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入狱
大御帝指着赵墨松说道:“你给朕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墨松缓缓起身。“她与外人有私情,被儿臣撞破,儿臣当场写了休书,将她送回孟府去了。”
“胡说,霖熙不是这样的人,她才不会与人有私情。”赵宇泽第一个站起来,手指头指着齐王。“亏你还是霖熙的夫君,你这是污蔑她。”
“太子。”大御帝呵斥道,脸色不悦。
“太子。”刘皇后赶紧制止他。
大御帝对一边的王公公说道:“速去孟府查实一下。”
王公公领命而去。
太子转身面对大御帝:“父皇,你素来教导我们几个皇子,一定要忠于父皇,忠于朝廷,忠于大御国。二哥他知法犯法,处心积虑包庇袒护西昭余孽这么多年。虽然他是你的皇子,但他更是大御国的子民。古人云,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难道父皇也要包庇袒护犯下如此大罪的子民吗?”
大御帝头一回感到如此六神无主。一股腥味自胃里翻涌,几欲冲出口来。他咬紧牙关,死死忍着。
晋王再次逼迫:“父皇,太子殿下说得对。大御国最注重律法,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是千古真理。父皇切莫心慈手软。”
赵墨松平静地再次磕头。“父皇,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甘愿收押于大牢,听候父皇发落。”
“陛下。”刘皇后和淑妃一起叫道。“事情尚未查清楚,切莫直接定齐王的罪。”
一直诚惶诚恐立在下面的大臣们相互眼神对视。其中极大多数的人都站在齐王这边。剩下的小部分是李贵妃和晋王的人。这一次,大御帝只急急招来一些品级高的官员商议齐王之事。
刘丞相自然是维护刘皇后的,他暗暗叹息,太子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把齐王往死里逼。
刘皇后对刘丞相使了个眼神。
“陛下,老臣有个建议。”刘丞相走上一步。
“讲。”大御帝几近崩溃,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和痛心在胃里灼烧。
“陛下,臣可否借一步说话?齐王已经跪了快三个时辰了,不如先将他押入大牢收监,陛下和皇后娘娘等也休息一下。”
“丞相,齐王的事尚未定论,不可贸然收监。这对松儿不公平。”刘皇后激动地说道。
淑妃更是一脸焦灼。
刘丞相用眼神示意妹妹,意思是叫她稍安勿躁。
大御帝手臂一挥:“你们都给朕听好了,任何人不得将此事告知太后。谁若泄露消息,朕就严惩他。众爱卿都退下吧,皇后和淑妃也回宫去吧。”
刘皇后不明白兄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兄长的眼神却在暗示她稍安勿躁。
她带着淑妃回到后宫,淑妃一路哭哭啼啼。刘皇后忍不住叹息:“玉枚,你莫要伤心。墨松是你的骨肉,更是本宫亲手养大的儿子。本宫不会看着他蒙难的。”
淑妃扑通跪地:“皇后娘娘,你一定要救救松儿。”
晋王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去后宫看了母妃。李贵妃对这次结果相当满意。能看见刘皇后和淑妃一起着急和慌张,她就解气。这些年,刘皇后带着淑妃处处为难自己,挤兑自己,削减自己的势力和陛下对自己的恩宠。
她和刘皇后一起进宫,一个封为皇后,一个当时只是美人。但李贵妃姿色出众,不久就受到大御帝宠幸,嫔位迅速提升。这让刘皇后嫉妒不已。为了笼络陛下的恩宠,刘皇后不惜推出陪嫁婢女钱玉枚去魅惑大御帝。
钱玉枚姿容格外清丽,性格温婉,大御帝自从宠幸了她,便逐渐有些冷落李贵妃。
这些年,她不断使出新招,让大御帝保持对自己的宠爱。和刘皇后她们斗智斗勇斗得她心力憔悴。
只要扳倒齐王,犹如砍去刘皇后的一只胳膊。刘丞相和齐王是刘皇后的左臂右膀,相互帮衬刘皇后的势力扩张。
太子出宫后并不回府,直接去了孟府。
兵部侍郎被传话,这几日无需进宫,留在家里待命。孟府上下一阵乌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听太子驾到,孟大人夫妇一起出来迎接。
“霖熙在哪里?本宫要见她。”赵宇泽急急问道。
“回太子殿下,小女目前待在闺房。齐王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去见她。”
孟大人小心翼翼说道,孟夫人泪水涟涟。
“齐王算什么东西?他自己如今已是阶下囚,而且他已经休了霖熙,霖熙如今已是自由身,他凭什么囚禁她?莫挡本宫的路,我要去见霖熙。你们不准跟过来。”
赵宇泽神态倨傲,语气急迫。还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他要立刻带她走。
太子执意走到梅庐前,侍卫照例将他拦下。
赵宇泽手一挥,他带的人反过来将那两个侍卫围住。
“主子谋反,手下的侍卫也跟着胆儿忒肥,竟然敢拦本宫,来人,将他们拉出去杖毙。”赵宇泽蔑视他们,口气嚣张。
孟霖熙听见太子的声音,带着管觅几个出来。太子的话她听得真切。主子谋反?
她大吃一惊。齐王谋反?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陈涛自隐身处飘然而下,他跪在太子面前。“恳请太子殿下饶恕他们。他们也是奉命行事,绝非有意冲撞殿下。”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赵墨松手下一条狗。拉出去一并杖毙。”
赵宇泽急于见到霖熙,懒得和他们啰哩啰嗦。
“等等。”孟霖熙从屋里出来。
“霖熙。”赵宇泽冲过去一把抱着她。
孟霖熙死命挣脱他的手臂。“太子殿下,刚刚你说齐王谋反?”
赵宇泽幸灾乐祸说道:“是啊。齐王私底下养着一个西昭余孽做侍卫,据说还是什么西昭皇子。昨夜晋王本来抓住了那个西昭余孽,谁知道半路上被人劫走。父皇大发雷霆,已经将齐王打入地牢。”
原来如此。孟霖熙顿时明白前后因果。原来紧急关头,赵墨松无奈之举,利用师兄休了自己。
难怪这么蹊跷,师兄为什么出尔反尔,明明说走了不再回来,忽而又说要见她。
她指着陈涛几个说:“你把他们都放了,让他们走人。”
赵宇泽说道:“让他们走可以,我有一个条件。你答应我,我就放了他们。”
“什么条件?”孟霖熙已经猜到几分。
“你跟我走,本宫就饶恕他们几个。否则拉出去即刻杖毙。冲撞太子,理应死罪。”赵宇泽将她的军。
立在廊下的管觅仨身子颤抖,齐王刚刚抛弃王妃,太子又过来强人。王妃,你该如何是好?她们仨紧张地看着孟霖熙。
“王妃不可答应。属下宁愿去死。”陈涛被秦王的人摁住。不是打不过他们,实在不好贸然出手。
自和齐王分开后,他们都不知道齐王目前的下落。齐王都在紧急关头故意舍弃王妃,他们都知道,这是殿下在保护王妃。将她困在梅庐,就是怕她得知他入狱的消息贸然闯入宫殿乱求情,只怕到时不但保不住她,连她身后的孟府都要搭进来。
赵墨松深知父皇的性格,他最恨人不忠。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是多年来,他已经摸出父皇的性格。
“那好,本宫成全你们几个。来人,拉出去—”
他话音未落,孟霖熙喊道:“等等。”
她笑嘻嘻看着赵宇泽:“把他们放了吧,我随你去就是。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换身衣服。”
“王妃。”冯茹悲愤地叫道。
孟霖熙先走到陈涛面前,她看着陈涛,泰然自若说道:“陈将军不用担心我,我会没事的。告诉你家殿下,他休了我,我还不稀罕当什么齐王妃呢。我会努力找机会当面告诉他,休了我,是他的错。”
趁人不备,她对陈涛挤挤眼。然后转身朝屋里走去她冲她们仨抛了个眼神。
这是熟悉的伎俩。她们仨当即放下心来,随孟霖熙进屋收拾东西。
“王妃,万万不可。王妃,不可。”几个侍卫被驱赶出去,他们边走边喊。
陈涛细细琢磨王妃的话,恍然大悟。
王妃这是在暗示他,她会想办法去找殿下。
殿下生死未卜,王妃机智过人。或许王妃有办法解救殿下。
孟霖熙带了管觅和冯茹出来,冯茹手里拿着一个包袱,里面装着孟霖熙几件衣服。
素锦被孟霖熙做了妥善安排。等她走后,她立刻赶去锦云坊等候安排。
孟霖熙换了一套漂亮的襦裙和披肩,整个人楚楚动人,妩媚俊俏。
“霖熙,我们走。”赵宇泽急不可耐伸手要握她的手。
孟霖熙灵巧地避开。“殿下,这是孟府。先出府去吧。”
赵宇泽乐呵呵说道:“好,好。先出府。本宫不急,不急。”
他喜滋滋走在前面。
孟霖熙回头看了管觅和冯茹一眼,二人微微点头默示。
孟霖熙跟随太子来到前厅。孟大人夫妇一见女儿出来了,立刻迎过来。
孟霖熙照例灵巧地避开含泪的母亲握过来的手,她刻意和他们保持距离。
孟大人对秦王诚惶诚恐作揖求情:“太子殿下,齐王叮嘱过下官,不得让霖熙擅自离府。殿下若将小女带走,回头只怕齐王会治下官的罪。下官恳请太子殿下放过小女。过几日等事情了结后,下官会亲自带小女去太子府登门拜访。”
赵宇泽心里很不悦,但碍于他是孟霖熙的父亲,他不想当着孟霖熙的面为难她的家人。
“孟大人不必紧张,本宫今日带霖熙出去只是喝个茶说个话。霖熙未出嫁之前,每次她回京,本宫都会带她出去玩的。你们莫要大惊小怪,生怕本宫会吃了霖熙似的。”
赵宇泽耐着性子说道。
孟大人急着想拦下孟霖熙。整个孟府上下都以为孟霖熙真的被齐王休了,只有孟大人知道真相。齐王将霖熙郑重托付于自己,他不能在齐王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让太子带走霖熙。
“父亲,母亲,太子殿下真的只是带女儿去太子府喝茶。太子妃也在等着我呢,舒琴和我是好友,我们一起喝个茶而已,你们莫要担心。回头太子殿下一定会平安送我回府的。太子殿下,你说是不是?”孟霖熙故意问道,她笑吟吟看着太子。
赵宇泽立刻接话:“对,对,孟大人请放心,晚些时候本宫一定亲自送霖熙回来。”
孟霖熙看着父亲,孟侍郎看懂女儿的心思。他不再阻拦他们。虽然担心霖熙此行,但他更愿意相信女儿的智慧。
这段时间,种种表现,孟大人对小女儿刮目相看。他深知,自己养了一个了不起的女儿。
这一次齐王陷入危机,孟大人自然心急如焚,却也是束手无策。或许,霖熙会有意想不到的办法?
他从霖熙的眼神里看到一股笃定的希望。
孟霖熙随着太子走出府门。
晋王离开皇宫时,凌辛辰带着一个人过来向他汇报。赵煜文听完他的汇报后,脸上浮现一缕得意之色。
他精心布下的暗哨已经查明,孟霖熙昨夜去了祥春阁。他立刻派人彻底搜查祥春阁,发现主要人员都已经撤离,那个刘掌柜说是被齐王拉出去杖毙,但尸体不知去向。
他把剩下的人都关押起来严刑逼供,谁知道这些人都是硬骨头,个个口径一致,将自己置身事外。但是,晋王一直掌管刑部,他设定的刑讯非同一般,很难有人抗得过去。最后,一个年级大一点的大夫终于吐露真相。
刘书泽来自凤凰山,从小是梅花庵一尘大师收养的弃婴。店里的伙计都是来自凤凰山附近的葛村。而葛村,少数人是大御国难民之类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西昭人。刘书泽和一尘大师都是西昭人,跟随齐王妃的女保镖也是西昭人。
“派人速速赶往凤凰山,将葛村和梅花庵彻底封锁。”赵煜文立刻下令。
凌辛辰领命而去。
晋王带着人证返回宫里。大御帝刚好和刘丞相密语完,一听晋王呈上的消息,愈发勃然大怒。
“传令下去,速速派人前往凤凰山,将所有的西昭余孽捉拿归案。”
135.瞒天过海
赵煜文紧接着参一本。
“父皇,齐王妃,哦,如今应该说孟侍郎之女孟霖熙,她可是那个梅花庵老尼姑的徒弟。她和那帮西昭余孽绝对是一伙的。”
赵煜文不想放过孟霖熙,想起当初就是她救了那个小乞丐,坏了自己的大事,他就来气。他怎么会错过这个打击报复的好机会。
大御帝接着说道:“速去孟府将孟霖熙带过来,孟府所有人全部收押在府,暂时不得与外界联系,一切听朕发落。”
“遵命。”晋王领命而去。
“太子殿下。”太子的随从赶来向他汇报齐王案件进展过程。
刘丞相随大御帝去了偏殿,至于他具体向父皇出了什么计策,旁人都暂时无从知悉。
赵宇泽听见齐王说他已经休了齐王妃,他急着去见孟霖熙,顾不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对他而言,孟霖熙才是最重要的。
“殿下。事情不好了。”
“说。”
“陛下已经派人搜查祥春阁,说那个刘掌柜等人都是西昭余孽。另外,晋王已经带人赶去凤凰山葛村和梅花庵。”
赵宇泽和孟霖熙各自一惊。
“父皇从何得知这些?”赵宇泽惊讶地问道。
“晋王抓获祥春阁的人,对他们严刑逼供,其中一个姓夏的大夫招认的。”
夏博林。孟霖熙立刻知道是谁。她做梦也没想到,一直慈母般呵护自己的师父,竟然真的是西昭人。
师兄他们都是西昭余孽?那齐公子?种种细节涌上心头,孟霖熙猛然一惊,莫非他也是西昭人?
殿下应该是知道这一切的。所以昨夜被迫逼自己离开他?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保全自己?孟霖熙脑子飞快转动。不能坐以待毙。眼前千头万绪乱麻一样的各种绝境,她必须尽快想出一个破解之策。
“殿下,陛下还说—”
“还说什么?”太子急着带走孟霖熙,不耐烦问道。
侍卫看了看孟霖熙。“陛下已经下令捉拿齐王妃,马上有人过来带她进宫。”
赵宇泽一听,立刻拉着孟霖熙往马车走去。
这一次,孟霖熙没有推开他,任由他接触自己的衣裳。她早就想好了对策,在刚换上的衣裳上撒了一层麻药粉。
“霖熙,你别怕,跟我走,本宫会护你周全。”
孟霖熙先上了马车,赵宇泽随即上来。他感觉有些头昏脑胀。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马车刚刚启动,太子妃的声音传来:“站住!”
康淑琴已经得知一切,并且知道太子赶去孟府了。她急急赶来制止太子,怕他铸成大错。这个时候任性地袒护孟霖熙,肯定会惹怒大御帝。
康淑琴的马车及时赶到,她拦住马车去路。
太子撩开窗帘,一见康淑琴,他满脸不耐烦。“你来干什么?快给本宫回去。”
康淑琴声色俱厉:“太子殿下,陛下已经下令捉拿齐王妃,不,听说她已经被齐王休了,应该不能称呼她为齐王妃了。你不能带她走,宫里的人马上就要过来了,太子切莫犯糊涂。”
赵宇泽勃然大怒。“本宫的事要你管?来人,把太子妃带走。”
两个侍卫过来,恭敬行礼。“太子妃,请上马车。”
康淑琴张开手臂,傲然拦住太子的马车。“太子莫要犯错。你若执意要走,那就让马车从我身上踏过去。”
车夫惶恐,不敢驱赶马车。
“可恶!”赵宇泽气得身子发抖。他摁住孟霖熙的肩膀。“霖熙,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她弄走。”
他试着下车,又一阵恶心袭来。赵宇泽站立不稳,旁边的侍卫急忙扶住他。
赵宇泽试着站稳,他手指头戳着康淑琴的脸。“你赶紧给本宫回府,否则本宫休了你。”
康淑琴气得脸色乌青。他竟然当着孟霖熙的面说休了自己,简直是奇耻大辱。
“殿下,你若执迷不悟,我这就进宫告诉母后去。”康舒玩咬牙切齿说道。
“你敢!”赵宇泽举起手要扇她耳光。他身子一个趔趄。
康淑琴迎头对他。“你敢打我?你打一下试试?”
赵宇泽一个巴掌挥下来,他的身子已经软绵无力,整个人往太子妃身上倒去。康淑琴偏偏这个时候用手推开他,赵宇泽轰然倒底。
“太子妃,你怎么可以推倒太子?太子晕过去了,快,快送太子回府,去请御医过来。”
侍卫们乱成一团。
“不是我!我没有用力推太子。”康淑琴慌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扶太子上马车。孟霖熙趁机下车让出地方。
康淑琴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
侍卫们吓得不敢吭声。
“恬不知耻的狐狸精。被齐王休了,不好好夹起尾巴做人先,竟然还敢公然勾引太子殿下。没想到孟侍郎之女竟是**荡妇,不知羞耻的贱人。”康淑琴冷漠地蔑视她,狠狠补上一巴掌。
孟霖熙的双颊分别红肿起来。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孟霖熙暗自庆幸康淑琴的“杰作”。
康淑琴及时赶到,简直是完美契机。孟霖熙作出一副委屈的可怜样,内心却得意极了。
她转身对两个婢子说道:“你俩快进去告诉我爹娘,女儿不孝,当不起如此奇耻大辱,我先去了。”
她对管觅使了个眼神,然后跳上孟府系在一侧的马,纵身一跃,策马而去。
“快拦下齐王妃,陛下圣旨,速速捉拿齐王妃进宫。”
宫里赶来的一队侍卫大声喊道。他们追着孟霖熙而去。
管觅也迅速追过去。
康淑琴气急败坏地指着孟霖熙的背影呵斥:“你们快给本宫追去,一定要将那贱人绑回来。”
秦王府的几个侍卫急急追过去。
“快送太子回府,速速去请太医。”康淑琴上了太子的马车。
马车立刻启动离去。
等太子妃一走,冯茹撒腿往锦云坊去。
锦云坊里,柳絮按照孟霖熙的指令,迅速将绣娘们转移出去,同时挂出暂时停业的牌子。
孟霖熙推测,晋王很快会查到锦云坊和她的关系,柳絮只怕也会牵连进来。其他那些铺子除了柳絮,姐姐,赵墨松和自己,一般人查不到这些店铺和自己的联系。
她给姐姐留了密笺,要她以后继续暗中打理这些店铺。
为了家人的安全,她决定破釜沉舟,玩一局瞒天过海的大招。
侍卫们追着孟霖熙过了一条大街,只见她策马来到清江边,顺着河畔骑走。
孟霖熙回头看后面,管觅紧跟在侍卫们的后面。孟霖熙先是望着江中开过来的那艘商船,然后看了管觅一眼。
管觅点点头。
孟霖熙突然纵身跳入冰冷的清江。江面上几个漩涡转过,转眼不见齐王妃人影。
侍卫队纷纷跳下水去打捞,一无所获。最后只好回宫复命。
管觅倏尔不见。她隐遁而去。
秦王府的侍卫也返回太子府复命。
康淑琴一听孟霖熙跳了江,且没有打捞上来,心一凛。
当自己心心念念恨着嫉妒着的人死了,似乎也没有意想中的高兴。有那么一刻,她呆若泥塑。
往事如烟,回想起少时二人亲密相伴那些年,一股疼痛锥心锥肺。
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们二人形同陌路乃至水火不容?
赵墨松,你终究还是休了她。既然如此,何必当初?
康淑琴发现脸颊湿漉漉,原来不经意间,自己落了一脸的泪。
太医很快赶到秦王府。太子一醒来,得知孟霖熙被太子妃逼着跳了江,至今未打捞到,顿时气得手足发软,身子发抖。
他推开身边的婢女和随从,跌跌撞撞来到太子妃的房间。如饿狼般,他死沉着脸眼光寒冷似刀走到她跟前,举起手,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
“贱人。你还本宫的霖熙来。”他从牙缝里嘶哑地吼出这句话。
当什么太子,做什么皇子,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得不到,这一辈子,生有何欢?
赵宇泽如行尸走肉般眼神狰狞地盯着康淑琴。
康淑琴怎么受得了如此屈辱,她举起手要还手。
“太子妃。”马春花赶紧摁住她的胳膊,不让她犯错。
旁边几个婢女也赶紧跪下来:“太子妃息怒。”
“滚。”康舒琴久久蔑视对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你这个贱人,你给本宫滚出去。这是本宫的太子府,不是你这个设计主动爬上本宫床上的贱人的王府。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去。”
康淑琴面色煞白,她咬着嘴唇,死死盯着赵宇泽:“你说谁主动爬上你的床?”
赵宇泽手指头戳到她鼻梁上。“说的就是你这个贱人。本宫不是傻子,你设计陷害本宫,逼着母后让我娶了你。你才是真正的贱人。”
“赵宇泽。”康淑琴手指头直戳对方的额头。“记住你今天羞辱我的话,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加倍偿还!”
她转身对马春花说道:“收拾东西,我们即刻走人。”
此时,孟府乱成一团。
孟霜华已经苏醒过来,一听妹妹跳江而亡,顿时又昏过去。
孟大人得知女儿跳江而亡,顿时捶胸顿足,不该相信她放她出去。她是在牺牲自己保全孟府上下。
孟霖熙的母亲,祖父母和嫂子等,无不哭得死去活来。
皇宫里,大御帝得知孟霖熙受了齐王妃的羞辱,愤然跳江。不由久久默然。想想她已经被齐王休了,又受此屈辱,敢用自己的性命保全孟府,此举也算是令人肃然起敬。
她打小因为病情才得遇梅花庵的一尘大师,孟大人一家对朝廷忠心耿耿,长子和二子都在为朝廷效力。齐王妃年幼无知,误入歧途,也是事出有因。
大御帝决定不再追究孟府的责任。他下令任何人不准将这个消息告诉齐王。
刘皇后和淑妃一听齐王妃跳江而亡,唏嘘不已。念着她一向乖巧懂事,尽心尽力照顾齐王,也算命运多舛。
锦央得知二哥被关入大牢,二嫂跳江而亡,本就哭了许久的她,一口气没上来,昏厥过去。
正月十五正是太后斋戒日。大御帝下了旨意,太后对此蒙在鼓里。
孟霖熙跳入冰冷的水里,迅速潜游到一艘船下。她早看准了这艘商船划过来。侍卫们在水里寻找她时,她已经潜到船底下,一会儿船开出老远。她划到无人的后舱甲板下,一跃而上,躲在后甲板上堆的货箱里。
船一会儿靠岸,趁着船上人靠岸打水买东西时,孟霖熙偷偷下了船。
管觅一直跟着这艘商船过来。多年的默契,她几乎是孟霖熙肚子里的蛔虫。孟霖熙一个眼神,她基本上可以领会。
二人躲进岸边一小片林子里。
孟霖熙迅速换上管觅带来的一套男装,贴上胡子,最后束发。
“不知道柳絮她们安全撤离了没有?”孟霖熙边换衣服边说。
“王妃,接下来我们做什么?”管觅问道。
“你去打探一下殿下如今的情况以及柳絮她们是否安全出城。”
“要不要我潜回孟府看一下?”
“不要惊动他们。为了家人的安全,这段时间只能让他们伤心难过了。”孟霖熙叹息。“总比陛下盛怒之下满门抄斩要好。”
“你这样诈死,大御帝就会放过孟府?”管觅有些担心。
“我也是赌一把。不过我觉得我会赌赢。”
孟霖熙信心十足。
“那你接下来去哪里?你还是找个僻静的客栈躲一下。”管觅建议着。
“不用担心我,我有去处。听月楼后面那个宅子是齐王的产业。我先去那里睡会,等你打探好消息,去那里找我。它的正门在后面的小街上。正门往东走五十步,有一棵松树,你从那里进来。往西一百步,右拐,直行一百步,左拐,继续走三十步,绕过一个池子,池子南边有一个亭子,绕过它,左拐两百步,右拐五十步,一栋二层楼。上来,我在里面等你。记住了吗?”
“有点绕,不过记住了。”管觅如实答道。
“不愧是我聪明的师姐。”孟霖熙竖起大拇指夸赞。
“王妃,你没事吧?”管觅担心地问道。
形势如此严峻,孟霖熙竟然可以做到如此淡定和谈笑风生,管觅担心她内心在憋着。
“快去吧,我没事。”孟霖熙微微一笑。“管觅,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孟霖熙施展轻功,一霎就不见了。
136.紧急营救
孟霖熙潜回松庐。
如今,赵墨松被关入大牢,齐白林不知去向,这个地方,已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归处。
这里有几处暗哨,因为地形复杂,赵墨松没有在这里放太多暗卫。毕竟这里是一个秘密基地,无需太多提防。而且,就算有人擅自闯入,八卦布置的地形,会让人绕来绕去有进无出,最后筋疲力尽坐以待毙。
赵墨松曾经对她详细讲解这套宅院的布局,她知道如何避开暗哨,悄然溜进上次赵墨松带她见客的那个小楼。
她一溜烟进到二楼,仔细看屏风上的那幅画。这不过是一幅普通的山水图,其实里面藏着松庐的分布图。这是赵墨松曾经告诉过她的一个秘密。
孟霖熙坐在屏风前仔细审读这幅画。赵墨松曾经告诉她,但凡旁边有松树的楼房,里面必有机关密室。
整个松庐种有十几棵松树。最大的松树底下,就是赵墨松练功藏身的密室。
孟霖熙进到里面,发现这是一个八卦密院,院中苑,看似无门无窗,外面无从进来,里面实则别有意境。
一室一小院,有一室内汤池时刻冒涌热气。
她启动墙上的机关,进入密道。底下是一间应有具有的密室。床,桌椅等都有。
孟霖熙进入汤池沐浴,然后躺在赵墨松曾经睡过的床酣然入睡。
无论情况多么紧急,她必须养精蓄锐。
三个时辰之后,孟霖熙被饿醒。
暮色四起,整个松庐极为静谧。
她回到之前那个小楼,静静打坐等着管觅的到来。管觅按照孟霖熙提示来到二楼。
屋里有些昏暗,孟霖熙不敢开灯。
管觅带来吃的,也带来一个坏消息。三日后,大御帝要将齐王于东市斩首。
孟霖熙忍着胸口剧烈的疼痛。大御帝这么无情?
“王妃,怎么办?”管觅紧张地看着孟霖熙。
“有一个办法可以救殿下,只是三天时间太紧。管觅,你轻功比我好,你替我去一趟北疆。”
孟霖熙早就想好对策,只是没想到大御帝给的时间太紧。
“外面有人。”孟霖熙听见一声猫叫。
二人赶紧屏息不说话了。四下里一片寂静。一声猫叫,一阵风吹得松枝呼呼响了几下。
管觅立在窗前往外面打量。
“王妃,应该没有人,好像只是猫叫。”管觅说道。
孟霖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王妃。”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叫声。
孟霖熙猛然一惊,回头一看,齐白林悄无声息立在房间灯下。
她又惊又喜,正欲开口,齐白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走到书柜边按动隐藏的机关。墙壁上显露一个密道,密道直通一个密室,格局结构和赵墨松的密室一模一样。
他领着她们下到密道,机关回归原位。密室的墙壁挂满常年燃烧的灯火。里面有桌椅床柜等。
松庐的布局是环环相扣,看似错落有致,其实给人一种密不透风的错觉。
这里说话很安全。
“齐公子。”孟霖熙激动地叫道。
“王妃,管觅,你们先坐下。”他哽咽难鸣。“我还以为你真的跳江去了。”
孟霖熙的出现给他疲惫不堪的心里注入一丝慰籍。
赵墨松因他入狱,孟霖熙和孟霜华因此受到连累。当他听说王妃跳江而亡时,他几乎崩溃。赵墨松命悬一线,王妃突然走了,这一天,他过得生不如死。
刘书泽等人竭力要他撤离出城,赶去客栈和一尘大师会和。但齐白林不肯离去。他不可能丢下齐王不管。
管觅恭敬地对齐白林行礼:“齐公子。”
齐白林重新打量管觅。姐姐已经告诉他,管觅是大将军的女儿,她的母亲是阿莫皇叔的女儿,他的堂姐。
“论辈分,你得叫我舅舅。”齐白林苦笑。
孟霖熙百感交集地看着齐白林:“原来齐公子是西昭皇子,是霖熙眼拙了。”
齐白林神情疲惫不堪。他做了个手势。“王妃,这些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如何救出殿下。”
“齐公子可有法子?”孟霖熙问道。
“我打算劫持法场。我已经和刘掌柜他们做好了分工事项。齐王府的暗卫队也会暗中配合,他们是主力。到时由我去劫人,他们做掩护。”
孟霖熙听完齐白林的话后赶紧制止他:“齐公子,你这样做对于大御帝来说是正中下怀。他们如此高调地散布三日后于东市法场处置殿下,分明是用殿下做诱饵,等你主动上钩,然后将你捕获。”
“管不了这么多,无论如何我必须救殿下出来。”齐白林坚持己见。
孟霖熙分析形势给他听:“一来大御帝肯定会布下天罗地网等你钻,就算你救出殿下,双方死亡都会惨重。于情于理殿下肯定不能接受这个局面,那些皇宫侍卫和禁军,都是他辛苦训练出来的兵。二来,假设殿下被你救走,那么,以后殿下何去何从?从此他将是彻头彻尾的叛国者。你让他以后都要面临藏头缩尾躲避皇宫躲避熟人躲避亲人的流亡日子吗?”
齐白林被她的解析镇住,王妃说的句句在理,可是如何让殿下顺利脱险,这是他纠结一天的痛苦所在。
“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齐公子,原本我打算让管觅替我走一趟北疆,现在你来了,你去最好。你轻功好,一定可以赶在殿下进法场之前到来北疆最好的消息。”
齐白林惊讶地看着孟霖熙。“王妃,你要我去北疆?”
孟霖熙把她的计策说给他听。齐白林脸色顿时有了喜色。
“王妃,好主意。殿下三日后问斩听说是刘丞相的计策。用北燕国俘虏刘羽淳这个消息逼他们放齐王回北疆,这无疑是对刘丞相最有力的反击。”王妃的计策令齐白林拍案叫绝。
他继续补充着:“前段时间,北燕国十一皇子秦霄云来了京城,他和殿下达成密谋。本来殿下打算惊蛰后启程去北疆布局,没想到如今我们就可以通过十一皇子解救殿下。”
“十一皇子?”孟霖熙惊喜道。
“对。我会通过他一起布局,让他的人假装掳走刘公子。另外,王妃,你确定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齐白林问道。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谁也不要告诉他们。包括殿下。目前还不是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的时机。我死了,陛下就不会过多迁怒孟府。等孟府的危机化解了,等殿下脱离危险,我会找机会现身的。”
“好,就听王妃的。”齐白林说道。他看着孟霖熙,欲言又止。
孟霖熙明白他的心思。“你不用担心我姐姐。我给她留了信,叫她暗中打理好我的那些店铺,还有你之前经营的生意,殿下交给我负责,我也一并委托姐姐打理了。她和柳絮表姐都知道我这是金蝉脱壳。所以齐公子不用担心姐姐,她会挺过来的,坚强面对一切风风雨雨。”
“是我拖累了霜华,差点害了她。幸亏墨松及时赶到,否则晋王将霜华也带到大牢去了。”齐白林心有余悸。
“放心吧。殿下送她回去时,姐姐是昏迷的。殿下给她留了密笺,嘱咐她以后要一直装病,最好近阶段保持断断续续的昏迷状态,不让晋王有机可乘拿她做文章。等我们救出殿下,我的父母和家人就都安全了。”
“王妃,你和管觅就呆在这间密室,我会安排人送吃的过来。这里最安全。”齐白林说道。
“我还是去殿下那间密室。”孟霖熙说道。
齐白林略微惊讶:“你知道他的密室?他这个人可是鬼精鬼精,一旦日后他出来了,进到密室可能就会知道你去过那里。不怕他知道你还活着?”
“殿下怎么知道我一定去过?我绝对不会弄乱他的东西。”孟霖熙惊讶地问道。
“气息。”齐白林微微一笑。
“气息?”孟霖熙颇为诧异。
“你还记得当初殿下轻而易举知道你是那个蒙面人吗?因为你身上独特的梅花气息。”
赵墨松对她说过这些,但孟霖熙忍不住惊讶。
“他鼻子果真这么灵?”
“只要你在他的密室长时间呆过,他定能知道你去过那里。”
“那我还是呆在这里好。”孟霖熙微微叹息。
“闲话先不说了。我现在就出发去北疆,等着我的好消息。”齐白林说道,他转身欲离去。
“齐公子注意安全,一路平安。”管觅说道。
“等等。”孟霖熙叫住他。
齐白林回头看她。
“齐公子一定一定不要告诉殿下我还活着。”孟霖熙再三恳求他。
“为什么?瞒着其他人我可以理解,为何要瞒着殿下?他现在估计还不知道你跳江去了,等他知道的时候,一定会伤心欲绝。”齐白林还是不能明白她的苦心。
“为了孟府的安全。为了殿下的安全。只要有人知道我还活着,就会千方百计利用我来威胁殿下和孟府。等殿下彻底安全了,等孟府不再有危险了,我会想办法重新回来。”
孟霖熙再一次解释其中的苦衷。
齐白林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他点点头。“王妃,多多保重。这几天你就宿在这里,等我消息。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不要贸然出手去救殿下。”
“放心去吧。注意安全。”
137.考验
“王妃,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管觅说道。
“召集外地梅隐阁所有成员,务必在明晚赶到京城。叫他们分别乔装一下,不要让晋王的人看出漏洞。”孟霖熙叮嘱她。
之前晋王一直在搜寻梅隐阁相关人和事,孟霖熙命令所有成员蛰伏,不得妄自行动。近期为了保护赵墨松,她开始启动京城的成员。
如今,是该启动所有成员的时候了。齐白林此去凶多吉少,胜算莫测。万一三天之后他没有完成任务,她只好破釜沉舟,动用梅隐阁的人去法场营救殿下。
以赵墨松的性格,他断然不会让他的侍卫和暗卫队去营救他,否则他不会在紧要关头休了她。他这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知夫莫若妻。
墨松,等着我,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大牢里赵墨松自关押进来,他背对牢门,就地打坐练习内功。
大御帝有令,任何人不得探监,不得私自接近齐王,违者一律问斩。
这一天似乎很漫长。对赵墨松来说,他最担心的不是接下来面临的问题,而是孟霖
熙现在怎么样了。
他担心她受不了这个委屈,担心她吃不好睡不好。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他忍痛割舍了她。放手,是为了护她平安。
但是,锥心的痛,自在祥春阁见她泪水涟涟的样子,就已经附体,始终不散。
他一关进牢里,牢头送来晨餐,一碗粥和两个馍馍。和其他犯人无异。午膳和晚膳各是一碗米饭一碟榨菜。
送什么他都安然吃下。认真地吃,平静地吃。
这一日的皇宫乱糟糟的。得知齐王被收监,许多维护他的官员纷纷上书为他求情。宣和宫外跪了黑压压一片。
大御帝谁都不见,将自己关在寝宫里。
刘皇后派人去找丞相,无果。自己又不能进去见陛下,她索性煽动后宫,带头长跪在寝宫外,淑妃已经哭成昏迷状态,但仍由宫女搀扶过来跪在皇后后面。
锦央也一直跪在父皇寝宫外。许多嫔妃跟着皇后一起跪。康王和康王妃,包括晋王妃,得到消息后一并赶过来求情。
谢桂芬一听赵墨松三日后要问斩,顿时天旋地转,心痛哀伤。虽然对方对自己冷漠无情,但自己对他,却始终割舍不下。
李贵妃以及少数几个和她走得近的嫔妃没来跪,寝宫外水泄不通,乌泱泱一片人头。
永乐公主也不把它当回事,她依旧在花园里荡秋千,和宫女们玩投壶。
“公主,其他人都去陛下寝宫外跪着了,你真的不去吗?”她的贴身婢女王莹问道。
赵玉澜鄙夷不屑。“他们爱跪就跪呗,关我屁事。”
“公主—”王莹犹豫着。
“有话快说。”
“只怕淑妃娘娘不高兴。听说娘娘已经哭晕好几回了。”
“我这个母妃是活该。赵墨松生下来就送给那个刘皇后,结果呢,他眼里只有那个刘皇后,对母妃,对我们,从来就是冷淡的脸色,一副爱理不理的死样子。如今他出了事,就要我们集体为他要死要活地一哭二跪三上吊吗?笑话。本公主巴不得他去死。”赵玉澜口不择言乱说一通。
“你巴不得谁死?”
她的身后传来一声沙哑的悲恻的质问。
赵玉澜慌忙转身。
两个宫女搀扶着有气无力的淑妃立在不远处。淑妃情绪激动,她手指头颤抖地指着赵玉澜。
淑妃挣脱她们的手,颤巍巍走过来举起手给了永乐公主一记耳光。她打下这一记耳光,已经耗费所有的力气,整个人往前倒去。
“娘娘。”两个宫女赶紧去拉着她。
“母妃,你为何打我?”赵玉澜眼圈顿时红红的,一副不服气的挑衅姿态。
“听着,松儿若死了,你们一个个都不要想活得自在。”倒在宫女怀里的淑妃气若游丝也要说完这几句话。
“他是皇后的儿子。你何必如此护着他!”
赵玉澜歇斯底里吼着。
“他是—我钱—玉枚—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他是—我—今生—最大的宝—”钱玉枚大口大口喘气,拼着命说出这句话,随即昏厥过去。
“母妃。”赵玉澜吓住了,赶紧跑过去一起扶着她。
椒和宫里,刘皇后坐在椅子上,锦央给她轻揉膝盖。
“锦央,你去休息吧,你也跪了一天了。”刘皇后疼爱地拉着女儿的手。
“皇后娘娘,丞相大人派人过来求见。”宫女进来禀报。
“不见。”刘皇后生气地说道。
得知是兄长给陛下出主意,竟然让陛下三日后将赵墨松斩首,她气急败坏命人去请他过来讨个说法。
他人不过来,却让来人带回话,说陛下心意已决,无人可挡。他叫皇后省省力气,接受陛下的安排。
刘皇后这才使出下下策,带着众嫔妃去长跪求情。谁知陛下命王公公出来说话,如果她们执意跪下去,他将提前处决赵墨松。
刘皇后无奈,只好带着嫔妃们回到后宫。
宫女出去回话,一会儿进来了,她手里拿着一封密笺。
刘皇后打开一看:“相信哥哥。耐心等好消息,要沉得住气。”
刘丞相此言有深意。刘皇后不由精神一振。
又有宫女进来禀报,说太子在府上设灵堂,哀悼孟霖熙。
“什么?荒唐!”刘皇后气得身子发抖。
“哥哥怎么如此荒谬。”锦央也觉得他不可思议。
“传王嬷嬷过来。”刘皇后厉声喝道。
王嬷嬷是秦王的乳娘,秦王搬到太子府之后,她并未跟随过去,依旧留在刘皇后身边。她是刘皇后娘家人,对刘皇后忠心耿耿。太子对她也要忌惮几分。
王嬷嬷随即进来。“皇后娘娘息怒,需要老奴为你做什么?”
“持我的懿旨带几个侍卫速去太子府,拆了他的灵堂。墨松出了事,他一不来求情,而不想办法,竟然在府上做出如此荒谬之事,传出去成何体统。”
刘皇后从怀里掏出令牌。
“是,娘娘。”王嬷嬷接过令牌准备出去。
“太子妃今日都未入宫。也不知她是何心思,竟然不制止太子胡闹。回头你把她带过来见本宫。”
“好的,娘娘。”
王嬷嬷正要转身出去,刘皇后叫住她。“等等。”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王嬷嬷转身殷勤问道。
“带上锦央,让锦央跟你一起过去。”刘皇后心情黯淡到极点。她对秦王是恨铁不成钢。锦央乖巧懂事,机智伶俐,可惜是个女身。
“好的,娘娘。公主,请随老奴前去秦王府。”王嬷嬷对着锦央恭敬行礼。
锦央对刘皇后盈盈行礼辞行:“母后,儿去了。你早些歇息。”
“快去快回,本宫等着你们将太子妃带过来,我要好好训斥她一番。”
看着锦央转身离去的背影,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刘皇后百感交集。
是时候让她历练历练了,否则以后扛得住这宫廷的纷争和变乱?尔虞我诈乃家常便饭,锦央心思单纯,温婉善良,虽出生皇家,却从不摆架子,从不盛气凌人。而且,她一直跟着齐王,齐王对她影响也很大,这一点刘皇后甚是欣慰。
大御帝寝宫。
“给朕更衣,去牢里将齐王带过来,朕要亲自审讯。”
赵墨松正在牢里闭目练功。虽然戴着镣铐,身陷囹圄,他丝毫不浪费时间,全心全意用在提升内功的研习里。
“齐王殿下,陛下要亲自提审你。”牢头立在外面恭敬说道。
赵墨松收了内功,从容起身。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依旧是平日里那般优雅高贵的姿容,丝毫不见憔悴和萎靡不振。
牢头和外面站岗的士兵们暗自敬佩不已。
晋王带着一批侍卫立在牢狱外等他,由他负责监押赵墨松去寝宫。
“齐王,这牢里的糠糟米饭可还习惯?”晋王讥讽道。
赵墨松并不搭理他,径直往前走。
晋王悻悻然看着赵墨松傲然的背影,他挥一挥手,侍卫们赶紧跟上去。
夜色萧瑟,宫灯却依旧辉煌通亮。
太监和侍卫们走路的步子极轻。
春寒料峭,冷风习习,赵墨松衣袂飘飘向前走去。
大御帝坐在帘子后面,刘丞相站在帘子外面。
他一见赵墨松来了,依旧恭敬行礼:“齐王殿下。”
赵墨松不卑不亢回礼:“舅舅不必多礼。”
隔着帘子,赵墨松对着帘子后面的大御帝默然行礼。
“逆子,还不给朕跪下。”大御帝厉声呵斥。
赵墨松应声而跪。
“贤外甥,你身份尊贵,大御国的二皇子,刘皇后的嫡长子,陛下对你一向恩宠有加,无比器重,你怎么可以做出处心积虑勾结逆贼的事呢?”
赵墨松淡淡说道:“儿臣并未勾结逆贼,齐白林是西昭皇子,但他是自愿归属我之下,这些年尽心尽力为我大御国出谋划策,为我鞍前马后效劳,他从未做出对大御国不利之事。”
“一派胡言。”帘子后大御帝勃然大怒。
刘丞相赶紧劝导齐王。
“此番夜里叫殿下过来,是陛下思来想去的决定。你毕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陛下怎么舍得处决殿下。殿下还年轻,难免误入歧途。今日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带着后宫众多嫔妃都在陛下寝宫外跪了整整一天,苦苦哀求陛下对你开恩。我等已经说服殿下对齐王网开一面。”
赵墨松淡淡说道:“怎么个网开一面?”
刘丞相上前笑着说道:“贤外甥,如今那西昭皇子人在何处?你可知道?”
“不知道。”赵墨松想都没想就回答这三个字。
“齐王殿下,陛下的意思是,只要你肯亲自带兵去将西昭余孽一伙人捉拿归案,他就饶恕殿下的无知之错,既往不咎,如何?”
赵墨松依旧是不卑不亢的语气:“我已经说得很明白,我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你叫我带兵去哪里找他们?”
“休得冥顽不顾。你以为这样说朕就信你的鬼话?听说当初是你救了那西昭皇子,然后他才肯对你俯首帖耳出谋划策。但是你们俩具体有什么阴谋。朕不得而知。西昭余孽一日不除,朕就一日寝食难安。所以你只有两条路,第一,亲自带兵将他们一并捉拿归案,朕要亲眼看到他们全部被斩首才心安。第二,三日后将你于东市处决。是生是死,你自己看着办。”
大御帝一席铿锵有力的话震慑刘丞相和门外的侍卫,却震慑不了齐王。
赵墨松默然而立,眼神平静,面容平静。他既不急于辩解,也不急于反驳,他只是静静站着。
“殿下,贤外甥,墨松。”刘丞相急得抓耳挠腮。“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就狠下心来,听陛下的话吧。你可是大御国的二皇子啊,必须担当起保家卫国的大任,不可感情用事,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赵墨松依旧不言不语。
帘子后人影晃动。大御帝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转过身去。
半晌,他幽幽说道:“去外面跪着吧。朕知道你重情重义,但是非黑白你要给朕擦亮眼睛看清楚。朕给你时间考虑,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进来。”
赵墨松转身出去,他走到寝宫外面,对着寝宫的大门跪下。
大御帝从帘子后走出来,面色愠怒。“气死朕了。平日里朕最看重他,最信任他,没想到狠狠戳朕一刀的会是他。太让朕失望了。”
刘丞相赶紧安慰他:“陛下,你千万不要和他置气。墨松年轻气盛,不懂得迂回。他不过是重情重义而已。”
“重情重义!笑话,那也要看他重谁的情和义。对方可是西昭皇子,难道朕要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利用吗?这些西昭余孽图谋不轨,竟然从年少的齐王身上下功夫。这么多年,只怕齐王都被他们洗脑了。想想太可怕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丞相大人回去吧,逆子爱跪到什么时候由他跪去。两天后照常押去东市。”
“殿下若能识大体,那断然好。若殿下执迷不悟,三日后我们照常演一出。西昭皇子如果没有来劫法场,说明殿下看错了眼,对方根本不把他的生死当回事。若西昭人来劫法场,到时候里三层外三层,老臣都会布局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好,就依丞相说的办。”
138.千钧一发
刘丞相从屋里出来,走到齐王身边,他缓缓蹲下来,老泪纵横:“松儿。”
虽然是抱养的外甥,但从小他对赵墨松另眼相待。即使秦王紧接着出生,他从来就认定,赵墨松是旷世奇才。他绝对是辅佐太子登基的最佳奠基石。
事实证明,皇后这么多年栽培齐王,齐王也从未忤逆刘皇后什么,尽心尽力辅佐皇后势力以及太子势力。
赵墨松淡淡说道:“舅舅回去吧。”
刘丞相苦口婆心继续劝谏:“殿下,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着想啊。皇后娘娘跪了一天,如今举步艰难,都走不了路。淑妃娘娘更凄惨,听说晕厥好几回,醒了又哭,哭了又昏过去。松儿,你千万不要犯糊涂啊,大御国的江山还需要你继续守护呀。”
赵墨松平视前方:“舅舅,夜深了,你回吧。”
刘丞相试着继续沟通,无奈赵墨松再也不肯开口应答。他叹着气,流淌着眼泪,只好离宫而去。
康淑琴跟着王嬷嬷和锦央一起进宫。
太子府的吊唁祭品都被王嬷嬷带来的侍卫强行拆除。太子一直坐在灵堂下喝酒,他醉醺醺地驱赶侍卫们,但稍微挣扎,人扑通倒地醉得不省人事。
王嬷嬷命人将他抬进屋去休息。锦央跟着进屋,婢女端来热水,她给太子仔细擦拭额头。
太子妃一直待在自己屋里,王嬷嬷传她进宫,她很不情愿更衣出来。
锦央见她对醉酒的四哥无动于衷,不由对她很失望。
她和康淑琴一向说不来,对方的眼神总有一股猜不透的晦暗。
锦央喜欢孟霖熙清澈的眼神,明朗的笑靥,率真的性格。在她眼里,太子妃阴阴的,霖熙温柔可爱。
康淑琴傲慢地走在前面,她对王嬷嬷和锦央视若未见。
几个人进了宫,宫门口有太监引路。他们从宣和宫旁走过,快要到御花园。
“二哥。”锦央远远看见父皇寝宫外跪着的人是赵墨松。
康淑琴抬头望过去。果然是赵墨松挺直腰板直直跪在那里。她心里泛起一股幽幽的涩味。
“王嬷嬷,你带太子妃先去母后那里。我去看看二哥。”
说着,锦央提裙急急奔跑过去。
“太子妃,我们走吧,皇后娘娘在等着你。”王嬷嬷面无表情说道。
赵墨松听见锦央脱口而出叫的那声,他并不回头。
锦央走到他跟前,跪在他面前,眼泪汪汪看着他。
赵墨松抬起头,替她擦拭脸上纵横的泪水。“锦央,你莫待在这里,赶紧回宫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锦央拉着他的手,眼泪止不住地落个不停。
“锦央,听二哥的话,赶紧离开这里。”
赵墨松温柔地哄着她。
“二哥,我不要你死。你去跟父皇认个错吧,父皇会收回成命的。好不好?”锦央苦苦哀求。
“锦央,别闹,快回去。”赵墨松微微叹息。他扭头对旁边的侍卫说道:“把公主送回椒和宫去。”
锦央抓紧他的胳膊:“不要,我不走。我要你答应我,快去向父皇认个错。”
“锦央。”赵墨松忍着心里泛起的一股疼痛。“帮二哥做件事。”
“什么事?”锦央哽咽着问道。
赵墨松从腰间解下每日佩戴的那块珍稀的白玉。
“帮我把这玉送给霖熙。”
锦央一听霖熙这个名字,顿时大哭起来。
大御帝闻声而出。“锦央,快回去,莫在这里喧闹。”
赵墨松感受到锦央神态异常,心口一紧。“锦央,霖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锦央泣不成声。
大御帝愠怒地下令:“快把公主带走。”
他用眼神警告锦央,不许她说出孟霖熙的事。
锦央被两个侍卫拖走,边走边哭边回头看着赵墨松。她说不出口,说不出霖熙已经死了这件事。
赵墨松呆若泥塑,隐隐的疼痛瞬间扩大,胀痛不已。
大御帝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儿子。赵墨松默然不语,死死忍受那巨大的疼痛。
大御帝拂袖进屋。
赵墨松继续孤零零跪着。
一个身影向他靠近。虽然对方尽量控制脚步声,但,任何声响逃不过赵墨松的耳朵。
“公主不能告诉你,本宫可以告诉你。你的齐王妃已经死了。”
康淑琴的声音幽幽地在身后响起来。
赵墨松猛然扭头看着她,眼神狰狞可怕。
康淑琴讥讽一笑:“你瞪我也没用。她死了。你前脚把她休了,后脚她就跟秦王跑出去私会,被我赶上骂了几句,然后她就跳江去了。”
赵墨松猛然站起来,跪了几个时辰的腿酸麻涩胀,他踉跄着指着康淑琴的鼻梁:“你给我说清楚,霖熙她到底怎么啦?”
“跳江死了。太子为她设灵堂吊唁,刚刚皇后传我进宫,你知道皇后为什么这么晚传我进宫吗?骂我。她刚刚狠狠痛骂我一顿,还要罚扣我半年的月银。她骂我不该辱骂你的齐王妃,她骂我没有阻止太子在太子妃设灵位。”
康淑琴幸灾乐祸挑衅般说了一通。
赵墨松感觉胸腔一股腥味骤然翻涌。
王公公急急从寝宫出来:“太子妃,你在此胡言乱语惊扰了陛下,他命你去椒和宫罚跪一宿。”
康淑琴冷笑道:“罚跪可以,君有令,臣女绝对不敢违令。但是本宫并没有胡言乱语,句句属实。王公公,你敢告诉齐王殿下,说齐王妃没死?”
“陛下已经下令,任何人不得将齐王妃的死讯告诉齐王殿下,你身为太子妃,擅自违抗圣令,来人,陛下有令,将太子妃押到椒和宫去罚跪。太子妃从明日起禁足太子府,三个月不得出府。”
这边侍卫咚咚跑过来执行命令,那边赵墨松狂吐一大口鲜血。“霖熙!”
他怦然倒地,昏迷过去。
王公公赶紧跑进去请示大御帝,一会儿又跑出来。
“来人,快将齐王送回牢狱,速速去请太医过来。”王公公慌乱地喊道。
康淑琴冷笑着傲然离去。
赵墨松幽幽醒来,发现自己人已在牢狱里。他躺在草席上,身上多了一件披风。
他认得这件披风,是父皇曾经去行宫避暑时披过。定是昨夜昏迷过去后,父皇命人给他披上的。
父皇。对不起。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外面在下大雨,雨点打在瓦背上,他听得真切。
应是狂风暴雨。
霖熙。霖熙。你在哪里?
他的胸口剧烈疼痛。为什么?为什么要跳江?康淑琴到底骂了你什么?你就非要跳江?
莫非是我休了你,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你竟然不明白我的苦心?真的跳江?
我犯下如此大错,今生,还有什么幸福和欢颜?
霖熙,你在哪里?就算你执意跳江,那么,此刻的你,到底漂到哪里去了?
一股咸涩的冰冷的液体流入嘴里,他默默流泪。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锥心的痛,咸涩的泪尽情流淌下来。长这么大,他从未如此哭过。又不能出声,这般无声地痛哭,该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娶你。不该让你跟我走上这艰辛的不归路。
牢头带着一个随从走过来,随从手里端着早餐。二人立在外面。
赵墨松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生生逼回去。
“殿下,早膳送过来了。”牢头打开门。
他眼睛迅速看了看过道,低低对装扮成随从的陈涛说道:“陈将军,快点出来,过一会儿晋王会过来查岗。”
陈涛点点头,端着早餐进去。他面容化装成老头,贴了白胡子。
赵墨松默然坐起来。
“殿下。”
陈涛大吃一惊,一天一夜未见殿下,对方一夜之间苍老无力的样子。
看见殿下眼眶红红的,陈涛顿时明白过来,殿下已经知道齐王妃坠江的事了。
“殿下,你还好吗?”他哽咽着。
“王妃跳江,为何不能及时阻拦?”他分明安排了人昼夜暗中守护她。
“我们的人一直跟在王妃后面。没想到她会突然跳江。她一跳下去,我和几个侍卫都跟着跳下去。紧接着,胡将军带着一大队人过来,无论我们怎么搜寻,就是找不到王妃。昨天天气不好,江面水雾弥漫。秦王府的侍卫,宫里的侍卫,还有孟统领紧接着带过来的大批禁军,会水性的都下了江。寒风刺骨里,轮番下河搜寻王妃,一直到晚上,都没有王妃的踪迹。”
“清江水位深,河面宽,只怕落水之人会沉入水底。”赵墨松压抑着内心的苦痛,声音沙哑低低分析着。
“但上下十几里,我们都没有找到王妃。直到现在,我们的人仍旧守在清江沿岸,继续搜寻王妃的下落。尤其是下游,一般落水的人,十二个时辰之后,尸首一定会浮出水面。奇怪的是,我们至今找不到王妃的身影。”
听完陈涛的话,赵墨松的心莫名缓和些许。
“不惜一切代价,给本王找到她。”他斩钉截铁命令着,眼神犀利如鹰。
他要振作,他要努力,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脱身出去找霖熙。
“放心。殿下。属下一定会替你找到王妃的。今晚,我们要把你救出去,所有的程序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
赵墨松赶紧制止他的话。“你们切莫犯糊涂。三日后所谓的法场斩首,不过是引诱齐白林他们露面。你一定要给齐公子送去消息,叫他们切莫露面。本王自有办法脱身的。另外,孟府情况如何?”
他艰难地问道。
“晋王和孟统领都在尽力搜寻王妃,如果过几段时间,依旧没有王妃的下落,估计孟府会发丧。”
“保护好孟府。保护好齐公子他们。”
“陈将军快走。”牢头过来了,紧张地说道。“晋王马上就要过来了。”
每隔一阵子,晋王会亲自过来查看牢狱情况。
“走吧。”赵墨松说道。
陈涛恭敬行礼,匆匆离去。
孟霖熙熬过了艰难的一夜。这一夜她忽而睡着了忽而醒着。睡梦里不停梦见赵墨松。
梦见他笑,梦见他皱眉头,梦见他冷漠的样子。梦见他被砍头。她吓醒几次,手足发软,冰凉无力。
宫里的消息封锁严密,梅隐阁的人打探不到任何关于齐王的消息。只知他关在牢狱里,还有两日,他要问斩。
孟府的情况很不好,父母和祖父母都为她的死讯哭得死去活来。
她有些后悔做出这个决定。但是她也得知,因为她的跳江,大御帝不再追究孟府的责任。她又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有意义的。否则,晋王肯定会抓住师父是西昭公的身份,狠狠打击孟府,搞不好,有满门抄斩之灾。
如今齐王身陷囹圄,她除了自救,别无他法。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出殿下。哪怕日后与他浪迹天涯,她也无怨无悔。
白天,管觅化装出去打探消息和安排好梅隐阁成员营救齐王之事。
所谓度日如年,不过如此。过了第二日,孟霖熙就开始期待齐白林的消息。
孟府这几日是一片哀声。
所有的家丁派出去寻找霖熙的下落,清江上下寻遍,也是一无所获。
第二天下了整整一天的雨,打捞愈发困难。
管觅很快带回梅隐阁打探到的消息,师父和师兄等人都已经抵达京城,隐藏在各个角落。
管觅已经和他们取得联系,商议好一起劫法场。为了孟府的安全,孟霖熙暂时没有让师父等知道她未死的消息。
第三日过去了,齐白林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唯有破釜沉舟。
梅隐阁的人全力以赴待命,准备和一尘大师等人一起劫法场。
齐白林在临走前,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不能完成王妃的任务,他们拼死也要救出齐王。
临刑之日到了,东市人满为患。
孟霖熙装扮成白发婆婆提早隐身于人群里。
刘丞相和刑部尚书等官员一起坐在台上。两名穿红衣服的侩子手提刀立于斩刀两侧。
她忍着痛,静静随着人群等待刑狱官押送齐王过来。
东市里外水泄不通。很多百姓哭哭啼啼,哀嚎一片。
139.将功赎罪
齐王在百姓的眼里是守卫边境的无敌将军,口碑极好。
很多百姓跪着对刑狱官求情,求大御帝饶恕齐王,求刑狱官手下留情。
刘丞相和刑部尚书等官员一起坐在台上。两名穿红衣服的侩子手提刀立于斩刀两侧。
孟霖熙忍着痛,静静随着人群等待刑狱官押送齐王过来。
她害怕看见一向意气风发丰神俊朗的齐王戴着镣铐锁在囚笼的样子。心高气傲的他必须接受沿街游行的耻辱,接受刀起人头落的命运。
如果救不出他,她决定陪他一起殉葬,真正死一回。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囚车迟迟未到,眼看行刑时刻到了。
“丞相大人,为何齐王还未押送过来?”
几个官员忍不住发问。
刘丞相也是疑惑不已。难道事情有变化?
人群骚动。
忽然,一骑策马过来。
“报—”
孟霖熙感觉有人在拉她,回头一看。
戴着头罩的管觅低语:“齐公子回来了,事情顺利。王妃速速撤离。”
孟霖熙顿时喜出望外,热泪盈眶。她拄着拐杖穿过人群离去。
“丞相大人,北疆告急,陛下召大人速速进宫商议对策。”
刘丞相大吃一惊:“齐王为何没有押过来?”
“请丞相速速进宫。宁大人陈大人等一并随同。”
刘丞相等人急急赶回宫里。文武百官都在急急赶往宣和殿。
刘丞相跨进大殿,户部尚书罗大人正在以袖擦拭泪水。
“北疆急报,北燕国大批人马即将进攻北疆,刘羽淳副使和罗轶庆参将带兵前去打探敌情,遭遇北燕国十一皇子的侍卫队巡逻,被敌军擒去。目前孟将军和穆将军正在努力营救当中。”
“什么?我儿被敌军擒去?”刘丞相急得手足发软。
难怪罗大人在擦眼泪。
众人神色慌张,议论纷纷。“北燕国的凶残可想而知,只怕刘公子凶多吉少。”
“北疆战事危急呀。自打齐王回京,北疆就难以安宁,战事频频。”
“除了齐王殿下,无人可担当此大任。”
…
大臣们议论纷纷。
“我儿是不是命已休矣?”刘丞相老泪纵横。
大御帝叹息:“丞相莫急,羽淳和罗轶庆等将士目前被关押在敌营,十一皇子秦霄云提了条件。”
“什么条件?”
“交换他们之前被我军俘虏的一些战俘,并且交赎金黄金千两。”
“陛下,这黄金千两老臣自己出,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赎回我儿。”刘丞相慌忙说道。
“也算我一份。”罗大人跟着表态。
救儿心切,他们恨不得自己能立刻上阵杀敌,从敌营抢回儿子。
“这两个条件都好说,第三个条件—”大御帝迟疑着。
刘丞相和罗大人急急问道:“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秦霄云点名要齐王亲自前去交涉。若齐王不肯去,一个月之后,他们就杀了羽淳和罗轶庆。”
“万万不可。这其中分明有诈。”御史大人赶紧劝道。
另外几个官员附和:“正是。这分明是引诱齐王前去涉险。齐王殿下万万不可去,这肯定是那十一皇子设的圈套。一旦齐王前去,凶多吉少。”
刘丞相扑通跪地:“恳请陛下救救我儿。”
罗大人也泪水涟涟跪求大御帝:“陛下,齐王足智多谋,战无不胜,武功高强,可否答应北燕国皇子的条件,让齐王前去北疆,设法营救我儿和其他将士?”
“就让齐王去吧,陛下。求陛下救救我儿。”刘丞相跟着哀求。
“丞相大人和尚书大人快快请起。”大御帝命人扶起刘丞相。
一些效忠刘皇后惯于见风使舵的官员跟着附和:“陛下,让齐王前去北疆吧。”
相当一部分官员力阻齐王前去,说其中必有诈。
大御帝犹豫不决。
刘丞相再次伏首叩请:“陛下,就让齐王将功赎罪,前往北疆拯救被俘将士们,杀退敌军。”
“是呀,陛下,齐王对北疆军情最为了解,此次北疆告急,不如让齐王速速前去解救刘公子和罗公子。”
“臣恳请陛下立刻下旨让齐王殿下返回北疆,让他将功赎罪。”刘丞相老泪不止,苦苦哀求。
晋王见群臣站在齐王这边,纷纷想借机替他开脱,他赶紧说道:“父皇,齐王与西昭余孽勾结这么多年,只怕暗中培养不少势力,各地潜伏人马。若放他前去北疆,一旦再让他有机会和西昭余孽碰头,只怕会借机谋反。”
“晋王说话得有凭据,不能臆断齐王的罪行。谋反一词,岂是你如此这般轻率说出口的。”刘丞相一心护着齐王,厉声斥责晋王。
少数几个官员附和晋王。
晋王的话戳中大御帝的疑虑之痛。大御帝生性多疑。
刘丞相言辞恳切求情:“陛下,臣以性命担保,齐王必无谋反之心,更无叛军之意。我大御国这几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难道不正是齐王殿下在北疆奋力杀敌,保佑大御国安定的功劳吗?”
孟霖熙父亲孟大人心想,齐王留在朝中,一时半会无法洗脱自己。莫如力劝陛下放他回北疆,就算救不出刘公子他们,至少在即将爆发的战事里再立新功,因此获得减免此番过失之奖赏。
他跟着力劝陛下放行。
户部尚书,兵部尚书等大批官员纷纷跪地恳请大御帝下旨。
大御帝渐渐打消心中疑虑。
晋王急了:“陛下,齐王身上诸多嫌疑尚未洗清,千万不可放他前去北疆。一旦让他离开京城,那就是放虎归山。”
刘丞相取下头上官帽:“臣以性命担保,齐王若起了谋反,我等甘愿献上项上人头,任凭陛下处决。”
罗大人也立刻取下官帽。“臣也以罗家上下几百口人的脑袋担保。齐王是我大御国忠心耿耿之大将军,披肝沥胆,竭诚尽节。”
刘皇后的势力如今已是根深蒂固。大批官员纷纷效仿刘丞相,取下官帽为齐王担保。
“罢了。北疆危急。朕这就拟旨,齐王赵墨松为战前大将军,速速赶往北疆解救刘羽淳等将士,杀退北燕国的进攻。”
刘丞相心里终于舒了口气。
一会儿,已经换好衣服的赵墨松走上大殿,从容领旨,即刻出发。
晋王气得面色土灰土灰。他死死地盯着赵墨松坦然挺直的背影。
赵墨松走出大殿时,朝立在一侧的孟大人看了一眼。千言万语无人会,孟大人却看到他眼中那股浓郁的哀伤。
他会意,微微点头默示。
早春雨多,走出大殿,赵墨松感受到绵绵细雨的凉意。
霖熙。你在哪里。
他埋头疾步走出皇宫。
胡明一直立在宫外等他,一见齐王出来,拿着伞赶紧走过来。
齐王府的马车在等他。
赵墨松并不上车,而是自侍卫手里牵过缰绳,纵身上马。
“殿下,你要去哪里?”胡明着急地问道。
“清江。你带着护卫队去城门等我,我一会儿赶过去。”赵墨松言语萧瑟,目光清冷。
出发前,无论如何,他要去清江边看一下。
“殿下,速去速回。皇命难违。”胡明哽咽着说道。
他明白殿下的心情。
这一次胡明随同,陈涛留在京城乃至清江下游继续寻找孟霖熙。再过几日,若再未寻到王妃,孟府和齐王府都要发丧。
孟霖熙返回松庐密室,和齐白林会和,得知赵墨松即将赶去北疆。她立刻吩咐管觅,她们也赶去北疆。
“王妃为何要去北疆?”齐白林笑道。
“如今我在京城也算是个孤魂野鬼,无处藏身。不如赶去北疆凑个热闹。”
“女子不得入军营。就算你去了北疆,也很难靠近殿下。”
“你答应过我,要由我亲自告诉殿下我还活着。你放心吧,乔装改扮是我的特长。”
孟霖熙微微一笑。
“管觅,你去打听一下宫里的消息,一旦大御帝下旨让殿下前去,我们即刻出发。”
“我这就去。”管觅匆匆离去。
齐白林看着她的背影,哑然失笑。姐姐就是想撮合他和她?
人家早就有了心上人。齐白林早就知道管觅和胡明暗戳戳的心思。
“王妃,多多保重,我会安排人沿途护着你们。”
“多谢齐公子。不,现在应该说多谢殿下。林白齐,西昭皇子。之前霖熙是有眼无珠,竟然没有看出你的身份。”
孟霖熙微微一笑。
“王妃莫要打趣我。因为我,让你和殿下都受到牵连,林某愧疚不已。大业未成之前,你还是叫我齐公子吧。”齐白林面色羞赧。
“这事怎么能怪你。”孟霖熙安慰他。“你和师父撤离京城时千万要小心。”
“放心吧。王妃的易容术还是我姐姐教的,对吧?皇姐的易容术无人识破。”齐白林笑道。
孟霖熙看着他:“你会去看看姐姐吗?”
齐白林叹息:“本来想暗中去看她一眼,想着刘源和晋王的人盯得紧,还是不去打扰她,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见完王妃之后,我和姐姐,还有你的师兄他们,马上离开京城。”
“你们会去哪里?”
“北郡。那里距离北疆不过百里,关键时刻,我们会鼎力协助齐王殿下,彼此护佑。”
“山高水远,多多保重。”孟霖熙百感交集。
“王妃,多多保重。”齐白林抱拳告辞。
“什么?大御帝让齐王去了北疆?”
晋王府地窖里,刘源勃然大怒。
赵煜文一脸懊恼。“阁主,本王已经尽力了,奈何阻止不了父皇的心意。”
“这一次好不容易扳倒齐王,却让他们来了个釜底抽薪。北疆战事来得蹊跷,只怕其中有诈。”
刘源老谋深算,看出其间端倪。
晋王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我的人在北疆会想办法对付齐王,让他有去无回。”
刘源冷笑一声:“你太天真了,根本不是齐王的对手。这齐王一旦走出牢狱去了北疆,那就是如鱼得水,如鹰搏击长空,鞭长莫及了。”
赵煜文对他这番讽刺很不高兴。
“本王还有事,先告辞了。”
刘源看着晋王恼羞成怒的背影,兀自摇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晋王过于刚愎自用,对他的建议最多听进六七成,还有几成要擅作主张。
赵煜文走到地窖出口,又折回来。
“阁主,三件密钥都收齐了,所谓的金龙飞天是不是指日可待?”
刘源微微一笑。“王爷莫急,既然齐王去了北疆,我们兵分两路,你与我明日就赶赴兰溪江,去寻找宝藏。待宝藏寻到,你我各自一半。另外派一派人马去北疆盯紧齐王,伺机下手。”
“好。本王一定好好协助阁主完成大业。”
赵墨松出了宫,先不是回齐王府,而是去了孟霖熙跳江地点。
下马,他眺望苍茫江面。
霖熙,你在哪里?
那股锥心的疼痛自始至终未消除,从听到她坠江的消息,那痛就像一把利刃,深深扎在心窝,拔不出来。
陈涛紧跟其后。“殿下,你放心去吧,就算将这清江翻个地朝天,属下一定要找到王妃。”
赵墨松默然不语,他策马沿着清江往下一路驰行。沿途仍在搜索的侍卫依旧是一无所获。
时不待人,再不忍,也得出发。他仰头看着阴雨绵绵的苍穹,绵密的疼痛渗透在骨髓里,一呼吸,一抬手提脚,处处疼。
“传本王指令,一日未寻到王妃,一日不要发丧。”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霖熙,你是不是另有隐情?倘若你跳江别有用心,那么,此刻,你在哪里?
为何你与我联系?难道你信不过本王?或者,你在惩罚我,怪我不该休了你?
赵墨松带着一些轻功极好的侍卫迅速赶往北疆。
京城外一百多里,齐白林和一尘大师在林间歇脚。为了避人耳目,他们只走荒山野岭,不走大路。
齐白林拿着一皮囊水走过来。
一尘大师想起跳江而亡的孟霖熙,默默流泪。
“姐姐,喝口水。”齐白林递给她水。
一尘大师默默接过去,眼睛红红的。
“姐姐,你又在想霖熙了。”
140.大敌当前
一尘大师泪水潸潸。
“熙儿这孩子命苦,从小被病痛折磨,还不容易嫁给齐王,享福没多久,却因为我们受到牵连。齐王殿下苦心救她,休妻之痛莫过于他自己。谁知道霖熙却不理解他。霖熙,她不应该是这么莽撞之人,为何突然就跳江呢?”
“既然姐姐认为王妃不是如此莽撞之人,那么,或许会不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结果?”齐白林试着提醒姐姐。
一尘大师一愣。“白齐,你这是何意?”
“母亲,舅舅,吃点东西吧。”刘书泽带着姚晴芸捧着野果和一些干粮走过来。
按辈分,刘书泽得喊齐白林舅舅。他是一尘大师的遗腹子。
“姐姐,吃点东西我们继续赶路。”齐白林说道。
“舅舅,这几日你往返奔波,还是多休息一下吧,不然身体吃不消。”刘书泽劝道。
“不行。齐王殿下有难,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北郡安顿下来,设法帮助殿下。只要殿下击退北燕国大军,他就有机会获得大御帝的原谅。否则我良心不安,心口一块大石压着。”
齐白林重重叹息。
“听你舅舅的话,我们快点吃完这些东西,然后抓紧时间赶路。”
一尘大师说道,她拿起一块烙饼放到嘴边。
孟霖熙比赵墨松先行一步。她自知轻功远不如她,所以一听见陛下恩准齐王出征北疆,她立刻出城。
赵墨松从清江回来赶至城门与胡明等人会和。策马出城后,他们一路轻功赶往北疆。
孟云华和穆将军父子在军营外一里处迎接赵墨松的到来。
孟云华还不知道霖熙跳江这件事。
赵墨松路上一直心存疑虑,为何秦霄云突然反水?之前和自己私底下达成协议,互谋互利。
当孟云华和他说明原委时,赵墨松不由一惊。
“胡闹。”
“我等不认为此举是胡闹。事出突然,若不是齐公子及时赶来告诉我们殿下蒙难,只怕我们到时得到的消息是,殿下已经蒙难了。”孟云华说道。
穆老将军更是唏嘘不已:“旁人可以质疑殿下的忠心,我们北疆的将士,绝对信任殿下。殿下遭小人构陷,陛下若不能明辨是非,我大御国也危危可及。”
齐白林对自己的一切知根知底,他倒是会利用秦霄云这层关系。
但是,这到底还是一个铤而走险的计策。他和秦霄云只有两面之交,但他看得出来,对方人品不错,态度也恳切,急于与他联手一起对付北燕国太子。
赵墨松暗自苦笑。既然阵势已经拉开,救人这个把戏得配合他们完成。
“此事万一泄露出去,那你们几个,都是满门抄斩之罪。”
赵墨松心有余悸,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孟云华和穆将军父子一起跪地。
“和殿下的安危比起来,就算粉身碎骨,我等在所不辞。”
所谓的金银珠宝,和这些质朴无华的话语比起来,是何等的庸俗和低下。
赵墨松百感交集看着他们几个,这几日缠绕身心的痛苦削减几分。
他上前扶起穆老将军。
“秦霄云目前在哪里?”齐王问道。
“殿下放心,就算是演戏,也是十足的逼真。除了我们几个,其他将士一概不知情。”孟云华说道。
穆老将军补充一句:“李参将带人已经将对方的俘虏押到指定的地点,就等殿下前去交接。”
“北燕国大军具体有多少人?”
“我们已经派人去侦查,据说有三十万大军。他们南疆多年和我们对抗,将士损伤不少。虽然他们每年都会不断征兵,但这一次是把他们北疆是大军调过来了。一听诚王和西夏国已经联姻,他们想将敦州,北宁,肃州等城占领。这样就可以彻底切断大御国和西夏的联系。但凡两国要联系,都必须经由北燕国领地。这样的话,两国贸易和姻亲联系,使臣来往等增加许多风险。”
孟云华审时度势,有条不紊分析形势。
赵墨松等人目光里满是赞许。
“本王这就去带羽淳和罗轶庆回来。”赵墨松说道。
他望了望身后。他派出先遣队去摸敌情。
胡明说道:“李侍卫他们应该差不多回来了。”
远处三骑飞奔而来。
李侍卫带着另外两名侍卫去侦查敌情。
“参见殿下,参见各位将军。”李侍卫翻身下马行礼。
“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
“应该超过三十万大军。”
众人一惊。
“大概还要多久到达这里?”
“他们分为前头军和主力军。前头军刚刚在距离大营山五里之遥休息,估计三个时辰后,午时三刻那个时候抵达此处。”
“穆老将军速速返回城楼去,随时向本王汇报敌军靠近的具体消息。孟将军和穆将军二人迅速返回军营,各自带两千人马出城五里处大营山东西两侧设伏,一定要赶在敌军抵达之前埋伏好。然后你们可以发动小规模的袭击,拖住他们两个时辰即可。在他们的主力军差不多赶到之前迅速撤离,绝对不可恋战。”
赵墨松快速布置作战计划。
“胡明,你迅速进城,把所有的箭收集起来,命人涂上火油。”
穆老将军几个人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要拖住他们两个时辰?”
“情况紧急,我们照办就是。”孟云华策马离去。
穆老将军父子紧紧跟上。
赵墨松只带了五名侍卫前去秦霄云那里。
秦霄云骑在马上恭候齐王。刘羽淳和罗轶庆等人被押在身后。
双方交换俘虏。
秦霄云命令身边的侍卫们将接回来的俘虏送回营地,然后,他吹了声口哨,几百个侍卫从林子里杀出来,将齐王等人团团围住。
北燕国那几个俘虏将士转身大叫:“十一殿下,好样的。一定要活捉那齐王,我们会向陛下和太子替你请功。”
“你们速速离去,这里交给本王。”秦霄云一骑当前,朝赵墨松挥剑而上。
齐王回击。二人过了几招,秦霄云策马折向山林。
齐王策马跟过来。
等到了山林,二人停下来。
“齐王殿下来得比我想像中快。”秦霄云笑道。
赵墨松拱手行礼:“这一次多谢十一皇子出手相救。”
秦霄云回礼:“举手之劳。”
赵墨松问道:“万一有人走漏风声,说你放走重要俘虏,你该如何向你父皇解释?这两个人可是丞相之子和尚书之子,身份不同寻常。”
“放心吧,这些都是我手下人做的,其他人不会知晓内幕。就算有人走漏风声,不是让你们准备了黄金千两吗?赎金可以堵住一些质疑。只要没人知道刘公子他们的身份,用几个士兵换来黄金千两,这笔买卖,父皇不会怪我的。”
赵墨松拱手行礼:“辛苦你了。”
秦霄云问道:“听说那刘源抢去最后的密钥?”
赵墨松摇头:“这些年他费尽心思躲在暗处伺机而动,但既然被我们发现了踪迹,那么,密钥也就不会让他轻而易举得去。”
秦霄云眼前一亮:“齐王的意思是对方最后拿到的是假密钥?”
“之前我和齐公子一起去藏宝洞探查过,基本地形已经大致摸清楚。虽然刘源身上已经有了两把密钥,他们可以进入宝藏之地。其实最关键的是第三把。”
“殿下赐教。”
“每一把钥匙打开一道石壁机关,两把密钥可以抵达宝藏所在地。但是,当有人开启两道机关进入里面后,隐藏的一个机关会启动,将寻宝人锁在里面。只有第三把密钥才可以开锁平安出来。否则会一辈子锁在里面,化为白骨。”
秦霄云恍然大悟。
“我还以为刘源轻而易举抢到第三把密钥,原来你们早有防备。那第三把密钥还在林白齐身上?”
赵墨松答道:“这本来就是他父母留给他的财产,旁人岂可觊觎。当务之急,我们仨一定要团结合作,努力实现既定目标,达成早日天下的宏伟计划。”
秦霄云再次拱手答道:“齐王请放心,霄云一定竭尽所能与你们并肩作战。你带着他们快走吧,我大哥今日亲自带兵去攻打你们,这场恶战不可少了殿下的英明指挥。我也要尽快赶回京城去,竭力说服父皇,终止这场劳民伤财后患无穷的战争。长年累月的战争,让两国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没完没了的战争,会让我们几国同时陷入疲惫不堪的僵局里。”
“快去吧。北燕帝年岁已大,其实之前他暗中与我通过联系,希望双方可以签订合约,从此停战。但太子却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吞并周边几个邻国。”赵墨松叹息。
“太子他迟早要死在自己的野心里。放心吧,齐王殿下,有你们的支持,我一定要推翻太子的暴政,早日还百姓太平日子。”
“就此别过,保持联系。”
二人各自策马分开离去。
那边,十一皇子的人虚张声势和齐王的人打了一下,他们很快撤走,放行。
“殿下,你这么快就来了。”刘羽淳和罗轶庆高兴地冲过来。
“谢谢二位兄弟舍身助本王,我们速速赶往营地。”赵墨松一骑当前,带着他们迅速返回军营。
刘羽淳顾不上休息,跟随赵墨松上城墙上。
“这么快就回来了?”穆老将军笑道。
“殿下出手,霹雳雷霆。”刘羽淳做了个搞笑的动作。
罗轶庆咧嘴一笑。“殿下,你能回来,我们太高兴了。”
赵墨松冲他们摆摆手,沿着城墙检查备战状况。
他们都注意到,这一次回来,赵墨松与以往的表情不一样。
以前也是严肃,清冷,但如今他的眉宇间,更有一股浓浓的哀伤和萧瑟。
“墨松,别想太多。”刘羽淳以为是之前陛下对他的关押影响殿下的心情,他安慰道。
“殿下,为何要在箭上涂上火油?难道你也要效仿诸葛孔明火攻他们?”穆老将军疑惑地问道,方才顾不上问,如今敌军未至,他想趁机问个明白。
赵墨松答道:“正是。”
刘羽淳大惊。“殿下万万不可,我们在下头风口,他们在上头,只怕涂着火油的箭射出去,火势会往我们这边吹过来,得不偿失呀。”
穆老将军也惊讶齐王的策略。
赵墨松看了看天,然后举起手感受风向。“看天气,傍晚前有狂风,但不会有雨。这一回他们兵力足,是我们的三倍。只能学诸葛孔明来一次借东风火烧他们了。”
“东风?现在刮的不是西北风吗?”穆老将军惊讶地问道。
“不,是东风。”
赵墨松笃定地说。
“这个时候哪里会刮东风?”刘羽淳疑惑地举起手感受风力。
“好像是东风。”他脱口而出。
赵墨松说道:“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京城阴雨绵绵,但北疆天气干燥。正常应该刮西北风,但早上开始,风力有所改变。之前是微风,不太明显。如今风力很明显,看天空的云团,估计再过几个时辰,风力越来越大。”
“到那时天色已黑,万一他们不攻城怎么办?”刘羽淳问道。
“小伏击会激起他们的报复心,就算天黑,他们也不会放弃攻城。借着风势出击夜色做屏障,我们可以乱中取胜,胜算很大。”
“明白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刘羽淳等人茅塞顿开。
“累死了。”
孟霖熙往树林里的草坪上仰天躺下。
这一路她紧赶慢赶,渴了喝口山泉水,饿了吃口包里带的干粮。
终究是体力不支,累趴了。
“王妃,喝口水。”管觅将水囊递过去。
“说了好多遍了,不要叫我王妃,叫我霖熙。”孟霖熙抓过水囊喝了口水。
“这不行。要是殿下知道了,又该训斥我了。”
“他都把我休了,你怕他干嘛。”孟霖熙自嘲一下。
“齐公子说了,殿下休你是为了保你,是为了孟府的安全。”
孟霖熙爬起来:“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王妃,你还是再休息一下吧,否则身子吃不消。”管觅劝道。
“我们再不快点,只怕两军交战都过了。”
141.受困
暮色苍茫,风势大起来。
刘羽淳激动地喊道:“是东风,殿下,是东风。”
“殿下真是博才多学。竟然能看天象。老臣佩服不已。”穆老将军笑道。
赵墨松说道:“穆老将军谬赞了。本王少时向宫里的司天监学了些东西。立春后,虽春寒料峭,但也会偶逢几日气温升高,风向为东南风。自昨日起,本王一直观察风向。这也算是天助我们吧。”
“殿下,两支分队撤回来了。”刘羽淳指着夜幕一处说道。
穆老将军站在城墙上,看见远处风沙激荡。
“开城门迎接他们。”赵墨松说道。“传令下去,全员备战。”
他迅速走下城墙去迎接他们。
“殿下,我等不负使命。”孟云华和穆少将军在城门下汇合,一起进来。
“各将士辛苦了。就地休整片刻,随后听从调遣。”赵墨松简洁说道。
“二位将军随本王一起上城楼指挥作战。”
半个时辰后,北燕国大军黑压压移过来。
战鼓擂,火把旺。
北燕国一骑当前至城门下叫战:“卑鄙大御狗,竟然偷袭我军。打不过就偷袭,传出去让人耻笑。”
穆少将军大声回话:“尔等才是宵小之辈,不好好在你们自己家里呆着,跑到我大御国来作奸犯科,不就是歹徒之辈嘛。”
“休得逞口舌之快,等着我们北燕国将你们打得落花流水,将你们这里夷为平地。”
那人快马回到阵列里。
太子亲自带兵,他从腰间抽出长剑:“攻城。”
黑压压的士兵杀气腾腾冲过来。
“殿下,何时击鼓放箭?”穆老将军问道。
“不急,让他们再靠近一点。前面靠近来的,不要射涂抹火油的箭,火箭专往后面的大军射过去。”
一行人目不转睛盯紧战场。
风声呼啸,杀声冲天,火把明亮。
“击鼓。”赵墨松果断叫道。
一支支箭射向准备爬梯的士兵。
倒下一批,后面的又替补。倒下,又补上。倒下,补上。倒下,补上。
“再击鼓。”赵墨松又叫了一声。
一支支涂抹火油燃烧着的箭射向远处的大军。
风向恰恰好,火势迅速蔓延。夜幕下,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熊熊大火顷刻间照亮半个苍穹。
“撤,快撤。”太子气急败坏往后逃窜。
“王妃,那边有火光。”
管觅在前面,看见不远处的天空红彤彤的。
孟霖熙看过去。“应该是双方开始交战了。天啦,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被北燕国屠了城一把火烧了全城?”
她感觉手足冰凉。
“我们快赶过去看看。”
孟霖熙使出最后的力气纵身一跃。这一路,她几乎要累趴,筋疲力尽。
赵墨松召集将领在营帐里做总结,部署接下来的作战策略。
据初步统计,此次夜间交战,对方伤亡不小。对方退兵后,城楼下尸首近十万余。估计撤退中的将士还有许多受伤的。
赵墨松下令就地将尸首焚化,尸首堆积如山,熊熊大火在距离城楼不远处燃烧,此时仍是东南风。北燕国大军被迫灰头土脸仓皇撤退到二十里路以外。
等大家散去,孟云华说道:“殿下,你一路奔波而至,又亲自指挥作战,抓紧时间眯会儿吧。估计今夜他们不会再来攻城。”
“好。”赵墨松说道。
孟云华凝视着他:“殿下,我感觉这一次见到你,你有些异常。”
赵墨松淡淡说道:“你也去打个盹吧。”
孟云华笑道:“殿下,你不必为之前的事挂怀,既然陛下同意你来北疆,就一定会兑现承诺。只要这一次战胜北燕,陛下就不会追究之前的事。对了,你来北疆,霖熙怎么样了?她留在齐王府还是回孟府了?”
孟云华没有听见对方回答,营帐里一阵可怕的死寂沉沉。
他再看赵墨松的脸,一脸痛苦。
赵墨松捂着疼痛的胃,这一路痛苦煎熬,吃什么都索然无味,勉强吃了点东西,这会儿,胃痛得厉害。
他不打算瞒着孟云华。
“霖熙她跳江去了。”
“什么?”孟云华呆住。
他死死看着赵墨松,对方的表情让他的心迅速往下坠,如坠冰窟。
“霖熙她—”孟云华嘴唇哆嗦着。
“生死未卜,凶多吉少。”赵墨松说出这句话,人瘫软坐下。
千万个疑问堵在胸口,孟云华本想继续追问。
胡明捧着一碗药进来。“孟将军,让殿下歇会吧,这一路他太不容易了。难受得快要虚脱。让他喝口药吧,回头我告诉你一切。”
孟云华夺路而走,他急急走回自己的营帐,立在中间,眼泪啪啪落下。
“熙儿,你到底怎么啦?”
他坐在桌子边,痛苦顷刻弥漫他的身心。
一会儿,胡明过来了,他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他。
城楼外附近的林子里,孟霖熙藏身于一棵大树上栖息。
一声斑鸠叫,紧接着同样两声。
孟霖熙睁开眼睛。
一道黑影跃上枝丫间。
“王妃,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怎么样?还是找不到混入里面的办法?”孟霖熙急切问道。
“北疆驻军守备森严,任何一个进出的人都要严加检查,出入既要有军营颁发的私人印章,还要知道每日的口令。稍有差池,就会被当做间隙捆绑起来。”
孟霖熙默不吭声,她从管觅手里接过纸包着的烙饼,一口一口扯着吃。
“王妃,水。”管觅递过水去。
“管觅,你的轻功这么好,要不你先溜进去,等找到我兄长,和他联系好了,再秘密接我进去。”
管觅无奈说道:“根本行不通,以前在京城听说齐王治军严谨,纪律严明,将士上下一心,防守严密。如今算是眼见为实了。不要说我轻功好,就算是天上飞的一只鸟,压根没法混入其中。只要我往夜幕里一跃,定有人擒下我。”
孟霖熙往枝丫一靠。“你的意思是我们根本没法混入军营?”
“王妃莫急,容我再想想办法。”管觅说道。“你还是先回城里吧,这里荒山野岭的,不安全。”
夜幕之下,皇宫一片寂静。
皇帝寝宫里,大御帝还在看奏折。
“夜深了,陛下该就寝了。”王公公走进来劝道。
大御帝放下奏折。“王强,你说齐王会打赢这场仗吗?”
“陛下,齐王战无不胜,一定会赢的。”
王公公跪在桌子边收拾大御帝翻乱的奏折。
“你说为什么北燕国十一皇子点名要齐王去接人呢?明眼人都知道这其中必有诈。那松儿会有危险吗?”
“齐王殿下身手不凡,这世间没有几人可以打败他。对方是过于自负,想用此招诱惑齐王前去趁机俘获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王公公的话让大御帝心安许多。
“那如果齐王果真和西昭余孽勾结,伺机在北疆谋反,那该如何?”
“陛下不是派人给穆老将军送去秘旨,一旦察觉齐王有异样,斩立决吗?”王公公叹道。
大御帝神色黯然。
王公公赶紧安慰他。“老奴看着殿下长大,深知他的为人和秉性,他绝对不会背叛陛下,绝无谋反之心。若要有,他早可以反了。之前他可是手握几十万大军的大将军啊。齐王的忠心日月可鉴,陛下你就放心吧。”
“朕只是有些不安罢了。”
“陛下,你既然做出决定让齐王返回北疆。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奴和陛下打个赌,赌齐王对陛下绝对忠诚。”
王公公这番话哄得大御帝心安许多。
孟晓峰带着侍卫从宫外回来,他刚刚带领禁军全城巡逻,只剩下皇宫这一块地。
这几天他过得生不如死。妹妹的死让他痛不欲生,齐王殿下又蒙难,他身为禁军统领,又不敢明目张胆营救齐王殿下,只能暗地里焦急不安。
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只得空靠着桌子打个盹。
“孟统领,前面有人。”一个侍卫指着御花园里的荷花池僻静角落说道。
孟晓峰看过去,竟然是锦央公主带着宫女蹲在水边烧纸。
他让侍卫们原地等他,自己朝锦央走过去。
“公主,有人来了。”宫女听见脚步声,赶紧提醒锦央。
“谁?”锦央慌忙扭头看过去。
“是你?”锦央眼睛一亮。
孟晓峰声音沙哑,恭敬行礼:“公主,夜深了,为何还在此处逗留?”
锦央已经在岸边生了一小堆火,烧着纸钱。
“我想烧点纸钱祭奠一下齐王妃。也不知她到底流到哪片水域了,想想难过死了,便睡不着,烧点东西慰籍一下自己。”
锦央低声说道。
孟晓峰努力控制滚落的泪水。“公主,快回宫去吧,倘若陛下知道了,会责罚你。”
“你的声音怎么这么沙哑?”锦央脱口问道。
孟晓峰默然不语。
锦央微微叹息。“这几天你肯定很难过,声音沙哑也是情理之中。玉兰,我们回宫吧。”
她低低唤着贴身婢女。
经过孟晓峰时,锦央抬头看着他。“孟统领,节哀顺变。”
“霖熙不会死。”孟晓峰忍不住落泪。
锦央惊讶地看着他:“你可知道霖熙在哪里?”
孟晓峰擦拭泪水。“不知道。但在我没有见到她身影之前,我绝对不相信她死了。”
锦央甚是欣慰。“我也认为她不会死。霖熙那么美好,那么阳光,怎么可能突然投水自尽?”
孟晓峰转身:“这个时候有宫禁,我送你回椒和宫吧,要不然沿路有侍卫巡逻。”
“嗯。”锦央乖巧地与他并肩走着。
太子府,康淑琴被噩梦惊醒。
“太子妃,你做噩梦了。”马春花听见叫声,赶紧从外面的房间走进来。
康淑琴喘着粗气,梦魇太可怕,她梦见孟霖熙一身白衣从水上飘过来。她正和太子陪着陛下和皇后坐船游玩,孟霖熙朝她甩出一根长绳将她卷入水里。
她感觉到江水的窒息,江水的冰凉,鱼虾的啃啮。
船上的人都惊慌失措,却无人下水救她。太子脸色狰狞,对着落水的她吼着:“你去死吧,我要让霖熙做我的太子妃。”
“太子妃,喝口水。”马春花乖巧地递给她水。
康淑琴急急喝了一口。
“那个贱人找到没有?”
“没有。宫里的人在找,齐王府的人在找,孟府的人在找,我们的人也一直没停下,但无论我们所有人拼命寻找,就是没有齐王妃的下落。清江下游数十里乃至百里,都无人看见她浮起来的尸首。”马春花说道。
“说不定她没死?”康淑琴突然说道。
“怎么可能?”马春花惊讶地看着太子妃。“你以前和那个齐王妃不是一直很要好吗?她可不是水性很好的人。清江江面宽广,波浪较大,众目睽睽之下,她就这样一头扎下去,定是有去无回。而且这几天,天罗地网般搜寻她,没有谁看见她从水里出来呀?”
“你的意思是喂了鱼?”康淑琴迟疑地说。
“十有八九成了大鱼口中食。或者被水草卷住葬身江底,一时半会没发现。这清江这么大,哪里一下子能找到尸首。太子妃你就放心睡吧。”
马春花安慰她。
康舒琴叹道:“倘若她真的死了,我心里也是颇不是滋味。想想以前我们在一起开心的时光,若不是她一定要和我争齐王,我们也不会落到这个境况。平生我最恨被人欺骗,她明明穿着齐王送给她的貂皮披肩,却还在我面前虚情假意。”
“太子妃,都过去了。你快睡吧。”
北疆的驻军沿着城墙底下驻扎。这些城墙蜿蜒崎岖延伸开去。大部分都在山岭,而穿过陆地的主要部分是他们死守的关卡。
那些山势险峻,大部队无法从山上通过。铁岭山关卡驻扎北疆的四分之三的军队。
距离驻军二十里外,是荆城。原本齐王想让大御帝将这块封地赐予他。从此他可以远离宫里各种纷争,带着孟霖熙过着塞外牧马放羊生儿育女的日子。
孟霖熙和管觅回到荆城,暂住在一个客栈里。
管觅四处打听怎样可以进军营的法子。
孟霖熙在客栈百无聊赖躺了整整一天一夜。
142.混入军营
客栈楼下是吃饭的地方,来往的人大多会在吃饭的时候议论这一次战役。一些战况可以从他们的话题里得知。
孟霖熙扮做男子下楼去吃饭,她听见几个中年男子在说今日的战况。
北燕国大军退到距离关卡二十里之外去重整旗鼓。奇怪的是,今日白天他们并不忙于进攻,而是原地埋锅造饭,全体休整。
大御国驻军历来凭借险要的地理位置,只守不攻,以守为主,不轻易发动攻击。铁岭山一带的关卡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有利地形。
这一次北燕国集齐三十多万大军,本就是破釜沉舟,意图将铁岭山关卡捣毁。
孟霖熙吃完饭回到楼上房里,她往床上摊开来睡。
齐王殿下,你干嘛治军如此严明。除非自己变成一只蚊子飞进去,管觅说,一只鸟飞进去,守城的士兵都会发现。
管觅急急进来。“王妃,有法子了。”
“什么法子?”孟霖熙一骨碌爬起来。
“刚刚看见荆城的刺史大人带着几个军爷在城北古井旁招募女子去军营洗衣服做饭。听说军营急需十几名女子做粗活,有报酬。很多女子都在那里排队等候,不如我们趁机混进去。”
“走,换好衣服去看看。”
孟霖熙和管觅分别穿上普通民女的粗布衣裳,顺带往脸上抹了一层黄色涂粉,遮住白皙的肤色,让自己显得像个村姑。
孟霖熙还往自己脸颊做了块大黑斑,显得丑些。
她们混入人群里观察。那几个军爷要挑选能干的女子。他们旁边有一口深井,需要女子从井里打起一大桶水。那桶极大,一般男子不一定可以一口气提起来。
“王妃,他们检查非常严格,既要户籍证明,也要力气大,会干活。那几个登记情况的都是军爷,他们对女子身份要求很严。应聘的女子都要出示户籍证明和居住地。这些我们都没有,怎么办?”管觅问道。
孟霖熙不说话,立在人群里观察审核过程。
军营的要求果真苛刻,他们专挑身强力壮能干型,要求被选中者既能提重物,又能干重活。审核分两步,第一道是目测,目测未通过,证明等就没机会拿出来给军爷审核。目测通过了,那些女子要完成军爷提出的几个要求。
好多女子不符合要求被驳回去。一旦选中,有很高的报酬。所以很多女子争着想去。
“你在此等我。”孟霖熙对管觅说着,忽然穿过人群出去。
管觅看见她追上两名目测落选的女子。
“二位姐姐,请留步。”孟霖熙微笑着对她们说道。
两个中年妇女是邻居,她们结伴过来应聘。她们疑惑地看着孟霖熙。
“你俩不用害怕,我有事求你们。请你们相信我,我别无恶意,只是想求你们帮我一个忙。我来自京城,兄长在这里当兵,他离家五年了,音讯全无。”
孟霖熙说着眼眶红了。她的确很想兄长了,还有殿下。如今困在这里,她心急如焚。
“妹妹别哭,有话慢慢说。”年长的女子温柔地安慰她。
孟霖熙继续说道:“我叫霖熙,只是想进军中打听我哥哥的消息。我父母年事已高,如今病重卧床,很想在临终前听到哥哥是否活着的消息。否则老人家死不瞑目。”
孟霖熙眼泪啪啪落下。爹,娘,对不起了,女儿不孝,胡说八道,你们千万不要怪我。她暗自惭愧。
“哎呀,是蛮可怜的。小妹妹,你先别哭,你想让我们如何帮你?”两个中年妇女和颜悦色问她。
孟霖熙掏出两袋碎银对她们说出交换条件。用一袋碎银,换她们的户籍证明和具体居住地。
二人有些犹豫,不过一袋碎银太诱人。就算去军营做活,也拿不到这一袋鼓鼓囊囊的银子。
“求求二位姐姐,你们就成全我吧。我替京城的父母感谢你们。”
其中一个惊讶地问道:“你为何要两份证明?”
“我姐姐与我一起千里迢迢来此寻找兄长。听说他于一次大战里受了重伤,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父母思念成疾,纷纷重病卧床。”
想着自己当下的处境,孟霖熙眼眶又红了。
她朝人群里一直朝她们看过来的管觅招招手。
管觅走过去。
孟霖熙一把挽着管觅的手:“这就是我姐姐。”
那两个中年妇女看着她们:“难为你们姐妹俩一片孝心,千里跋涉至此,实属不易,这两个小妹妹面善可亲。不如我们成全她们吧。”
孟霖熙连声道谢。她仔细询问二人的家境,得知她们来自荆城南边的山区。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赶来这里应聘,谁知道初试就淘汰了。从她们的家乡到这里,走路足足要一天。
“你们在这里等我们,不管我们能不能录取,回头就把户籍证明归还于你们。他们只是要审核,不会没收。”
“好。”
孟霖熙高兴地拉着管觅挤进人群去应聘。
管觅个子高些,她随便做了几个动作,军爷很满意,叫她站到选中的一方去。
孟霖熙外表柔弱,对方不太想要。
他们招手叫她退开。“下一个。”
“等等。”孟霖熙叫道。“你们还没测试我,干吗叫让我出局。”
“你这小娘子娇滴滴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去军队要干重活,又不是进宫去给皇帝陛下选秀。你还是回去好生伺候你爹娘吧。”
“不行,方才她们做过的事,你让我一一做给你看。军爷,行行好,让我试一下吧。我爹娘病重,急需银子抓药,这份差事我一定要争取。”
孟霖熙使出她绝佳的演技,眼泪汪汪哀求着。
其中一个军爷于心不忍,他对旁边的军爷说道:“让她试一下吧。”
“谢谢军爷。”孟霖熙马上擦干眼泪。
“好吧,你把这两个箩筐挑起来。”
两个箩筐装满石头,很沉很沉。
孟霖熙站好姿势,使出内力。
“小娘子不错嘛,看起来娇滴滴的,力气挺大的。”两个军爷都很满意。
“你再把这块石头举起来。”
孟霖熙照办。
“把这几件衣服丢进水桶洗一下。”
孟霖熙利落地搓洗衣服。
“去井里打水。”
孟霖熙利落地打了一大桶水上来。她用内功将装满水的桶子从井里提上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而且水没有洒出一滴。
“不错不错。”旁边看热闹的观众纷纷喝彩。
“行,算你一个。你站到那边去。”
那个军爷笑着对孟霖熙说道。
孟霖熙开心地走到管觅身边,冲她挤挤眼。
招聘结束后,军爷说道:“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将户籍证明拿回去,和家人告别一下,带上换洗衣物,速速返回这里集合。等人到齐了,我们就出发前往军营。”
孟霖熙趁机将户籍证明拿回给那两个中年女子。
“祝两个小妹妹顺利找到你们的哥哥。找到哥哥后赶快回京城去,莫让家中父母担心你们。”
“谢谢二位姐姐。”
两个中年女子笑着和她们告别,各自喜滋滋带着一袋银子回去。
孟霖熙和管觅如愿以偿混入军营。她们跟随几个军爷去军营。
一路上孟霖熙心情格外激动。终于可以一睹殿下和兄长战斗的地方了。特别是殿下,他三年宝贵年华都奉献在这块土地,为了保护大御国百姓的安危,他身为皇子,身先士卒,冲锋陷阵。
到了军营的大门口,孟霖熙真切感受到军营出入的严格。
无论是谁,必须要有孟云华将军或穆老将军亲手签署的出入凭证。
孟霖熙一行十五个女子,虽有管事的军爷做证明,她们仍然要接受严格搜身的检查。
她们被带入旁边的营帐里,一会儿进来一个女将军和几个穿粗布衣裳的中年女子。
“谢将军,可以开始了吗?”
那几个妇人恭敬地请示这个被她们称作谢将军的女将军。
“开始。仔细搜查,夹缝里也要仔细看看,不要放过一丝缝隙。”
谢将军严厉地说道。
在谢将军的监视下,几个妇人挨个对她们以及她们带来的包袱进行严格的搜查。里里外外脱光接受检查,连衣裳边角都要仔细捏捏,生怕哪里藏了东西。
匕首等凶器,药物等,都是进来后严格检查的目标。全体将士的安危落在每个细节,一旦有人投毒,后果很严重。
军营还有女将军?孟霖熙暗自诧异。
两个妇人打开孟霖熙的包裹,发现两盒药膏类似的东西。
“这些不允许带进军营。”她们严肃地告诉孟霖熙。
“这只是普通的药膏,你瞧我脸上的黑斑,这是大夫特意给我配的,长期涂抹可以消除黑斑,求求你,让我留下它们吧。”孟霖熙作出楚楚可怜的哀求样。
“不行。这些必须没收。”
谢将军闻讯而至。她从妇人手里接过这两盒药膏。
“这样吧,把它们交给我,我拿去军医那里看看。如果军医说它们没事,到时候我会把它还给你。”
谢将军这样说话了,孟霖熙岂敢说不。
唉,这哪里是消除黑斑的药,这本来是化妆用的,黄油膏可以让她变丑,黑斑膏每天都要涂抹。
等所有的人接受检查完后,谢将军威严地对她们一行人说道:“跟我来。”
孟霖熙和管觅故意走在她们后面,这样可以趁机多看几眼军营情况。
这个时候,殿下和兄长他们都去城墙上执行军务了。就算敌军迟迟不进攻,做好防守是必要的。
军营好大啊。孟霖熙在心里暗暗感叹。
十万大军常年驻扎于此,营帐像一朵朵硕大的蘑菇散落在军营里。
哪个是殿下的营帐?哪个是兄长的营帐?
孟霖熙沿途仔细观察,她注意到一般的帐篷外无人把守,十几个帐篷外有士兵把守。无疑,这些是将军们的帐篷。
到底哪一个是殿下和兄长的呢?孟霖熙苦苦想着。
“后面的几个走快点。”谢将军回头冲着孟霖熙几个喊道。
孟霖熙赶紧收回目光,跟上她们。
足足走了两里路,孟霖熙跟着她们来到悬崖底下一个用铁栅栏围起来的地方。进去一看便明白,这里就是军营做饭洗衣的地方,靠近一个瀑布山泉。洗衣做饭都是用瀑布底下深潭里的水。
悬崖峭壁,无后路可出去。所以不担心有人从这里逃走。
孟霖熙和管觅是应征洗衣服的,所以她们统一安排住进一个大的帐篷里。加上之前旧的洗衣女,几十个人混合住在里面。
没有床,都是打地铺。好在地上铺了一层木板,有薄被子。一看就知道是混合共用过的被褥。
管觅凑近她低语:“霖熙,能行吗?”
进来之前,孟霖熙叮嘱她,千万不要叫她王妃了,以免被人听见。
孟霖熙点点头,等叫到她的名字就走到她睡觉的位置将东西放下。她和管觅一起报的名,床位也挨在一起。
片刻不容她们休息,她们立刻分配了任务,去潭边洗衣服。
一个要担两大箩筐去洗。
“天马上要下雨了,大家戴好斗笠。”
管事的在叫。
孟霖熙赶紧戴好斗笠。药膏被没收了,千万不要被雨水冲去脸上的药油。
“霖熙,我来。”管觅抢着要帮她提箩筐。
孟霖熙低语:“我无所事事跟着你,马上就会露馅。”
管觅无奈,只好由她亲自挑担去潭边。
活确实重,挑担用内力可以对付,但时间久了对身体多少有些损害。
孟霖熙抬头看那瀑布,从那么陡高陡高的峭壁上飞流直下,跌落在底下的深潭里,潭水漫过岸边,汇流成泉水奔流不息。
潭水冰凉刺骨,孟霖熙从未做过这么辛苦的活,她咬牙埋头努力完成自己的任务,好在她干活利落,脑子好使,不会做的事看看别人怎么做,立刻顺溜地干起来。
管觅赶着完成自己的任务,暗中帮霖熙洗了一些。
孟霖熙仔细观察箩筐里的衣服,从数量和面料来看,可以得知这些都是普通士兵的。
不知殿下和兄长他们换下的衣服会让谁洗?
殿下的衣服应该也是拿到这里洗的吧?不过他的衣服应该不会拿给她们这些人洗。在王府时听说过,殿下的衣服都是陈涛和胡明负责打理的,不会让旁人插手。
143.暗中陪伴
但是兄长的衣服应该会拿到这里来洗的。
几十个洗衣女工沿着溪流洗衣服,来得久些的女子话说得多些。
她们说的大多是军营里的琐事。
从她们的话里,孟霖熙略微知道谢将军的一些事。
原来谢将军名字叫谢桂兰,是穆少将军穆清和未过门的妻子。她父亲是谢桂芬的伯父。她和穆清和自幼有婚约,穆老将军因犯错在北疆戴罪立功。
穆少将军十二岁就来北疆父亲营里跟随父亲出生入死。
穆老将军曾在陛下面前发过誓,北疆一日未安定,他们父子俩一日不回京。
眼看着年龄大了,未婚夫迟迟不归。谢桂兰的父母因病双双离去,她安葬好父母后,孤身来到军营,苦苦哀求穆老将军留下她。
就这样,谢将军在军营度过十年,如今快三十了,她仍苦苦守在未婚夫身边。
孟霖熙听着暗自心潮起伏,不由对谢桂兰心生敬意。她和谢桂芬截然不同,谢桂芬眼里始终有一股深不可测的隐晦,而谢桂兰的眼睛是清澈的。世间难得有此奇女子。
有一个新来的女子刚好问了一个孟霖熙想问的问题:“这些都是粗布衣裳,那些将军们穿的衣裳谁来洗啊?”
一个年长的管事的女子回答:“将军们的衣服都是香娥负责清洗。”
“香娥是谁?”
“香娥长得漂亮,来军营洗衣服已经三年了。谢将军见她人漂亮,做事利落,点名要她负责将军们的衣裳清洗任务。她很受谢将军的器重。报酬一样多,干的活比我们轻松多了。”
孟霖熙默默听着。想想也是,军营将军大小也就那么多个,一个人负责绰绰有余。
从她们的谈话中,她还得知,天气热的时候,将士们晚上会来潭里和溪流里洗澡游泳。
还有几个将军冷天也会下水游泳,比如齐王和孟将军。
我哥何时会洗冷水澡?殿下会洗冷水澡?
之前都是一无所知啊。
怎么可能?
孟霖熙暗自惊讶。她仔细聆听她们的说话,不错过一条有关殿下或兄长的信息。
从这些女人的闲聊里,孟霖熙知道自己兄长虽来这里只有几个月,却深受将士们的爱戴。
他和齐王一样,吃穿和士兵们同样的标准,艰苦朴素。对待士兵也是虽严,但也体贴入微。将士们家里若有人病重或遭难,齐王第一个给他们送去慰问金。
兄长和齐王都是和士兵们吃的一样。孟霖熙在心里默默想着这个问题。心口微微一疼,她忍不住心疼殿下。
他身份这么尊贵,为了大御国的平安,他甘愿忍受这份辛苦。大御帝却因为他收留齐公子的事大发雷霆,还要处决他。
鼻头一酸,她忍不住要哭。余光瞥见不远处走来走去站岗的士兵,她努力镇静下来,认真洗衣服。
一会儿天空飘起细雨。
“大家快点洗,眼看要下大雨了。”管事的站起来大声喊道。
众人不再聊天,埋头完成箩筐里的衣服。
雨大起来,孟霖熙戴着斗笠挑着箩筐踉踉跄跄跟着大家回去。
管觅始终跟在她后面,时而替她扶住快要滑下的扁担,时而拉住快要摔倒的她。
孟霖熙原地站立,深呼吸,使出内力平稳走起来。
她们先去将衣服晾在大棚里,然后被安排去厨房帮忙。
所谓的厨房不过是一个很大空间的帐篷,几十口大锅摆在里面,每口大锅正在熬粥。
厨子们忙着在案板上和面做烙饼。和面的,切片的,捏成圆饼,烙饼的,各自忙乎,各自井然有序。
她们所做的就是帮忙将已经烙好的饼分盘装好,往木桶里打满粥。一箩筐一箩筐的饼烙好了被抬出去
有专人分别将它们挨个送到将士的帐篷里去或城墙以及岗哨处去。
十万大军的伙食啊,不是一件简单的活儿。孟霖熙亲眼看到那么多厨子辛苦忙碌的样子。
等烙饼和粥分完了,孟霖熙感觉胳膊快要断了。
她们在住处用晚膳。每个人一碗粥一张烙饼,一些咸菜。
饼不够可以申请再要。
趁人不备,管觅心疼地抓起孟霖熙的手臂轻轻按摩,揉动,帮她放松筋骨。
“哎呀,我没事的。快放开我,被人看见了不好。”
孟霖熙从她手里抽出胳膊,若无其事冲管觅顽皮一笑。
“等晚上我去找殿下,或者找到大公子,我不能让你继续在这里受苦了。”管觅既心疼又着急。
孟霖熙赶紧制止她:“不可以告诉他们,我是心甘情愿来这里做事。我只想趁机看看殿下打仗的地方,看看他吃的饭菜喝的水,看看他生活过的天空和大地。”
她抬头看着大棚外的雨天。
“这里环境不好,天气恶劣,殿下却在这里打了一次次胜仗。我能够站在这里,即使很辛苦很累,我却很开心很激动很满足。我决定在这里做下去,看着殿下打赢这场硬仗,看着殿下得到大御帝的赦免。等殿下有能力保护自己,有能力保护孟府,这样,我才可以心安理得找借口回去。”
孟霖熙的话让管觅很感动。
“管觅。”孟霖熙看着她。“其实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你是西昭国大将军的孙女儿,齐公子和师父他们都去北郡了,你为何不跟随他们去北郡?”
“师父要我留下来保护你。而且我也舍不得离开你。”管觅艰涩地说道。
她的心里迅速闪过胡明的身影。
“你还舍不得胡将军对吧?”孟霖熙低声戏谑。
“霖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管觅脸一红。
“大家快去帮忙洗碗。”管事的大声叫道。
孟霖熙和管觅赶紧去大棚洗碗刷桶。
军营里虽然要求很严,但对待她们这些做事的倒也客客气气,不像传说里的训斥责骂。
刚刚那个谢将军除了带兵打仗,主要负责后勤保障。
白天绝对没有机会溜出去,四处有卫兵站岗。
洗刷完毕后,妇女们开始烧水。几十口锅刷得干净,全部烧满水。
七七八八的事忙完后,她们要进屋缝补衣服,不得在营地大声喧哗。
每个人床前都放着一个箩筐和一盒针线,打补丁这种活对霖熙来说轻而易举,她缝衣服又快又好,做完自己的帮管觅,然后再帮那些做的慢的。
孟霖熙很快得到大家的肯定和喜爱。
那个叫做香娥的女子特意走到她身边。她拿起孟霖熙缝的衣服仔细端详,脱口赞道:“你的针线活太出色了。我从未见过这么整齐好看的针脚。”
“给我看看。”几个女子凑过来争相欣赏。
“真的是既整齐又美观,比我们这些针脚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也看看。”
孟霖熙缝补好的衣裳在她们手里相互传开。
“天啦,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好针法,简直可以用精致来形容。”
“抓紧时间缝衣服,不要喧哗。快点做完后睡觉去。”
谢将军过来巡逻,听见屋里叽叽喳喳,走到门边发声提醒她们。
众人捂着嘴笑,各自退回到自己的床位上,抓紧时间补衣服。
等一切忙完,众人出去洗漱,孟霖熙不敢洗脸,漱完口就进来睡觉。一会儿大家吹灯睡觉。
孟霖熙第一次睡在这种环境里,管觅怕她身子骨受不了北疆的寒气,趁人不备,将她待换洗的棉衣摊开在孟霖熙被褥里。
孟霖熙想制止,管觅做了个手势,提醒她不要惊扰其他人。孟霖熙只好感激地躺在她的棉衣上。
半夜,管觅偷偷起身溜出去。
夜色里,管觅灵巧地避开哨卫。她朝白天看见有卫兵站岗的那些帐篷潜去。
远远的,她看见几个人从一个军帐出来,除了孟云华,还有胡明,其他两个将军她不认识。
一见胡明,她的心猛然一紧。
她看着孟云华和胡明分别进了距离刚才那个军帐不远的帐篷里。
刚才的那个帐篷应该是殿下的。她迅速得出结论。
另外两个将军往前各自走了几百米,分别进去。
孟霖熙半夜被噩梦惊醒,黑暗中睁开眼睛微微喘气。
侧头看左边,她大吃一惊。她试着慢慢起来。
一道身影自门帘后闪进来,正是管觅。
她蹑手蹑脚回到被窝里。
“你去哪儿了?”孟霖熙轻轻问道。
“解手。”
骗人。孟霖熙暗自苦笑。好你的管觅,竟然敢欺骗你主子。
管觅翻身努力靠近孟霖熙:“我已经知道殿下和大公子住的地方。”
孟霖熙低声说:“快睡,明日再说。”
她不想惊扰其他人。
第二天早上,孟霖熙早早被军号声催醒。
又是滂沱大雨,所有人被叫醒去厨房帮忙。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般的忙碌。
厨子们凌晨就起来和面做馒头。此时还是春寒料峭时分,厨子们个个挥汗如雨。
孟霖熙想着为了十万大军的伙食,这些厨子肯定每日都如此辛苦。
她们或者安排去烧火,或者去潭里打水回来。
管觅推她去烧火那边,自己担了两个桶子跟着其他人去担水。
孟霖熙蹲在灶台前烧火,木柴已经劈好,只需慢慢往灶台里添加,时而翻动一下成架空状,使之有风进去燃烧更旺。
她不觉得这样的事枯燥无味,反而愿意尽心尽力做好它们。她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就是想一睹殿下和兄长流血流汗的地方。
这里是距离殿下和兄长最近的地方,虽然她不能见到他们,但她闻着这里的空气,仿佛倾听到赵墨松的呼吸声。
她余光瞥见谢将军急急走进来。
谢将军手里提着一袋鸡蛋和一块肉。他她把袋子递给大师傅:“齐王殿下这两日都没怎么吃东西,穆老将军看见殿下胃口不好,特意叫人去荆城集市上买了一些蛋和肉,嘱咐你给殿下做些好吃的有营养的给他补补身子。”
“好的,谢将军,卑职这就去做。等做好了,我让人给殿下送过去。”
孟霖熙心里猛然一股疼痛。大仗当前,他怎么不好好吃饭呢?
给殿下和将军们送膳食的士兵将餐具送回厨房。
大师傅问道:“齐王殿下是否满意老夫的厨艺?”
其中一个兵重重叹气。“殿下一口都没吃,说这是搞特殊化,命人送给伤病员吃了。”
孟霖熙正在烧水洗碗,听见他们的对话,不由心一紧,浑身难受极了。
早膳忙碌后,她们照例来到潭边洗衣服。
管觅故意放慢脚步和孟霖熙走在后面。
“昨夜我大致已经知道殿下和大公子住的营帐,我看见他们从殿下的营帐里出来,然后他们分散开,各自往自己的营帐走去。大公子进了一个营帐,距离殿下的营帐不过两百米。”
“知道殿下大概的位置就可以,今日起,你不要再冒险出去了。”孟霖熙再三叮嘱她。
“我想不明白,王妃为何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却不想办法见一下殿下。他肯定为你痛苦不堪,寝食不安,不如你找个机会见见他,说明真相。让他振作精神去杀敌。”
孟霖熙低头不语,只顾默默走路。他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吃不喝不睡怎么带兵打仗?
不知道战局如何?这里是后勤营,具体的战况要等晚上才略知一二。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晚上,所有人都躺下休息了。
孟霖熙睡不着,借口去茅房出来透透气。
抬头看见谢将军从外面走进来,她一手捂着胃,一手提着一包药。
“谢将军。”
她赶紧打招呼。
谢将军瞄了她一眼。“去茅房?”
孟霖熙点点头。
“快去快回,莫要惊扰其他人。”谢将军努力作出平静的姿态,其实额头已经在冒汗。
“谢将军身体不舒服?”孟霖熙赶紧问道。
谢将军摇摇头,捂着胃往灶台走去。
孟霖熙赶紧跟过去,她知道谢桂兰这么晚过来,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病情。
“你是要煎药吗?”
“你去忙你的,莫要问这么多。”谢将军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手里那包药滑落在地上。
孟霖熙上前把药捡起来放在灶台上。
她扣住谢将军的手腕搭脉。
144.取得信任
“你懂医?”谢将军艰难地问她,她呼吸困难,大口大口喘气。
“不要说话。你这病应该是长期的,不仅仅只是今日才发作的。”孟霖熙立刻得出结论。
谢将军惊讶地看着她。
“你坐在这里。”
孟霖熙扶她坐在大师傅平日干活坐的凳子上。
她从头上取下一根簪子,打开它,掏出几根针。
“你藏东西在簪子里了?”谢将军大吃一惊。
孟霖熙叹息:“放心吧,我藏的是救人的针,绝对不是凶器。你且坐好,我给你扎几针。”
她让谢将军撸起袖子,左右臂都扎了几针。然后往她脖子后面和背部扎了几针。
谢将军顿时感觉好多了。
“我记得你是新来的。家里是做什么的?”她惊讶地问孟霖熙。
“我跟着师父学过医术,放心,你这病我能治。谢将军不用担心。”
孟霖熙一说完,谢将军愈发质疑:“你既然懂医术,为何要进军营做事?”
“谢将军不必多疑,我对医术也只是略知一二,会点扎针而已,混不了饭吃。军营干活虽有些辛苦,但报酬还可以,我们荆城的人都争着来这里干活呢。”
谢将军微微一笑。“报酬是可以。以前都是将士们自己洗衣,后来齐王殿下来了,爱惜他的将士,从他开始,军营去荆城请人来军营帮忙。这样,将士们晚上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不用再为洗衣补衣这种琐事耽误休息的时间。”
“齐王殿下这么爱惜将士们,是将士们的福气。”
孟霖熙心里甜滋滋的。
“殿下很不容易。唉。”谢将军就这个话题脱口叹息。
“殿下怎么不容易了?”孟霖熙装作不知。
“夜深了,你快去休息吧。我还要煎药。”谢将军说道。
“给我看看你的药。”孟霖熙拿起药包打开仔细检查。
“这药是军医给你开的?”她问道。
“是的。”
“管用吗?”
“每次痛发作时向他要几包,喝几天能缓和疼痛。”
“但过不了多久病又发作。”孟霖熙补充一句。
谢将军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孟霖熙拿起其中一包元胡和一包砂仁。“谢将军,这是元胡,这是砂仁,这包药里分别还有石斛,鸡矢藤,茯苓,党参,九香虫等十几喂药。军医开的药方是对的,但是他可能顾忌你是女子,所以剂量是他用的比较保守。”
“你怎么什么都懂?”
谢将军愣愣地看着她,被她从容不迫渊博的医学惊住了。
“你的意思是军医开的药方量少了些?”
“对。喝他的药,你过几天病情绝对可以得到控制,但是绝对不会根除。所以你这病隔三差五会发作。”
“你这么能说会道,可有法子彻底治好我的病?”谢将军被她吸引住了,觉得这个看起来面黄肌瘦而且脸上有块大黑斑的洗衣妇有点意思。
“我先给你把这药煎好,明日你再找军医说说,叫他每味药多加一点份量。明晚你再过来煎药,我再给你扎针。”
“如此甚好。”谢桂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我叫林夕。”孟霖熙迟疑了一下。她登记的名字是林夕。这样也算谐音吧。
“林夕,你千万不要把我的病告诉别人。”
“你每次发作时这么痛苦,也不打算让穆将军知道?”孟霖熙忍不住问道。
“女子多的地方果然嘴碎,你才来,就知道我和穆将军的事?”谢桂兰哭笑不得。
“不好意思。我无意打听谢将军的隐私,实在是不小心听见一些关于你的事。不过将军请放心,大家对你都是非常非常敬佩,绝对不是拿你的事说三道四。所以,还请你不要追究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无心之过。”
孟霖熙赶紧解释着,生怕谢将军因此生气。
“我来军营已经十年了,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事,不怪你们背地里议论我。无妨。我只是希望你替我保守生病的事,穆将军连日为打仗劳心劳力,我不想再因此让他分神。”
“我明白了。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还有,明日我会给你开新的方子,你午饭时抽空过来拿一下,然后你去找军医拿药,找机会把药给我,晚上还是这个时间,我给你煎好药,你直接过来喝就是。只要你愿意相信我,而且也替我保密,不要把我会医术的事说出去,我保证可以治好你的病。”
孟霖熙信誓旦旦说道。
谢桂兰大喜。“成交。这是我俩的秘密。”
“拉勾。”孟霖熙俏皮一笑。
谢桂兰自从来到军营,总是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此刻,经不住孟霖熙可爱表情的诱惑,主动伸出手指头。“拉勾。”
忙忙碌碌又过了一日。得空休息时,孟霖熙溜进账房,以写家信为由向管账房的军爷要了纸笔,她为谢将军写了个方子。
一个是治疗肠胃的益气汤药方,一个是保养肠胃的温中汤药方。温中汤主要是由党参,白术,炙甘草,茯苓,焦神曲,陈皮等中药组成,具有健脾温中,清肠化湿的功效。长期服用,对谢桂兰的胃病有舒缓根除作用。
谢桂兰得空过来拿走药方。晚饭时偷偷将药包塞给孟霖熙。
晚上,谢桂兰还是原时间过来找她。孟霖熙已经煎好药等她。
她给孟霖熙带回那两盒药膏。
谢天谢地,总算可以偷偷洗把脸了。
谢桂兰把药喝完,她不急着回住处。她觉得这个其貌不扬的小民女蛮有意思,忍不住想和她说说话。
军营里本来没有女兵,自从她来了,经过自己的努力,磨砺成一个出色的将军。前两年,在齐王殿下的鼓励下,她开始招收了一批女兵。
她身边也有几个勤务兵照顾她的起居,但她们身上都少了一股灵气。这个小民女虽相貌难看些,但思维敏捷,通晓的东西挺多。
谢桂兰有心招她去当女兵。
“林夕,你多大了?”
“再过一个月,我刚好满十七岁。”
“你昨天还没告诉我,你为何要来这里做工?”谢桂兰试探孟霖熙的想法。
孟霖熙答道:“不瞒谢将军,我父母已亡故,借居在哥嫂家。哥哥老实本分,做些小生意。嫂嫂为人精明,常有闲言碎语,于是我想挣些银子贴补家用,这样嫂嫂不会经常在哥哥面前数落来数落去了。”
一听对方父母双亡,谢桂兰触动内心的伤痛,同是天涯沦落人,她顿时对这个小妹妹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你想不想跟着我当女兵?”她大胆地提议。
孟霖熙一惊,随即暗自欢喜,这倒是一个更好的机会。
但随即一想,就算想去,也不能仓促答应她。否则自己的身份会露馅。谢桂兰肯定会着人查一下自己的真实家境。
那两个女子虽是荆城乡下的,但查起来也是极为容易的事。
“这个—”孟霖熙故作迟疑。
“怎么?怕吃苦?”谢桂兰问道。
孟霖熙摇摇头。“我不怕吃苦,什么苦我都能接受。只是—”
“只是什么?”
“我此行来这里只是为了做工赚点银子,从未想过会当女兵。不知道家中哥嫂会同意我当兵么?我想这么大的事,至少得知会哥嫂一声。”
“那好。我明早向管事的替你请个假,你回家一趟。如何?”
“不用,不用,我来这里不过两天,突然就回去又得挨嫂子一番数落。再说我家在荆城南部山里面,走路回去足足要一整天,路上来回太辛苦了。我还是写信回去吧。过两天我哥就会给我回信的。”
“也好。那我就等你消息了。”
“还有件事。”孟霖熙赶紧说道。
“何事?”
“我不是一个人出来军营做事的,同行的有同村亲戚,她是我表姐,如今也在这里做工。假如我哥同意我当兵,不知可否让她和我一起做你的兵?”
“你表姐多大?之前做什么的?嫁人了吗?”
“我表姐二十出头了。之前和我一起就在村里种地。因为家境贫寒,至今未嫁人。”
“这样吧,明日我得空过来看看你表姐。只要她家人同意,而且自愿当兵,能吃苦耐劳,我可以考虑。”
“谢谢将军。”孟霖熙作出开心的样子。
“你若肯收我表姐当女兵,那可好处多多。我表姐早些年练过一些基本功夫,单打独斗可以对付好几个男子。”
谢桂兰惊讶地噢了声。“这么厉害?”
“山里人家从小打猎,跟老虎豹子打斗,自然得有些防护的本领。”
“有道理。那么你呢?可会些功夫?”谢桂兰颇为兴趣。
“花拳绣腿而已。我表姐比较厉害。”孟霖熙嘿嘿一笑。
“我是不是捡到宝了?你懂医术,你表姐擅武,我身边正需要这样的人。我明早就去请示穆将军,争取尽快收你们二人入伍。”
“穆将军是穆老将军,还是穆少将军?”孟霖熙笑着问道。
谢桂兰脸微微一红。“是穆少将军。”
“噢。听闻穆少将军很会带兵打仗,对士兵们很好。人也长得英俊潇洒。”孟霖熙笑着说道。
“论带兵打战,首推齐王殿下。他最会抓住时机进攻。何时防守,何时出击,殿下简直是神,出招必重击敌军。”
“将军,今日战局如何?听说这两日双方都在防守,都不轻易出阵。这是为何?”
谢桂兰叹道:“我也不是很明白,为何殿下迟迟不下令进攻敌军。前日那场火攻,明明是我们占据有利局势,若乘胜追击,定会折损他们更多将士。殿下却命令全城守备状态,不许任何人私自进攻敌军。”
“殿下自有殿下的用意。”
“敌军为何也迟迟不来攻城?他们不是特意过来攻打我们吗?”
“敌军肯定在筹备新的攻打策略。他们之前受了我们的火攻,折损那么多人。估计他们也在想用同样的计策攻城。偏偏这两日很少下雨的北疆连续下了两日雨,破坏敌军的计划。他们在等待天晴的时机。”
谢桂兰惊讶地看着孟霖熙。“你太不可思议了,想法和推测和殿下一模一样。”
“殿下也是这么想的?”孟霖熙惊喜地问道。
“之前我们都不明白敌军到底为何迟迟不出击,白天听殿下分析后,我们恍然大悟。”
“看天气,这雨下到今晚肯定会停。明日定是晴天。为何殿下迟迟不主动进攻?再不出手就会贻误战机了。”孟霖熙担忧地说道。
谢桂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孟霖熙。“你简直是天才,从未有人让我这么震惊。你想的东西简直和殿下如出一辙。太神了。”
“我们一定会打败北燕国,对吧?”孟霖熙眼睛也亮晶晶。
殿下唯有打胜仗,才有机会重新获得大御帝的信任。
谢桂兰微微一叹。“真希望战争早点结束,我真怕这场仗没有打完,齐王殿下的身体就吃不消了。”
“齐王殿下怎么啦?”孟霖熙脱口问道。
“没什么。”谢桂兰意识到自己不该对着一个新来的女工说这话。
“林夕,你进去休息吧,我回营帐了,我一定会尽快想办法招你入伍。”谢桂兰起身。
“将军早点休息去吧。”孟霖熙心神不宁,但仍然要故作平静。
等谢桂兰一走,她出去找管觅。
管觅一直在暗中观察她和谢将军的对话。
孟霖熙对她附耳低语。管觅随即潜入夜色。
梅隐阁的人接到管觅发出去的消息,迅速做好她们二人借来的户籍证明问题。
黎明前时分。赵墨松亲自率领大军摸黑出营。
孟霖熙睡得香甜的时候,二十里外的地方,一场恶战骤然爆发。
北燕国驻军遭受前后加攻。齐白林带领一万多兵马从后面援助大御国的正面袭击。
夜色里,只见火把和呐喊声,仿佛满山野都是人头。
北燕国军队做好了防备偷袭的准备,但是赵墨松选择黎明前人最犯困的时候进攻,对方多少有些防不胜防,措手莫及。
加上齐白林从后面围堵过来。在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太子带领亲卫军只顾出逃,剩余将士跟着太子溃败逃窜。最后只有几万人逃出他们的攻击。
145.暗中陪伴(1)
孟霖熙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
“起床啰,起床啰,都起来去厨房帮忙。”管事的在外面一遍遍吆喝。
“几时了?外面怎么这么吵?”屋里其他人也被吵醒。
有人撩开门帘探头一看,一声惊叫:“天色这么黑,天亮还早着呢。今日怎么催命似地叫醒人。”
孟霖熙利落地爬起来出去看情况。
厨房已经开始忙碌。
“今日怎么这么早?”孟霖熙走过去帮忙烧火熬粥。
“齐王殿下半夜带兵去袭击敌营了,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我们得赶紧把早膳准备好,将士们打仗回来得让他们吃上。”
半夜出去打仗?
谢将军从这里离开后,不久就出发了?难怪昨夜她说话有些遮遮掩掩,其实是军情不可向她这个外人泄露。
听他们说殿下这两日胃口不好,不眠不休在部署作战。不知道这一仗,他身体吃得消么。
孟霖熙提心吊胆参与到各种忙碌中去。
晨曦显露,东方的天空一寸一寸自黑暗里明亮起来。朝霞满天,大晴天的征兆。
早膳准备就绪,只等将士们返回营地。
孟霖熙呆呆地立在营帐外面,看着战事的方向。所有留在营地未参加打仗的士兵们和做工的人,都心情无比焦急。
“放心吧,齐王殿下一定会打胜仗的。他战无不败。”
“对。没有殿下打不赢的仗。殿下是战神。”
“……”
管觅立在她身后,轻轻安慰:“放心吧,殿下一定会没事的。”
孟霖熙微微叹息。
“你这样担心他,不如还是让他知道你来了营地。你在殿下他身边,他不担心你,你不担心他。”
管觅试着劝慰她下决心。
孟霖熙心烦意乱,抬头看见远处城楼下黑压压人头移进来。
他们回来了!
她一激动,旁边的人也看见了,立刻奔跑过去。
大家争先恐后赶过去迎接他们。
孟霖熙情不自禁也靠过去。
领头的将军们骑在马上,一列列士兵整齐走过来。
他们身上有血迹,有尘土,有伤痕,但他们的脸上额头上有亮晶晶的喜悦。
“我们打胜仗啦。”
“我们赢了。”
一阵阵欢呼声响彻营地。
孟霖熙挤在人群里,试着看见赵墨松。
骑在马上的将军们都走过去了,她既没有看见殿下,也没有看见大哥。谢桂兰和一个年轻将领并驾而驱,那应该是穆少将军穆清和了。
殿下呢?大哥呢?
孟霖熙慌乱不已。该不是受了重伤?
人群里开始议论这个话题,她听见有人说道,齐王殿下在击退敌军返回营地的路上昏厥过去了。
孟霖熙脸色煞白,一颗心跌到冰窟。
殿下,你怎么啦?
“大家快回去,准备分发早膳了。”管事的一声吆喝。
大家迅速走回厨房营帐那边。
孟霖熙心神不宁随他们回去做事。
一会儿,谢桂兰和一个年轻的将军一起来到厨房。男的将军手里提着一包药。
孟霖熙主动走过去打招呼:“谢将军。”
谢桂兰看见她,眼睛一亮。她对孟霖熙说:“这是穆将军。”
其实孟霖熙也猜到了。她对他恭敬地叫了声“穆将军。”
“谢将军,你是要煎药吗?让我来吧。”
她主动对谢桂兰说道。
“好哇。”谢桂兰准备把药递给她。
“等等。”穆将军叫道。
他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孟霖熙。
谢桂兰赶紧解释:“她叫林夕,懂医术。”
“懂医术怎么在这里做事?”穆清和将孟霖熙上下打量。
“是这样的。她是荆城乡下女子,老军营洗衣服帮厨挣些钱贴补家用。”谢桂兰说道。
孟霖熙注意到,谢桂兰和穆清和说话,语气格外温柔。这和她平时清冷不语的样子截然不同。
孟霖熙问道:“我可以打开药包看看吗?”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药?”穆清和挑衅地问道。
孟霖熙也不说话,从谢桂兰手里接过药包,打开,看看闻闻。
“柴胡,郁金,玉枢丹,檀香,白芍,霍香……”
孟霖熙一一说出各种草药的名字。
谢桂兰眼里满是赞许,穆清和眼里满是惊讶。
“那你知道这些药材是治疗什么病情?”穆清和盯着她问。
“晕厥。”孟霖熙肯定地说道。
她利落地拿起案板上的药罐,自大锅里舀了两勺滚烫的开水反复洗刷,然后将药材倒入里面,加水开始煎药。
“二位将军在此稍等片刻,药马上就好。”孟霖熙说道。
谢桂兰说道:“谢谢你,林夕。”
孟霖熙埋头往炉子里添加柴火。她的心百转千回想对策。她一定要寻找合适的机会去看一下殿下。
“二位将军,斗胆问一下,听说齐王殿下战后突然昏厥,这是给齐王殿下的药吗?”
谢桂兰和穆清和相对一顾。“是的。”
“殿下为何昏厥?可有查清原因?”孟霖熙忍不住追问。
穆清和用疑虑的眼神看着她。
孟霖熙赶紧解释:“穆将军,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我擅长扎针,如果齐王殿下一直昏迷不醒,可否让我去看看?”
穆清和厉声呵斥:“大胆。偌大军营的军医都在照顾殿下,诊治殿下,你一个洗衣的女工,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
孟霖熙默然不语,默默承受他的质疑和嘲讽。
谢桂兰不满意穆清和对孟霖熙的鲁莽言语。“清和,你不可以这样说林夕。她是一个好大夫。她确实懂得一些疑难杂症。”
“有那么厉害为何在此做女工?而不是去荆城开个医馆?”穆清和依旧是不屑一顾,对她充满质疑和否定。
“穆将军,我只问你,殿下自昏厥过去,已有多久?”孟霖熙问道。
“你问这个干吗?”谢桂兰惊讶地看着她。
“谢将军,这个很重要。昏厥为危症。昔谓之“夺其五内之精气”,气反则生,应积极救治,促一阳之气来复。气不反则死。殿下的病若耽搁太久,对他很不利。”
孟霖熙强忍内心的痛苦,认真做解释。实在不行,自己该去找兄长帮忙了。她必须要去给殿下扎针。师父教了她很多医术,她没有师兄那么学得好,学得精,但针灸这一块,师兄还不如她。因为自己的病,师父要她首先学会扎针。
一旦寒症发作,针灸可以活血,化郁,疏通经脉。
“林夕说得很有道理。殿下已经昏厥好几个时辰了。刚刚胡将军也对他扎针,军医都个个试了,似乎没有什么好办法。”
谢桂兰看着穆清和。
穆清和沉默着。
“药好了。”孟霖熙赶紧从炉子上端起药罐。她拿了一个碗来,将药倒入碗里。将药碗放在托盘里。
“有劳穆将军将药端给齐王。”
谢桂兰深深看着她,和穆清和一起离去。
一个时辰后,谢桂兰端着一碗几乎没有喝的药回到厨房。她放下药,去晾衣服的地方找到孟霖熙,将情况告诉她。
孟霖熙大惊。“你说殿下不能进药?”
“对,胡将军和军医们都努力试了,殿下毫无知觉,药汤无法灌下去。”
“小勺子一点一点灌进去。”
“没用。殿下嘴唇闭得很紧,牙缝锁住了,药灌进去,又流出来。反反复复都是这样。”
孟霖熙眼泪快掉落。
“谢将军,殿下是在放弃生命。”
“你说什么?”谢桂兰大吃一惊。
如今,齐王殿下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因为收留西昭皇子等人,遭到大御帝惩罚,差点被砍头。更要命的是,齐王妃紧接着跳江而亡,这对殿下更是致命的打击。
孟霖熙扑通跪地。“谢将军,民女擅长针灸,可否让我试一试?”
谢桂兰叹道:“我是信你的。军医这么多年没有治好我的病,你几针就让我缓解多年的痛苦。你开的方子我拿给军医看了,他们都说这是高人。这样吧,我想办法让你和表姐今日就办好入伍手续。等你成了我的兵,我再设法说服穆将军他们,让你去看看殿下,你先起来。”
“谢将军,一个人昏厥时间不可太久,一旦超过最佳救治时间,殿下会有危险。请让我现在就去给殿下扎针。”
孟霖熙坚持不起来。“听说殿下身边的胡将军精通伤病。可否请他过来一下,我亲自和他说说如何救治殿下。”
谢桂兰迟疑了一下。
“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去就来。”她匆匆离去。
一会儿,她和胡明一起过来。
胡明一见到她,大吃一惊。旁人看不出孟霖熙化了装,他岂能看不出这个人就是殿下朝思梦想的齐王妃。
他正欲开口叫道,孟霖熙用眼神制止他。
胡明对谢桂兰说:“谢将军在外面稍候片刻,我想和这位姑娘单独说几句话。”
他将孟霖熙带进旁边账房。
一进屋,他热泪盈眶对她扑通跪地。“王妃娘娘,原来你真的没死。太好了。”
孟霖熙赶紧说道:“胡将军快点起来。情况紧急,请安排我去给殿下诊治。”
胡明问道:“他们说你跳江了,娘娘到底如何脱身?”
“先带我去看一下殿下。跳江而亡的消息必须保持一段时间。军中人多口杂,我不能以孟霖熙的身份露面,她们都叫我林夕。双木林,夕阳的夕。”
“管觅何在?”胡明激动问道。
这也是他迷惑之处,他派人四处寻找管觅下落,一无所获。原以为她也随一尘大师他们去了北郡。今晨与齐白林他们会师,得知管觅并未跟随他们去北郡,而是一直在寻找孟霖熙。
“她也在军营。我这就去叫她和我一起去殿下营帐。不过,你暂时不要让我大哥知道我们在这里。否则万一被别人知道此事,会以此做文章,对孟府对大哥都不利。你把我送到殿下营帐,然后你和管觅去小别胜新婚吧。”
“王妃娘娘。”胡明眼眶盈泪。
惊喜多多,他整个人振奋起来。殿下有救了,自己也终于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了。
“王妃,请跟我来。”胡明带她出去。
“谢将军,经我考核,此女确实擅长针灸。我这就带她去殿下营帐。不过,此事除了穆少将军,你不可对任何人提及。毕竟她的身份是女子,传出去诸多不便。”
胡明再三叮嘱谢桂兰。
谢桂兰应允。
“谢将军,把她交给我,我带她去殿下营帐。你去找个头罩来。”胡明说道。
谢桂兰稍有犹豫,她看了看孟霖熙。“为何要头罩?”
“此女脸上这么大的黑斑,长相丑陋。殿下的营帐何等高贵,还是戴个头罩遮一遮吧。”
“胡将军言之有理。”谢桂兰恍然大悟。
孟霖熙赶紧说道:“谢将军,你尽尽快给我找个头罩过来。胡将军说了,如果这一次我可以治好殿下,以后就可以留在军营里做女军医。”
“那太好了。林夕,你且随胡将军过去。既然胡将军信任你,你可要好生治好殿下。”
“好的,谢将军。林夕一定竭尽全力治好殿下。”
二人看着谢桂兰离去。
孟霖熙把管觅找来,管觅乍见到胡明,愣愣地看着他。
四目相望,千言万语。
“你们跟我走。”胡明控制内心灼热的思念,前面带路。
谢桂兰在路边等他们,将头罩拿给孟霖熙戴上。
胡明带着她们出了军营。他把管觅安顿在自己的营帐里,然后带着孟霖熙来到殿下营帐。
一进去,孟云华,穆老将军,刘羽淳以及罗轶庆等都守在殿下床边。
他们个个脸上充满担心和焦灼无奈。
他们看见胡将军带着一个戴着头罩的女子进来,不由一惊。
胡明说道:“这是谢将军推荐的民间神医,擅长针灸。刚刚我对她进行严格的考核,此女的确针法精湛。各位将军还请回避一下,此女需要立即给殿下扎针,否则错过最佳救治时间,殿下会有生命危险。”
孟云华上下打量戴着头罩的孟霖熙。“为何要戴头罩?”
胡明赶紧解释:“此女脸上一块很大的黑斑。我怕她惊吓殿下,是我叫她戴的头罩。”
“黑斑?”孟云华和刘羽淳等异口同声问道。
146.暗中陪伴(2)
孟霖熙隔着黑纱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殿下,心如刀割。
“好了好了,既然胡将军说此女是神医,我们就要相信他。胡将军素来沉稳,他信得过,我们就不要质疑。还是快快出去外面等候,不要耽搁此女救治殿下。”
穆老将军带头清场,劝说他们几个出去。
胡明对孟霖熙说道:“王妃娘娘,你放心在这里扎针,我在外面守候,不会让任何人进来的。”
孟霖熙嘟囔一句:“什么王妃娘娘,不是被你们殿下休了吗?”
胡明面容紧张:“王妃,你可千万不要怪罪殿下,他可是为了你好,绝对不是真的要休妻。”
“好了好了,胡将军去外面守着吧。一切等我把殿下救醒了再说。你去吩咐厨房煎好药和送一碗热粥来。粥尽量稀薄。”
“好。”胡明转身离去。
“等等。在我扎针期间,任何人不得进来。”孟霖熙补充一句。
“放心吧,王妃,我亲自守着。你就放心针灸吧。”
孟霖熙取下头罩,她痴痴地凝视着脸色白如纸的殿下,眼泪啪啪落下。
她俯身亲吻他灰白灰白的嘴唇。然后开始做检查。赵墨松四肢厥冷,舌苔薄白,脉沉伏。如果不是医者知道搭脉,乍看以为他已死去。
她双手颤抖着去解开赵墨松的外衣。
站直,深呼吸,调整紊乱的心绪。
从头上取下簪子,倒出银针,她开始针灸。
孟云华看见胡明也出来了,不由紧张。“胡将军,你怎么放心她一个人留在里面,万一对殿下图谋不轨怎么办?”
“这个我以性命担保,此女绝无恶意。她心地善良,医术精湛。你们都不要担心。大家都去忙吧,这里有我看着,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
胡明不想他们围在这里。
穆老将军说道:“清和去城墙了,我也过去看看。”
胡明对孟云华说:“战场打扫得如何?缴获的兵器如何分配,孟将军,你还是去做一下战后善后事项吧。”
“殿下这个样子,我哪敢离开。”孟云华不肯离去。
刘羽淳等也不肯走。
卫兵跑来禀报:“西昭国派了使者过来探看齐王殿下。”
“西昭使者?”胡明和孟云华等人惊道。
他们相互对视。
胡明冷静地说:“这一次战役多亏了西昭皇子率军前来支援,形成前后夹攻的战局,否则我们也无法一举破敌。他们定是担心殿下的安危才冒险过来。穆老将军,你看要不要接待?”
“北燕国一向狼子野心,而且擅长背信弃义。当年本将军就是因为劝谏大御帝不要答应北燕国,和他们一起对付西昭国,这才招来大御帝的不满。这二十多年,我中途返回京城不过三次,所有的时光都耗在北疆,只因君心多疑。老夫唯有忠心报国,以死明志。你们都还年轻,我去见一下他们。我一把老骨头不怕非议。”
穆老将军转身就走。
孟云华和刘羽淳他们赶紧跟过去。
胡明本来也想过去看看,但他不敢离开营帐半步。
在等待拔针的过程中,孟霖熙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掌,让他感知一种温柔的力量。
“墨松。殿下。殿下。墨松。”她贴着他的耳朵,一遍一遍低低呼唤着他。
心智一旦关闭,等于要放弃这个世间。她要唤回意志薄弱,心生绝望的他。
她突然感觉到他的手一抖。她一阵大喜。
胡明在外面叫道:“霖熙姑娘,药和粥来了。”
“进来吧,胡将军。”
胡明从士兵手里接过托盘,端着粥和药汤走进去。
孟霖熙开始收针。
“殿下怎么样了?可有反应?”
孟霖熙俯身贴着他胸膛聆听心跳和呼吸。
心跳有好转,呼吸也趋**和。她松了一口气。
“短时间里他可能不会醒来,不过全身血脉已经通畅。殿下这段时间精神状态应该是前所未有的差,体质无比虚弱。”
胡明差点落泪,他神情激动:“王妃娘娘,殿下一听娘娘跳了江,当场吐血。他这段时间几乎不吃不喝不睡,他是憋着一口气打完这场仗。他昏迷不醒,拒绝进汤水,都是因为自责痛苦。他一心想着你呢,你若真的不在了,估计殿下也不想活了。”
孟霖熙默默流泪。
胡明走到赵墨松身边搭脉。他舒了一口气。
“王妃,之前我也给殿下扎了针,军医也试过。为何都没有你如今治疗的效果?”
孟霖熙不知如何回答。
胡明随即说道:“你是一尘大师的关门弟子。我和你师傅虽说师承一脉,但她比我涉及的领域更宽。我当初因为急于参军,着重学了如何治疗伤病等疑难症状。据说你的强项是针灸。一尘大师把她的绝活传授给了你,可想而知,你的针灸远在我们之上。”
“多谢胡将军夸奖。”孟霖熙拉着赵墨松的手给他揉搓。
“殿下的主要症结在哪里?”胡明问道。
“肝郁不疏,气机上逆,壅阻心胸,加上腹内无进食,极度体虚,长时间悲伤惊恐,导致神志不醒。”孟霖熙顿了顿。“最主要是伤心过度,肝气郁结,清阳不升,血不供脑。”
“王妃,殿下这个样子,这粥能喝得下吗?”胡明看着桌子上的粥和药汤。
之前他们试过,滴水不能进。
“胡将军,你继续去外面守着,我想办法让殿下喝点药,吃点粥。”
她松开他的手,用衣袖擦拭眼泪。
“好。辛苦王妃了。”胡明走出去。
孟霖熙俯身吻他。
仿佛是一种熟悉的召唤,尝试一会儿之后,赵墨松竟然微微松开紧闭的牙关。
孟霖熙起身去端药,走回床边坐下。将药汤一口一口含在自己嘴里喂给他喝下。
一碗汤灌下去,她抚摸他的掌心,感觉到他的身子一点点变化。体温开始回升,脉搏有了明显的反应。呼吸趋近均匀。
然后她端起粥,依旧用口喂着他喝下。
营帐外,谢桂兰走过来。
“胡将军,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霖熙大夫在里面。”胡明说道。
谢桂兰惊讶不已。“你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殿下身边?”
胡明微微一笑。“自然很放心。霖熙是个好姑娘。”
“我进去看看。”谢桂兰抬脚想进去。
“谢将军。”胡明赶紧叫住她。“霖熙大夫在扎针,殿下没有—没有穿衣服。你进去恐怕有些不妥。”
谢桂兰脸一红。“那我也在这里等着。”
孟霖熙听见他们的对话,她放下碗,起身说道:“谢将军进来吧。已经给殿下扎完针了。”
胡明和谢桂兰一起进来。
“殿下喝了药,也吃了粥?”谢桂兰惊喜不已。
胡明走到床边给齐王搭脉。他重重松了口气。殿下脉象平稳,如今只是身体虚弱而已。
“林夕,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竟然让殿下喝下药了?”
孟霖熙脸一红,她赶紧背过身子,假装去拿头罩。
“殿下已经没事了,明天应该可以苏醒过来。现在让他好好睡一下。”
孟霖熙戴好头罩。
“殿下怎么样了?”孟云华从外面走进来。
胡明高兴地说道:“殿下好多了,已经脱离危险,大家不用担心了。”
“太好了。”孟云华激动地冲动赵墨松身边仔细观察他。
“殿下不是还在昏迷吗?怎么就没事了呢?”他担忧地问道。
胡明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殿下绝对没事。他脉象已经平稳了,目前只是体虚,暂时不会醒过来。”
“你果真是个神医?”孟云华抬头看着孟霖熙。
孟霖熙对他恭敬地行礼,但并不说话。
“谢将军,你送一下这位大夫先出去一下。我有事对胡将军说。”孟云华说道。
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就赶我走?孟霖熙在心里急了。但又不好开口。只怕一开口,大哥就会认出自己。
胡明说道:“谢将军,你先把林大夫带到我的营帐,她表姐还在那里等她。回头我还有事咨询她。”
谢桂兰说道:“好的。林夕,跟我来。”
“霖熙?”孟云华大吃一惊。
胡明赶紧圆场:“噢,这个大夫是荆城乡下人,姓林,双木林,名夕。夕阳的夕。”
孟霖熙赶紧跟着谢桂兰出去。
“林夕。”孟云华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孟将军,不是说有话跟我说吗?”胡明岔开他的思绪。
孟云华回过神来。“胡将军,来了两个西昭使者,其中一个是齐公子。他扮成使者前来探看殿下。”
“噢。”胡明微微一笑。“齐公子放心不下殿下,冒险过来,令人敬佩。”
“他说要过来这里看一眼殿下。”
“让他过来,我在这里等他。”胡明说道。
孟霖熙跟着谢桂兰往前走,迎面走来刘羽淳和齐白林等人。
他怎么来了?不怕被抓?孟霖熙大惊。不过她看齐白林穿的衣服,便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谢将军。”刘羽淳和罗轶庆对谢桂兰打招呼。
谢桂兰停下脚步,看着齐白林。“他是谁?”
“西昭使者,特意过来看望齐王殿下。”刘羽淳答道。他看着谢桂兰身后的孟霖熙。“这位神医已经给殿下扎完针?”
谢桂兰替她答道:“是的。”
“殿下情况如何?有没有好点?”刘羽淳和罗轶庆争着问。
趁他们几人说话时,孟霖熙看着齐白林。齐白林也在打量她。
孟霖熙对他做了个手势。齐白林大吃一惊,随即心领神会,同样回了个手势。
“胡将军说殿下已经脱离危险。睡一觉就没事的。”
“走,我们快去看看殿下。”
刘羽淳带着齐白林离去。
谢桂兰继续往前走去。
孟霖熙回头看,齐白林经过她时塞给她一件东西。是一个冰凉的瓶子。
孟霖熙攥在手心里,跟着谢桂兰走进胡明的营帐。
“林夕,你就在此和你表姐歇着。等胡将军过来找你问话。我去女兵营看看,过一会回来送你们回去。”谢桂兰交代之后就离开。
“王妃,殿下怎么样了?”管觅问道。
“他没事了。”孟霖熙拿起小瓶子仔细观察。
“这是什么?”管觅问道。
“刚刚齐公子塞给我的。”孟霖熙答道。
“齐公子?”管觅惊喜地问道,随即担忧地问道:“他怎么来了?不怕被人发现?”
“我也不清楚。他应该去看殿下了。”
孟霖熙发现瓶子底下有两个字。血参。
千年血参。孟霖熙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师父叫齐白林带给赵墨松的。为何他不亲自给殿下,而要塞给自己?
师父,谢谢你。
孟霖熙眼眶湿润。这是师父珍藏的一颗千年血参。她自己一直舍不得吃。
她竟然将它磨成粉送过来了。
齐白林随着刘羽淳他们进入营帐。
看着赵墨松静静躺在床上,齐白林不禁唏嘘不已。
若不是如今这般打扮偷着过来瞧一眼,也不知何时他们可以继续如从前那般快意喝酒,快意比武,快意对付晋王和刘源老贼。
“管觅,给我磨墨,我写个方子。”孟霖熙说道。
管觅走到桌子边磨墨。
孟霖熙摊开纸,管觅边磨墨边看她写着:柴胡、香附、白芍、丹盛、山栀、桑白皮、黄芩、地骨皮、黛蛤散、磁石……
一会儿,胡明过来了。
“齐公子为何乔装而来?”孟霖熙问道。
“还不是放心不下殿下嘛。今日凌晨前,他和殿下联手破敌,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此刻,消息也快送回京城了。这一次要让大御帝看看,西昭国是向着我们大御国的,如果两国联手,一定可以打败北燕国。”
胡明的一番话让孟霖熙感悟颇深。
“无论哪国赢了输了都不是好事。你赢了,他国的百姓遭殃。你输了,本国的百姓遭殃。战役不断,征兵不断,妻离子散的命运就会不断上演,百姓难得安居乐业。最好的办法是各国息战,天下太平。这才是理想的人间日子。”
“王妃,你说得太好了。”管觅由衷赞道。
胡明的眼里充满了钦佩之意。
“王妃,现在可以说说你跳江之事了吗?”
147.暗中陪伴(3)
“管觅,你来说。我打个盹,困死了。”
孟霖熙趴在桌子上假寐。她的脑子里飞快想事。
不知师父怎么样了,她应该在北郡了吧。想不到她是西昭国公主,师父那么美,气质不凡,举手投足间富贵气隐隐逼人。她对外人看似冷淡,实则乐于助人,尤其是对孟霖熙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栽培。
乱世里,她曾经遭遇那么多伤痛。可她不弃不馁,顽强与命运作斗争。她虽然是西昭国人,但对大御国的穷苦百姓,始终愿意伸出援助之手。救助难民诊治病人,凤凰山一带,谁不是提起她赞口不绝。
她听着管觅对胡明说及她瞒天过海的跳江之事。随即睡了会。
“王妃。”
孟霖熙听见管觅叫醒她。
她抬头看着管觅和胡明。
胡明说道:“齐公子刚刚走了。”
孟霖熙紧张问道:“他们没有看出他的身份吧?”
“放心吧,除了刘羽淳和罗轶庆还有你兄长等,这里没有人认识齐公子。”胡明笑道。
孟霖熙若有所思。“齐公子是个好人。他知道我没死。之前在京城得知殿下要被押去东市,他和我一起商议如何营救殿下。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北疆,得到兄长和北燕国十一皇子的帮助,殿下就不会获得这一次来北疆的机会了。”
“这些我和殿下都知道,唯独不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刚刚齐公子走之前跟我说了,是你献策让他赶来北疆想办法营救殿下。我和殿下都不知道这主要是你的主意。”
“是我让齐公子不要告诉任何人。但是十一皇子肯积极配合倒是在我计划之外,原本想借兄长之手写信欺骗朝廷和刘丞相,说刘公子等人被抓。”
“王妃,你和殿下的想法是一致的。殿下也痛恨战争,他怜悯苍生,希望百姓早日过上太平日子。他对齐公子一直是视若兄长,极为尊重和欣赏。在他的理念里,绝不会和兄弟兵戈相见。”
“胡将军,晚上想办法让我去殿下营帐,今晚我想守在殿下身边,再给他扎一次针,要不然我不放心。”孟霖熙说道。
“没问题。我会安排好的。”
“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俩的身份。还有我哥,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军营。稍有差池,就会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听殿下说过,军营里很多晋王的爪牙和耳目。”
“王妃说得对。我会妥善安排你俩。谢将军会帮忙的。”
孟霖熙将写好的药方递给胡明。“胡将军,待会儿照此抓药,煎好喂给殿下喝下。”
“好的,王妃。”胡明接过药方。
这时候,谢桂兰来了。
“林夕,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胡将军,我们走了。”孟霖熙平静地和胡明告辞。
晚膳后,门帘突然被撩开,管事的在门口叫道:“林夕出来一下。”
孟霖熙若无其事走出去。
出来后,谢桂兰立在外面。
“谢将军。”孟霖熙故作镇静叫道。
“林夕,我已经帮你和表姐办好了入伍手续,你进去叫她出来,带好东西跟我走。”
“这么快?现在就走?”孟霖熙的心砰砰跳动。
“拿好东西就走。以后就是我手下的兵了。”
“恭喜林夕姑娘。”管事的笑道。
“不是说等我给哥嫂写信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吗?”孟霖熙故意说道。
“怎么,你不愿意当我的兵?”
“不,不,我愿意。”
“那还等什么,快去拿行李。叫上你表姐。”
“好,容谢将军稍等片刻。”孟霖熙立刻进去叫上管觅。
“跟我走吧。”谢桂兰带她们出去。
孟霖熙拎着包袱紧紧跟上她。
“林夕,管觅。你俩不必惊讶。军队急需一批有能力的女兵。我在组建一支秘密飞行队。你不说你表姐会点武功吗?你懂医,这次又救了殿下,以后就是女兵团的军医。军营的军医都是男的,女兵们看病很不方便,以后就由你负责女兵的医求。管觅进飞行队。穆少将军会亲自训练你们,争取成为一名出色的队员。”
“谢谢将军。”二人异口同声。
谢桂兰完全蒙在鼓里,不知孟霖熙竟然是齐王殿下的王妃。
谢桂兰派出去的人很快带回消息,林夕和她表姐二人身份属实,家里面都是世代农人,家世清白。
她利用自己手上握有招收合格女兵的特权将她们二人收为女兵。
谢桂兰将她们带到女兵的营帐那里,将她们介绍给大家,然后孟霖熙就开始给一些女兵看病。
谢桂兰安顿她们二人之后,急急离去。
有几个女兵生理期特别难受,孟霖熙叫人去军医那里取了几味草药,熬汤给她们喝下。
半个时辰后,这几个人都有效果。
“感觉好多了。”
还有几个女兵身上长了疮,不好意思让军医诊治,一直默默忍着,胡乱叫军医开了药自己偷偷涂抹。
孟霖熙一一给她们诊治,对症下药。
谢桂兰巡逻时发现孟霖熙还在忙,赶紧催她休息。
“林夕,你去休息吧,明天继续忙。”
“谢将军,你早点休息吧。我不累。再看几个人就可以了。她们已经痛苦这么久了,都是一些女人的隐私之痛。我若不早点给她们对症下药,她们就会多一些痛苦。”
女兵们都对这个新来的林夕充满敬意和喜爱。
孟霖熙忙碌时,管觅自始至终跟随她打下手。
夜色萧瑟,苍穹灰暗,无星无月。大风。除了巡逻的将士,军营一片寂静。
胡明以复诊为理由带走孟霖熙和管觅。
孟霖熙进到营帐里去,胡明遣退殿下营帐外的两个侍卫,他和管觅一起守在外面。一边站岗,一边说悄悄话,诉说离情。
赵墨松气色好多了。如今已经可以进食和喝药。
胡明刚才已经喂他喝下孟霖熙开的药。
孟霖熙自簪子里取出银针,再一次给他扎针。
等收了针,她静静地守着他。
烛光微微,帐外胡明和管觅的悄悄话很低很低,只隐约声音,听不清楚。
她贴近他的胸膛,聆听他的心跳。
刘源带着离阁剩余的成员去往兰溪江。晋王借口生病向大御帝告假几日。他们一起前往兰溪江寻找金龙飞天的宝藏。
中途,他们在一个山头歇脚。
凌辛辰给晋王送上干粮。
赵煜文看着干巴巴的烙饼毫无食欲。“也不知道这宝藏到底是真是假,害本王累得要命。”
他往不远处离阁一派望了望。刘源坐在地上吃干粮。
“殿下,不如我们去住客栈吧。这荒郊野岭,晚上有猛兽出入,睡不安稳。”凌辛辰说道。
“一派胡言。我们这一行人若去住客栈,齐王的人马上就会发觉我们的动态。到时候宝藏岂不是多了他的一份。如今齐王羽翼丰满,不可小觑他的势力。”
凌辛辰凑近他低语:“殿下,那个老头会真心真意带我们去寻宝藏?”
赵煜文瞥了刘源一眼。“他敢耍心机,本王留有后招。”
晋王府。侍女走进晋王妃的屋里。
“王妃,怎么还不睡?”
谢桂芬坐在屋里久久发呆。她回过神来。
“晋王离府多久了?”
“殿下已一日一夜未回来。”
“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清楚。凌侍卫也跟随去了,府里的侍卫大半不见了。”
“随他去吧。”
“孟府什么时候开祭?”
“据说齐王妃一日未寻到尸骨,他们就暂时不设吊唁。”
谢桂芬一惊。
“好的,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太子府,赵宇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喝闷酒。
自从得知孟霖熙跳江而亡,他就不吃不喝,神思恍惚。
刘皇后派人到太子府送吃食,责令他睡觉吃东西。
赵宇泽当着宫里人的面吃完东西,然后将自己关在屋里喝酒。
胡子拉渣,衣裳不整。秦王府的随从个个记得要命。
柳齐睿也束手无策。
无论他立在门外怎么劝说,太子就是不肯开门出来。
大御帝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喝令任何人不得管他,随太子折腾。
刘皇后气得病倒卧床。
康淑琴得知皇后生病,带了些补品例行公事般去椒和宫看了看,但并没有坐多久。她不想听刘皇后指责她管不住太子。絮絮叨叨的话,对她而言,是讽刺,是多余。
康淑琴得知晋王偷偷离京了。
他为何离京?偷偷赵齐王麻烦去了?就凭他,有这个能力?
好在她手下的人暗中跟踪晋王去了。
自从进了东宫,康淑琴已经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手下暗中养了一批杀手和武功高的随从。
晋王府的一举一动,她了如指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晋王和她勾结已久,二人达成协议,晋王保太子登基,前提是二人一起对付齐王,削弱齐王的势力,赶尽杀绝。
本来是,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她做了皇后。必定想个法子赐死齐王妃。
谁知道你等她做了皇后,齐王妃就死了。
也好,免得她日思夜想如何对付孟霖熙。
如今,她只需配合晋王,整垮齐王。
晋王称病偷偷离京,此间必有蹊跷。
孟霖熙不知不觉趴在赵墨松身上打了个盹。
赵墨松的身体动了一下。
孟霖熙被惊醒。她坐直身子。
就是在沉睡中,一张俊脸也令她瞬间沉沦。这是她的男人,她最爱的人。
白皙的脸庞,天庭饱满,面冠如玉,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在如剑般斜斜扬起的浓眉下,是高高耸起的好看的鼻梁。
披散的乌发衬托他几分憔悴。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浑身散发着一种雍容华贵的气息。
没有丝毫红晕苍白的脸上,面容冷峻,不怒自威。即使陷入深度昏迷,唇际也是不经意显露几分霸道,在她眼里,亦有几丝柔情。
他的背脊挺直,即使病中,也不见蜷缩和萎靡,一种巨大坚韧的力量蕴含其中。
他是这般美好。她是这般深爱着这个男人。
赵墨松的手足开始微微动弹。
她知道,他快要苏醒了。
她轻轻走出去。
“王妃,你怎么出来了?”胡明问道。
“胡将军,殿下大概在凌晨时分会醒来。等他醒来,就说是你和军医们治好他。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们在军中。让他安心养病。”
孟霖熙从怀里掏出血参。
“这是千年血参,你一日三次让殿下服用。这一小瓶可以连续服用三日左右,到时,殿下恢复如常,而且功力会增添些许。”
“多谢王妃。”
“管觅,我们走吧。”
孟霖熙二人回到住处,过一会儿就听见起床的哨声。
今日开始,她是一名女军医,是一名女兵,需要参加晨练。
“霖熙,你一夜未睡?身体吃得消吗?”管觅跟在她身后跑步。
孟霖熙感觉四肢酸痛无力,眼睛困得睁不开,一夜照顾赵墨松,整个人如同生了一场大病。却又不能懈怠,头一天当兵,就该好好遵守军纪。
跑步后,女兵们开始练习剑术,搏击和马术。
孟霖熙不敢显露太多武功,都仅以勉强过关的水平过之。
管觅则显露二分之一的水平。
练得筋疲力尽后,有人将馒头和粥送到住处。大家可以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有任务。
孟霖熙刚用完早膳,谢桂兰就露面。
“林夕,随我来。”
她将孟霖熙带到她的住处。
这里距离赵墨松的营帐很近。也不知道殿下醒来了吗?按道理,他应该苏醒了。
谢桂兰的营帐紧挨着穆少将军,距离齐王的营帐有几百米远。
她迅速瞥过去,看见齐王殿下帐前有两名侍卫守着。
为何谢将军突然传自己?该不会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看谢将军的脸色,应该不知道自己是谁。
谢桂兰已经走进营帐里,她门口的两名女兵对她恭敬行礼。
孟霖熙赶紧收回视线,低头走进谢将军的营帐。
“林夕,你先坐下。”谢桂兰温和地说。
“谢将军,你把我带到这里,定是有事情要我去做。有什么事,将军尽管开口。”
孟霖熙恭敬说道。
148.暗中陪伴(4)
谢桂兰眼里有赏识之意。这女子反应灵敏,与她很有默契之处。
所以,她千方百计想把她带在身边。
“林夕,这几天我仔细观察你,感觉你医术确实不错。殿下的病你都能治好,确实让人刮目相看。”
“谢谢将军夸奖。”孟霖熙借机问道:“齐王殿下醒过来了吗?”
“殿下已经醒了,刚刚胡将军给他送去早膳和药汤。殿下吃了粥和馒头,喝了汤,这会儿又睡去。”
谢天谢地。孟霖熙差点落泪。
“眼下有一个难题。”
“将军尽管说来听听。”她努力镇静下来。
谢桂兰有些迟疑。
“穆少将军到。”帐外女兵在禀报。
“请将军进来。”谢桂兰对着外面说道。
穆清和撩开门帘进来。
“桂兰。”
“清和。”
孟谢桂兰和穆清和说话时语气格外温柔。
平时看她英姿飒爽,外表清冷。接触下来,感觉她人很好,细心体贴。她对穆清和的表情,是女子对心上人的口吻和眼神,想起她的事迹,孟霖熙暗自感动。
穆清和上下打量她。这和昨日的眼神不一样了。昨日是质疑,今日是欣赏。
“你叫林夕?”
孟霖熙对他恭敬行礼:“将军。”
“精通医术?”穆清和看着她。
孟霖熙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只是略知一二。”
“林姑娘不必谦虚。我听谢将军详细介绍了你的医术。而且殿下都被你救了”
孟霖熙抱拳行礼:“二位将军有何吩咐,尽管开口。”
“林夕,你不要紧张。是我们有事相求。”
谢桂兰开口说道。
“二位将军尽管开口。”
“来,这边坐下。”谢桂兰拉着她的手走到桌子边坐下来。
穆清和注意到孟霖熙一脸疲惫不堪,原本肌黄的面容愈发看起来丑些。
“昨晚害你辛苦一夜,都累成这个样子也没让你休息一下。”
“没事,没事,我没事。你们还是告诉我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是这样。穆老将军有个隐疾。”
谢桂兰边说边和穆清和对视。
“军医给他诊治了,殿下身边懂刀枪医术的胡将军也开了药方,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穆老将军的病难以得到根治。”
“具体说说看看。”孟霖熙忍不住问道。
“我爹常年关节痛,每逢阴雨天就会发作。他一直在治疗,却始终得不到根治。我见你针灸很在行,可否替我父亲针灸一下?”穆清和恳切说道。
“没问题。穆老将军现在何处?带我去看看。”孟霖熙站起来。
穆清和对谢桂兰说道:“你带林姑娘去父亲营帐,我去城墙上把父亲叫回来。”
谢桂兰站起来:“好。林夕,跟我走。”
穆老将军的营帐就在附近。
孟霖熙跟在谢桂兰后面走着,迎面看见刘羽淳从齐王殿下营帐方向走过来。
刘羽淳老远对着谢桂兰打招呼:“谢将军。”
孟霖熙赶紧低头看路。
谢桂兰站在路边对着刘羽淳回礼。
“谢将军等等,我有事找你。”刘羽淳大步走过来。
“谢将军。”孟霖熙立在谢桂兰身后低语。
谢桂兰指着旁边的营帐:“林夕,你先进去坐会。我和刘副使说会话。”
孟霖熙舒了口气,碎步急急走进营帐。
刘羽淳走过来,他看着孟霖熙的背影,疑惑地问道:“她是谁?昨天那个女军医?”
看背影很眼熟,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的,清和叫她过来给穆老将军扎针。”
“哦。”刘羽淳若有所思。
“殿下怎么样了?”谢桂兰问道。
“我刚去看他,他这会儿又睡了。身体太虚,胡将军说要多多静养。”
“殿下应该没有察觉异样吧?他有没有问及什么?”
虽然胡将军叮嘱大家不要将林夕针灸之事告诉殿下,但以殿下的洞察力,恐怕会察觉些许异样。
“我看他应该是察觉什么,一直在追问胡将军是不是有人来过?”
“胡将军怎么说?”
“抵死不承认呗,还能怎样。”刘羽淳笑道。“我听女兵说,这个女大夫着实厉害。昨日打仗,本公子杀敌太多,手臂用力过猛,劳烦谢将军跟你那个女兵说一下,晚些时候可否给我扎几针?”
谢桂兰笑道:“好。”
营帐里,孟霖熙听得真切,暗暗叫苦。
一会儿,穆清和带着父亲进来了。
“将军。”孟霖熙恭敬行礼。
“你真的擅长针灸?”穆老将军见她人虽面容虽丑些,但眉清目秀,灵气逼人,年纪小,有些质疑她的医术。
“老将军请坐下。”孟霖熙乖巧地给他端来凳子。
“父亲,都说此女医术精湛,不如让她试一试。”穆清和说道。
“将军,林夕的医术的确不错。”谢桂兰在一边补充着。
“将军,请让我看一下你的膝关节处。”孟霖熙恭敬说道。
穆清和蹲下身子,替父亲撩起裤腿。
孟霖熙先给他诊脉,再仔细检查各处关节疼痛处。她自怀里掏出发簪。如今已是女兵,不能戴簪子了。取出银针,当着他们的面,开始给穆老将军扎针。
一会儿,胡明急急进来,看见孟霖熙在扎针,站立不语。
穆清和问他:“胡将军有事?”
胡明摇摇头,只盯着孟霖熙扎针。
一会儿,孟霖熙收针。
“父亲,感觉如何?”穆清和赶紧问道。
穆老将军说道。“感觉很好,平日里那股凝涩酸痛似乎减缓许多。”
“将军,你这种症状扎一次针肯定不能到位,必须连续扎三个月。三个月后,基本上可以得到很大的缓解。”孟霖熙解释着。
“那有劳林姑娘多多费心。”穆清和赶紧拱手行礼。
孟霖熙摆手:“穆将军不必如此多礼。谢将军,可以帮我把我表姐叫来吗?我叫她带我去荆城抓几副药,每日早晚煎服一次,效果会更好。”
穆老将军拱手行礼:“有劳小姑娘了。”
“将军不必多礼。给你看病是霖熙的分内之事。”
“军营没有药吗?为何要去荆城买?”穆清和问道。
“军营多半是跌打伤药材,这种关节疼痛药比较简陋。”孟霖熙解释着。
“那我陪你一起去荆城买药。”谢桂兰说道。
“谢将军,我恰好要去荆城给殿下买点东西,不如我带她们去买药。霖熙姑娘,你且随我出去。”胡明说道。
“去吧。有劳胡将军了。”谢桂兰说道。“回头直接回营地,刚刚有个女兵肚子疼,你过去看看。”
“好的。”
孟霖熙跟着胡明走出去。
“殿下似乎知道什么,一直在问是不是有人进了他的营帐。”胡明边走边说。
“不是交代过所有人不得将此事告诉他吗?”孟霖熙有些紧张。
“殿下何等敏锐,王妃以为此事能瞒得住殿下?”胡明故作为难,内心却希望王妃应允他让殿下知晓一切,免得他两头为难。
“王妃,不如告诉殿下吧。你不要折磨殿下了,他晨间醒来张口就问谁来过,我们反复强调说没人来过,他就闭目不理会任何人。”
“不行。不能告诉他。”孟霖熙脱口而出。
“为何不能让殿下知道你还活着?殿下又不是外人,他定会护你周全。”胡明问道。
“莫要叫我王妃。齐王殿下早休了我,我现在啥也不是。记住啊,不许告诉他,你若告诉他,我一走了之,躲到一个你们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让你们齐王殿下一辈子也见不到我了。”孟霖熙恼道。
胡明赶紧作揖求道:“王妃息怒,王妃息怒,此事我一定替你瞒住殿下。你千万不要一走了之,否则殿下又要痛不欲生,萎靡不振。”
“记住我说的话啊,不许告诉他。”
孟霖熙气恼地说道。
王妃是在怪殿下写了休书?
胡明哭笑不得。这下怎么办?殿下这边肯定瞒不了多久,王妃这边闹起来一走了之只怕殿下又要伤心难过。
管觅朝他们走过来。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孟霖熙说道。
等她返回,胡明骑马带她们出去。
出了军营,孟霖熙感觉轻松多了。
“管觅,我们还是找个机会离开军营吧。这里太闷了,太紧张了。天天往脸上涂抹这些脏兮兮的东西,怪难受的。”
孟霖熙想着赵墨松醒了,自己得想办法躲开他。
“王妃不能走。”胡明赶紧劝阻她。他用眼神示意管觅帮他说话。
管觅说道:“王妃,我们要去哪里?”
孟霖熙一片茫然。“如今于世人而言,我已是死人。京城暂时回不去了。要不我们去找师父他们?”
“万万不可!”胡明急了。
“为何不可?”孟霖熙问道。
“王妃,如今形势不明,大御帝尚且对齐王有疑心。这个时候你去找西昭人,只怕会给殿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胡明故意夸大其词。
“胡将军说得对。王妃还是谨慎为好。”管觅跟着劝阻。
“你们俩少在我这里夫唱妇和。”孟霖熙郁闷极了。
管觅脸一红。
胡明微微一笑。“王妃,管觅,我带你们去吃荆城美食。既然出来了,又有本将军护驾,你俩趁机好好玩玩。”
“太好了。先找家客栈让我洗个脸。说好了,既然出来了,我要趁机在荆城好好玩玩逛逛吃吃喝喝。”孟霖熙策马向前。
等到了荆城,他们在一家店里买了便装,然后去城中一家闹市中的客栈。
三人进去里面,将马寄存,换了便装出来。
“我们先去吃东西。”孟霖熙迫不及待想去品尝荆城的美食。
“王妃,往前走两三百米,有一家店,他家的烤全羊最有名。”胡明说道。
三人沿街走过去。
荆城地处北境,虽为一城,但繁华远不如京城。街道没有京城宽,沿街店铺也不如京城高档精致。但和京城比起来,多了几分市井气息。
在这里,男女随意出入。京城官家女子,平日里不可抛头露面。而在京城,女子骑马逛街比比皆是。
孟霖熙看见路边一个捏泥人的摊位,不由走过去顺手捏了一个泥人。
“这是殿—殿下。”管觅惊呼,语气放低。
“这个若是拿到火上烤一烤,再着色,简直栩栩如生。”胡明也由衷赞道。
孟霖熙准备付银子,胡明抢先拿出银子交给对方。
孟霖熙随处看看走走,顺手拿了几件东西,都是胡明抢着付钱。
“管觅,你也买点东西,看中什么买什么,反正今日带了一个账房先生,不买白不买。”孟霖熙打趣胡明。
管觅抿唇一笑。
“先去买药。”孟霖熙看见路边一家药铺。她给穆老将军买了药材,然后买了一捆干艾篙,接着她又买了一大堆药材,足足几十大袋,差不多装满一板车。
“王妃。”胡明哭笑不得,他低声叫道。“你买这么多药材做什么?”
“这是给穆老将军买的,这是给殿下买的,这是给军中将士们买的。我见军中药材不怎么丰富,不如一道多买些。不过这一次不劳胡将军付钱这些我自己出钱买。”
孟霖熙从怀里掏出钱袋子。
胡明赶紧掏出钱袋子递过去。“这怎么能让王妃自己付钱呢,殿下知道了,定要怪我办事不力。”
孟霖熙挡住他的钱袋子。“他怎么可能知道呢?我说了这些药材一定得我买,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管觅拉住胡明,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和王妃争。
胡明无奈,只好由她付钱。
“掌柜的,将这些药材给我送到军营去。”
孟霖熙吩咐店家。
“我们吃饭去吧,王妃。”胡明说道。
“走,肚子饿得扁塌塌的。”孟霖熙拉着管觅往前走。
胡明点了一桌子菜。烤全羊端上来了,孟霖熙垂涎欲滴,也不管什么淑女风范,拿起刀大块割下蘸着佐料吃。
“太好吃了。就是量太多,我们三个人再努力,估计也吃不完。”
孟霖熙啧啧赞道。
“等下剩余的我带给刘羽淳和罗轶庆吃。”胡明笑道。
“刘羽淳叫我回头给他扎针。不行,不行。胡将军,你得想个法子阻止他。否则我跟他这么熟,靠近了绝对看出端倪。”
胡明微微一笑:“好。我会想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