    崔玥眼睛又看直了。

    “早知道来这边喝茶了!”

    “够了你!”杨怡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乔芸妹妹付钱,你就别折腾她了。而且方才在宴席上你还没吃够嘛?”

    崔玥捧着脑袋吐了吐舌头。

    王清云却在茶铺中看见了一个熟人。

    她心中一尴尬,连忙转过身,并举起手中的团扇半遮住脸,想遮掩过去,却不曾想,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王家娘子!”

    从茶铺里奔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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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巧遇

    这一群人里就有两个姓王的。这么一喊,王瑾芝也回过了头来。

    其余人也好奇地扭过头来,想看看是谁喊王瑾芝。

    王清云见死活躲不过,心中暗暗喊了一声糟糕。

    待少年走近,她才勉强扮起了个笑脸,道:“好巧啊。你也来踏青?”

    “原来是喊清云妹妹的。”王瑾芝恍然大悟,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喊我呢。”

    杨怡将这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几分促狭的笑意:“清云妹妹,你居然还认识这么好看的小郎君啊!”

    这郎君生得非常高挑,身板看着颇为结实,五官英朗,小麦色的肌肤配着他的一身圆领袍让他瞧着颇有一种亦武亦侠气质。

    这郎君走得近了,才发觉王清云身边这些姐妹们,不由得止步行了一礼:“见过各位。王家妹子,能在这里碰见你确实好巧。”

    谢知梅笑着扑到王清云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晃了两下,道:“清云,快介绍介绍,这是谁呀?”

    王清云扫视了一下这一群女孩子。

    这些姐妹各有各的美,王瑾芝温柔端庄,崔玥娇俏灵动,杨怡丰满妩媚,谢知梅和谢知樱生得一模一样,俱是清纯甜美。

    每一个都比自己好看。

    更重要的是,她们每一个家室都比自己优秀。

    她眼珠一转,心中有了计较。她便落落大方地介绍道:“这位是家父故交之子,姓郭。他父亲是时任安西副都护的郭大人。我从前跟着父亲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她的用词既不会显得过分亲密,也不会显得很生疏,让人一点儿也挑不出错处。

    不过她没说明白的是,父亲与郭大人并不仅仅是故交那么简单的关系,彼时两人正巧在一个地方上任职,她王清云也刚刚十三岁,母亲正为她的亲事发愁。正巧,郭大人的长子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两位大人既是同僚,平日里相处得也不错,过后便交换了两家孩子的庚帖,定下了儿女亲家,等王清云及笄就过门。

    算起来,也差不多就剩两个月了。

    两家父母对彼此非常满意,可王清云自己一点也不满意!

    她不想嫁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也不想嫁给武将人家!

    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能说得上什么话?

    所以王清云心急如焚。

    王清云又指着诸位姐妹,一一同郭家大郎君介绍了。

    乔芸原先听她说这小郎君的父亲是安西副都护,心里还没什么计较。

    直到她听见这姓郭的自报家门。

    什么?

    他单名一个曜字?

    郭……曜……郭曜?

    妈呀!

    乔芸一个激灵。

    “你方才在那边茶摊子上作甚?”介绍完了,几位互相之间便算是认识,唐代社会风气开放,青年男女之间可聊的话题多着呢。

    他道:“同几位朋友出来踏青,刚刚卢兄有些饿了,我们便到那个摊子上吃刨粉来着。”

    说着,郭曜指了指身后的茶摊,只见那茶摊上还聚集了几个与他年岁差不多大的小郎君,此刻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热闹。

    见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看过来,那几个小郎君顿时露出了憨笑。

    王瑾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傻里傻气的。

    “那你们继续逛,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郭曜本就是来同自己的未婚妻打个招呼,此刻招呼打完了,他就准备回去。

    “别走呀!”王清云赶紧把人喊住,她眼底含着盈盈笑意,劝道:“能在这里碰见是多巧的事情,不如你们同我们一起逛如何?想来你的几个朋友也是愿意同行的。”

    郭曜狐疑地看了一眼王清云。

    他总感觉自己的未婚妻眼中的笑意有点让他心里毛毛的。

    总觉得,那不像是看自己未来夫婿的笑意,反倒是跟那些爱牵红线的好事婆子的笑容有点像!

    “那,我去问问他们。”郭曜迟疑着点点头,向茶摊子走去。

    待郭曜离开,杨怡冲王清云挤了挤眼睛:“你们俩相熟得倒不像是仅仅认识那么简单呀?”

    王清云脸红了红,嗔道:“你胡说什么?”

    瞧她这窘迫的样子,倒不像是作假。杨怡便不再逗她,只笑着说:“可真想不到,今儿出来一趟还有意外收获。”

    “咱们这里除了清云和乔小妹妹,还有谁是没定过亲的?”她挑了挑眉,环顾了一圈,掐着腰指着诸位姐妹们:“郭大人乃是太原郭氏出身,三品大员,他的长子可是前途无量,你们要好好把握哦。”

    崔玥出身博陵崔氏,又有一个姨母是寿王妃,她过马上就要十四了,这种出身到时候肯定会被送去选秀,说没说亲都一样。

    杨怡自己已经定过亲了,只是她的未婚夫还在外地漫游,说是要趁少年快意的时候把要看的大好河山看遍了再回来成亲,还特地写信让女方家庭放心,说他定不会悔婚,让女方安心等着。

    谢知梅和谢知樱两个虽然没定亲,可也已经在相看了。谢府的夫人不想让她们嫁得太远,想就在洛阳附近寻觅两个不大不小的家族,让她们姐妹俩出嫁了也能互相照应。

    只剩下王瑾芝的亲事还没着落了。

    所以当杨怡滑稽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时,王瑾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气得咬碎一口银牙:“那我还得多谢你操心我的终身大事了哈!”

    王清云浅笑着帮杨怡说话:“大娘子论出身也不输给谁,人又这么好看,性子还温柔,谁不喜欢呀?若姐姐你愿意,那肯定能把郭家大郎迷得找不着北的。”

    “怎么你也跟着她胡闹!”王瑾芝的脸更红了,她窘迫得简直要原地跺脚。

    不多时,郭曜便与那几个小郎君一起走了过来,互相介绍。

    这些朋友里,一个是范阳卢氏的卢九郎君,一个居然是萧箬的族兄,萧十二郎,还有一个是郭曜的族弟,在族中行十七。

    几人说说笑笑,打算先去香山寺上个香,再逛别的。

    见郭曜一直同这些小娘子有意保持距离,王清云有些着急。这样下去如何能让他喜欢上她们?她情急之下,便主动扯起话题来:“说起来,王家阿姐她也跟着她堂兄打过马球,阿姐,郭家大郎从小习武,对马球上造诣可高了,你不妨请教请教?”

    王瑾芝听得出来,王清云是想撮合他俩,所以才故意找话题。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嘛,这一群姐妹们突然就开始为她的终身大事操心起来了,还真是……让人盛情难却。

    虽然这个郭家大郎确实一表人才。

    郭曜心里则一头雾水。

    自己的未婚妻在把他往外推,这也太明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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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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