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摊牌
但无论她是不是妖怪，云雪媚只知道乔芸对自己很好很好，比很多人都好。
是妖怪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是芸豆就够了。
斟酌一下，云雪媚决定透露一点事情。
“我是刺客，最常用的便是匕首和弩。”
“弩？不是暗器？”
“唔，也有。但是不多。”云雪媚解释道，“暗器毕竟需要人力投掷，而弩不同，灵活的机括可以代替人力做到很多无法想象的事。它可以让暗器的射程更远，杀伤力也越强。而且弩本身也有许多可能。”
说着，她抬头望向了窗外，眼神渐渐放空，思绪像是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有时我会埋伏在一个地方等待刺杀目标经过，从远处一击必杀，也有时会易容接近，伺机而动。”
好酷，像是狙击手！
乔芸地眼睛亮晶晶的。
“原来如此，我大概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帮你搞来武器哒！”
乔芸握紧了拳头，比划了一个很有干劲的手势。
云雪媚默然。
这丫头的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说她会搞来鲜羊肉一样平常。
半晌后，云雪媚抬眼，幽幽地看着她。
“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不是怀疑什么，是她实在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
乔芸抿了抿唇。
果然，这一刻迟早会到来的。
她打交道的这么些人里，只有云雪媚她没有刻意去瞒。被她发现问题是迟早的事。
乔芸皱着眉头，思考怎么编合适。
游戏系统这个肯定是不能说哒！
乔芸低着头努力组织语言，这沉默却被云雪媚误解了。
她伸出手指在乔芸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不想说可以不用讲的。”
“不是不是！”乔芸连忙捉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那你要保密哦！”
云雪媚见她这般神秘，不由得屏住呼吸点了点头。
乔芸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一个月前，我亲爹娘才死了没多久，我家老太太就给我喂了蒙汗药，把我扔进破庙里，让我自己冻死。”
“……”云雪媚愣了一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握着乔芸的手顿时缩紧了。
乔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并冲她笑了一下，以示安抚。
云雪媚这才松开了手。
对，芸豆眼下正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她不会有事。
乔芸便接着往下说。
“我打鬼门关走了一趟，阎王爷说我阳寿未尽，且有大造化，不肯收我，让我速速离开。”乔芸拿着自己在穿越小说里看到的常见理由，来解释着自己的意外。
“我在地府里迷了路，兜兜转转之下却碰见了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听了我的死因，看我可怜，便给了我一个机缘。他在我的丹田处打通了一个同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那个世界的风土人情和咱这儿差不多，可是比咱这儿更加繁华，更加富饶。我可以将那个世界的物什，带到这个世界来。”
听完这一席话，云雪媚呆愣了半晌。
乔芸抽出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呆住了？”
云雪媚心里像打翻了的五味瓶，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刷新了。
“我从前以为神怪之事不过是杜撰……莫非你今日讲的那个哪吒的故事竟也是真的不成？”
“哪吒那个是假的，我编的。”乔芸赶忙矢口否认，“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她心里也没底，原本想把神怪之事也否认掉，可转念一想，还有什么比她穿越这种事还神叨的嘛？
“你呢？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你又是什么来头？”
乔芸捏了捏云雪媚可爱的鼻尖。
既然撞到了这个时候，那不如两个人都摊牌。
云雪媚点点头，这些秘密，乔芸是必定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的，可如今就这么跟自己说了。
芸豆这么信任自己，她决定将自己的秘密也和盘托出。
“我本姓云，在一个名为‘幽冽阁’的门派里长大……说起来，我不过是旁支里的一个弟子罢了。”
云雪媚深吸了一口气，身子有些颤抖，似是不太想回想起那些记忆。
她从那幽冽阁逃出来不过半年，经历了乔芸身边这一个月，却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师兄亦是带我进阁中的人，那时候我才记事儿，山贼屠了我的村子，是师兄把我捡了，从此他照顾我的生活起居，训练我的刺杀技术，后来还让我做他的搭档。”
在阁中的时光暗无天日，令人窒息。
那里等级森严，她与师兄名为搭档，实则她是他的从属，她根本没有资格见到上级。完成任务后的报酬也被师兄尽数收入囊中，她从来摸不到一分一毫。
师兄把她看做得力的助手、听话的宠物、他自己养的玩意……唯独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每一次外出执行任务，她都会被外面的世界晃了双眼。
她想离开。
“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是幽冽看中了我的根骨，想把我招进去。所谓的山贼屠村，不过是幽冽一手策划的，为的只是让我心甘情愿替他们卖命。”
云雪媚长叹一声，看向乔芸。
“我在你这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搞不好还会连累你。”
“我逃了两千里路。”
云雪媚把乔芸抱在怀里，下巴放在乔芸头顶：“可是你对我这么好，我实在是不想离开你。”
“所以你要匕首是为了防身吗？”
云雪媚缓缓点点头：“无论如何，我该离开了。若是能将追杀我的人引出来，正好也能做个了结。也若我败了，也免得牵连于你。”
“说什么鬼话。”乔芸鼓起双颊，“你在我这里停留了这么久，你觉得幽冽不会追查到我么？按你说他们行事那么残忍的话，你不在我身边，如何保护我呀？”
“……也是。”云雪媚怔了怔，似是没想到这一层。
她已经出过门了，有人见过她与乔芸在一起。
这是无法撇开的。
按照师兄那性子……嘶。
乔芸埋在云雪媚胸前：“所以你留下来吧！我还叫你娘亲！我还可以在那个世界里给你挑一件你惯用的绝顶兵器，你保护好咱们两个。”
云雪媚默然，心里感慨颇多。
她欠芸豆的债，这辈子怕是都还不完了。
第三十三章：腹痛
孟少恒兄妹俩离开店后，孟少恒还回了书院，孟韶卿则跟碧蝉回府。她嘴里含着糖，心里美滋滋的，一路蹦蹦跳跳。
县令府不大，是个带东西四个跨院的四进院子。她的小院离西角门最近，故而很快她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到家时口里那颗橘子糖也化了，她端起已经晾好的茶水坐在炕上，想要冲冲嘴里的甜味再去吃别的。
碧蝉提了小暖炉上的茶壶要给她添茶：“三娘子，这茶已经凉了，婢子给您添些热的。”
“不用不用！”孟韶卿连忙拿着杯子躲开，直直地灌了两大口，才道：“我就爱喝这半冷不热的水，烫茶我下不去口！”
“三娘子，您刚刚才吃饱就又跑又跳的，这会儿又喝凉水，是要肚子痛的！”碧蝉苦口婆心，劝解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孟韶卿小脸瞬间一白，把碧蝉吓了一跳。
“三娘子您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
孟韶卿哭丧着脸：“碧蝉你这嘴开过光呀，我肚子痛了！”
碧蝉顿时大惊失色，扑上来给孟韶卿揉肚子，又高声向着门外喊道：“来人！快去禀告夫人！”
孟韶卿连忙抓住碧蝉的袖子，一脸哀求地直摇头：“别，千万别跟阿娘说，我不过歇歇就好了！”
碧蝉一边给孟韶卿轻轻揉着肚子，一边十分坚定地拒绝了：“三娘子！肚子痛可不能马虎，得早点请大夫才行！”
“可我娘会骂我哒！碧蝉，我的好碧蝉，你忍心看我又要喝苦药又挨骂么？”
孟韶卿一双水灵灵地大眼睛泪盈盈地望着碧蝉，好不可怜。
碧蝉顿时有点心软，可一想想三娘子的肚子，她又冷下了心。
“三娘子！您今儿说什么都得请大夫！”
呜呜呜。
孟韶卿见装可怜混不过去，撅了噘嘴。
正在这时，外头有个丫鬟进来通报。
“夫人来了！”
“啊？这么快！是谁把我回来的事提前报给阿娘了？”孟韶卿一个骨碌想从炕上坐起来，碧蝉连忙把她按了回去。
看门的丫鬟打起门帘，孟家夫人卢氏提着裙子走了进来。
她原是想来问问今天儿子牵着他妹妹出去吃了什么好东西，结果刚一转过博古架，就看见了在炕上被碧蝉按着揉肚子一脸痛苦的孟韶卿，顿时拉下了脸。
“怎么回事？莫非是吃坏了东西？”
卢氏走过来，脱了鞋也上了炕，把女儿揽过来亲自揉肚子，目光凌厉地看向碧蝉。
“你是怎么看着三娘子的？”
碧蝉忙下地行了个礼，毕恭毕敬地说：“回禀夫人。三娘子不是吃坏了，是……吃多了。”
卢氏挑了挑眉：“你从头说来，她今儿个在外头都吃了什么东西！”
“今儿三郎君带着三娘子去了他从前常吃的馄饨铺子，那家小掌柜炖的羊肉汤好喝，三娘子跟着郎君喝了一大碗，吃了两个胡麻饼。回来的路上吃了糖不说，还一路跑跑跳跳。方才还要执意喝凉了的茶水，婢子要给三娘子添热茶，三娘子却执意不肯。谁知一杯凉水刚下了肚，就开始腹痛，婢子才刚想遣人去请您找大夫呢。”
孟韶卿捂住了脸。
完了，碧蝉居然真的一事不落全都抖出来了！
她此刻甚至不敢去看卢氏的表情。
果然，下一秒她就被翻了个面，被迫趴在自家娘亲的膝盖上。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她的小屁股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卢氏气得柳眉倒竖，破口大骂：“平日里你祖父教你的惜福养身你都当耳旁风了不成？吃饱后不宜跑跳、大冬天不得喝凉水，你倒是全都挨上了！你这臭丫头想气死老娘啊？”
孟韶卿呜呜了两声，厚着脸皮道：“娘，你打轻点，仔细手疼！”
卢氏要被她气得想笑，但扬起的巴掌却是舍不得再落下去。
她看向碧蝉，道：“不必请大夫了，你去端一杯温温的白水来。要烧开晾凉了的水和热水兑在一起的，不要用开水兑生水。”
“是。”
碧蝉应着下去了。
卢氏这才把孟韶卿扶起来，让她仍旧坐起身靠在引枕上。
“你给我说说，那羊汤能有多好喝，让你巴巴儿地放着府里熬的汤不喝，跑去跟你阿兄吃外头的？”
“阿娘你没喝到太可惜了！不过没关系，我带了阿芸姐姐亲手做的糖回来，娘你尝尝！”
她将一旁炕桌上的红漆木盒打开，捧到卢氏跟前。
看着这琳琅满目的各式糖点，卢氏也惊讶地瞪大了眼。
她好歹是出生在长安的，这么些种类她连见都没见过！
卢氏捡了一颗奶糖放进嘴里。一口下去，浓郁的奶味和甜香在口腔里化开，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这可比长安那些突厥人卖的奶豆子好吃多了。
一边品奶糖，她一边捏了捏孟韶卿的小圆脸：“阿芸姐姐？你又在外头认识新的姐妹啦？”
孟韶卿点头：“便是那家馄饨摊子的小掌柜，姓乔。人美心善，而且从厨子到店小二都是她一个人，可能干了！”
“你阿兄常去？”
卢氏眯起了眼睛。
孟韶卿听出了卢氏话里的不对劲，嘿嘿一笑。
“不只是阿兄一个人去，阿兄每次都是和他宿舍里的同窗一起去哒！阿芸姐姐对谁都一样，反倒是阿兄，对人家怪殷勤的。阿娘，我觉得这里头有情况！”
卢氏心里更加警惕。
听起来，这还是个会欲擒故纵的呀！
“那乔家娘子是多大年岁？”
“她跟我同年，但是是二月生哒！”孟韶卿仰着脸回忆了一下，皱起眉头：“虽然比我大，可是她看起来比我瘦小多了！”
这也才十一岁？还是个瘦瘦小小的身板？
卢氏愣了愣。
这倒让她拿不准了。
她儿子孟少恒已经十七了，过三年就能及冠。她也不是没给他相看人家，可县里员外家的小姐从十四岁到十八岁她都让他见过了，无论高矮胖瘦他都瞧不上。
十四岁已经够小了，他都兴致缺缺，那十一岁的就更不可能了呀？
莫非儿子竟有那种癖好？
卢氏摇摇头。
若是这样，她非得打断他腿不可！
第三十三章：卢氏
“娘，阿芸姐姐和她娘亲孤儿寡母的怪可怜的，今年正好阿爹、祖父和大伯一家子都回长安了，咱府里也这般冷清，我们不如就接她俩跟咱们一起过年吧！”
卢氏神色复杂地看了孟韶卿一眼。
这才不过去喝了一碗羊肉汤，这丫头就跟人家好得蜜里调油一样！
也不知道该说这丫头是不是缺心眼。
碧蝉端了温水过来，卢氏接过来喂孟韶卿喝了，又轻轻给她揉着肚子。
孟韶卿感觉自己的肚子好些了，才接着说道：“阿兄说，他那几个同窗也没回家，想着原本定下了四人去阿芸姐姐那吃年夜饭。我想着那小店里哪有咱家窗明几净的舒服呀？所以才提了这一茬，阿兄便道若是能接了阿芸姐姐来咱家做年夜饭，他便带着同窗回家来过年。”
“你阿兄答应回来过年？”
卢氏有些喜出望外。
孟韶卿乖巧地点了头：“他是这么说的。”
“好，那就依卿卿说的，接那母女俩进府吧！”卢氏想也不想便满口答应了下来。只要那不着家的小子能回头，什么都好说。
哪有跟他老子闹脾气一整年赌气不肯回家的？
轩唐王朝的科举，经历了前朝女皇陛下的改革，已经不单单只考经史。
还有考《轩唐律令》的明法科、考算术的明算科、考山川河流的地理科、考百姓民生的农政科……等等。
全国各大书院每年年末都会有一次考试，将所有教授科目内容出题列卷，由考生试答。这考试与科举考试无关，只是为了检测学生们的知识水平而已。
去岁岁末，公公他看着三郎君那满是红叉的卷子气了个倒仰，夫君也大发雷霆地说今年若仍是对勾没红叉多那便不要回家了。
卢氏自然知道自己夫君的脾气，哪怕天大的火气也不过是一时之怒，儿子过后态度好点认个错也就得了。
谁知道这小子也犯了牛脾气，不肯认错，也不肯回家，非得说自己一定要读出个成绩来打老头子的脸。
这虽然是好事，可他就真不肯回来了，哪怕卢氏怎么去劝解都没用。
这下好了，夫君见这小子居然敢这么犟，也犯了倔，这不今年会长安述职干脆就直接把人撇下了？
害得卢氏被这对父子俩气得心口作痛，还好还有个宝贝卿卿能开解一二，不然她真能气出皱纹来！
这不肖子终于肯回家了！
卢氏感觉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至于那乔家小娘子……
卢氏皱了皱眉，又从红漆木盒里摸了一颗糖塞进嘴里，是红枣核桃糖，红枣的甜美和核桃的香味相得益彰，用料这般扎实，美容效果一定很好。
这些糖还真就没不好吃的！
她也不是那等爱棒打鸳鸯之人，但他的亲事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做主的。
孟少恒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若是读书读了出来，殿试入选，按照长安里满城富贵人家榜下捉婿的风俗，他能挑选的岳家就不只局限在区区一个曲沃县了。
若他考得好，那入了五姓七望、关陇四家的眼里也不是不可能。
乔小娘子哪怕再漂亮、品性再好，顶天了也就是一商户女。她家里又没个男丁，就是以后生意做得再大，也是最低贱的商人啊！
老爷知道了不得打断他的腿？
罢了，若是儿子实在喜欢，便先跟他说先等上个几年，等乔小娘子十五岁及了笄，若他还喜欢，那便娶回来做一妾室。
左右那小娘子现在才十一岁，哪怕是他认死了就这一个也不可能现在就提亲。
不急不急。
孟韶卿听见母亲同意，喜得险些从炕上跳起来。
她搂着卢氏的脖子一阵撒娇：“我就知道娘你最疼卿卿了！嘿嘿，那我明日先去阿兄的书院跟他说一声，再去跟阿芸姐姐说一下，定下日子，咱再派车子去接。”
碧蝉站在一旁，犹豫着提道：“三娘子，为何要派车子去接？那不过是个商户女和一个寡妇，婢子觉得派个得脸的嬷嬷便已经足够瞧得起她们了。”
“她们又不是下人，阿芸姐姐是我的朋友！哪有让朋友腿着来的道理？”孟韶卿眼睛一瞪，忿忿道。
卢氏点点头，对孟韶卿表示赞同。又严肃地看向碧蝉：“卿卿说的不错。碧蝉，你跟着三娘子这么几个月，眼界倒是半点儿没涨。回头我给卿卿换个丫鬟算了。”
把个碧蝉吓得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夫人，婢子再也不敢多嘴了，您饶了婢子吧！”
孟韶卿一肚子气。
这丫鬟怎么回事？商户又如何？没看阿兄也不曾以身份压人么？
从早上到现在，孟韶卿自认为自己没对阿芸姐姐一家子表示出半点轻视，怎么这丫鬟倒是比她这个主子还眼高于顶的？
阿芸姐姐好性子，不肯跟碧蝉计较，但她可不肯再让这种丫鬟跟在身边了！
遂搂着卢氏的脖子，把今儿早上在店里起的冲突跟卢氏说了。
碧蝉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原以为三娘子会轻飘飘揭过去，分明乔娘子也告诉三娘子让她别为难自己了，为什么这会儿偏又提了起来？
难道就因为刚刚自己那一番话便让三娘子改了主意？
碧蝉心里生出一丝后悔，原来在三娘子心里那乔芸当真无比重要！
她恨不得抽自己的脸，她多嘴什么呀！
卢氏听了孟韶卿的话，沉吟了一会儿。
“如此说来，这丫鬟在外头会给你惹事，在家里也劝不住你喝凉水。那确实该换了。”
碧蝉的心凉了半截。
她腿一软，原本跪直了的身子跌坐在了地上。
“阿娘，你把我之前用的碧月换回来吧！”
孟韶卿抱着卢氏的胳膊，嗓音软软的道：“卿卿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您突然把她换走！”
卢氏摸了摸她的发顶。
“那丫鬟确实聪慧。娘把她换走也不是罚她。是想着她那脑子灵活，不能老拘在后头，不然不涨见识光涨心眼儿，对你没好处。才让她去老爷的书房里伺候笔墨，有机会看看书，或是听老爷处理卷宗，明白何可为何不可为。”
碧蝉听着这话羞得无地自容。
她想起了夫人刚把她买进府的时候。
那会儿，夫人问她：“你是想跟着去伺候三娘子，还是去伺候书房学学东西？”
三娘子是县令大人嫡出的小姐，一家子爱如眼珠似的，
她想也不想就回答：“婢子愿意去伺候三娘子！”
现在想想，碧蝉觉得自己肠子都要悔青了。
卢氏唤来自己的奶娘胡嬷嬷：“去，跟书房的碧月说让她仍旧回来三娘子跟前伺候。这个碧蝉让她去茶房烧水吧。”
听了这话，碧蝉心底反而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让她去烧水，不是让她去扫院子或是刷恭桶。
“那卿卿你就先歇着。闲了就多看看书，年前府里事情多，娘先回去了。”
卢氏见这里无事了，便起身准备离开。
孟韶卿刚想点头，看了看炕桌，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娘——你把糖盒留下呀！”
卢氏仿佛没听见，捧着盒子又捏了颗奶糖丢进嘴里，柳腰款款地给女儿留了一个冷酷的背影。
嗯，这糖真好吃！
第三十四章：装修的快乐
朝食铺。
乔芸看着锅里剩了小半锅的羊肉汤，把里头的骨头和肉都捞了出来，找了个盆装好塞进了游戏背包。接着又让陆折秋递了几个个冻冰块的模具出来，把剩下的乳白色羊汤倒满了三个模具，盖上盖子，放在了屋外井边。
这井是有两个木头盖子的，平时不打水便盖上盖子，免得风沙落进去。因此不必担心模具盒子被碰掉到井里。
这般天气，不消一会儿就能冻成富含胶原蛋白的汤冻。到时候再塞进自己游戏背包里，放多久都不必担心变质。
无论是包汤包、煮面条还是炖菜，放上一块这样的“浓汤宝”都能极大的提升风味。
忙完则一切，乔芸回到堂屋，坐在床榻上，看着自己辛勤收拾出来的房间。
今天天气不错，乔芸特地将两扇窗户都推开了。柔和的阳光从格栅窗里洒落下来，屋子里的陈设看得清清楚楚，一览无余。
整整齐齐的垫席铺盖，方方正正的桌椅柜箱。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热气融化了冬季的严寒。窗明几净，陈设的盆罐镜子都是崭新崭新的！
乔芸的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今儿痛痛快快洗个澡吧！”
乔芸看向云雪媚。
云雪媚点点头。
她过来的这小半个月，因为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所以平时洗澡都是隔三差五烧一大壶水，在房间里就着热气擦擦身子。
冬天也本不用洗太勤快，天气干冷，洗多了身上掉皮，抹再多雪花膏都没用。
乔芸站起身，来到院子里。
这主屋东边还有个小小的耳房，地方虽然不大，但却正好能摆下一个供两人泡澡的澡桶。
她一直把这里忽略了。
现在看来倒是可以做一个浴室！
既然已经和雪媚娘摊了牌，她也不必再装样子了。
她撸起袖管，准备开始给这小小的耳房做一下简单的装修。
乔芸先是把这地方简单地打扫了一遍，房梁和墙上的灰弹了弹、地擦干净，窗棂也反复擦拭。
待整个屋子终于像了样后，她搬了个小凳子进来，一屁股坐下，靠着墙闭目进了游戏。
这些时日她晚上进游戏时，闲云都刚刚结束今天的课业，要么在吃零嘴，要么准备睡了。今天乔芸上线时仍然落地在主屋的小书斋，可闲云却不见了。
“她又去哪了？”乔芸照例问了一嘴。
陆折秋道：“今天庄子上各处田地、牧场、作坊的人来送账目，她跟着温管家去看热闹，顺便逛逛庄子。”
乔芸的庄园里一共两个管家，一个是负责庄子上的温管家，还有一个便是宅院系统的总管家陆折秋了。
乔芸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跟着去看账也不是坏事。
她的农庄大得很，一圈慢慢悠悠晃下来也够一天的功夫了。
“主人今天来得早，是有什么事吗？”
“哦！我来用梓匠工作台做点家具。我在那边收拾出了一个小耳房，可以当做浴室。”
陆折秋问：“那耳房的地面可是木地板？”
“是啊，怎么了吗？”
“浴室水汽湿重，那屋子的木地板想必已经颇为老旧，若再泡水，经久恐会扭曲变形。不若将它们换成青转地面吧。主人您条件优渥，便是换成大理石砖也使得，此等文理还兼具防滑之效。墙壁则可用防潮的木饰面装饰，较为美观。”
好家伙。
乔芸觉得非常有道理。
反正浴室浙等地方外人又不会来，就她跟雪媚娘两个人用，还在乎啥？
但要怎么铺呢？
摆家具换软装她会，可是给现实中的房子换硬装，她还真没试过！
算了，先做出来试试看，万一用不了的话就拿去她在州府的泥瓦铺子卖掉。
“那折秋不耽误主人您了。”
见乔芸同意，陆折秋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来到梓匠工作台前，乔芸选定了几个家具，从仓库里调出材料，点击制作，开始读条。
她要把那小浴室妆点得让人很有想泡澡的欲望！
带着做好的家具回到现实中，乔芸盯着脚下的地面，想着自己脑海中的浴室样子，选中了背包里的大理石地砖。
一阵炫目的白光闪过，瞬间整个屋子的内装都换了模样。
乔芸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
这么大动静！还好现在是白天！
原本有些老旧的木地板被崭新的大理石地砖取代，乌青色的底子上浮着碎金一样的花纹，乔芸认得这种花纹，好像是叫深啡网。
四周的墙面也换成了防腐防潮的神色木饰面板，在墙角有一个排水槽，正通向院里那个黄土树坑。
重要的是，这耳房紧挨着主屋的那面墙上居然开了个小门，就开在大衣柜和梳妆台旁边那过道的位置，恰到好处。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云雪媚的脑袋从门后面探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耳房。
乔芸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把她推回去：“还没装修好呢！你不要过来看！等好了我喊你你再来。”
却是没推动。
云雪媚指着屋里这大理石地砖，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也是你……”
乔芸只好点头：“是啊，我从那个世界买过来的。”
云雪媚瞠目结舌。
可就算是在哪，这样的内装都不是乔芸这个身家的人装得起的。
她从前只在一个豪门大户里当卧底时见到过这种房间。
云雪媚严肃地盯着乔芸。
这丫头在另一个世界难不成还是个大人物？
“好了好了，你别看了！闲了就去看看书，等我装修好了咱俩快点洗澡。”
乔芸又推了推云雪媚，这才把她推了回去。
真尴尬。
这门开得倒是好，大冬天的洗完澡不必再从院子里绕回房间，把自己冻成狗。
乔芸跺了跺脚，继续装修房间。
靠着角落斜着摆上一个双人澡盆，这澡盆跟浴缸差不多高，但是比浴缸要宽。盆上嵌了栩栩如生的鱼龙跋浪铜雕。
澡盆后头靠着墙角还有个小缝隙，乔芸放了一个云石台架，摆上一个腊点缬梅花书灯。
另一边靠墙是一张花梨木衣桁，可以搭脱下来的衣裳、大浴巾。衣桁角落是榧木面盆架子，洗手洗脸。
除此之外，房间内她摆了暖炉、熏香、用绢布做的永生花，两扇门后还垂挂了水波绫裁的帘幔。
她仍觉不足，遂又在头顶上挂了个纱幔吊顶。
这么一大丁点的浴室愣是被她摆成了仙境般的房间。
乔芸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心满意足。
装修是她永远也玩不累的游戏！
她带的系统居然还有这等功能，实在是太合她心意了！
游戏里的家具大多华丽无比，保证实用功能的同时无论造型怎么夸张都是一串数据的事。毕竟，家具做好看了才能让玩家有动力去玩这个玩法呀！
就比如她摆在角落装饰用的一盏曲岸浮香灯，乃是荷花造型，荷叶和花茎用用青玉翡翠雕成，荷花则是把带着粉色的芙蓉玉和白玉打磨成了近乎透明的薄片镶嵌在青玉花托上，中间莲蓬的位置恰好可以用来摆饼状蜡烛。
除了游戏里能把玉当玻璃用，现实里哪怕是皇帝都不敢如此奢靡！
而且，就算是这这些摆件脏了、损坏了需要更换，她只需要丢进游戏背包再拿出来就能恢复出场状态。
多方便！
乔芸往大澡盆里倒入烧好的热水，顿时整个房间蒸汽袅袅，香炉内飘出淡雅的香气，灯火闪烁，如梦似幻。
“阿娘——洗澡啦！”
第三十六章：发烧
打斗并没有像云雪媚想象中的那般剧烈。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手中的匕首就被打飞出去。
当那把匕首沿着房顶的瓦片飞速向下滑落并坠入阴影中时，云雪媚便知道自己败了。
瞬息之间，唐无臣的利爪已经扼上了咽喉。
锋利的护甲微微刺入了她白皙的肌肤，殷红的血珠顺着他银白色的护甲滴落下来，在她中衣的领子上开出朵朵小花。
呼吸不畅带来的窒息感和刺痛让云雪媚的眼神有些迷离。
她的拳脚功夫都是唐无臣教给她的，她何时出拳、何时侧踢他都了然于胸。
这一路来，她与他交手了不知多少遍，从来都如此般，毫无胜算。
死了也好……再也不必这般提心吊胆了。
可惜芸豆一定会很伤心。
云雪媚从不惧死，只是有点舍不得她的小太阳。
唐无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云雪媚毫无求生意志的脸，冷笑一声，收回了手。
“哼。你果然还是这般废物。”
云雪媚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抬眼望向对面的男人。
唐无臣手赫然里握着一块腰牌。
那是她的腰牌！
自从云雪媚来到芸豆身边，这块腰牌就随着她曾经的皮衣一起压在了箱子里。
为什么会在唐无臣手上？
果然他已经先行潜入了屋子里，还早就偷走了自己的腰牌，而她竟然一点也没发现！
可既然他有如此本事，为何不趁自己睡梦中下手，而是非要引她出来打这么一架？
云雪媚捂着喉咙，百思不得其解，眼眶通红地盯着唐无臣手上的东西。
唐无臣并没有回应云雪媚质问的眼神，而是慢条斯理地用那块腰牌将自己护甲上的血渍刮去。
那刺眼的血渍很快化作了腰牌上的一抹暗红。
云雪媚忽然就明白了一切。
“你……本不想杀我，对不对？”她有些颤抖地问。
为何这一路逃亡，眼看着离幽冽的眼线范围越来越远，唐无臣的杀意却越来越淡。
为何他不肯趁自己睡梦之际下杀手，而是一定要勾她出来进行一场毫无意义地打斗。
原来想要做个了结的不只是她自己一人。
她之前一直以为，唐无臣把她的反抗当做了困兽之斗，之所以不下死手，只是为了品尝玩弄猎物的快乐。
是她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唐无臣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他不带任何感情地扫了云雪媚一眼，仿佛只是在看一件冷冰冰的死物，冷冷道：“天羽门下叛逃弟子雪媚，于绛州境内伏诛。”
云雪媚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他却径直向楼下一跃，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正如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夜空下，寂静的冬夜只剩下云雪媚肚子一人愣愣地站在楼顶。
她摁着脖子上的伤口，良久，剧烈地喘气渐渐得以平息。
她仍有些不敢置信。
唐无臣就这么走了……
他果然一开始就想放自己走的。
云雪媚轻盈地落到地面上，捡起那把刚刚掉下来的匕首，环顾四周。
空旷的街道冷寂得仿佛从没有人来过。
方才还倔强得一声不吭，此刻云雪媚却止不住地鼻腔酸涩。
一颗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
不是悲伤，而是喜极而泣。
她梦寐以求的自由，终于得到了。
从现在开始，她可以放心大胆地与芸豆一起好好过日子，陪她一起出门买东西，一起去拜年访友，不用再担心给她带来灾祸。
她仍从窗口翻进了屋内，将窗户仍然半掩起来，往快熄了火的炭炉里又添了几块银丝炭。
又去浴室拿水冲洗净了双足，擦干后方才回到被窝里躺好。
乔芸仍然在靠墙的那一侧睡得香甜。
借着月光，云雪媚看清了乔芸的睡相。
她一只胳膊撂在被子外头，压着自己头顶的头发，嘴角还挂着口水。
也不知是不是在梦里吃好吃的。
云雪媚轻笑一声，帮她把胳膊拿下来塞回被子里。
一夜无梦。
翌日，乔芸睡饱了，神清气爽地起床。
素来起得很早的云雪媚这会儿竟然睡了懒觉。
由于两人共盖一床被子，乔芸起来的时候被窝里进了凉气，云雪媚在睡梦中哼唧了两句，把被子裹紧。
乔芸勾了勾唇。
美人姐姐难得多懒，那便让她多睡一会儿。
乔芸自己换好了衣服，给自己的牙杯里倒满热水，为了不吵醒雪媚娘，她干脆去屋外刷牙洗脸。
一边叼着牙刷，乔芸一边来到厨房，给锅里加上清水，加上蒸笼馏一馏背包里的包子，单手淘米煲粥。
给炉灶里添了柴火，乔芸把洗漱完的残水泼到了树坑里。又一个人蹑手蹑脚地去把浴室打扫干净。
一切都忙完，早饭也好了。
云雪媚还没醒！
乔芸走进屋，决定去掀人被子。
“阿娘，起床啦！赖床可不是好习惯。”
乔芸使出吃奶的劲才把被子从云雪媚手里夺过来。
“……嘤。”
云雪媚嘤嘤了两声，瑟缩了一下，将身子蜷得更紧了。
这反常的样子让乔芸皱了皱眉。
“该不会是着凉了吧？”
乔芸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去摸云雪媚的额头。
掌心才刚贴到她的额头，便如触电般缩了回来。
好烫啊！
乔芸拧起了眉毛，又摸了摸云雪媚的手和脚。
都是冰冰凉凉的。
“你怎么还发烧了？”乔芸嘟嘟囔囔，“难道我昨儿把被子全卷走了？不应该呀？”
乔芸暂时没了办法，请大夫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就能请来的。她只好先去拿了毛巾浸了温水，拧干后搭在云雪媚额头。
她这样侧着躺，毛巾容易滑落，乔芸便动手把她的身子扶正。
“咦？”
乔芸看见了云雪媚衣襟前的铁褐色。
这几小滴像是印花一样，在雪白的衣襟上分外显眼。
乔芸不由分说地拨开了云雪媚糊在领口的头发。
果然，几道细长的伤口横在她的颈侧，不过看起来并不重，已经结了痂。
只是这伤口像是什么抓伤，能抓出这种伤口的，在曲沃县这等县城里恐怕也只有野猫了吧？
“你醒醒！”
乔芸摇着云雪媚。
云雪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的意识明显不太清醒，眼神迷离又带着几分撒娇般地祈求，简直挠在乔芸心坎上。
色令智昏的乔芸差点就放她继续睡了！
乔芸甩甩脑袋，努力让自己的心硬起来。
她滴了几滴凉水在云雪媚脸上。
云雪媚打了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几分。
乔芸指着她的脖子，严肃地问：“昨晚家里进野猫了？”
云雪媚昏昏沉沉间，脑子一片混沌，她暂时想不出可以搪塞的借口，只好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唐无臣偷走了她的腰牌……嗯，姑且当做是野猫进来叼走了鱼。
乔芸顿时脸色惨白。
被野猫抓了，这下完了完了！
古代没有狂犬病疫苗啊，这玩意她游戏里也没有啊！
怎么办，怎么办？
这可如何是好？
第三十五章：了断
不得不说，这样宛如洗浴中心一样的浴室确实让人有种想泡澡泡到地老天荒的感觉。
一大一小两个人经常帮忙给对方洗头搓背，因此泡在一个澡盆里也没什么害羞的。
互相擦干净身上的死皮，两人双双坐进澡盆，一人一边儿。
看着云雪媚那完美无缺的身材比例，乔芸忍不住一阵嫉妒。
就连她前世当大学生的时候身材都没这么好过！
重活一次，她一定要把自己养好，哼！
乔芸伸手朝云雪媚那头扬起一捧水泼了过去。
云雪媚正在发呆，猝不及防被泼了一鼻子一脸。
她龇牙咧嘴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乔芸怒目而视。
看着成了落汤鸡的云雪媚，乔芸嘎嘎嘎地笑出了鹅叫声。
“你这丫头！”
她怒起反击。
云雪媚的手掌比起乔芸的小鸡爪来说可大太多了，合并在一起简直就是个水瓢，哗啦啦地一捧水倾盆而至。
乔芸不堪示弱，手脚并用地往那边扬水。
“吖——你欺负小孩儿啦！”
“哼哼，你还知道自己是小孩子？瞧你这小身板还想斗过我。”
“你你你，欺人太甚！我迟早会长大的！”
浴室里传来快活的声音。
时间在两人的玩闹中溜走，满满一盆水很快被祸祸得只剩半盆。
开始洗澡之前天色就已经昏黄，待到水凉了的时候都天黑了。
再泡下去非着凉不可。
云雪媚赶紧从水盆里迈出，扯下浴巾给自己裹上，顺便把乔芸也从澡盆里捞了出来。
“都怪你，我都有点饿了。”
云雪媚捧着毛巾坐在妆台前，眉目含嗔地向乔芸抛去一瞥。
乔芸正灌了汤婆子往被窝里塞，闻言乐得止不住笑：“我错啦。我去给你弄点吃哒？我去煮点汤面吧？”
“罢了，不必费那个事。”
灶房的火都熄了，再要做饭还得重新点起来，怪麻烦的。
“也不是很饿，早点睡吧。”
云雪媚用毛巾给自己绞干发梢的水珠，冲乔芸招招手：“过来。”
乔芸便坐进云雪媚的怀里乖乖地让她给自己擦头发。
待到头发不再滴水，两人坐在了暖炉旁边，不一会儿头发便被热气烘得干松松的。
乔芸站起身：“我去把浴室收拾一下。”
“明天再说，睡觉。”
云雪媚拎起她把她塞进被窝里。
嘿嘿，好吧。
乔芸本来想反抗一下，但是一挨到松软的枕头就屈服了。
云雪媚吹熄了灯，睡在了外面。
被窝柔软、温暖又舒适。乔芸忙了一天，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听着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云雪媚也放心地合上了眼。
******
夜色沉沉。
云雪媚猛地睁开眼，惴惴不安地从床上弹起。
暖炉中的火星仍然偶尔迸出噼啪的响声，今夜风极小，这个天气街上连老鼠都无，外头寂静无比。
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让人焦躁不安的压迫感。
她的心口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般，喘不过气。
她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这般恐惧了。
等等！
云雪媚回过神来，急忙将手指凑到了身旁人的鼻端。
少女温热的鼻息规律地请倾洒在她的手指上。
云雪媚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幸好芸豆没有事。
她的余光扫向窗外，顿时瞳孔骤缩。
窗户不知何时已被大开。
一个漆黑的人影伫立在那里，轮廓清晰可辨。
该死！
云雪媚暗骂一声。
她迅速抽出压在枕头下的匕首，连衣裳都来不及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单长衫便从窗子里扑了出去。
这匕首还是之前芸豆给她看过的那把，虽然不大顺手，眼下也别无选择。
云雪媚身形灵活，整个人竖着从窗户中跃出，落地翻滚了一圈卸去力道，整个过程一丝声响也无。
人影已不在窗边。
但她对那人的一举一动几乎都熟稔于心，他留在空气中的气息让她不必环顾四周就能锁定他在何处。
她轻巧地三两下跃上隔壁二层楼的房顶，与他分别站在两个鸱吻上，相对而立。
对面的男人皮肤苍白，头发松松地束在脑后，只在额前垂下一缕青丝，俊眼修眉，却带着浓浓的杀气。眼神冰凉如嘶嘶吐信的毒蛇一样，比寒风还刺骨，寻常人面对他早已被吓得胆丧魂惊。
云雪媚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硬着头皮迎上对方的目光。
眼前的这人，在她前半生是她所有安全感的来源，在几个月他却成了她如附骨之疽般挥之不散的恐惧。
她只今天在街上露了一面，他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咬了上来。
男人打量着云雪媚。
她纤细的身体上仅仅裹着一条雪白的中衣，赤着双足，倔强地硬扛着冬夜的刺骨，摆着一副进攻前的姿态，像呲牙的小猫。
“有长进，不再只知道逃了。”
男人觉得她般狼狈的模样分外可笑。
她深深吸了一口寒冷刺骨的空气，感受着深入肺腑的冰凉，咬了咬牙。
“唐无臣，你为何不能全当我死了！这里早已没有幽冽的耳目，你为何不能放过我？”
“阁中对叛徒素来是杀无赦。我总不能空手而归。”
她愤怒地望向他：“幽冽屠我满门，我为何还要心甘情愿替那老东西卖命？”
“我原说过，等我离开幽冽时会带你走。你是我的东西，我不放心把你交给别人养。”
唐无臣的嘴角泛起一丝嘲弄。
“瞧，离了我你连衣裳都穿不好。”
“不！”
云雪媚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激动到失态的情绪仍让她这一声仍然有些破音。
“我只属于我自己，我不属于任何人！”
唐无臣闻言，轻轻斜了一眼下面民居大开着的窗子。
“你第一次对我这般态度，居然是为了这么个蝼蚁。”
云雪媚死死攥着手中的匕首，指节都有些发白。她红着眼眶，咬牙道：“那便做个了结。”
是生是死，就在今晚。
从她逃出幽冽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是你死我亡之局。
他弓起腰，双手弯曲，手套上尖锐锋利的护甲在月光下泛着森寒的光芒，让这双手宛如野兽的利爪，俨然是迎击之态。
“那便让我看看你懈怠到何种地步了！”
第三十七章：请大夫
乔芸深呼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告诉自己急也没用。
“你等着，咱先把早饭吃了。”乔芸把云雪媚扶着做起来，往她身后塞了个大靠垫，让她舒舒服服地倚在床头，又给她掖了掖被子。
乔芸端了盆温热的清水来，给云雪媚擦手擦脸，又让她漱了口，才准备去段早饭。
锅里的青菜粥还在小火上咕嘟咕嘟冒着泡，乔芸盛了一碗，又从游戏里取了一块盐水煮鸡胸肉，撕成好克化的细丝泡进粥里。
乔芸端着粥碗和勺子来到床边，舀起一勺粥，略吹了吹，耐心地凑到云雪媚嘴边。
诱人的香味勾回了云雪媚的神志，清香的青菜粥浸透了咸津津的鸡丝，非常好入口。她胃口上来了，就着乔芸的手一点一点地吃完了一整碗。
云雪媚泛白的嘴唇终于被热粥烫出了点血色，与之相反她的脸颊却泛着不太正常的红色。
“不错。”乔芸见碗底一点都没剩下，非常满意。像奖励小孩一样拍了拍她的头，说道：“我去给你请大夫。”
“好。”云雪媚没有拒绝，恹恹地应了一声，随后脑袋又垂了下去。
乔芸有些惊讶，之前她脚伤的时候对于去看大夫一事可是很抗拒的。
莫非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发生了不成？
乔芸眼下也没空细想。看着云雪媚这般没精神的样子，她揪心得不得了。匆匆换好一身出门的衣裳，就去点金叶子。
之前孟少恒给她的金叶子她已经剪成了每片两贯钱的大小，方便携带。不然每次出门背一串钱怪沉的。
刚准备从后门出去，就听见了前头店铺那边传来了敲门声。
何人这时造访？乔芸皱了皱眉。
吕氏好像也不大可能在这个时候出来找她麻烦吧？
她没有第一时间应下，而是蹑手蹑脚走到前头，从门缝里看了看外面。
是孟少恒和孟韶卿，带着一个她没见过的丫鬟。
乔芸松了口气。把门打开。
“你们俩怎么又来啦？可惜这会儿我没什么空招待你们了。”
孟韶卿打量了一下乔芸的装扮，有些惊讶：“阿芸姐姐你要出门呀？”
乔芸点点头：“嗯，我娘发热了，我去给她请大夫。”
孟韶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听见云雪媚生病，孟少恒浑身一抖。
美人生病了？
展现自己的机会来了！
“发热了？这可不得了！”
他严肃起来：“我们陪你一块儿去吧！”
乔芸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婉言拒绝：“怎么好麻烦客人？我自己去就好。”
“此言差矣！”孟少恒正言厉色道，“风寒最是马虎不得，伱们女子素来身娇体弱，若请了普通的大夫用了虎狼之药，怕是要病上加病！我带你去杏林堂请曲沃最好的大夫，有我在不怕他们推脱不出诊。”
“阿兄说得没错。”孟韶卿不住地点头，“我小时候有一次发热便是如此，那大夫给我开的给大人清热退烧的药，差点儿害死我。”
兄妹俩一唱一和，乔芸没了法儿。
只好随他们一起去那什么杏林堂。
杏林堂是曲沃县里名气最大花费也最贵的医堂。总堂设在并州城，也就是太原府，这边只是個小小分堂，然而即使如此，架势和体面也很足够，大夫的水平也是一等一的好。
县里寻常人家有个头疼脑热的断不敢去这里求治，因为即便是和外面差不多的药，杏林堂的价钱也要比外面高出一两成。放眼曲沃县也只有县令和那些个乡绅家里能有这样的魄力。
按照规矩，杏林堂的大夫出诊费最低是十贯钱，复诊价钱更高。并且得先派人下帖，大夫接了帖子，再用干净的车或轿子把人请了去。不管大夫看诊时间长短、开药于否，都要以极为精致的茶水茶点招待，倘若临近饭点儿，还需备一桌丰盛的款留饭，然后再恭恭敬敬地用车子把人送回去。
杏林堂规矩大、收费高，摆明了是不做普通老百姓的生意，然而他们在平民百姓之间口碑却不差。因为每月十五，杏林堂都会免费开馆义诊一日，无论诊到了什么疑难杂症，该用什么要绝不含糊，人参肉苁蓉一点儿也不吝啬，断不会因为不收费就以次充好。
按理说，杏林堂的大夫一个个都是极为骄矜自傲的人，乔芸这等平头百姓自然也该按照先下帖的规矩去请，再用骡车去接。然而他们今天身边跟着一个孟少恒。
孟少恒昂首阔步地迈进店里，扬声道：“那姓孟的在吗？”
新来的小药童不认识这是何许人也，连忙起身来拦：“哎哎哎，你们什么人呀？下帖子了吗？”
孟少恒冲着这小药童一呲牙：“去，把孟素芳喊出来。”
“你谁呀？这么没礼貌，直呼我们堂主千金的名字！”小药童梗着脖子，一副不屈服于淫威下的顽强模样。
“让你去你就去，少废话！”
乔芸瞠目结舌，她看向一旁的孟韶卿，小声道：“你阿兄，这不好吧……”
没想到，孟韶卿也呲了呲牙，嘿嘿笑道：“没事，那是他侄女，也是我侄女。”
侄、侄女？？
乔芸瞪大了眼。
一旁的丫鬟解释到：“杏林堂在曲沃县分堂的堂主是咱县令大人族兄的儿子，年纪和县令大人差不多，却比县令大人晚一辈。他的千金按辈分算便是咱三郎君和三娘子的侄亲了，三郎君在整个孟家这一辈行九，故而是孟娘子的九叔叔。”
这等绕得人头晕的亲缘关系，乔芸不是不能理解。
她前世的时候有一次回老家时就遇到了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叔叔！
古代这家族庞大且生孩子早的时代，这种关系只会更多。
一个花季少女忿忿地从后院掀帘子进来，嗔道：“九阿弟你就不能好好按规矩来一次？”
少女生得灵动明艳，瞧着比孟少恒还大两岁，绫罗绸缎裹着丰腴的身姿，脸色健康红润，是非常符合当下审美的那种女孩子。
乔芸又看呆了。
哇——好有灵气的大姐姐！
“臭丫头，说了多少次了叫九叔！你在杏林堂挂名号了吗？你又不是杏林堂里上了名的大夫，我为何要按规矩来？”
听见孟少恒纠正自己的措辞，孟素芳眼底有委屈的神色闪烁了一下，不过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可我还在碾药呢！”
孟少恒毫不客气，视线甚至没在孟素芳身上多停留哪怕一秒：“收拾一下，帮我去给人看病。”
孟素芳气得跺脚，她一眼就扫到了乔芸旁边的孟韶卿，指着她道：“小姑姑，你还不管管你哥哥！哪次都是这样，也不管我手头上忙不忙！”
孟少恒斜了她一眼：“那银楼明年新出的首饰你还要不要了？”
孟素芳顿了顿，很没骨气地拎起了医药箱：“要！”
第三十八章：尴尬
“小素芳在大夫里虽年纪不大，可学医天赋极好。幼时还得过药王谷高人的指点呢！”
回去的路上，孟韶卿拉着乔芸的手，兴致勃勃地给两人当起了中间人，互相引荐。
“如今不仅寻常的头疼脑热看得，那些员外家中的太太小姐们若是得了病，也爱下帖子请她去看。”孟韶卿冲乔芸挤了挤眼睛，小声道，“不过知道她没有在杏林堂挂名字的人也就我和我阿兄两个人啦！这是她自己跟我阿兄说哒！”
“这是我阿芸姐姐，小芳芳，你快来见见。”
孟韶卿跟乔芸咕唧完，又去拽孟素芳的袖子。
孟素芳古怪地看了乔芸一眼，心里恨死了这莫名其妙的辈分。
她居然要对着两个比自己足足矮一截的小萝莉喊姑姑阿姨！
但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冲乔芸行了个礼：“乔家阿姨。”
乔芸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她连忙道：“你还是叫我阿芸吧，这么大個姑娘管我叫阿姨，我心里承受不住。”
“噗嗤。”孟素芳忍不住笑出声，“你还怪有意思的，比前头那个呆子好多了。”说着，孟素芳带着怨气瞪了一眼负着手走在前头的孟少恒。
噫，好大的酸味。
乔芸若有所思。
孟素芳又问：“你娘只是寻常发热，对吧？流的鼻涕是清是浊？”
乔芸回想了一下：“倒也没流鼻涕。今早上我看见的时候她就是四肢乏力而已。一会儿你当面看看吧。哦对了，她好像还被野猫抓了。”
“被野猫抓了？”孟素芳皱了皱眉，严肃了一分，“我知道了，那一会儿看了脉再做打算。”
不一会儿，几人便来到了朝食铺，为了不再费事打开店门，乔芸招待他们从后门走。
孟少恒自觉地拉着孟韶卿留在院内，看着乔芸与孟素芳进了主屋。
云雪媚早就自己钻进了被窝，看见有大夫来，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
看见这么好看的女子，孟素芳也呆了呆。
随后她不免在心里疯狂吐槽，她可算知道为啥九叔叔一定要让她来了。
男大夫盯着这么一张天仙似的脸，骨头都该酥了，哪还有心思耐下心来望闻问切？不开错药都是万幸了！
她细细诊了脉，又看了看脖子上的伤，脸上露出笑意来。
“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发汗后遭冷风一吹着了凉罢了。我开个方子，一天吃两次。等烧褪了，余下的不吃也罢。”
“那野猫抓伤的可还好吗？”
“不碍事！不过是破了点皮，没刺进肉里。你若不放心，我也一并写个方子。”
乔芸这才放下了心。
“那我去给伱研墨！”
“不必费事！直接随我回杏林堂抓药就是。”孟素芳站起身，与她相携着出了屋子，
见到两人抽出来，孟少恒迫不及待地问：“怎样，令堂的病可要紧？”
得知雪媚娘的病并无大碍以后，乔芸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她松快地回答：“没啥大事，我这正要去和孟大夫抓药呢！”
孟素芳却没忽略孟少恒语气中的急切。
孟少恒也不是没请过他去给孟韶卿或者卢夫人看病，可无论哪一次，他也没这般担心过。
莫非……
她看了看孟少恒，又看了看乔芸，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她每每自己故意喊九阿弟时，孟少恒都会执意纠正她的称呼，并强调两人辈分有别。
孟素芳眼底有些黯然。
孟韶卿同样注意到了自家阿兄的急切，不由得在心底促狭地一笑。
“碧月，走，咱们跟着小芳芳去抓药。”
给阿芸姐姐和阿兄留下充足的想出空间，嘿嘿，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是。”碧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孟韶卿拽着孟素芳的袖子把人拽走了。
小小的一方院子里留下乔芸和孟少恒俩人大眼瞪小眼。
“去前头坐吧，给你倒杯茶。”
不多时，热气袅袅的茶水端了上来，还有一大盘昨儿一样的糖果做茶点。
孟少恒捏了个奶糖放进嘴里，浓郁的甜味让他皱了皱眉。
他一向不大喜欢吃甜食，连点心都只爱吃咸口的小酥饼。
乔芸看出了他的勉强：“不爱吃糖呀？”
孟少恒点了点头，饮了口茶将嘴里的甜味冲淡。
“那你等等。”
乔芸起身回了厨房，端了一盘灌汤小笼包子上来。
孟少恒：……
这茶点够别致！
乔芸撇了撇嘴，这是她准备当早饭的，一直温在蒸笼里，她到现在还一口没吃呢！
与北方常见的小笼包不同，为了消耗掉剩下的羊汤冻，她蒸的这是南方常见的那种薄皮包子，肉馅里拌入汤冻，被热气一熏就自然地化作了美味的汁水。
她给自己调了一碟醋，先夹起一只小笼包在香醋碟子里浸一下，再咬开底部一边的皮子，吮吸着鲜美的卤水，再把开了口的包浸到醋里，让醋进入到包里边，再一整个吃掉。
啊——过瘾！
孟少恒看饿了，干脆也取了个筷子碟子学着乔芸的样子夹了一只小笼包开吃。
一笼包子吃完，俩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饱嗝。
吃完包子。两人无事可做。
与孟韶卿想象中不同，乔芸和孟少恒俩人并没有含羞带怯、相谈甚欢、情深意切，而是面面相觑。
孟少恒低下了头，盯着自己锦袍的一角。
如果是对着那位美人姐姐，他有一肚子情话要说！
但是对着这么个干瘪的丫头，他是半个字都挤不出来。
他倒是很想问问，你阿娘喜欢吃什么，平日喜欢用什么脂粉，或者可有什么喜欢的小玩意……但那太刻意了。
这些问题，要等他和那美人情深意浓时再问才好。
若是就这么大剌剌地问眼前这丫头，别说自己和美人情深意浓了，她怕是能让他连美人的面都见不着！
最后还是乔芸打破了尴尬。
“喂，那位孟大夫好像对你有意思呀？”
“嗯？”孟少恒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你难道没觉出来吗？她的酸味儿我都闻见了。”
孟少恒嗤了一声：“我是她叔叔。”
这一句话又把乔芸想八卦的东西全噎了回去。
得嘞，这又把天聊死了。
乔芸拢起袖子，仰头看着房梁，开始数起来那根梁木上有多少道木纹。
俩人一个仰着脸一个低着头，一直到孟韶卿抓了药回来都没再吭一声。
“我回来啦，咦？你们俩怎么回事？”
第三十九章：退烧
孟韶卿和碧月提着药包回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遂提高声音喊了一嗓子。
终于有人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了，乔芸松了口气，赶紧从屋里钻了出来。
碧月将药包提给乔芸，道：“孟大夫说了，一日两次，用水煎服。这一提是五天的量，每样药材几钱她也写了包在里头，若是吃完了，乔小娘子想去别的地方抓药尽可拿着这方子去。”
“多谢你了。”乔芸接过药，道，“这一提是多少钱？”
“不用啦。诊金和药费我阿兄替你付了。小芳芳明年一年的新衣裳和首饰都指望我阿兄给她买呢！”孟韶卿笑眯眯地摆了摆手。
“那诊金就算是她的私账，可药材是杏林堂的，这药费是公中的，你阿兄怎么好拿这个做人情？他又不是杏林堂的主子。”
“也不是多大的数，也就十贯钱，我阿兄不过是顺手的事。咱是朋友，那我们帮你垫个诊金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乔芸执意不肯白拿，一定要付钱。她从袖子里摸出一片没裁过的金叶子，递进孟韶卿手里：“卿卿，你若真当我是朋友，那就更应该收下这个钱了。咱是虽朋友，可蔽店已经受了令兄不少恩惠，不能连個十贯的药钱都要占令兄的便宜。你来我往的这才叫朋友，总是占伱们的便宜那成了什么了？”
两个人真情实意地你推我挡，一个是真想给，一个是真不想收。
孟少恒从店里钻出来，唤了孟韶卿一声：“卿卿，收下吧。”
孟韶卿这才委委屈屈的接了金叶子。
她想不明白，乔芸不肯受就罢了，她是为了面子上好看，为何阿兄也这样呢？要讨女孩子欢心不是应该大方点吗？
孟少恒走过来，揉了揉孟韶卿的头。
“乔家娘子，我阿娘有意接你和令堂去县令府里过年，原先在你这里定下的年夜饭改在县令府的厨房做。到时我的同窗也去。你看如何？”
孟韶卿握住乔芸的手，万分恳切：“我阿娘吃了你做的糖，喜欢的不得了，执意想尝尝你其他的手艺，你可千万别连这个也推脱了呀！”
乔芸深吸了一口气。
她明白，这个是不能再推了的。
若这个也要拒绝，那会真伤了孟韶卿的心。
何况与她而言，真与县令府交好了，也是一大桩好事。
以后她在县里办什么都几乎是一路绿灯，哪怕吕氏上门来闹事，她有了靠山应对的底气也足。
乔芸点了点头：“好。不过等两天吧，今日我娘实在不大清醒，等过两日好一些了再去贵府上叨扰。”
听到乔芸答应，孟韶卿这才露出笑容来。
“那可就说好了，三天后，就是二十九那天我们派车子来接你！”
“一言为定。”
得到了允诺的孟韶卿兄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乔芸家。
才出了门，孟韶卿就恨铁不成钢地猛地拽了拽孟少恒的袖子。
“阿兄你怎么回事呀！”
孟少恒赶紧把自己的袖子从孟韶卿手里抢救下来，才道：“你想帮她垫医药费，这是你的好意，但乔家娘子是个有骨气的，你那样的态度会让她觉得咱是在施舍，她不肯接也是自然的。”
“可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帮她吖！”觉得自己被误解了的孟韶卿急慌慌地试图辩解。
“卿卿，你要学会换位思考。倘若你有个比你身份贵重得多的朋友，你明明出得起那个钱，却还要一个劲儿地想替你包揽一切花销，你怎么想？”
“唔。”孟韶卿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下，好像确实不能接受，“我懂了。那我以后不这样了。”
“卿卿乖。”
另一边，送走了孟家兄妹俩后，乔芸进了厨房，将药包放在灶台上，解开系着油纸包的系绳。
这一提药是五包，每一包里包了四小包。乔芸看了一起包在里头的纸，上面说左边这两包是治发热的，右边两包是治抓伤的。两个都是一天两次，区别是一个饭后吃，一个饭前吃。
乔芸各自取了一包放进游戏背包中，接着闪身进了游戏，拿着它去了自己开的百草堂。倒不是信不过那孟大夫，而是信不过这时代的药材品质。
她直接传送到了长安东市。
在这里开的百草堂，她聘请了游戏里以医术出名的门派npc弟子坐诊。
果然与她所想不差，现实中手工炮制的药材品质与虚拟世界用数据生成出来的药材品质差太多。
而且不单单是炮制的问题，现实中毕竟不是每一株药材都品质上佳。而在游戏中种药材，只要土壤和肥料品质上去了，种出来的药材就没有次品。
乔芸一次性将五天的药材全都换了，并且第一份汤药干脆就在游戏里煎好。
端着煎好的药回到屋里，云雪媚仍然在床上瘫着。
乔芸砸了咂嘴。
美人姐姐这迷迷糊糊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扶起云雪媚，喂她吃了药，又往她嘴里塞了颗水果糖。
“含着，别直接嚼碎了咽下去。”
云雪媚睫毛颤了颤，迷迷瞪瞪的大脑只接收到了后头六个字。
于是她的小嘴里传来了嘎嘣嘎嘣的声音。
好甜……
云雪媚砸了两下嘴。
乔芸：……
行吧行吧！
乔芸又扶她躺好，给她换了薄一点的被子盖，又把她手脚都拽到被子外头，用温水不停地擦拭散热。
就这么熬到中午，云雪媚的烧总算退了一些，虽然仍是低热，但好歹清醒了点，不再连自己都认不清。
“饿了。”
云雪媚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喊饿。
乔芸直接上手给她光洁的额头一个脑瓜崩。
“你先说说你脖子上的伤怎么回事。”乔芸给云雪媚端了一大杯温水，“早上你说是被野猫抓了，我却不信。这个天气外头还能有野猫？”
想想自己早上那么慌张地担心万一有狂犬病怎么办，后来冷静下来一想简直好笑。
云雪媚捧着水杯慢饮，喉头随着吞咽的幅度微微滚动。
喝完水，她舒了口气。
这才给乔芸讲起昨晚的事。
当然她省略了很多部分，告诉乔芸的就是一直追杀她的人追到了这里，被她发现之后打跑了，再也不会来了。脖子便是打斗中伤到的。
乔芸听完，气得哭笑不得。
“这么大的事，你就用家里进了野猫这等理由含糊过去！亏我还以为你真被野猫抓了，怕你染了野猫身上的脏东西，巴巴儿地特地让大夫给你开药。”
云雪媚傻乎乎地笑了两下。
看着乔芸插着腰数落自己的模样，云雪媚觉得芸豆比自己更像当娘的。
她心底说不出来滋味，不仅一点也不恼，反而甜丝丝的。
乔芸看着云雪媚这副模样，彻底没辙了。
第四十章：红烧排骨
“罢了，你没啥事就好。那治猫抓的药也不必喝了。”乔芸坐在床榻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我饿……”云雪媚眨了眨眼，感冒后的嗓音像是猫咪轻软的喵喵声，带着一脸无辜的神情伸手去拽乔芸的衣角。
可恶，这女人什么时候学会撒娇了！
乔芸站起身，任命地点了点头：“我去做饭！”
“芸豆，阿娘想吃红烧肉，还想吃甜点心，比如你昨日做的红豆糕就很好。”云雪媚趁势开始得寸进尺。
“什么都没有！”乔芸愤愤地瞪了她一眼：“瞧你病歪歪的模样还想吃这么高油高糖的东西，想着吧！中午仍旧喝粥！”
说罢，为了不让自己被美人蛊惑，她再也不去看云雪媚的眼神，径直冲进了厨房。
云雪媚是只能吃蔬菜粥，但为了给她补充营养，乔芸还是剁了点小青菜、香菇碎和肉沫进去同煮。
乔芸自己可不想大中午陪着一起吃没滋没味的粥，冬天正是要多吃油水养膘的时候，尤其是这么冷的天气，以外更要吃点高热量的，不然人都冻坏了。
煲粥的砂锅在小泥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时，乔芸进游戏里取了一根猪排骨剁成小段，拿出来给自己做了一份红烧排骨。
云雪媚在屋里就嗅到了厨房传来的香味。
那是浓油酱赤烧肉的味道，她使劲吸了吸鼻子，心里有点雀跃。
她就知道，芸豆还是疼爱她的！
乔芸从游戏中取了个四四方方的炕桌来，铺上桌布，两人就在床榻上吃午饭。
可当云雪媚看见桌上的午饭以后，一张精致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她面前只有一碗菜肉粥和一杯温开水。虽然碗里肉沫、青菜、香菇粒和白米混杂在一起五彩斑斓的非常好看，但跟乔芸面前的排骨饭一比起来就非常逊色。
闪着酱色光芒的猪小排整整齐齐地码在雪白的米饭上，还带着一点红辣辣的香味，刺激着人鼻腔中的每一个嗅觉细胞。芸豆的手旁还摆了一个一看就很贵重的玻璃杯，里头是橙黄色的液体，散发着清爽酸甜的柑橘芬芳。
“你怎么当着我的面吃排骨还喝橘子汁？”
云雪媚连去握碗里勺子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芸豆这哪是贴心小棉袄，这怕不是個黑心棉。
怎么这样呀，太过分了！
乔芸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她。
“喔，抱歉！是我疏忽了！”
当着只能喝粥的病人面吃香喝辣是有点不太好哈！乔芸芝麻点大的良心稍微有点愧疚。
云雪媚眼睛亮了起来，她以为芸豆要给她也分几个排骨。
没想到乔芸端着自己的碗和果汁直接去了一旁桌子上：“你在床上吃吧，我在这边吃饭你就看不到了。”
云雪媚倒吸一口气。
“芸豆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乔芸板起脸：“你还病着，吃这些不好克化。你看你早上吃粥多爽快，一个人吃了一整碗呢！现在就像早上那样接着乖乖把粥吃掉，对你身体恢复有好处！”
说实话，人都是双标的。
如果今天发烧的是乔芸自己，她一点也不敢保证做饭的时候真的按照病号餐的标准做。不给自己煮碗麻辣烫都算是遵医嘱了。
但生病的是云雪媚，作为监督者她很乐意严格执行标准。
说完，她就拿筷子夹起一只排骨啃了起来。
说是啃其实有些言过其实了，那排骨炖得十分入味，软烂无比。只需要嘴唇轻轻抿一下，就能将酥烂的排肉从骨头上抿下来。
“芸豆——我就想吃两个尝尝味儿！”
云雪媚再次眨着眼试图撒娇。
她知道，芸豆最看不得她这幅样子，只要她露出这种表情，芸豆什么事都答应。
没想到的是，乔芸压根没看她。
她低着头啃排骨啃得正欢。
红烧排骨的汁水拌米饭简直是人间美味，咸香微辣，还带着点回甘，就着这样的酱汁乔芸觉得自己能扒拉三大碗米饭。
小瓷勺与碗底碰撞不断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乔芸吃得酣畅淋漓。
云雪媚：……
她空空如也的胃实在有点受不了。
总不能就这么僵着啊。
见乔芸铁了心是要给她将忌口贯彻到底，云雪媚叹了口气，乖乖地拿起勺子小口吃粥。
然而这咸粥也十分有滋味，说寡淡那也只是相较于红烧排骨而言。对于发着烧的病人来说，这种程度刚刚好。
吃完这一碗粥，云雪媚擦了擦嘴，端起白水一饮而尽。
乔芸收拾了碗筷，把炕桌撤走，坐在了云雪媚对面，捧着她的脸，与她额头贴额头，感受了一下温度。
“嗯，已经不像早上那么烫了。晚上再吃一剂药看看，按照那大夫说的，如果明儿不烧了就可以不用吃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乔芸很满意这样的恢复程度，看来那药方确实很管用。
不过要是能知道她现在发烧多少度就好了！
乔芸真恨不得手边有个温度计，哪怕不是测温枪，就是普通的水银温度计也行呀！
可惜这玩意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游戏里都没有。
云雪媚唔了一声：“好多了，不像早上那会儿，鼻子也不透气，什么都闻不到，身上每一处使得上劲儿。”
“那在喝药之前多喝点水。”
乔芸起身，去厨房将烧好的热水壶端来，放在屋里的小火炉上温着。
“你要快点好起来，咱们三天以后去县令府过年。”
咦？
云雪媚闻言甚是惊讶。
“你还跟县令搭上关系了？”
乔芸点点头：“素日来吃馄饨的常客有一位就是县令府的公子。后来我认识了她妹妹，你那天也看到了，就是那个顶顶可爱的小姑娘。你……能出门吗？”
面前的美人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来：“已经没关系了，不会有人再来找我了。从今以后我可以陪你出门去任何地方。于你而言，我是你守寡的娘亲，平日里出门带上帷帽或者幕篱本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幽冽他们的人几乎就没见过我穿裙装，在街上撞见了也认不出。”
“那就好。”乔芸伸出指头拧了拧她的鼻子：“你还真是不声不响闹出了这么大个事。那武器……还需要吗？”
云雪媚垂下眼睑，略微歪着头：“说实话，近身打斗并非我的强项。我的武功以灵活闪躲为上，攻击性不强。昨日只拿着把匕首，要对对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确实很难。如果以后仍旧只有一把匕首，我却是很难保护你。”
“那看来我还是需要给你整把武器。”乔芸砸了咂嘴。
这个事她不是没考虑过。
游戏中的武器分四种类型，其一是在竞技场或者阵营商店兑换，这是属于PVP的玩法。其二是副本BOSS掉落赛季版本普通的毕业武器，其三是用副本掉落的专属赛季生活材料制作，其四是用稀世品质的橙色道具锻造，俗称大橙武。
她倒是很想给云雪媚搞一把大橙武来，可惜那橙色道具本就可遇不可求，打两百个副本也不一定能掉落一个，而且即使获取了道具也需要攒四百个副本掉落的晶矿材料才能合成，攒这个得攒到猴年马月。
PVP的武器需要打竞技场获取的竞技币或者参与阵营玩法获得阵营积分来兑换，要换上一件毕业的武器得在竞技场擦几千次地板，或者做上几个月的日常。
趁着晚上睡觉，她念头一动，进了游戏。
看着招募面板不停滚动的招募信息，她决定选择一种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当老板包团！
第四十一章：旧友
与其他传统古风网游一样，《江湖客》这款游戏中的门派也有各自的校服。这些校服被分为帽子、上衣、下裳、腰带、鞋子、护手六个部件，穿戴齐两件或者四件会有不同的增益加成，每个门派的校服属性只有该弟子穿戴才会生效。除此之外，游戏中不同门派的武器也是只有该门派弟子才可以使用的。
玩家当然也可以购买其他门派的武器，不过这么做的人大多是有收集控，或者用来cos别的门派弟子截图。想要用它们放技能就只能收获一句系统提示音：“好马无好鞍，兵器不称手”。
所谓包团，便是选择去金团当老板，进团之前提前付好商谈好的游戏币，接下来团队攻略副本的全程老板都可以在一旁划水，掉落的所有校服部件或者武器都会直接分配给该职业的老板。
乔芸坐在主城的茶馆里，调出系统界面，翻着招募栏。
她的游戏背包里是热乎乎的刚从家园仓库里取出来的十万金。
其实目前招募团队对于包团老板的市场价一般在四万金左右，因为现在毕竟已经是赛季中期了，有相当一部分玩家（肝帝）已经毕业，而且副本也经历过多次削弱，不再像是赛季初时的地狱难度。
乔芸翻着翻着，就叹了口气，她心里很是纠结。
包团有风险，她其实并不很想包团。
毕竟这个游戏里可供玩家选择的门派一共十八個，但每个副本最多只会掉落三把武器，校服每个部件掉落四个，因此能不能出自己需求的武器装备就非常看脸。
所以，经常有钱交了但啥也没出的情况发生，一般团长会把包团的钱退一半给老板，这就是招募上“不出退半”的含义。
但更要命的情况是整个副本从头到尾只掉落了一件本门派的装备，倘或碰巧出的是自己想要的部件，那还不算亏；如果这件装备偏偏不符合老板的配装需求，是件“破烂”，但又因为不是零掉落所以团长不会退钱，这就真是倒霉到家了。
乔芸前世的时候就经常如此，每个赛季常常需要花费比别的玩家多两到三倍的金钱才能正常毕业。
她的固定团团长吐槽说她怕不是现实中把好运都用光了，所以游戏里才这么脸黑。
招募栏自动刷新了，一些新开的团被顶上了首页。
乔芸猛然看见个眼熟的家伙。
让她眼熟的是一个刷到首页的团队名字，叫横云，这同样是团长的名字，而团长所属的帮会名则直接用了一句古诗：“云横秦岭家何在”。
这不就是她以前的固定团吗！
她有些哭笑不得，毫不犹豫地点了入团申请。
很快，团长发来了私聊回复：“哟，白板号啊，真稀奇！这年头白板号都是内测时候的玩家了，你怎么身上还是做任务时候的一身破烂啊？”
为了装作像个小白，乔芸特地去主城的装备商那里买了一身装备穿上。主城商人那里卖的装备与升级任务的奖励装备属性完全一样，除了欺负欺负低等级的小怪以外在游戏里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乔芸用装作与他完全不认识的口吻说道：“这是我内侧时的小号，最近才想起来，这不吃了个直升丸子就直接来包团了。咱们团靠谱吗？”
“那肯定靠谱！放心吧老板，我们团的打手也都是内侧时候的老玩家了，资历高手法好，从不翻车！不信你去别的团问问，看他们开荒的攻略是不是用我们的。”
团长还是熟悉的那个团长，这招新人的语气是一点儿也没变。
乔芸的鼻子已经开始泛酸了。
“那你们还要唐门老板吗？我需求唐门的武器。”
“行，那咱们团包团老板也是四万金哈，老板你可以等进了副本再给钱，合作愉快！”
一阵提示音过后，乔芸被放进了团队，与此同时，她的面前浮现了目前团员的状态栏列表和团队聊天界面。
目前还在组人阶段，团里的成员做日常的做日常、在家收菜的收菜，看到乔芸进来后，都非常激动。
“哇，是白板号！”
“真少见，是回归玩家吗？”
乔芸有点尴尬，她也不想用真实名字做游戏ID，可惜她没得选。还好知道她三次信息的熟人现在不在团里，不然肯定要把话题引到她的号上面。
乔芸不想将自己穿越了的事告诉任何人。
一来这种事说出去没人会信，二来……
她都已经穿越了，还带了个金手指，理论上来说，这个金手指和其他系统文里的系统没什么区别，系统里能给的游戏里都能给，陆折秋也像系统一样几乎是有问必答。但他对于自己穿越一事的反应表现得太过理所当然。却又什么都不愿意说。
乔芸不敢赌如果穿越一事被捅给另一个世界的人会发生什么事。
反正她肯定会凉！
“咦，这位姐妹是想以后玩唐门吗？”
团长在团队告示中写道：唐门老板乔芸。
团队中一位叫“惊云”的唐门玩家顿时兴奋了：“那感情好，我唐家堡又能添新弟子了，你有师父吗，没有的话我当你师父吧！”
“去去去，人家目的这么明确的来包团，肯定是老手了，还用伱带？”另一个名叫“盈云”的女玩家笑骂。
这些人统一顶着“x云”的名字格式，让乔芸有些难过。
他们曾经都是她在游戏里最好的亲友，她的“闲云”也是当初跟他们一起改的。
如今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了。
盈云又艾特了乔芸的名字，说道：“玩什么唐门，技改都削成啥了！来玩盈月吧，我们团正好缺了个固定奶妈坑，小姐姐你要是来我就把我副帮主的位置给你坐！”
这时，团里又进来了一个人，恰巧职业是治疗流的盈月。她的名字跟大家的格式并不一样，乔芸也并不认识她，这是个没有固定团的野生玩家。
她看到这番话，非常惊奇：“你们不是之前有个固定奶盈么，那还是个有钱的大佬呢。怎么还缺？”
“唉。世事无常。”
“上个月A市地震，她没能及时逃出来。”
团里原本欢快的气氛顿时有些沉重。
乔芸默了。
这都能绕回她身上去！
不过，这次话题却不是因她而起，她只需要安静闭嘴做个小透明就好。
何况她也想知道别人的看法。因为，闲云那个号明显是在线的呀！难道这些亲友都没发现异常吗？
路人玩家明显同样有此疑问：“不对呀，我看她不是一直在线呢吗？既然她去世了，那她的号怎么还在？就算是给别人了，也没人能二十四小时都不下线吧！”
第四十二章：抬价（求首订）
“一看你就不爱看游戏公告。一个月前官方就说了，因为闲云是在玩游戏的时候不幸离世的，再加上她在游戏里的成就是在太高了，游戏方为了纪念，就把她的角色做成npc啦。不信你去私聊试试，她是不会回复的。”
做成npc可还行。
乔芸哑然失笑，这可真是完美的解释了为什么她的账号一天二十四小时从来不下线的问题。
如团长所说，他们确实是在内侧时就认识的。公测后，他们一起创立帮会，一起费尽心思招揽新人，一起在副本里团灭，一起在外面看风景。曾经的所见所闻，曾经的莫逆相交，曾经的欢声笑语和激昂跌宕，都随着一个月前的那场地震被扫进了故纸堆里，如今她也成了别人嘴里的回忆。
可惜乔芸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她只是略微感叹了一下，就直接传送到了副本门口，等团长喊进本。
眼下的主流副本是一座位于洞庭湖上的水寨。
剧情介绍上说，在鄂州的丐帮总舵发生了内讧，有一些长老与长江上的水匪勾结，一开始只是打劫过往的船只，后来却连陆路上的镖队都敢截。这洞庭湖便是那伙水匪的总部，里面戒备森严，战力强盛，哪怕是官兵都在这吃了不少亏。为了一举剿灭水匪，官府与丐帮一起向天下发出英雄令，邀请各路豪杰来加入剿匪大军。
如今便是要玩家们趁夜色坐船前往水寨，因此秘境的入口便在岳阳城外的码头上。
今天天气晴朗，月色清亮，可以远远地看到洞庭湖水面那个用十几艘船搭建起来庞然大物。
八百里洞庭湖，水光接天，原本应当如岳阳楼记中写的盛景一般，眼下却被这水寨破坏了气氛。
不过乔芸深知，等到这个赛季结束，在主线剧情里这个已经被各大门派弟子联合剿灭的水寨就会拆除，到那时洞庭湖即可恢复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壮阔之景。
很快人就组齐了，在团长的招呼下，大家陆陆续续进了副本，来到了第一个boss面前。
正如乔芸记忆中的那样，这群伙伴打本的时候配合默契、天衣无缝，一个又一个的副本boss被他们无伤攻略，不过二十分钟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最后一个首领面前。
乔芸的脸色越来越黑，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团队已经来到最后一个boss面前了，可到目前为止她也才只拿到了一个校服帽子。
可她要帽子有什么用，她需要的是武器啊武器！
难道她还要像以前一样打上好几次才能拿到她想要的装备吗？
这也太折腾人了！
最后一个boss是一位浓妆艳抹的妖娆妇人。
她是这水寨的压寨夫人，江湖号称毒娘子，乃是这山寨老大不惜花了重金从蜀中唐门娶来的庶出小姐。
随着山寨大首领被擒，她便要出来为夫君报仇，她手里握着一柄团扇，柳腰款款，还有台词呢——
“哼。你们这群趁夜偷袭的小老鼠，竟敢创到这里，找死！”
说罢，她将广袖一甩，地上出现了放技能前摇的红圈预警。
不过再怎么样，面对二十五个来正义群殴boss的玩家们，她很快落败，并自尽当场。
随着她倒下，地上照例出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宝箱，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上前去摸宝箱，看看有没有掉什么好东西。
乔芸也凑了上去，顿时，眼前弹出了一个长长的全息物品栏，显示着该箱子里的东西。
看到那把名为“瀚海千机”的千机弩时，乔芸松了口气。
总算没亏。
“哇，总算出唐门武器了，老板不亏。”
“老板是包团的，这个直接给她吧。”
团长的手指在团队面板上一划，该武器就落入了乔芸的背包。
很快，箱子里的装备被分给了有需求的其他老板，除了装备以外，还有一些生活材料是额外算钱的，乔芸直接以五千金的价格包揽了每个boss掉落的材料。因此这些也进了她的背包。
当其他东西都拍完时，一柄扇子映入了大家的眼帘。
这扇子的扇柄材料是普通的玉竹，扇面也是普通的白丝绢材质，不同凡响的是扇面上的刺绣。
扇子上用蜀绣的技艺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绿孔雀，一雌一雄，那孔雀正展翅翱翔，姿态活灵活现，好像它们真的要从扇面上飞出。身上的羽毛用了几十种颜色的绣线。逼真得仿佛不是用线绣出来的，而是直接用真正的孔雀羽拼出来的一样。
这么薄薄的一张丝绢上居然是双面绣，且针脚如此细密之下一点褶皱也无，哪怕是最技艺高超的绣娘也做不到如此完美。即使放在前世的现实中也是难得的贵重之物。
这是正是刚才那位压寨夫人常年握在手里的扇子！
乔芸眼睛一亮，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把扇子作为掉落物品出现在宝箱里。
她想要这把扇子。
用来送礼！
这把扇子上的刺绣实在是太惊艳了，如果拿到她现在处的那个时代，绝对能碾压市面上八成的秀坊！
过两天不是要去县令府中过年么？这把扇子拿去送给那夫人准没错！
反正它是蜀绣扇子，蜀绣乔芸她会呀！
就算做不到这把扇子这样精湛，但她的绣技也足以拿得出手，若有人让她再绣别的，她也不怕穿帮。
其他人也非常惊讶。
“居然有特殊掉落！”
所谓特殊掉落，就是除了装备、材料以外的东西，比如能制作橙品武器的稀世道具金云矿，又或者副本限定的挂件、家具。这类物品掉落概率极低，有的人从开服到现在哪怕一次不落地打完每一个副本cd也没见过。
团长看了看物品描述：“喔，这个可以加工成背部挂件或者家具。若是加工成动态挂件，就会有孔雀东南飞的动态特效。加工成家具后可制成摆件，同样有孔雀东南飞的特效。”
“那如果不加工，就没办法激活特效吗？”一个女玩家问。
“对。”
团长点了一下特效预览。一个代表玩家的微缩人体素模浮现在空中，两只绿孔雀从扇子中飞出，如同两团绿色的彩云，伴随着凤鸣般的清啼，绕着玩家的模型婉转徘徊两圈后飞回了扇子中。
好好看啊……所有人都看呆了。
“好了好了，愣着干嘛？特殊掉落起拍价一万金。”
乔芸眼疾手快地喊价：“一万五！”
不少人都想要这把扇子，很快便有人叫价：“一万六！”
“一万八！”
乔芸一咬牙，喊道：“三万！”
“三万三！”
“三万五！”
“四万金！”乔芸不甘示弱，对这柄扇子志在必得。
反正她不差钱！
“四万五！”
“五万！”
……
随着价格越来越高，团里仍在继续叫价的，除了乔芸就只有另外一男一女两个玩家了。
“二十万！”
“二十万万一千！”那位女玩家露出颇为惋惜的表情：“你们再加我就不要了。”
那位男玩家气定神闲地继续喊：“二十万五千。”
乔芸死死地盯着他。
他每次加价都只加五千金，完全看不出对这扇子的渴望，仿佛就是为了故意跟乔芸耗下去一样！
乔芸磨着后槽牙，咬牙切齿道：“二十五万。”再加这最后一次！
她毕竟也不是冤大头，二十万拍金
果然，那男子悠闲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慢条斯理道：“二十五万五。”
乔芸气得七窍生烟。
这果然就是个故意抬价的！
乔芸握紧了拳头。
“我……”
－－－－－－题外话－－－－－－
啦啦啦啦~终于上架啦！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求首订~求月票~求收藏呀~，让我感受到你们高举的双手！如果大家对我的爱让我感受到了，我会努力加更哒！
么么哒(?′?3?｀)?
第四十三章：到手（求订阅）
“我不要了！”乔芸掷地有声地说。
方才是跟这人杠上了，热血上头，乔芸此时已经渐渐冷静下来。
特殊掉落这种东西她见过的也不少，没必要纠结这一个。如果这个扇子拿不到，那年礼的事大不了另想办法。
反正她就是稀奇古怪的玩意不缺！
谁不知道曾经那个叫闲云的女人是把整个游戏探索得令策划都瞠目结舌的肝帝！
那男子脸上的表情顿时扭曲了一瞬。
团长看向乔芸，最后一遍确认：“你确定不要了吗？”
乔芸没有丝毫犹豫就点了点头，她看向面前这位跟她不断抬价的人，冷笑道：“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这把扇子以往的成交价，不划算。今天各位打手的工资就让这位大款付吧。”
男子的脸黑如锅底，阴沉得下一秒就要滴出水来。
这游戏的拍团系统是先给团队资金中投了钱才能拿到掉落，因此他连跑单都没办法跑。
该死，抬价抬了这么多次，居然翻车了！
可他的背包里只剩下不到一千金，把他浑身上下的装备卖了都不值二十五万金，这让他拿什么付钱？
看着自己包里三位数的余额，他心跳如雷，疯狂思索着对策。
“噗嗤。”
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绷不住笑出了声。
那位叫盈云的玩家私聊乔芸：“姐妹你真的很想要这把扇子嘛？”
乔芸回复道：“确实。不过我不想让那个抬价的赚我的工资。如果不要，我倒是可以还用二十五万金的价格拿走扇子，不能白让你们打工。”
“好的，我知道了。”盈云说完这一句，就没了下文。
《江湖客》里，私聊是类似于千里传音的武功，私聊界面只有自己和被私聊的一方看得到，只要在脑海里编辑好想说的话，即可自动识别成文字形式发送给对方。
团长见两个人都没吭声，便开始倒计时。
“二十五万五千金，没有人加价的话我倒数啦，三，二，一……”
“等等，我也不想要了。”
眼看着团长就要倒数完，男子赶紧打断，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团长已经将这柄扇子的归属修改完毕，他的脸前跳出了付款界面，只要他付了钱就能把扇子拿走。
“我说了我不想要了，你怎么还给我啊！”男子像被放在热锅上的虾子一样跳了起来。
这下团里炸了锅。
反应最大的却是最晚退出竞价的那位女侠，她一听这话肺都快气炸了：“不想要？不想要那你抬什么抬？别人顶多三分钟热度，你搁这加了七分钟的价，现在你说你不想要了？”
她可以百分百笃定，如果没有这个胡乱抬价的故意激乔芸，这扇子肯定不会飙升到二十五万金这么离谱的价格，若是在二十万金以内，她起码是能争上一争的！
那男子厚着脸皮斜了她一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老子想不想要关你屁事？二十万你就不要了，穷鬼还来学别人撕价！”
“你！”那女侠气得涨红了脸，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副本里不能开红，她非得把这人仇杀个十几次不可。
最后她还是竖起了中指，“你这辈子最好别出安全区，不然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团长赶紧缓和气氛：“好了，都冷静一下。这位兄弟，我刚刚是已经倒数完了你才喊停，在座的打手和老板都可以做个见证。”
“对啊，我都听见了！你快付钱吧！”
“就是就是！”
团里的其他成员连声附和。
男子见死活赖不掉，眼珠子一转，改口道：“行，那你们等一下，让我去主城仓库那取下钱。”
盈云目光犀利如剑地逼向那男子，呛声道：“你不会是付不起钱，想跑路吧？”
在盈云的带头下，团里的人纷纷阴阳怪气了起来。
其实原本大多数人对于抬价这种事都只是看热闹而已，只要不影响最后发工资，那谁付钱都行。
但翻车了想跑单这就严重了，这样的话装备只能重新拍，或者按照上一位出价者最后出的价钱卖给老板。
无论哪一样都会让团队工资降低，手里的蛋糕小了，自然就会有人不乐意。
但肯定没人去怪乔芸的，毕竟乔芸可是尊贵的包团老板，这男子只是个分工资的，该偏袒谁一目了然。
“抬价翻车，笑死我了，不会真的有人连兜底的本事都没有就敢抬价这么猛吧，不会吧不会吧？”
“这小妹妹还是个白板号，保不准就是人家看回归的玩家啥都不懂好欺负，这下翻车了吧，报应！”
更有好事者笑道：“喂，我包里有不少金，你要的话我按市场价卖给你呀！”
男子在这一声声嘲讽中涨红了脸：“连出去取钱都不让取吗？你们这是亲友抱团欺负外人！”
盈云掐着腰，语气尖锐，咄咄逼人：“出去取钱是可以，但你要是敢不回来你试试看！我们团虽说不是什么大团，但跟别的团团长说一声避雷哪个抬价翻车跑单的人还是办得到的！”
男子的脸憋成了猪肝色：“我说了我只是去取钱，你们等着！”
但凡他的游戏名字被各大团长拉进了黑名单，那他以后就可以告别pve生涯了。
谁让这种全息游戏全区全服数据互通的呢？
而且一个全息头盔每个游戏只能绑定一个账号，想换号那就只能再买个头盔，他又不是有钱烧得慌。
可今天这路不跑也得跑了！
离开副本，传送回主城，退队下线一气呵成。
看着团队列表里突然消失的那个头像，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又诡异的沉默里。
“他果然跑了！”盈云冷哼一声，扬起了下巴，“明天我就去通知别的团把这个狗东西拉黑。”
“那这把扇子……”刚才的女侠跃跃欲试，“重新拍吗？”
“不了。我愿意按刚刚最后一次出价直接拿走。”
乔芸困顿地眨了眨眼。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她想快点拿到东西之后回去睡觉！
如果是在前世，晚上十点对于大多数人甚至不能算“深夜”，可乔芸在古代生活了一个月以后，她的生物钟彻底被掰得天一黑准时就困。
“那好吧。”女侠没多做分辩，耸了耸肩。
除了乔芸以外，团里还有其他四个职业的老板，也就是只有二十个人分工资。算上乔芸的二十五万金，现在每个人可以分到一万四千金的工资。赛季中期能拿到这么一笔丰厚的工资，女侠自然不会有异议。
团长将那柄扇子的掉落归属改成了乔芸的名字。
乔芸虽然最开始进入副本时身上只揣了十万金，但刚刚掉了扇子的时候她早早就让陆折秋通过系统邮件再寄二十一万金过来，因此她很爽快地就将欠款当场结清。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发工资时间，乔芸等不及了，跟团长打了招呼以后直接下线退出游戏。
躺在床榻上的乔芸终于睁开了眼睛。
望着熟悉的房梁，乔芸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她还是头一次在穿越过后进游戏这么久，居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身旁的云雪媚居然有点清微地打鼾。
乔芸将瀚海千机和那柄扇子从游戏里取了出来。
温凉的触感让她彻底放下了心。
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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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准备
翌日，云雪媚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睁开眼时，乔芸已经不在被窝里了。
但是屋内的小暖炉上一直放着的温茶壶变成了一个小砂锅，从锅盖上的小孔离冒着乳白色的热气，不断向外逸散着米粥的清香。
她揉了揉额头，余光瞟到了枕头边那个黑色的小匣子，吓了一跳，立刻就清醒了。
这小匣子不过长方纸镇大小，通体乌黑，点缀着用青金石磨成的颜料描绘的滚滚波涛，沉稳大气，非常漂亮。
这是什么东西？
云雪媚好奇之下将其拿在手里把玩研究，
这匣子上有个凹槽，她食指探进去轻轻扣动了一下。
紧接着在她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这只小匣子迅速变成了一支长长的弩机！
“你起床啦？”乔芸在此时走进屋内，手里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云雪媚朝她抬了抬手里的东西，困惑道：“这是你弄来的？”
“是呀。你已经弄清楚怎么打开了，看来你是真熟啊！”乔芸顺手将药碗搁在了桌子上，走上前，从包里又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给她看：“这是配套的特制弩箭，你看看跟你平时用的一样吗？”
“足够了。”云雪媚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雀跃，“谢谢你。”
她从前在幽冽时用的也不是寻常弩箭，而是各种可以搭载在箭头上的机关暗器、或是盛放毒药的弹丸。
但她已经离开幽冽了，那些阴暗见不得光的手段她不想再用。
既然要重新开始，那有些东西也必然要舍弃。
当断不断是要坏事的。
“谢什么，说好了要给你拿武器，我本该早做准备，晚了一天，还害你着凉发热，你不怨我就很好啦！”
乔芸笑眯眯地回到炉子边，用抹布垫着手，捏着砂锅的耳朵将它从火上断下来，放在防烫隔热的小藤筐里，用荷叶一样的青瓷碗盛了一碗。
“今天早上给你做了点莲子粥！你不是爱吃甜的吗，快趁热尝尝吧！”
云雪媚盯着端到自己面前炕桌，这次的粥可真是五彩斑斓了。红色的山楂碎、黄色的瓜子仁、白色的莲子、绿色的葡萄干、黑色的芝麻，红黄白绿黑，仿佛是金木水火土齐齐汇聚在这碗中一般。
她拿起勺子搅了搅。
很粘稠。
“藕粉？”云雪媚抬眼望她。
“不是，是大米粉。”这可是她用粘度高的上号粳米磨成了粉，再入滚水熬煮八个时辰才制成的粉粥。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游戏里做的。
八个时辰，就是十六个小时！为了让雪媚娘早上吃到这碗莲子粥，她足足去交易行买了八张加工提速卡。
云雪媚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顿时烫得吐舌头直哈气。
“你当心一点嘛！也不多吹一吹！”
乔芸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就坐在她对面。她每舀起一勺粥，都要吹上五六次才敢放进嘴里。
云雪媚有样学样地依葫芦画瓢。
不烫口的时候，这碗粥的美味很容易就品的出来了。山楂和枸杞的酸甜非常开胃，瓜子仁和葡萄干提供了丰富的口感和嚼劲，米粉粥黏糊糊的，几乎不用怎么费劲就可以顺着喉咙滑进胃里。
“你总是能做这么多好吃的。”云雪媚佩服地看了她一眼，“若是能拿去换钱就好了，你也不必起早贪黑的卖早饭和馄饨。”
这些日子里她吃到的好东西哪怕从前在王府当卧底伺候亲王用膳时都没见过。
乔芸叹了口气。
“我倒是想呀！”
之前小半个月的调查，她发现这个“轩唐皇朝”的吃食似乎很是单调，很多蔬菜只是在锅中煮熟、亦或是蒸熟就完事，肉类常见的也有蒸豚，就是蒸猪肉片，是提前用花椒和盐腌过，垫着姜片蒸熟后蘸着盐醋蒜酱吃。
肉类切的块若是大了，简单的水煮就难以烹熟，蒸肉又太油腻，油氽又太浪费油，寻常人家吃油都特别俭省，因此百姓们基本上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次炖肉。
鸡肉也大多是简单的烤鸡，怪不得鼎食记出了那么个先蒸后炸的葫芦鸡都能当远近闻名的招牌了。
鼎食记除了葫芦鸡，别的菜她也买过，这家酒楼在调味上非常老辣，也舍得用油，对其他的酒馆确实是降维打击。
但由于这家酒楼一直做的高精尖路线，所以并没有压榨普通小食肆的生存地位。
就比如那只葫芦鸡居然要四百六十文，平时在集市上买只老母鸡也不过一百一十文！
她能理解，毕竟炒锅这种东西要到宋代才能普及，而眼下这个朝代好像还处在唐朝前期！
虽然其中商机莫大，但她如今孤苦伶仃。没钱做成本不说，倘若她单独拿出了惊人的菜品，不知道要被多少同行盯上。若是她没有靠山，那在权贵面前她毫无还手之力。
鼎食记是个不错的大树。
只可惜等她想合作的时候鼎食记就因为过年暂时关门歇业了！
她道出了自己的委屈，云雪媚哑然失笑。
“原来是这个，那就等过了年再说。不过据我所知，长安、洛阳和扬州那边的鼎食记过年却是不关门的。有很多的胡人不过中原的节日，为了抢胡姬酒肆的生意，这些地方的鼎食记终年不歇。”
“他们还有分店？”乔芸张大了嘴巴。
云雪媚点点头：“是啊，鼎食记总号在扬州，在这小县城里规模，只能算中下酒楼的水平。还不及他家在府城的万分之一。”
这么牛批！
乔芸非常心动。
不能耽搁了，等过完年鼎食记一开门就去试试看！
吃完饭，给云雪媚喝了药后。乔芸继续回厨房忙活。
从游戏里高价拍到的那柄扇子，她从自己仓库里翻出了个大小合适的礼物盒装着。
不过说到底，没有经过游戏中的特殊加工，它顶破了天也只是一柄绣工精湛的扇子，把它送给县令夫人当见面礼还好，若说是给县令府的年礼，那这礼也太薄了点。
她没别的本事，就给县令夫人和孟韶卿一人一盒桃花膏，再做两大盒子零食吧。
第一次见孟韶卿的时候，她脸上抹的是长安拾春记家的山茶花油，县令夫人用的应该也差不多，那家脂粉铺的店员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乔芸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年轻娘子趾高气扬的模样，还说——“县令夫人用的都是我们店的脂粉！”
那店员一定打死都想不到自己就要直接去县令府过年了！
县令夫人平时定少不了要跟那些乡绅太太们打交道，这桃花润肌膏比山茶花油好用的多，能让夫人在一众商户太太跟前脸上倍有面子，自己再提出之前做出来的都放在曹家的脂粉铺里售卖，那王氏发愁的销路不就来了吗？
她做出来的零嘴茶点就更不用说了，整个轩唐都找不到第二个一模一样的。
乔芸并不担心县令夫人会对她的秘方起贪念。
能教出孟少恒和孟韶卿那样平易近人的孩子，那他们的母亲怎么也不会差。
很快就到了二十九。
天上又开始落雪，如絮一般，纷纷扬扬。
县令府的马车缓缓停在了乔家后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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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初见卢氏
虽是牛车，但一点也不简陋。车厢的木材用料讲究，雕花精美，描着金漆。拉车的黄牛体型健硕，眼如铜铃，两只弯角青里透亮，角尖裹着厚厚的绸子，这是为了防止意外伤人。一身厚实毛皮像绸子一样油光水滑，悠哉悠哉地甩着尾巴。
乔芸打开院门时，正好和这头牛打了个照面。
大黄牛悠哉悠哉地看了她一眼，嗤了一声，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白气。
乔芸心里一惊，对这头牛的赞美油然而生。
好牛啊！瞧瞧这一身腱子肉，瞧瞧这强壮有力的四肢！
这牛不去耕地可惜了！
大黄牛仿佛读出了她心里的想法，不屑地将头扭到一边。
在大户人家拉车每日能，只需要偶尔拉拉车就能吃到豆饼麦麸这种美味佳肴，难道不比在农家没日没夜拉犁却只能干嚼麦秆舒服？它为什么要去耕地？
乔芸一脸懵逼。
她怎么好像从一头牛的眼中读出了鄙视的眼神？
车沿上还坐着个丫鬟，上身穿着水红色的小袄，系着黛青色的高腰裙，油亮油亮的乌发在头顶梳成了个双螺髻，围了一圈红色小绢花，非常精神。
见到院门打开，她跳下来，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乔小娘子、云家娘子。婢子受县令夫人之命接你们去县令府。”
乔芸点点头：“有劳你了。”
丫鬟很自然地接过了乔芸手里捧着的礼盒，塞进车厢内，紧接着扶着两人上了车。
牛车底盘低，上车丝毫不费劲。而且车厢内也宽敞舒适，四面以丝绸装裹，用金漆包边的窗牗被厚厚的毡帘遮挡，密不透风。
这初唐时期的家具大多仍是矮足，这车里没设凳子，倒是摆了松软的坐垫和小桌几。
“这里是手炉，劳您二位先抱着暖暖，将就一下，很快就到县令府了。”
丫鬟掀开车帘，跪在车边，将设在门口的柜子打开，从里头捧出了两个用厚褥子抱起来的手炉塞进俩人怀里。
这丫鬟很规矩，什么话也没问，将俩人伺候好后便又坐回了外头车沿上，一甩鞭子，老黄牛“哞”了一声，慢吞吞地拉着车子往前走，颈间铃铛响声清脆，分外悦耳。
乔芸以前在那种古建筑景区坐过马车，那里的街道就是青石板路，被人走时间长了难免有磨损，凹凸不平的路面把她屁股都颠开花了。
虽然这小县城的街道比从前那个景区差不了多少，但是这牛车却十分平稳，枕着靠垫懒懒散散地歪着相当舒服，也不知是该夸牛走得稳还是走得慢。
乔芸想分享这个想法，但又不敢直接说自己坐过马车，便只得扭头对云雪媚道：“牛车比驴车舒服诶。”
“驴车就是个板儿，你何时见驴拉过带轿厢的车子？”云雪媚觉得好笑，“在外头吹冷风当然没车厢里舒服啦。”
见云雪媚没理解到她想表达的东西，乔芸瘪了瘪嘴，转头去研究小桌上的点心。
这两碟点心，一碟是蜜制炸馓子，一碟是烤出来的千层酥一样的东西。
这两样她在游戏里见过！在唐代这俩玩意分别叫巨胜奴和金露酥。
游戏中毕竟是根据古食谱复原的，眼下她居然真真正正见到了唐代的点心！
乔芸迫不及待地捏起一个金露酥，用手帕托着咬了一口。
与游戏中复原的食谱一样，这古代的金露酥确实是用鸡蛋和面擀成薄皮，再一层一层地叠上油和糖烤制而成，酥酥脆脆，香浓甜美。但中国古代没有黄油，传统点心起酥用的是猪油，糖也是粗制的沙糖，因此吃多了会发腻。
乔芸吃了这一个之后失望地放下了手，不再去吃第二个了。
《江湖客》游戏中的食谱配方虽也是用猪油起酥，但玩家可以自行用其他油脂代替。因此，跟大秦商人接触过的很多玩家都尝试过将猪油酥皮换成了黄油酥皮，果然，游戏方在这一方面的细节扣得非常严禁，做出来的成品风味截然不同。
乔芸自己开的点心铺子里卖的酥点同样也是黄油酥皮。
黄油带着一股子奶香，乳糖含量却极少，能给甜品增加浓郁风味的同时又不会激发中原人的乳糖不耐受，因此很受欢迎。
“不好吃么？”云雪媚见到她这个表情，也拿了个金露酥啃了一口，立刻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不是挺好的嘛！”
乔芸摆了摆手：“太腻了……”
虽然猪油的起酥效果确实比黄油更好，而且做出来的酥皮雪白，比黄油酥皮好得多。
但是腻啊！
法式千层酥她能吃四五个，但用猪油烤出的酥点她最多吃俩。
云雪媚在心里咕咕唧唧，按芸豆说的，她自小在农户里长大，农家人别说猪油了，菜油都是难得见到的稀罕物，她到底是怎么养成这么刁钻的口味的？
她一边腹诽，一边把桌上的两盘点心消灭干净。
最后一块蜜馓子吃完，牛车刚好在县令府门口停下。
丫鬟打起车帘，道：“两位贵客请下车。”
云雪媚连忙用帕子擦了擦嘴上的酥饼渣，又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将上头不慎沾上的酥皮抖落，很快进入了端庄严肃的状态。
在丫鬟的带领下，两人从角门入府，一路行至正房大院，县令夫人卢氏在此处待客。
院内正房面阔五间，雕梁画栋，白璧丹楹青瓦，是典型的唐代建筑，与外头灰扑扑的民居大不相同。
能在正院接见，说明这位县令夫人并未轻视她们俩，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给俩人下马威。
就看这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乔家两位娘子接到啦！”门口立着的丫鬟远远见她俩跨过垂花门，争着打起帘笼向屋内回话。
俩人进了屋内，只见上首摆着一张嵌着月白地晚秋图三牒屏的文柏坐障，坐障上置了两张每个足以坐下俩人的无脚凳。底下两溜八张同样风格的文柏无脚椅，一个通身绫罗、气度不凡的妇人在坐障上正襟危坐。
见了她们到来，她眼睛一眯，仔细地将两人上下打量一通，眼中的惊艳之色愈发明显。
两人身上的衣料虽是麻布，但颜色搭配得宜，让人眼前一亮，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与曲沃县中其他商贩的气质有天壤之别。明显是很有讲究的人家。
若硬要打个比方，就好比是一群鸭里出了两只大白鹅。
当朝天子贤明开放，并未对商人衣料有所限制，但却只有那些特别繁华的府城里有这样的风气。
毕竟绸缎贵啊！
除了那些出了名的富商大贾，大多数商贩不过是小本买卖，哪个能败费得起？
县令夫人只看了一眼，放下心来，对两人敞开了心扉。
怪不得卿卿喜欢她俩呢，这么好看的两个女子谁不喜欢？
她连忙起身，热情亲切地迎了上来。
“云家妹子，你这通身的气派简直像个天仙似的！这便是你女儿吧，长得可真讨人喜欢！我常听卿卿说起你俩，今日见到才知这丫头没有半分夸张。她在屋里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俩给盼来了。来人，快去请三娘子过来。”
县令夫人眉飞色舞的样子让乔芸有些惊奇。
无论是三言二拍还是红楼梦，里头官家夫人各个都自恃矜贵，眼高于顶。
县令夫人这个身份在曲沃县也算是头一号尊贵的地位，竟然能与商户阶级毫无距离的说说笑笑。
一旁的大丫鬟疏桐轻轻咳了一声。
自家夫人没了正形，她还是记得的。
一旁的小丫头在此时拿来了蒲团，云雪媚知道这是要行拜礼，她们商户人家见县令府女眷，合该如此。
乔芸虽没想到这一层，但也没甚所谓，毕竟这位夫人是长辈，前世时回老家给太奶奶拜年也是要磕头的，她并不反感。
谁知俩人的膝盖还没弯下去就被卢氏制止了：“哪就用这么郑重的礼？云家妹子是白身，我难道不是？寻常礼节就行了。”
云雪媚失笑，便福了福身：“民妇云氏见过夫人。”
乔芸也有样学样地行了一礼，脆生生道：“见过县令夫人。”
卢氏看着和自家卿卿一般岁数、气质却迥然不同的乔芸，越看越喜欢。
卿卿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生得珠圆玉润，谁见了都夸她有福气；而眼前这小娘子身量纤瘦，柔弱绵软，却自有一番自强的骨气在里头，同样让人心生怜惜。
怪不得儿子会喜欢她呢！
她的眉眼愈发弯了起来，连忙就拉着她往上头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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