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惆怅
婢女为孟霜华取来披风。
“孟姑娘,请随我来。”
齐白林推开屏风,孟霜华惊讶地发现后面有一个隐秘的小木板楼梯。
楼梯仅容一人过身。她跟随他下去,进到一个里弄。
只见他按动墙上一个机关,围墙现出一扇隐蔽的门。
进去后里面是一个树木茂密遮掩的庭院。身后那扇门自动隐于墙中。
再往里走,视野开阔些。灯笼高挂,几栋精致的屋舍分别立于树木间。那些高大茂密的枝丫高过屋顶,外面很难看到这些房屋。
孟霜华跟着齐白林穿梭于屋舍和花木间。她惊讶地发现,原来听月楼后高墙围着一大片屋舍。中间还有一个较大的水池,上面建有九曲桥。布局有些像齐王府王妃居住的后院。她不由大惊。
齐白林知道她的心思,本是一路默然不语,忽而开口。“不必惊讶,这里所有的屋舍庭院自然属于齐王殿下的产业。这些不要对外人说,你是娘娘的姐姐,也不算外人,自然不必防着你。”
“那你究竟是什么人?仅仅是听月楼的掌柜?”孟霜华问道。
“自然也不全是。听月楼只是齐某藏身之处,齐某只是效忠于殿下,替齐王殿下办事的。”齐白林淡淡一笑。
“听齐公子的言谈举止,断然非普通人。霜华斗胆问一句,齐公子既然有绝世才华,为何不去朝廷考取功名,谋个一官半职,反而安心隐居于市井之间?”孟霜华问道。
这是她憋在胸口已久的话。最近,孟府不断有人上门提亲。
孟霜华以年后答复父母为托辞,求得眼下安静。
眼前这个男子,她看着他,心却像一只迷失在森林里的小鹿,扑通扑通乱窜。
齐白林停下来,凝视着她。“孟姑娘的意思,男子只有考取功名,才算英雄豪杰,人中龙凤?”
他目光灼灼,有那么一丝暧昧,也有那么一丝逼取。
孟霜华不由惶瑟些许。“是霜华失礼了。齐公子见谅。”她朝他微微行礼,转身继续往前走。
她大致已经知道方向,前方不远就是和听月楼前那条朝凤街平行的长阳街。
他们穿过一个中庭,再走过一条长廊,眼前视线开阔。这是前院。一路他们再无交谈。齐白林默然前面引路。
绕过一个壁影,他们来到外面。
壁影遮去外面的视线。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立着一个精练装扮的车夫。待他们进入马车,车子往孟府走去。
狭小空间,相对无言。孟霜华感觉自己刚才一个愚蠢的问题破坏了他们之间滋生的那么一丝默契。不由惭愧。
“齐公子是霜华见过的奇人之一。”她故意引起话题。
“若说奇人,放眼整个大御国,当推你小妹。王妃娘娘可是绝对的奇女子,齐某平生最钦佩两个人,一个自然是齐王殿下,另一个则是你小妹。”齐白林微微一笑。
孟霜华笑道:“小妹的确让人刮目相看,我这个做姐姐的,着实佩服她。”
“世人皆不知你有这么一个举世无双的能力超群的小妹。她既信任你,将生意放心交由你打理,你定莫要辜负她的心意。”齐白林说道。
“这一点我是知道的。熙儿头脑灵活,才思敏捷。若不是她自小体弱多病,定是闻名于满京城的才女。可惜她自小去了梅花庵,京城人多半不认识她。”
齐白林岔开话题。“孟姑娘除了弹琴和读书,平日还喜欢做什么?”
“我一个女子,自然是做些女红,弹琴绣花而已。”孟霜华笑着答道。
“孟姑娘若愿意常来听月楼喝茶,可随时过来。”
“听月楼都是达官贵人谈生意会客之雅所,听说只接受预订,一般人不接待。像我这种闺阁女子,只怕去了也不让进去。”孟霜华说道。
齐白林自怀里掏出折扇,将它递给她。“这把扇赠于孟姑娘。他日持扇进听月楼,无人敢阻拦,且必当做贵客免费接待。”
“谢谢齐公子。”她低低说道,仔细把玩折扇。
车内有油灯,光线不是很大,但足够看清。
此扇很重,乌金扇骨,绸缎扇面,上面是一幅山水画,地形很陌生,城池楼阁。旁边配一小词:梦魂几回归去,醒后徒悲伤。山河破碎,羸病抱残生。
此扇应是特意打制的。只怕这世上仅此一把。
孟府门外,孟霜华拜别齐白林。
齐白林白衣傲立,玉树临风目送她进去。
齐王府。
孟霖熙半夜渴醒,发现赵墨松仍未睡觉,他披着外衣坐在室内的小桌上批阅文书。
“殿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她低低问道,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找水喝。
“霖熙,你醒了。想喝水?”他扭头问她。见她想下床,赶紧起身摁住她,替她盖好被子。
“你不要动,我给你拿过来。”赵墨松走到炉子边提起温着的一壶水,拿过杯子倒了一杯。
孟霖熙感觉口干舌燥,喝完一杯又说还要。
连续喝了三杯。赵墨松不给她喝了。“差不多可以了,霖熙。”
“殿下,你为何不睡?”她重新睡好,人清醒着,眼睛晶亮地看着他。
“霖熙,明日我要出去两日。所以今晚赶着把这些文书看完批阅好。”他坐在床边答道。
“你要出去两日?去哪里?”孟霖熙惊道。
“兰溪山。”
“你去那里干吗?兰溪山不是烧香拜佛之地吗?路途遥远。”孟霖熙不解。
“正是去烧香拜佛,后日是小寒,每年小寒那日我都会和齐白林去兰溪山祈福。”
赵墨松凝视着她,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发。
“我也想去,可以带我去吗?”孟霖熙央求着。
“这一次恐怕不行。兰溪山路途遥远,腊月二十即是秦王大婚之日。近期事务太繁琐,我和齐白林速去速回,全程轻功。带上你会耽误行程。明年我会带你去的。”他歉意地解释。
“唉。”孟霖熙拉着他的手。“那你快点看完文书过来陪我睡觉。”
“快了,所剩无几。等我。”他起身回到桌边。
隔着纱幔,孟霖熙看着他伟岸的背影,心里一股暖暖的情愫升起。
原来遇见这么美好,自己当初还想方设法逃离他,多么愚蠢。
91.亡国恨
马匹铁蹄哒哒声声。
路边一个歇脚的客栈,来往旅客都会在此打尖。
赵墨松和齐白林连夜轻功至此。
“老齐,此处吃点东西。”赵墨松说道。
“行。路途已不远,过了前面的山谷,我们就进入北燕国了。先把肚子填饱,万一遇到情况有力气打架。”齐白林笑道。
“你我乔装出来,无人会识。”赵墨松微微一笑。
二人相视一笑。小胡须,厚棉袄,牛皮毡帽。一副商人模样,谁人识得眼前二人是齐王和齐白林?
吃饱喝足,他们继续赶路。
每年腊月十六,齐白林都会潜回原西昭国皇陵祭拜父母。
西昭国皇帝和皇后以及皇族诸亲都惨死在乱军刀下。皇帝和皇后的尸体曾经暴晒在城楼上,后来被仍在城外乱葬坟。一个身负重伤潜伏在城外的御前侍卫偷偷将他们的尸体运回皇陵附近掩埋。因为怕被叛军和乱军发现,这对夫妇的坟墓至今未立墓碑。为了不被察觉,坟墓为平地,只在他们的坟上撒下大量的菊花种子。
第二年,这一片土地长满黄菊花和白菊花。
在赵墨松的努力帮助下,齐白林终于联系上这个武功高强的御前侍卫柳,得知父母并未抛尸荒野,而是被妥善安置在皇陵附近黄泥土下。
菊花为伴,屈辱深埋。
每次他潜回故国,赵墨松都陪着他。一为祭拜父母及亲人,二是为了寻找飞天金龙。
每年腊月时分,兰溪江的水位最低,有些地方露出大片沙地。据说宝藏就埋在兰溪江的悬崖底下。
具体位置在哪里,齐白林也不知道。只有历代继位的君主才有资格知道宝藏是具体下落。
父母惨遭横祸,来不及告诉他宝藏位置。
兰溪江发源地在原西昭国的兰溪山。兰溪江在原西昭国地段叫做兰溪江,它蜿蜒曲折,过了兰溪山,它往北蜿蜒而上,有一段流经北燕国,那一段叫槐江。大约三百里之后,它又往南转回流回,流入大御国叫清江。
兰溪山地势复杂,蜿蜒险峻。兰溪江的发源地在悬崖峭壁之间,世人难以抵达。它流经一些乱石怪崖之后,水位陡然深起来。
两道身影往兰溪江畔的一个峭壁下掠去。
近期久旱,兰溪江水位大大降低,两岸的悬崖峭壁露出许多其他季节看不到的怪石。
每年干旱时期,齐白林都会带赵墨松来到这个地方。此处位于兰溪江夹岸都是悬崖峭壁一段。今年旱情最为严重,所以水位降得最低。
二人沿着裸露的怪石一路搜寻。
“墨松,应该是这里。”齐白林指着十几块大乱石堆惊叫。
赵墨松看了看他所指之处:“为何断定是此处,看不出有何异样。”
齐白林指着乱石堆说:“这个造型和以前御花园的一个假山造型一模一样。我认为此处有情况。”
赵墨松绕着那些乱石堆仔细查看。
“这是一个阵法。老齐,你往后一百米。”
齐白林依言退后。
赵墨松依次对着几块石头发动功力。
奇迹出现了,十几块石头有秩序往两边退开,它们的后面显露一个巨大的石块,它更像一个洞穴的门,上面有一个奇怪的凹凸槽。
“墨松,现在让我来。”齐白林一跃而近。
他取下头上的发簪,将它嵌入其中。
石块自动开启,露出一个深阔的大洞。
“原来你这个就是机关钥匙。那刘源费尽心机夺走的那两根簪子有何用?”赵墨松问道。
“我这个是最主要的一把钥匙。他抢走的应该是里面的机关钥匙。我们先进去看看。”
齐白林领先走进洞穴,赵墨松紧随其后。
洞穴里竟然点着长明灯,他们沿着长明灯所照的方向往里面走,大约走了三百米,洞穴豁然,一个很大的空间呈现出来。
四壁严实,前无去路。
在他们面前有一个石桌四张石椅。正前方供着一尊人像。齐白林一见那尊人像,立刻扑通跪地,尊敬地伏首行大礼。
赵墨松虽不明其因,但他默契地跟着他跪拜。
齐白林行完大礼之后起身告诉他:“这是皇考尊容雕像,一百年前,西昭国遭遇一场几近覆灭性的自然灾害,是皇考率领西昭子民度过难关。皇考智慧过人,治国有方,短短一百年之后,西昭国富甲一方,国泰民安。故引来北燕国和其他几个国家的垂涎欲滴,遭遇灭国之灾。”
“老齐,你放心,有生之年,墨松定当助你重归皇位,重振西昭国。”赵墨松说道。
“此生得遇兄弟你,乃老齐我最大的福分。”
齐白林感激一笑。“那些墙壁上印着各种团案,之间定藏有机关。我们找找看。”
他们开始四处查看。
“这里有一处暗槽,应该是一处机关。”赵墨松的眼力极好,不久就找到一个隐秘的痕迹。
可惜钥匙在刘源身上。金龙飞天的秘密彻底揭晓,需要和刘源一场恶战,夺回密钥。
回去的途中,二人又走进之前那个客栈。
“小二,二楼靠窗给爷备个好位子。”齐白林嚷声叫道。
左肩搭着毛巾的店小二慌忙走过来:“二位爷,楼上楼下基本上都客满了,二楼倒是还有一张桌子,但没有靠窗,只在角落里,不知二位爷可愿意将就一下?”
赵墨松对齐白林使了个眼神。齐白林说道:“带我们上去看看。”
“二位爷请随小人上楼。”年轻伙计热情地引路。。
他们上了二楼,看见那个角落的位置,着实有些逼仄。
客栈前后后还几个窗户,靠窗的都已坐满了旅客。其中一张桌子只有一人坐着,估计刚刚点完菜,那人静静坐着等着上菜。
齐白林从兜里掏出几锭银子。“这位兄台,可否将这张桌子让给我们兄弟二人?你的酒菜钱我们一起付了,外加这几锭银子,略表心意。”
他语气诚恳,那人略微踌躇,便答应了。他收了银子走到角落那张桌子去。
店小二头一回见到如此交易,心想便宜这位爷了。饭钱省了,还有额外的银子。这两个人出手阔绰,他不由多看了他们两眼。
“小二,来两斤白酒,两斤牛肉,一只烧全鸡,一条烤羊腿,一碟花生米,一盘冬笋肉丝。”齐白林娴熟地点菜。
这个店对他们二人而言,也算熟门熟路。
“客官稍等,先喝口热茶,吃点瓜子。小人马上给你们上菜。”
又一个店小二端来茶水和瓜子。二人对着窗户慢慢品啜。
齐白林看着窗外的风景,徒然伤悲。国灭时,他年龄尚小,但记忆犹深。李公公带着她一路逃亡,钻密道,遁山林,躲躲藏藏。
后来还是被刘源发现踪迹。
世事难料。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依。他被刘源追杀,几近丧命。却得遇大御国二皇子,一个对他竭尽真诚和帮助的热血少年。
这些年,他指点少年赵墨松一步一步走出京城,成为北疆叱咤风云的一代名将。他也协助齐王,暗地里经商积累资本财富和各地培养铁血暗卫队。
而赵墨松,更是对他肝胆相照。出资出力帮他暗中笼聚西昭国旧部,分散在各个隐蔽之处加以秘密训练。
窗外这些山林,原本是西昭国的土地啊。亡国恨,心头痛。
这二十几年,他几乎夜夜噩梦惊醒。无数次梦见父母血肉模糊的样子,长夜痛哭,唯有借酒消愁。
后来,身边有了赵墨松。一个让他打心眼敬佩和欣赏的顶天立地男儿汉。
他对自己倾尽全力,救回他的命,帮他暗中重新组建西昭旧部。
这些年他们按兵不动,只因时机未成熟。
“小二,快给我家主人留个上好的位子。”楼下传来一个叫声。
那人中气十足,他们二人是行家,听出那人有着绵厚的内功。
“客官,小店今日客满,不如移步前面另寻一家?”店小二陪着笑脸说道。
“少废话。赶紧给我家主人腾出个座位来,否则将你们的店掀翻。”那人霸气嚷道。
92.北燕国十一皇子
赵墨松和齐白林默默相视,各自平静地端起杯子喝水。
楼梯骤然想起一阵急促的踩踏声。“这位爷,楼上已经客满。”
“少罗嗦,赶紧给我家主子腾出一个好座位,否则老子拆了你这家店。”
赵墨松二人静静听着这嚣张狂妄的话语,顷刻间,那人已经上到二楼。
二楼总共十张桌子,三张靠窗的。其他两张客人已经在用餐,只有赵墨松他们这张还在等菜。
“你们两个让一下座位。我家主子片刻即到。先去楼下等着,等我家主人吃饱喝足你们再上来。银子拿去。”
那人从怀里掏出两个白晃晃的银元宝。
“银子拿去,赶快走人。”他对他们吆喝着。
二人面不改色继续喝茶。
那人发出一股浑浊的不耐烦的冷哼,他伸手拽齐白林。
“起来。”
齐白林纹丝不动坐着。
那人恼了,使出内力继续拉他。
店小二在一边陪着笑脸劝那人:“这位爷,小店做生意不容易。这二位客官先来先坐,爷不可强求啊。”
“滚开。”那人一手推开罗里吧嗦的店小二,店小二哪里受得住他带有内力的一掌,身子往后一飞,倒在楼梯上,口吐鲜血。
那人见他拽不动齐白林,知道遇上高手。他嗖得从腰间拔出匕首,指着齐白林。
赵墨松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朝他手腕戳去。匕首应声而落。
齐白林起身去扶起楼梯上的店小二。
楼下的店老板闻讯而至。“各位爷,各位爷,对不住大家了,小店招待不周,还请各位爷息怒。”
那位粗汉手腕疼痛不已,哪里受得了这般羞辱,两只手挥舞着朝赵墨松打过来。
赵墨松拿起另一跟筷子朝他膝盖一戳,那人立刻跪在地上。
“大胆狂徒,竟敢出手伤我奴仆。”一个贵气十足的翩翩公子摇着丝绸折扇一跃而上。
“此人既是这位公子的奴仆,请带他速速离去,莫在此扰了本公子和这位赵爷用膳。”齐白林从容起身,不卑不亢应答。
来者正是北燕十一皇子秦霄云。
秦霄云是北燕国皇帝最年轻的宠妃之子,深受北燕帝喜爱。
北燕帝素来风流成性,后宫佳丽无数,子女也多,大小足足十八个。北燕帝最喜欢的皇子不是当今太子秦霄峰,而是这个十一皇子。
秦霄云比太子足足小了二十五岁,今年刚刚十八岁。太子却有四十三岁。秦霄峰心狠手辣,颇有心机。
秦霄云却是心思单纯,英俊潇洒,表面上与世无争,暗地里深受父皇宠爱,授予他很大的权利。
此番他微服私行,是受父皇所托,寻找金龙飞天的秘钥。北燕国已查到,昔日被太子摧毁的离阁重现江湖,刘源极有可能没死。刘源身上有密钥,刘源是他此行寻找的对象。
“这位公子口气不小。”秦霄云傲然微笑。他收了折扇,在手心微微敲打两下。“不过是个座位而已。莫非,起来。”
他对跪在地上的随从叫道。
“公子,我这条腿恐怕废了。”莫非感觉膝盖锥心刺骨疼痛,一时半会起不来。
秦霄云倒吸一口冷气。他重新打量赵墨松二人,随即笑吟吟拱手行礼:“霄云有眼无珠,多有得罪二位公子。”
他转身到身后战战兢兢的店主说道:“加一副碗筷,我要和二位公子共进午膳。”
齐白林冷眼一扫。“我们同意了吗?你如此自作主张。”
秦霄云不慌不忙继续行礼:“在下姓秦名霄云,过往商人,今日有幸结识二位公子,实乃秦某三生有幸。二位公子富贵模样,出手不凡。家仆不懂事,适才多有冒犯二位公子。还请公子多多原谅。”
举手不打笑面人。齐白林正欲开口,赵墨松对他做了一个手势。
齐白林对秦霄云拱手:“秦公子请坐。”
店主看见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一瞬间化解,顿时心花怒放。
“三位爷慢坐,小人这就去给几位爷加几个菜,免费送给三位爷,算是赔礼道歉。”
秦霄云对赵墨松谦和行礼:“这是家仆莫非,还望这位公子放过他。”
赵墨松拿起齐白林面前的一根筷子,再朝地上的莫非射去。筷子直击膝盖穴位,莫非紧接着咦了声。“公子,不疼了。真奇怪。”
莫非惊喜不已站起来。他生得五大四粗,一副凶相。其实也就是气势吓人,刀子嘴,豆腐心,人却还算憨厚,对十一皇子忠心耿耿。
“多谢公子。”秦霄云对赵墨松行礼,他坐下去。“敢问二位公子如何称呼?”
“鄙人姓齐,他姓赵。”齐白林说道。
这时酒菜上来了。店小二分别给他们仨倒好酒。
秦霄云端起杯子:“赵公子,齐公子,秦某敬你们。先干为敬,以示诚意。”
他仰头一饮,杯底见空。
梅苑,孟霖熙思念着赵墨松。她想着好久未去祥春阁了,便让陈涛备了马车。
刘书泽见她突然来了,颇为惊讶,亦是甚是欢喜。各种滋味搅和在一起,百感交集。
这段时间伤势已痊愈,只是心口仍有难以散开的郁闷,人逐渐消瘦。有些感情年深日久,就是算理智告诉自己要放弃,但放弃谈何容易,有些人,总非一朝一夕便可从心头剐去的。
孟霖熙一见师兄如此憔悴,不由心疼不已。
“师兄,你怎么回事?自己行医的,把自己弄成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让人难过死了。”孟霖熙说道。
“不可说死字。你如今贵为齐王妃了,言语不可信口开河。”刘书泽微微一笑。
“晴芸,你是怎么照顾你师傅的?”孟霖熙忍不住嗔怪立在一边的姚晴芸。
“娘娘,师傅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姚晴芸忍不住说道。
“你胡说什么?快给为师煎药去。”刘书泽假装训斥她,眼里却藏着隐隐的笑意。
姚晴芸扭身出去。她暗自抿唇一笑。最近刘书泽对自己语气变了许多,看自己的眼神也温柔多了。
自他受伤,她衣带不解照顾他。这份细心和温柔,刘书泽看在眼里。
93.相思
孟霖熙将他们二人默契的表情看在眼里。她莞尔一笑。
“还是我亲自去煎药。师兄很少生病的,我十岁那年,记得你大病一场,那些日,我日日为你煎药。当时你说,喝了熙儿煎的药好得快。”
“不可。昔日归昔日。如今小师妹贵为齐王妃,万万不可做这等粗活。”刘书泽慌忙拦住她。
孟霖熙推开他的手。“做了齐王妃,我就不是你的小师妹了吗?”
她俏皮一笑,执意去厨房给他煎药。
刘书泽呆立原地,目送她离去。
等回过神来,他往厨房那边走去。立于厨房外,百感交集。看着小师妹忙碌的样子,苦里泛起些许甜意。
造化弄人,就算她不曾嫁做齐王妃,以他们俩的身份,也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也罢。齐王此人,是少有的俊杰。是他刘书泽敬佩之人。
兵部侍郎之女,怎会和他一介草民在一起。罢了。莫问旧途,但求日后师妹她大富大贵。
厨房里,孟霖熙和姚晴芸一起煎药。
“王妃,今日师兄见到你,心情好许多。这段时间,师兄寝不安,食欲不振。”姚晴芸说道。
“晴芸姐姐,你还是和往昔那般喊我霖熙吧。你叫我娘娘我很不习惯。”孟霖熙笑道。
“万万不可。如今你已经是齐王妃了,我们做下人的不可尊卑不分。”姚晴芸认真说道。
“什么尊卑不分。我们都是好姐妹。”孟霖熙叹道。
姚晴芸感动地看着她。“难怪师兄那么喜欢你,娘娘是一个值得人喜欢的好女子。晴芸打心里敬佩你。”
“快莫说什么师兄喜欢我这样的话。谨言慎行,晴芸姐姐。这让外人听去不好。”
姚晴芸微微一叹。孟霖熙侧头对她说:“师兄这么多年都是你在照顾,其实他不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姚晴芸不解。
“他离了谁也肯定离不了你。”孟霖熙抿唇一笑。
姚晴芸愣住。“霖熙,你这话什么意思?”
孟霖熙正欲解释,余光瞥见立在窗外柱子边的师兄。她故意提高些许声音说道:“笨呀,你。我是说师兄喜欢你呗。”
姚晴芸惊得手忙脚乱,手里刚刚举起的柴火砰得落地。“霖熙不可乱说。师父哪有喜欢我。”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师兄?”孟霖熙笑吟吟追问。
“也不是啦。霖熙,你怎么当了齐王妃变得喜欢捉弄人了。”姚晴芸脸红心跳站起来。
“师父。”她看见窗外的刘书泽,脱口叫道。脸色愈发红了。
刘书泽故作镇静从门外走进来。
孟霖熙起身揭开药罐盖子查看水的情况。“差不多了。”
姚晴芸红着脸低头端下药罐,取来碗,将药汁倒出来。
“师兄,快回到厅堂去,我给你把药端过去。”孟霖熙端起托盘,将药碗置于中间。
“这等粗活还是我来。”姚晴芸赶紧接过去。
“也行。师兄,就让你的好徒儿服侍你服药吧。我去药房看看。”
孟霖熙笑嘻嘻走出去。
姚晴芸端着药窘迫不已,张口讷讷。“师父,刚刚王妃胡说八道。”
刘书泽淡淡扫射她的脸,伸手从她手里接过托盘。他的手掌温热,接托盘时触摸到她的手指头。
姚晴芸心口一阵麻痹。
“你去陪陪小师妹。”他端着药转身离去,翩然的背影让姚晴芸默然追望。
孟霖熙去药房转了一圈,等师兄喝完药之后,她过来陪他下棋。麒麟阁和锦云坊等的账本都送到祥春阁给她查看。
短短半日,刘书泽面色好了许多。
孟霖熙正陪师兄下棋,冯茹来报,说殿下过来接她回府。
“殿下就回来了?”孟霖熙惊喜地跳起来,拔腿就往外冲去。
刘书泽看着她欣喜若狂的样子,颇为感慨。他起身跟过去。姚晴芸也跟着出去。
祥春阁外,赵墨松立在马车前,背对着药铺大门。
依旧是一袭黑。从上到下都是孟霖熙给他量身做的。黑色貂皮披风,里面是一身黑色锦缎长袍,腰际是一条黑色绣金腰带。就是这一身黑,也是英气凛然,贵气逼人,引得无数路人驻足远观。
“殿下。”孟霖熙老远就喊道。
赵墨松一转过身子,孟霖熙张开双臂朝他蹦过来,一把扑进他的怀里。
赵墨松宠溺地搂紧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堂堂齐王妃,怎么像个孩子般。”他低低戏谑。
“以为殿下明日才回,哪里晓得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太让人高兴了。殿下,你来了,为何不进去?”孟霖熙扬起脸叽叽喳喳急急说道。
刘书泽和姚晴芸立在祥春阁店铺大门口,看着孟霖熙紧紧抱着齐王的腰,而对方,更是宠溺地搂着她。
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刘书泽不由幽幽叹息。姚晴芸侧头看他。他也默默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向赵墨松。
“齐王殿下。”他微笑拱手行礼。
赵墨松看过来,冲他微微点头示意。
“师兄,晴芸姐姐,我回去了。晴芸姐姐,照顾好你师父。”孟霖熙冲他们挥手。
“恭送齐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刘书泽弯腰行礼。
姚晴芸笑着对他们挥手告别。
赵墨松温柔地将孟霖熙抱上马车,二人进到车内。放下帘子,齐王府华丽精致的马车缓缓穿过大街而去。
车厢里,孟霖熙紧紧依偎着赵墨松。“殿下,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想早点看见你。”他柔声说道。
日夜兼程,一路轻功奔波,只为早点看见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滋味他已然深谙。
第一次品尝相思的煎熬,好在只是短短两日。
他的语气虽淡,对于孟霖熙而言,却是最美的情话。
“殿下你冷不冷?”她举起手抚摸他的面颊。“这么凉。我给你热热。”
她柔软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
他握着她的手,把它们从脸上拿下来攥在手掌间,然后轻轻举起来,将它们放在唇边亲吻,再把它们放下去,长臂一揽,将她搂紧,低头亲吻。
她也不躲避,反而积极主动配合他。一吻解千愁化千忧。
94.冤家路窄
许久,赵墨松才肯松开她。
孟霖熙小鸟依人依偎着他。“殿下,等回到府上,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几个好菜喝酒。”
“好。”他柔声答道。
“等一下,殿下,你现在忙不忙?”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刚刚在祥春阁,表姐派人送信过来,说锦云坊新到了一批江南上等的丝绸。她想过去选几块料子给家人做衣服。
离开娘家后,她未曾给祖父母等做过衣裳了。
“还好。”他低头看她。“有事?”
“殿下若不忙,你陪我去一趟锦云坊,然后我们再回府。”她热切地看着他。
他故作迟疑,略微骄矜地说道:“叫我墨松就陪你去。”
说了多少遍了,屡教不改,一口一个殿下。
孟霖熙立刻笑嘻嘻叫了声“墨松”,然后身子滚进他怀里,笑得合不拢嘴。
赵墨松幸福地抚摸她的后背,开口吩咐车夫:“去锦云坊。”
孟霖熙直起身子,开始叽叽咕咕说一些他不在家时她做的事。
他宠溺地看着她眉飞色舞的神态,一派天真无邪可爱模样。难以相信,年龄尚小的女孩子,生意如此精通,为人处事依旧这般天真烂漫。
她是沉稳的,也是纯真的。这两种脾性,他都喜欢。
祥春阁,姚晴芸给刘书泽端来一碗燕窝。“师父,这是霖熙刚才带来的燕窝,她嘱咐我每日给你炖好。你趁热吃了。”
刘书泽放下手里的药书,接过燕窝。
姚晴芸趁机收拾桌上摊开的几本书。“师父,今日霖熙来看你,你气色比往日好多了。”
“看着霖熙如今和齐王感情这般和睦,我这个大师兄甚是欣慰。”他淡淡说道。
“齐王此人看似严厉冷漠,其实也是外冷内热。上一次若不是齐王及时出手,师父恐怕凶多吉少。”姚晴芸心有余悸。
因为协助齐王妃出逃,齐王曾私底下找过她,狠狠将她训斥一番,并留下一句话,倘若日后再替霖熙做这种荒唐事,他要治她的罪,关闭祥春阁。
但是其实也没将她怎么样,只是罚她在祥春阁禁闭,不准再去找齐王妃。让她好生照顾重伤的师父。
刘书泽经此一劫,更是看到齐王对孟霖熙的真心。
对他的伤势,齐王不遗余力抢救他。未曾想到齐王身边的胡明,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疗伤高手。
若不是有胡明,只怕这一次他凶多吉少,以姚晴芸的医术,根本无法将他从死神那里抢回来。
那胡明边给他疗伤时,也将他曾经将伤势比他还重的齐王殿下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救治。
他听胡明讲赵墨松种种战绩,他突然对齐王平添一种敬重。
家国恨,壮志未酬。
齐王身上,他看到一种精神。
锦云坊门外,赵墨松抱她下来。二人并肩走进锦云坊。
柳絮突然看见他们,自然是激动不已。她领着他们看了新进的丝绸。
绣娘们都在忙着刺绣。赵墨松想起上一次来这里寻找梅花刺绣踪迹的情景。
“上次本王汗流浃背费尽心思在此寻找梅花证据,你躲在楼上倒是逍遥自在。”
他斜睨娇妻,脱口调侃。
孟霖熙乐不可支,她当着众人的面,随手绣了一枝梅花。那真是出神入化的功底,博得大家一番喝彩。
赵墨松看她的眼光,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喜欢。
柳絮将他们引到二楼,趁柳絮去端茶水的时候,孟霖熙指着那道门帘。
“殿下,当时你已经走到这里,再往前一步掀起门帘就可以看见我。你不知道,我当时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孟霖熙绘声绘色描述那时的场景。
赵墨松举起手在她脑门敲了一下。“本王猜到里面藏了人,当时绝对想不到是你这个小精灵鬼。”
孟霖熙笑嘻嘻抱着他的胳膊。
他低头看她,眼里满是宠溺。
柳絮端着托盘进来,刚好看见他们二人亲昵的样子。
“咳,咳。”她故意清一清嗓子。
孟霖熙赶紧松开赵墨松,走到茶几边坐下来。
“表姐,这两日我会回孟府看看爹娘,到时你也过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那自然好。霜华今天还在我这里坐了许久,说家里明日又给她安排了一个相亲,对方是刘丞相夫人兄长的二公子。你姐姐甚是苦恼。”柳絮叹息。
孟霖熙跟着发愁,她自然知道姐姐的心事。可是—
她看着赵墨松,他只是平静地喝茶,并不言语。
“时辰尚早,我陪你再四处转转。”他放下茶杯,起身牵她的手。
“表姐,我先走了。明日一早我回趟孟府。”
孟霖熙和柳絮挥手告别。
柳絮将他们送到楼下。
从锦云坊出来,赵墨松陪她又转了一下胭脂铺,铜铺和糕点铺等。将她手下的六七个个店铺都走了遍。
这些店铺的账本平时都是柳絮统一掌管,月末柳絮会收集好交给孟霖熙过目。如今姐姐和柳絮一起负责掌管。
孟霖熙除了出谋划策,基本上是甩手掌柜。
“饿不饿?”从最后一家胭脂铺出来,赵墨松问她。
“确实有些饿了。”孟霖熙冲他笑道。
“今日本王陪孟掌柜微服私访,亲眼见证了孟掌柜的经商能力。这样吧,我们也不必回府用膳了,不如孟掌柜请本王吃饭,犒劳一下本王殷勤陪伴左右的功劳?”他斜睨她,忽然开起玩笑。
孟霖熙笑道:“齐王殿下想吃什么尽管开口,本掌柜银子管够。”
赵墨松拉起她。“庆春楼的烧全鹅,本王好久没吃了,走。”
庆春楼的小二殷勤将他们二人引到楼上雅间。赵墨松牵着她的手上楼。
楼梯口,他们撞上刚刚从雅间出来的康舒琴,她的身边立着她母亲和康王妃。
二女儿马上就是太子妃了,康夫人今日特意将大女儿叫来,三人一起逛街,一来给康舒琴添置补一些东西,二来是开导康淑琴,让她开开心心出嫁。
孟霖熙一愣,正想对她们打招呼。
康舒琴之母和康王妃一见齐王,即刻行礼。“参见齐王殿下,参见齐王妃。”
那康舒琴猛然看见赵墨松亲热地牵着孟霖熙上来,脸色骤然不自然。
冤家路窄。
她勉强地冲他们行礼,却不言语。
“免礼。”赵墨松淡淡说道。
“康夫人,康王妃,—”孟霖熙正欲打招呼,康舒琴身子一扭,眸光一冷,径直下楼去。
孟霖熙尴尬地将她的名字咽回去。
“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让齐王齐王妃见笑了,待我好好教训她去。”康夫人气女儿不懂礼数。
她急急追过去。
康舒琪拉着孟霖熙的手,歉意无比。“霖熙,舒琴方才失礼了。大婚在即,她心情不好,所以今日我和母亲拉她出来散散心。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孟霖熙淡定一笑:“不会的,姐姐。”
康舒琪对他们再次行礼:“不耽误齐王和齐王妃用膳,先告辞了。”
孟霖熙目送她下楼去。
“对于那些使你尴尬的人,你永远不必讨好或迎合他们。”他淡淡说道。
孟霖熙心里很不是滋味。每次看见康舒琴对她冷漠排斥的表情,她都想哭。
到底是什么,让曾经那么友好的她们,形同陌路。
齐王妃这个位置比友谊还重要?
“别想那么多。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你的父母,是你的兄弟姐妹,是你的夫君。其他人懒得理会他们。”他拍拍她的脑袋。
听到兄弟姐妹这个词,她不由问道:“殿下,我大哥在北疆怎么样了?”
赵墨松牵着她的手走进去桌子边坐下。
“你大哥很了不起,刚刚和北燕国打了一场硬仗,大御国获胜,捷报过两日便会传回京城。”他言语满是赞许。
“真的吗?这么好的消息为何我不知道,我的家人也不知道?”孟霖熙两眼放光。
“傻瓜。北疆的捷报传到京城,最快也要三天三夜。我是密报传来的消息。”他微微一笑。
“是这样啊?太高兴了。真为大哥感到自豪。”孟霖熙由衷说道。
等回到梅苑,孟霖熙亲自给赵墨松准备亵衣。他沐浴后,穿着一袭白色亵衣翩然出来。
“霖熙,你先去睡,我处理一些事务后就陪你一起休息。”
“我陪你,你忙你的,我裁剪衣服。”孟霖熙继续靠着他。
书房里,赵墨松披着斗篷坐着翻阅今天胡明呈上来的文书。
孟霖熙坐在一侧烧水沏茶,然后取出刚才从锦云坊取回来的绸缎。
她利落地将它们裁剪成几套衣服。
“没想到你做衣服手法如此娴熟。”他边看文书,余光瞥见她做事,不由停下来由衷赞道。
“喝茶。”她放下剪刀,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赵墨松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喝着,书房一片寂静。
各自忙碌。
不知不觉夜已深。孟霖熙已经完工,她伸伸懒腰。
她见书架上很多一些古籍,便问他可否让她翻阅一些?
“整个王府的东西都归你管辖,夫人爱怎么看就怎么看。”他微微一笑。
孟霖熙起身走到书架边翻看古籍。
忽然,她看见书架上放着一个长方形锦盒。顺手打开一看,是一只笛。笛身上面有一封书笺。拿起一看,上面写着:从别后,忆相逢,几回梦魂与君同。墨松生辰快乐。落款是一个桂字。
谢桂芬。
95.太子大婚
孟霖熙的脑海里立刻浮现晋王妃这个称呼,不由默默地捏着便笺。
赵墨松余光瞥见她黯然发呆的样子,暗暗懊恼。这东西忘记收起来,被这个小脑袋看见了,估计又在胡思乱想。
他微微一笑,起身走过去。他从她手上接过便笺,当着她的面将它撕碎丢在火炉里烧毁。
“殿下,你不用如此,我不会介意的。”
她赶紧解释着。
“你不会介意什么?”他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孟霖熙默然不语。
他眼睛笑意弥漫,可惜她始终低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看不到他看她的灼灼目光。
“说不出口?”他故意激她。
“不会介意你和晋王妃有过旧情。”孟霖熙不禁激,不管三七二十一,脱口说出心口的憋屈。
“不,霖熙,你误会了。世人都误会了。我和谢桂芬只是很好的友伴,我们有过一段纯洁无暇的美好少年时光,可是本王一直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从未想过儿女私情。”他认真澄清这些误会。
“怎么可能?外人都传说你们二人曾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互相恩爱。都说晋王横刀夺爱。”孟霖熙无所顾忌把心口的猜忌都说出来。
“你信我,还是信世人?”他斜睨她,唇际一抹笑意。
“信你。”她扑进他怀里,唯恐会失去他。
赵墨松将她抱起来走回到案桌边,将她搂在怀里看完最后几个公文。
“殿下,你的生辰快到了?惭愧,我都不知道你的生日,瞧我这王妃当得有多失败。”孟霖熙自责不已。
“没事,我从不过生日的。”他安慰她。
“为什么?”她颇为惊讶。
“今日太晚了,以后慢慢给你讲。”
他抱着她往里屋走去。
“殿下不是还要忙吗?”
“且不管它了,明日接着看。小别胜新婚,霖熙,我好想你。”他将头埋下。
半夜,窗外响起三声特殊的鸟啼。正是王府鸟屋养着的一只报信鸟的暗号声。
赵墨松耳尖,他听见鸟声后悄然起床,着披风出去。
二楼露台上,齐白林赶来给他报信:“刚刚历山传来爆炸声,正是秘谷传出的。”
赵墨松一惊。“为何秘谷会有爆炸声?”
“根据暗卫描述,应该是火药的爆炸声。”齐白林推断。
“火药?难道他们要开采什么?”
齐白林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离阁阁主和晋王应该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他们联手秘密在历山开采什么。”
“走,我们现在就去看看。”赵墨松进屋取外衣。
孟霖熙刚起床,管觅急急进来。
“王妃,大小姐差她的贴身婢女肖禾过来求援。”
“求援?”她微微一愣,莫非是相亲一事?
“冯茹,你去叫肖禾进来。”
肖禾随着冯茹上楼来,一见齐王妃立刻跪拜:“王妃,大姑娘命我找你要秘方。”
“什么秘方?”孟霖熙不解。
“就是吃了能让人相信生病的秘方。”肖禾原话解释。
孟霖熙当即明白过来。“素锦,去匣子里取一包过来。”
那药当初还剩一点,一时忘记处理。
她从素锦手里接过药递给肖禾。“告诉姐姐,只需一点点即刻,切莫过量。差不多得了,不可过度。”
肖禾连连说是。
转眼就是秦王大婚这日。
宫廷阵势豪华的迎亲队将康舒琴接到皇宫,与太子在宣和殿拜堂成亲。
孟霖熙也随齐王去皇宫参加太子新婚宴席。
晋王妃,康王妃等个个打扮得雍容华贵,光彩照人。连晋王那两个侧妃也是妆容精致,衣裳华美。
孟霖熙选了一袭桃粉色长裙,外面罩着一件浅蓝色毛领披风。犹如万花丛中一抹春,她自清淡有味,秀丽清雅,别是一番妩媚动人。
赵墨松紧紧护她左右,不曾离她半步。
“殿下,你今日不是很多事吗?快去忙吧,不必管我。”孟霖熙笑道。
“各项事务已经办妥,剩下一些细节交由诚王在做。放心吧,本王今日的任务就是好好陪你。”他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今日宫中人来人往,众人看见齐王对齐王妃如此温柔体贴,暗自羡慕。
晋王远远看见赵墨松小心翼翼陪伴娇妻进了御花园,不由一丝讥讽。他对身边的凌辛辰说道:“之前以为老二是个有野心的人,自他跪求父皇娶这孟霖熙,本王便觉得他胸无大志,不过也是个儿女情长的男人罢了。”
凌辛辰说道:“目前种种迹象来看,齐王是一心一意顺着刘皇后的心意扶持她那个宝贝儿子秦王,属下也觉得齐王不过是个辅助的材料,不足太过在意他。”
“历山那边继续盯紧。火药已经炸开第一道山门。第二道爆炸本王会加紧搞到足够的火药。”
“晋王殿下请放心。昨夜密报说已经挖掘到一些流沙,里面含金。目前正在组织师傅们淘沙取金。如果第二道爆炸完成,金矿开采可以全面展开。”
晋王颇为得意。初步估计,刘源推荐的这个金矿极有价值,藏量丰富。
“明日本王就要迎娶孟秋芹,吩咐下去,所有人不得马虎。待本王成亲后再亲自前往历山查看进展。本王要美人与金钱双丰收。”
赵墨松先是陪孟霖熙去拜见皇祖母,然后去了椒和宫见过皇后。
椒和宫今日自然热闹非凡,来恭贺刘皇后的人不计其数。刘皇后顾不上好好招待他们二人。赵墨松趁人多献上贺礼后领着孟霖熙辞去。
锦央追出来,拉着霖熙不肯放手。“霖熙,看你气色好多了。”
孟霖熙拉着锦央的手:“锦央为何不过来齐王府玩?”
“别提了,太子哥哥大婚,母后给我布置好多任务。这段时间我快忙死了。”
“等你闲下来过来府上玩。”
“嗯嗯。”锦央开心极了。
赵墨松领着孟霖熙去熙仪宫。身后跟着几个捧着礼盒的宫女。
御花园的浮碧亭边,迎面走来去拜见李贵妃的晋王妃谢桂芬。
迄今为止,孟霖熙从未见过此人。但见她宫女簇拥的架势,一身贵气的妆扮,便知此人身份尊贵。
“参见晋王妃。”身后的宫女急忙行礼。
“参见齐王殿下,参见齐王妃。”谢桂芬身后的宫女也跟着行礼。
孟霖熙这才明白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晋王妃,送笛人。
关于赵墨松和此人的一些旧事,她略有耳闻。但她不是八卦之人,他不说及,她也就装憨,从不问及只言片语。前几夜书房他主动提及,一派坦然。她信他的为人,也便没有太多幽幽纠结。
“见过晋王妃。”孟霖熙挣脱赵墨松的手,乖巧地对一脸肃穆和古怪脸色的谢桂芬行礼。
赵墨松只是拱手行礼,并不言语。
乍然看见赵墨松紧紧牵着孟霖熙走过来,她的心如同千万条虫子在啃啮,疼痛难忍。
纵使过去好几年,她始终放不下他。
可他自从回京后,对她极为冷淡,一句安慰话都没有,好像从前的情分从未存在过。
她多想听到他一句:“桂芬,你受委屈了。”
“桂芬,对不起。”
可是他什么也不说,甚至不肯单独见她,不给她任何倾诉的机会。一任她在苦海里煎熬,翻腾。
他匆匆娶妻,正是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齐王妃。
他之前总是直呼她的闺名,而今见了她,却是面无表情,却是一声晋王妃。
谢桂芬忍住胸口万般疼痛,细看那齐王妃,根本不似传言那般病怏怏的,相反,她年轻貌美,面如桃花,美若天仙。不似自己一身疲惫,满脸倦容。
“都说齐王妃美若仙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谢桂芬眼皮一抬,故作镇静。
“多谢姐姐夸赞,霖熙不敢当。”孟霖熙对她盈盈行礼。
“墨松,改日可否约一下齐王妃来府上玩玩?”她故意叫他名字,以显他们之间曾经不同寻常的关系。
孟霖熙云淡风轻地微笑,心无杂念。
赵墨松淡淡答道:“霖熙她身子弱,还在静养中,目前不能长时间出府,得在家好生养病。”
这是明显的拒绝。
谢桂芬脸色颇为尴尬。
赵墨松也不言语,拉起孟霖熙的手继续往前走去,目不斜视,一脸平静。
谢桂芬窘在原地,任他们一行人走过去。心口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嫉妒?她有资格吗?怨恨?这能怪谁?
大概这就是问天天不应,问地地不语。无人知晓的痛苦了。
淑妃娘娘知道他们要过来,早早备好点心和果品。
“王妃的气色好多了,本宫这下放心多了。”钱玉玫见孟霖熙面若桃花,肌肤胜雪,不由大为欢喜。
“全是齐王的功劳。”孟霖熙抿唇浅笑。
她从怀里掏出一串佛珠。“娘娘,这是霖熙亲自为你制作的佛珠,你平日闭目养神时转动它,会有一缕安神养息的气味散发出来。它的材质是我托西域人从天竺买来的紫檀木所做的。由于材质珍稀,这款佛珠我只做了两串,一串给齐王,一串送给淑妃娘娘。”
“难为齐王妃了。”淑妃娘娘甚是感动。
“皇兄,皇嫂。”诚王从外面进来。
“咏书,快来烤一下手,暖和暖和。”淑妃招呼小儿子。
96.情敌?
诚王一直在协助齐王筹划太子授封仪式和大婚各项事务。
今日凌晨起来忙到现在。赵咏书是众多兄弟里性格最像齐王,做事风格也最像齐王的一个。
赵墨松对这个弟弟也是颇为欣赏,有意扶持他。
诚王从齐王身上学到许多。
秦王大婚盛宴。从宫外到宣和殿,十里红毯。从康府门外至宫门外,百姓夹道围观,看太子妃大婚盛况。
坐在花轿里的康舒琴,此刻,本能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这场婚宴的奢华程度,自然超过齐王大婚。
更何况,她是唯一有资格在宣和宫和秦王成婚的太子妃。
隔着头盖红纱,她看见孟霖熙紧紧依偎在齐王身边。
当她步入宣和宫时,所有的后宫嫔妃,皇子皇女及家眷,皆列队一边。
再看齐王,一只手紧紧攥着孟霖熙的手,孟霖熙靠在他大半个身子上。
康舒琴心底泛起一丝苦涩。
得不到的,永远是苦之源。
此刻,她是秦王妃,大御国的太子妃。
婚礼程序繁琐,赵墨松怕霖熙困乏,一直小心翼翼护着她。
外人看来,孟霖熙如同一块宝玉,被齐王殿下含在嘴里,捧在手心。
孟大人见了自然心里甚是欣慰。以为小女命将休矣,谁知一场提前完婚的冲喜婚宴果然让霖熙恢复健康,这无疑是冥冥之中神灵保佑,护佑小女此生平安富贵。而且齐王对女儿更是忠贞不渝。
接下来是歌舞宴席。一群宫女穿着漂亮的纱裙翩然起舞,舞姿优美,不断博得掌声。
众人看舞,赵宇泽的目光则是直直地看着孟霖熙。
今日是他大婚,他却有些麻木,任凭那些人指挥着,该走就走,该行礼就行礼,该坐就坐。
他和新妇高坐皇帝皇后两侧,他的位置,距离齐王和齐王妃不远。
众人喧嚣,他独孤单。内心的苦楚无人可诉。
他可以不要这东宫之位,不要妻妾成群,不要荣华富贵,他只想要孟霖熙对自己浅笑娇媚,再亲热地唤他一声“太子哥哥”。
然而,伊人已是他人怀中娇宠。满堂的红喜掩盖不了他一身落寞。
“殿下快看,跳得多好啊。”孟霖熙见赵墨松一味低头,用手扯他衣袖。
“不感兴趣。”他头也不抬,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肢,只顾喝茶。
“殿下,你让我自己坐吧。这么多人看着,怪不好意思的。”孟霖熙无奈地低低央求。
非得在大众广庭之下秀恩爱吗?这可不是齐王殿下之前的做派?
可是最近感觉他其实很粘人的。她对方的手丝毫不减半点力道。她也不敢用力挣脱,只好任他半拥半搂。
孟霖熙凑近他。“你不喜欢看跳舞?”
他斜睨她,故意逗她:“王妃若肯为本王舞一曲,我定喜欢。”
孟霖熙以宽袖遮口,躲在袖后吃吃笑着。
赵宇泽木然端起酒杯喝酒。
齐王夫妇的对面正坐着晋王夫妇。
赵煜文从未见过赵墨松和一个女人如此亲密,大众广庭之下,全无之前那股冷漠和严肃,浑身上下只见一个宠妻的表情。
谢桂芬如坐针毡,面色苍白。
孟霖熙无意和她视线对上,她泰然自若微微一笑。
太子大婚,庆祝活动颇多。宫廷舞宴结束后,宫里还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过来唱戏。皇太后最喜欢听戏,难得今日她肯走出宫殿,与皇帝皇后等一起庆贺太子大婚。
太后对大御帝一向较为冷淡,今日难得母子气氛融洽,以皇帝为主,众星捧月般簇拥太后听戏。
胡明走过来对着赵墨松附耳低语。“殿下,刚刚齐公子来信,那个人的身份已经查明,是北燕十一皇子。”
赵墨松一惊,北燕国皇子为何突然来到大御国?他对胡明做了个手势,然后将孟霖熙揽进怀里,贴着她耳朵说道:“我去去就回。”
他松开她,兀自起身离去。
等到了无人处。他对胡明说:“派人昼夜盯紧这个十一皇子,一定要查明他此番乔装潜入我大御国的目的。”
“是,殿下。”
他们仨在客栈一起喝酒,那个十一皇子很健谈,他说自己是个商人,长期往返大御国和西域诸国之间的生意。
待分开后,赵墨松通知暗卫一路跟踪他。秦霄云入京后,下榻在京城最贵的凤来客栈。
这几日,他除了逛街,并无异样。每日会去附近的听月楼喝茶。
孟霖熙不喜欢听戏,见赵墨松离去,便悄悄也起身出去透气。
她只来到御花园闲逛。天气很冷,她把披风的帽子也戴起来,厚实的披风将她严实罩住,只露出骨碌碌转动的眼睛。
信步走到赵墨松带她跃上枝梢的地方,仰头看着那棵茂密的榕树,回想当初的情景,不由沉浸在美好的记忆中。
“齐王妃。”
身后响起一个女声。
孟霖熙回头一看,是谢桂芬。她为何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她不想和这个女人有太多接触。
“晋王妃。”她盈盈行礼,正欲离去。
“齐王妃,可以和你说会话吗?”谢桂芬猛然叫住她。
孟霖熙笑道:“自然可以。晋王妃可是有事?”
“并无多大事。如果齐王妃不介意的话,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但问无妨。”
“墨松为何突然娶你?”谢桂芬逼视她。
孟霖熙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出这样的问题,她重新打量对方。
“晋王妃何出此言?”她唇际一丝隐隐的嘲弄。
“墨松去北疆时,你才13岁,据说你一直多病,大多时间不在京城。他此番回京不久便求娶你。我的意思是,你们之前就认识?”
“不认识。”孟霖熙干脆利落回答。
谢桂芬暗自惊讶。“既然你们之前不认识,那为何墨松突然就求娶你?”
孟霖熙觉得对方这个问题太幼稚,她不想纠结其中。“晋王妃一口一个墨松,可见你与齐王殿下关系匪浅。既然你们很熟,这种问题为何不直接去问他,反而跑过来问我呢?”
“齐王妃莫要不耐烦。姐姐我也只是出于对墨松的关心,别无他意。”谢桂芬故作轻松。
孟霖熙莞尔一笑,对她盈盈行礼:“姐姐若无事了,我想再四处走走。”
“霖熙。”
身后传来赵墨松的声音。他早来了,听见她们对话,就立着听完。
“殿—”孟霖熙嘴欲张,一个字冲到嘴边又咽下去。“墨松。”她甜甜地撒娇地叫道。
习惯性地冲过去,扑进他怀里。他也是习惯性地将她搂紧。“外面这么冷,怎么出来了?”
“里面有点闷,想出来透透气。”她仰头娇憨笑着,眼里全是对他的爱恋。
他举手抚摸她的脸。“脸这么凉,我们进去吧。”
他牵着她的手,对着不远处脸色骤然苍白的谢桂芬礼节性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孟霖熙低语:“人家一口一个墨松叫你叫得那么甜,还说关心你,你就这么冷淡?”
“夫人的意思是要我对其他女子柔情似水?”他故意逗她。
“你敢。”她霸气挽起他的胳膊。“赵墨松是孟霖熙一个人的。谁也别想觊觎。”
97.知你
迎面走来锦央。她到处玩找孟霖熙。
“霖熙,原来你和二哥在一起啊。”锦央笑眯眯说着。
孟霖熙挣脱赵墨松的手。“锦央,你怎么也出来了?”
“哎,屋里闷死了。我瞧见你出来了,便跟着出来。”锦央答道。
孟霖熙仰头对赵墨松说:“你先进去,我陪锦央妹妹走一下。”
赵墨松对锦央说:“不要太久,外面太冷,霖熙不能受凉。”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进去吧。”孟霖熙推着他走。
她紧接着挽起锦央的胳膊:“我们往哪里去?”
锦央侧头看她:“刮目相看哈,霖熙,你真是驭夫有道,我这个严肃古板的二哥竟然对你如此体贴入微。真让人意外。”
孟霖熙抿唇一笑。
“霖熙,那个晋王妃跟你说了什么?”锦央问道。
“你看见了?”孟霖熙微微一笑。
“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知道。”
“那你知道她和二哥之前的故事吗?”锦央试着问道。
“知道一点点。具体不清楚。”孟霖熙如实相告。
“你早就知道?”锦央惊讶地看着她。
孟霖熙摇摇头。“就前几日才知道。”
“那你听谁说的?”锦央追问。
“赵墨松呀。”孟霖熙笑道。
“他主动告诉你?”锦央惊叫。
二人转过一个弯,刚好看见谢桂芬的背影。
“小点声。”孟霖熙扯着她的胳膊。
“我二哥会主动坦白从宽?”锦央仍然一脸兴奋。
“什么坦白从宽,没那么严重。听他的意思,其实他们只是很要好的知己,并不是人们想的那样。”
“二哥是这样对你说?”
“嗯。”
“我二哥从不会乱说话。他既然这样说,那就是这样了。难怪自他回京,对那个晋王妃理都不理。我听宫里人说,晋王妃对二哥念念不忘,好几次在宫中遇见,她都泪水涟涟对着二哥。奈何二哥总是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孟霖熙默不作声。
“那时我经常跟在他们后面玩。谢桂芬对二哥真的情深意重。二哥很会吹笛子,每年二哥生辰到了,谢桂芬就送他笛子。世间最好的最精美的笛子,几乎都被她找来送给二哥。”
孟霖熙猛然止步:“你二哥生辰马上到了,那到底是哪一日?”
锦央叹息:“二哥从不庆祝生辰的。”
“你是说他总是一个人过生辰?”
“二哥是淑妃娘娘的亲生儿子,抱养给母后养大。后来母后生下四哥,慢慢地,二哥刻意不过生辰了。其实我知道,只要他一过生辰,人们就会想起是淑妃娘娘在那一天生下他。而母后一直忌讳别人提及此事。”
孟霖熙顿时明白其中晦涩的因由。他内心的孤寂和落寞,这一生,有几人能懂?
她庆幸遇见他。她是他的妻,同床共枕,同生共死,同甘共苦,一生一世相亲相爱的妻。
她们绕着水池走一圈。“二哥还在那边等我们。”锦央看见立在广阳宫外等候着的赵墨松。
“我们进去吧。”霖霖熙松开锦央,张开双臂朝赵墨松走去。
“殿下。”
赵墨松任她扑进怀里,握着她的手。“你的手太凉了,我们进去吧。”
他顺带将手放在嘴边吹了几口热气。
锦央笑嘻嘻看着他们。
康淑琴借口如厕正从里面出来,刚好看见这一幕。
百转千回心头恨。她咬着唇从侧身走出去。
孟霖熙自宫里回府,困乏不已,早早歇下。半夜醒来,发现枕边无人,以为殿下在书房,又昏然睡去。
丑时将过时,她再次醒来,才知道赵墨松一夜未归。她正欲起身去书房寻他,却见他从密室里走出来。
通往他们房间的密室,机关暗号只有他们夫妇俩知道。胡明他们只知道以前那个书房的密道。
孟霖熙见他披风下面一身劲装,便知他一夜外出了。
“殿下,你昨晚出去了?”她惊讶地问道。
赵墨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解下披风,换下衣服,走到旁边浴室泡了个澡,换上白色亵衣上床来,躺进被窝,一把搂着她。
“殿下你去哪了?”孟霖熙低低问道。
“历山。”他闭目养神。马上要去早朝,睡是不可能了,且搂着她闭目养神片刻。
“历山?”孟霖熙惊讶不已,上次的事,她心有余悸。
“去查一些事。你莫担心。”他侧转身子,将她搂得更紧。
孟霖熙不再多问,她静静感受着他的心跳。
和他相处已有月余,这个男人话不多,平日里多威严冷肃,但唯独对她,竭尽呵护和疼惜。
他从不防备她,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流露心思。她知道今日太子授封,其他人看见的齐王是平静内敛,冷静平和。
实则他的内心,是隐忍不发的。
一会儿他就起身去早朝。
身为皇子,每日里殷勤为大御帝分担责任,排忧解难。固定的早朝,熬夜批阅公文等。
每个王府里都养着一些门客和乐师等。齐王府却有些特别,赵墨松自去了北疆,遣散门客和一些家丁。回京后,也是很低调。
不断有来齐王府投靠他的有才华有抱负的年轻人,只要赵墨松有时间,他会耐心接待,与他们交流,发现真正有才干的,会推荐他去朝廷效力,但从不像晋王那般蓄养一批政客。
大御帝正是看中齐王大公无私这一点,私底下授予他一些重要的事情。比如培养一支秘密的御林军,专门用来防备突发变故。
这一支军队除了大御帝和齐王,没人知晓。
孟霖熙对赵墨松早出晚归的模式早已习惯。
既然已经决定留在它身边,她便不再有什么杂念。安心做好齐王妃本职工作,为他解决后顾之忧。
王府上下对这个新王妃,无不敬佩和尊重。婢女们在她的带领下,积极做好本职事务,也为锦云坊等做一些私活,增加生活补贴。
孟霖熙给李嬷嬷做了两件新棉袄,李嬷嬷穿着暖和舒适且高档的锦缎棉袄,热泪盈眶。
赵墨松下午返回府上,接她一起去晋王府参加晋王纳侧妃婚庆宴席。
晋王已经不是第一次纳侧妃。所以这一次婚礼办得也不是很隆重,象征性办了些酒席。
98.心意相通
秦王等新婚燕尔,自然不会过来。若是往常,赵墨松断然不会过去。但这一次他不得不去。就算必须面对谢桂芬。
于他而言,并无多大影响。不过就是一种惋惜,昔日好友嫁给一个不如意的男人罢了。
毕竟新娘是孟霖熙的堂姐。孟霖熙父母叮嘱过她,必须去参加堂姐的婚礼,好好助个兴,撑一下场面,让伯父伯母面子上过得去。
侧妃进府,需要跪着给正妃等奉茶。
孟秋芹和晋王拜完堂之后入了洞房。等晋王揭了喜盖互相喝了合卺酒,她随晋王来到前厅,依次给晋王妃,齐王妃奉茶。
晋王妃昨日从宫中回来,本就心事重重,夜里辗转反侧,怨天尤人。
今日晋王纳侧妃,她更是暗自冷笑。任赵煜文怎么折腾,她都懒得理会。
其实晋王的心思她看得清清楚楚,当初她和齐王情投意合时,赵煜文对她爱慕不已,私底下频频示好,奈何她眼里只有一个齐王。
齐王突然去了北疆,晋王趁虚而入。他占得了她的身子,却一辈子休想得到她的心。
纳侧妃,随便。她眸光一阵寒光。孟秋芹捧着杯子跪在她面前。“请王妃娘娘喝茶。”
滚烫的开水,孟秋芹高高举起杯子。
谢桂芬眼睛根本不直视地上跪着的女人,于她而言,凡是被晋王看上的女人,都是她瞧不起的货色。她伸手去接茶杯。
眼见着晋王妃接过茶盏,孟秋芹正准备缩回双手,忽然晋王妃的手抖了抖,那茶盏从她手里滑落,滚烫的开水泼溅在孟秋芹的手上,脸上也飞溅些许,有的水甚至扑进眼里。
孟秋芹惨叫一声。
赵墨松眼神根本没有往这边看,否则以他的身手,断然可以及时接住那滚落的茶盏,避免更大的烫伤。只可惜他不屑看这场仪式,等他侧过头来,孟霖熙已经抢先一步扶着烫伤的孟秋芹。
谢桂芬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她甩甩手,皱皱眉头。“哎呀,这水太烫了。”
晋王自然知道晋王妃是故意所为。宾客满堂,他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责怪谢桂芬,反而训斥孟秋芹:“毛手毛脚,怎么这么不小心?”
孟霖熙掏出手帕迅速替堂姐擦拭眼睛和面颊以及手。
面颊和手都被烫得通红。
“殿下,快叫陈涛去祥春阁取烫伤膏来,我先为堂姐冷水敷着。”她冷静地拥着堂姐往后厅走去。
孟秋芹哽咽着说道:“谢谢你,霖熙。”
素日里,她冷言冷语对待的堂妹对她却是及时出手相救,而新婚的丈夫,晋王殿下,看着她烫伤不主动上前查看伤情和安慰她,反而训斥她毛手毛脚烫伤活该的意思,怎不叫人心寒。
赵墨松起身出去吩咐陈涛去取药。
孟霖熙命婢女端来冷水,几个人同时替孟秋芹冷敷。额头,眼睛,面颊,手背。
一会儿陈涛送来祥春阁招牌烫伤药膏,孟霖熙仔细给堂姐涂抹,并叮嘱她注意事项。
以她的经验,她告诉堂姐不用惧怕,过几日伤痕会淡去,不会留疤。
前厅,孟霖熙扶着堂姐匆匆离去后,谢桂芬侧视齐王。只见他走回来端坐太师椅子上,安然喝茶,目不斜视,未曾正眼看自己一眼。
咫尺天涯,相思无寄。
谢桂芬悲哀无助地端坐。
等孟霖熙从后院出来,赵墨松起身迎上去。“霖熙,我们回府吧。”
“嗯。”安顿好堂姐,孟霖熙一刻也不想多留。
赵墨松自婢女手上取来披风,温柔体贴地替她披上,然后牵着她的手向晋王辞去。
谢桂芬无力地看着他伟岸的背影于视线里消失。从头到尾,他视自己若空气,不闻不问,不问旧情。
赵煜文冷眼看着喜欢的女人视线始终跟随赵墨松起落,眼神凌厉起来。
回王府的马车上,孟霖熙幽幽叹息。
“不明白堂姐为什么愿意嫁给晋王做侧妃。以她的条件,完全可以嫁一户好人家做正室。陛下赐婚前托王公公来府上征求过伯父的意见,如若他不肯,陛下不会断然下旨。”
赵墨松不语,只紧紧握着她的手。
“这世间少神仙眷侣,多怨偶,或者根本就是同床异梦,貌合神离。”她幽幽叹道。
赵墨松依旧不语。
“殿下,当初你为何执意要娶我?”孟霖熙认真问道。
“因为喜欢你。”他终于开口。
“喜欢我?”孟霖熙惊得直起身子。“怎么可能?你我相识源于误会,你不嫉恨我又是辣椒粉又是麻药对付你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反而喜欢我?”
一听她提及那些糗事,赵墨松鼻子一哼:“还敢提辣椒粉。”
“嘿嘿,不敢。”她讨好般主动依偎进他的怀里。
“殿下,你到底为何要娶我?”她仰头继续追问。
“说了是喜欢你。”他无奈地重复一遍。要怎样说才可以让这个小脑袋相信他的话?
“我那么对你,你不但不恼我,反而喜欢我?不可思议。”孟霖熙得意地笑了。“殿下,你要知道我们的初见可是在观音庙外面。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去探望小乞丐,你布下落网想抓我。”
“不是第一次。”他纠正她的话。
“啊?”孟霖熙没有听明白他的话意。
“你13岁那年,在端王府,你想摘花,本王刚好经过,替你摘了一枝梅花。”
记忆一下子鲜活跳脱起来。“原来是殿下。是殿下为我摘花!”孟霖熙激动不已。那么多年过去了,她经常在梦中梦见那个玉树临风的背影,贵气,优雅,卓尔不凡。
可惜未看见脸,只见背影。
那日,她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谢谢哥哥。”
赵墨松从未听过如此甜美娇柔的声音,当时忍不住缓下脚步,稍微迟疑些许,最终还是未回头。
她没有看清他的脸,他却看清她的。那么美,美得让人呼吸紧促,心跳加速。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异性产生如此大的反应。他原以为,谢桂芬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女子。可是他和谢桂芬认识那么多年,他从未对她有过这么悸动的情愫。
他们两小无猜,他们一起背古诗下象棋,抚琴习武。
谢桂芬为他甚至学过一些拳术和剑法,只为他日可以和他并肩同行。
在北疆,京城传来她大婚之讯。初闻他震惊,然后久久沉默。一夜吹箫,只为埋葬那份纯真。此生他和晋王绝对不会站在同一个战壕。
旁人以为他是因为失去爱人而痛苦,实则他是因为失去一个永远的纯真友伴而怅惘,绝非情爱。
御花园再次撞见孟霖熙,唤醒他所有的期冀,等待和梦中思念。
无数次压力重重的夜里,他躺在北疆冰冷硬板床上,梦里总会有梅花树下那张脸,娇媚无双。当得知她确切的身份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求娶她,哪怕通宵跪,哪怕失去父皇的信任和重用,哪怕失去江山。
唯独不能失去她。
孟霖熙突然热泪盈眶。“殿下,原来我想了那么多年的背影,竟然是殿下。天啦,这是不是在做梦?”
她泣不成声,激动地语无伦次。她甚至梦见过自己成为那个背影的主人的新娘。
赵墨松抬起手腕替她拭泪。“这么大了,还似个孩子,忽而笑忽而哭。”
“殿下,我太激动了。幸亏你执意要娶我,幸亏你把我从岩灵寺救回来,否则我会遗憾一辈子。”
“那你以后还要不要装病骗我?”他嘴角嗪笑问道。
“这个—殿下也知道了?”孟霖熙心虚地垂首。
“哼。”他鼻子出气。
“殿下。误会,纯属误会。之前都是因为不知道殿下的底细,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娶我,所以有些害怕嫁给你。那是我不懂事,殿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计较。从今以后,我会乖乖听你的话,努力做一个让你满意的齐王妃。”孟霖熙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讨好。
“我信你。”他简洁答道,言简意赅,心意互通。
孟霖熙幸福地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殿下,你这几天都未好好休息了,困不困?”
“习惯了。在北疆时,常常因为军情紧急,长时间不睡觉。”
“这样容易累坏身子的,我不喜欢你这样。今晚你可要早点睡。”孟霖熙抬起头侧身看着他。
“好。”他宠溺地看着她。
半夜,赵墨松悄悄起身,他凝视着酣睡中的娇娘子,不由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
孟霖熙发出一声呓语,侧个身,继续酣然大睡。
赵墨松起身穿好夜装进了密室。
崖雾山庄,齐白林正等他过来。
他们进到一间屋子。里面几个人正在研制对付瘴气林的药粉。
齐白林拿起桌上一小瓶药。“墨松,我们现在就去试试?”
“走。”赵墨松眼神一亮。
这几个大夫是齐白林四处寻到的民间名医。他们几个都对各种毒颇有研究。
二人迅速赶往历山,潜入秘谷后,出了八卦阵。齐白林执意先服下药丸,孤身闯入瘴气林试一下药的作用。
刚开始齐白林感觉还可以,但连接向前,头开始昏昏。
他立刻撤出来。
“还是不行?”赵墨松用内功传话。
“不行。我们赶紧撤。”齐白林说道。
99.怅惘
祥春阁,姚晴芸听说齐王突然来访。
她急急走出去迎接赵墨松。“齐王殿下为何突然过来了?王妃有没有同行?”
赵墨松淡淡说道:“霖熙未过来,本王有事找刘掌柜。”
姚晴芸立刻回话:“师父在静室休息,殿下先请坐,我去请他过来。”
赵墨松说道:“带本王直接过去静室。”
他自然是为了瘴气林的问题而来,事关机密,越隐秘越好。
刘书泽听齐王提及瘴气林一事,深深惊讶。
“殿下,世上只有两个人可以研制解药,一个是家师,另一个是家师的师父。”
“一尘大师现在何处?霖熙说她云游去了,却不知她去了何处?”
“师父每次云游,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多月。我们也不知道她的去踪。”
“那你师父的师父又在何处?”
“那更加不知道在哪里了,也有可能不在人世了。据说太师父已有九旬高龄。无人知晓他的去向,生死未卜。”
刘书泽继续问道:“殿下若不赶急,不如等师父回来再请她老人家研制?”
“此事有些急。”赵墨松微微失望。
刘书泽默然片刻,随即抬头说道:“那小人即刻出发去寻师父。虽不知她具体位置,但大概几个方向我还是知道的。估计两日之内可以找到师父。”
“那有劳刘掌柜了。”赵墨松微微松了口气。
“殿下放心。我这就出发,定不负使命。”
赵墨松出了祥春阁,正想上马。有人从后面偷袭。
他听见掌风,迅速回击。
“哎呦,赵兄下手怎么如此重。”
赵墨松看清对方,正是北燕国乔装打扮的十一皇子秦霄云。
“是你。你怎么在此?”赵墨松淡淡问道。
“人生地不熟,水土不服,自我来京城之后,竟然偶感风寒。听闻祥春阁的大夫很有名,今日是特意过来抓药。”秦霄云笑道。
“那秦公子先忙,在下还有事要忙,失陪了。”赵墨松淡淡说道。他转身想继续上马。
“哎,赵兄。我们难得在京城遇见,你说巧不巧?大御国这么大,我们都碰见两回了。不如好好找个地方喝一杯?”秦霄云笑道。
赵墨松平静地看着他:“秦公子住在哪里?”
“凤来客栈。”
“那好。在下有事要忙,等有空,我去客栈找你喝酒。”
秦霄云立刻说道:“一言为定。”
等赵墨松离去,秦霄云对身后的莫非说道:“去查一下这个人的身份。”
之前在边境那个客栈,他就看出此人不凡。没想到会在京城再遇见他,不由对赵墨松感兴趣。
赵墨松回到府上,却看见孟霜华过来了,她在坐在孟霖熙对面饮泣。
一见他进来,孟霜华赶紧止住眼泪。“殿下。”
“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关切问道。
毕竟对方是霖熙的姐姐,尊重是必须的。
“没什么事。”孟霜华掏出手帕赶紧擦拭眼泪。“熙儿,我先回去了。”
孟霖熙赶紧拉着她:“姐姐,带你去个还玩的地方。”
她对赵墨松说道:“殿下,我们去崖雾山庄吧。”
赵墨松应声:“好。”
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崖雾山庄。
赵墨松早已通知齐白林赶到这里。
齐白林安排好精致的佳肴,并让乐师们鱼贯而入。
炉火正旺,室内煦暖,二姐妹坐在边喝茶边欣赏。
乐师们一起弹奏各式乐器。一时间,古琴,箜篌,箫,埙,琵琶等,各自精彩绝伦。
孟霜华看呆了,听呆了,一时忘记父母逼婚的委屈。
孟霖熙虽是第二次目睹,但她仍然被乐师们精彩的表演所震慑。
齐白林邀请孟霖熙与他合奏,孟霖熙推姐姐去,她依旧坐着喝茶。
于是齐白林笑而转向孟霜华,邀请她与他合奏。
孟霜华也不扭捏,与他共奏一曲《高山流水》。
二人默契抚琴,齐白林边弹奏边吟诗。
酒菜上来了,他们开始享受美食。
孟霖熙面对美食,大快朵颐。孟霜华要拘谨些,时刻保持淑女风范。
酒喝得差不多,齐白林抓起赵墨松的宝剑:“来一场?”
这是他们之间多年的习惯,没事就比划几招。
孟霖熙看见他们两个拿起剑往外走去,赶紧拉着姐姐跟出去。
星河浩瀚,群山寂静,天幕一轮满月当空。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变化莫测,忽而平地上过招,忽而飞跃到屋顶和枝梢上。
孟霜华不由看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高超精彩的打斗。
孟霖熙虽然早已领教过赵墨松高深的武艺,但他和齐白林比武,她也是头一回见到,不由看得目不转睛。
赵墨松余光瞥见孟霖熙没有穿披风就立在廊下,他对她说道:“快把披风穿好,当心着凉。”
他一分神,齐白林的剑逼近他的喉咙。
“殿下小心。”孟霖熙急了,紧张喊道。
孟霜华没想到他们动真格地开战,心都快从喉咙跳出来。
只见赵墨松身子往地上俯贴下去,后脚跟利落往后划去,一瞬避开对方的剑,身子灵巧一侧,整个人腾空而起。
看客的眼睛来不及跟上,他已经稳稳立在孟霖熙身后的屋顶上。
齐白林就此罢手。
“墨松,这三年,你的武功快赶超老齐我了。”
赵墨松轻功飞下,落在孟霖熙身边,他拉起她的手。
“快随我进屋,手这么凉。”说着,他拉着她进去。
孟霜华微笑地看着他们进去。
齐白林走过来:“孟姑娘,外面冷,快进屋去。”
孟霜华眼睛晶亮看着他:“没想到你武功这么好,比我大哥高出许多。”
“孟云华的身手很不错的。你大哥很优秀,自从去了北疆,很受北疆将士们的喜爱。指挥有方,是个将才。”齐白林说道。
“谢谢齐公子的美言。”孟霜华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又看向不远处黑暗中的茶园。“齐公子的崖雾山庄风景不错,茶叶也长势喜人。”
齐白林往屋内瞥去。赵墨松正把孟霖熙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取暖。这个时候进去,又得忍受这二人腻歪歪的秀恩爱了。
“刚刚吃饱饭,孟姑娘要不要随我茶园走一走消食?”他邀请她。
孟霜华欣然应允。
“等等。”齐白林往旁边一个房间走去。他们的披风都被侍从收了挂在这间。
他取了孟霜华的披风给她披好。
“山里凉,披上暖和点。”他的声音温醇低沉,似有一丝磁性,莫名吸引着孟霜华。
他们并肩往茶园走去。
崖雾山庄占据大半个山坡,四处都有暗卫把守。崖雾茶很受大御国百姓喜爱,尤其是皇宫和官府人家。
孟霜华问了一些崖雾茶栽种的注意事项和问题。
齐白林对答如流。
二人就茶叶交换许多看法和观点。
屋内,孟霖熙见姐姐久久未进来,不由问道:“殿下,我姐姐去哪里了?我出去看看。”
赵墨松一把摁住她。“有齐公子在,不必担心。”
“齐公子比你大十岁,那他不是有三十岁了。为何不见他家人?他成家了吗?”孟霖熙不禁问道。
赵墨松默然片刻,半晌他握着她的手。“齐公子未成家,他也没有家人,孤家寡人一个。”
“为何不娶妻生子?”孟霖熙忍不住说道。
“每个人来这世间一遭,都有他自己的使命。娶妻生子是每个凡夫俗子的生命规律,然,齐公子非普通人。他不婚娶自然有他不婚娶的苦衷。”
“殿下,你这话太晦涩了,我听不懂。”孟霖熙给他泡茶。
酒席已经撤下去,侍从端来泥炉铁壶煮茶。
“殿下,方才见你们两个轻功都如此了得,你来看看我的轻功进步了吗?”孟霖熙笑道。
说着她往一边的树枝跃去。可惜只能上最矮的枝头。她嗖得又下来。
赵墨松颇为满意。“还是有进步的。”
“跟你比,差远了。”
赵墨松眉毛一挑,唇际微微上扬:“你那大师兄的武功和轻功皆是上乘。你师父当初没有好好教你武功?”
“哎,这哪里能怪师父。怪我自己不够努力。”孟霖熙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我满脑子想着如何赚钱去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下苦功夫学。再说师傅说我迟早要嫁入侯门,不可武功太强,江湖女侠做不来贤妻良母。所以她从不逼我练武功,我跟着师兄学习,他练得一身好武艺,我就是个半吊子。”
“那为何现在这么提升?”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自从遇见你,我好像总会被人追杀。特别是上次法云寺那次,倘若我轻功了得,可以逃之夭夭,那些贼人也就抓不到我。”孟霖熙心有余悸。
赵墨松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放心,以后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半分。”
“墨松,你教我轻功和武功吧,我现在要好好学习。我想做一个可以和殿下并驾齐驱的贤内助,你就再教教我吧。”孟霖熙抱着他的手臂央求着。
“来。”他牵她起来。
二人来到外面。赵墨松口授要领指导着孟霖熙练习轻功。
她本就有些基础,奈何飞不高。自家的围墙以前总是跃不过去,靠腰间软腰带进出。
赵墨松以高一点的枝干为辅助,指导孟霖熙跃上那树干。
他带着她飞跃几次,稳稳当当扶着她立于枝丫间。然后让她背熟要领,反复练习。仿佛一股气流在五脏六肺里窜动,孟霖熙感觉浑身经脉畅通,身子轻盈许多,在反复训练几十次之后,她感觉自己越练跃高。不知不觉夜已深。
最后,她终于跃上他指定的位置。
“好。”齐白林领着孟霜华回来,刚好看见孟霖熙飞上加上。
这下子孟霜华愈发震惊。她语无伦次激动地看着小妹,难以置信,孟霖熙竟然也会轻功。
“熙儿,你也会武功?”孟霜华问道。
未等孟霖熙回答,齐白林笑道:“早就说了,你这个妹妹有许多让你猝不及防惊讶的地方。她可是齐某见过的最令我佩服的一个奇女子。”
“若非今夜我亲眼看见,打死我也不敢相信,熙儿竟然身怀绝技。”孟霜华仍有震惊。
猛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和妹妹已经相差十万八千里。
“今夜已晚,该回去了。”赵墨松说道。
孟霖熙拉着姐姐的手往前走。她和她悄声说着私房话:“姐姐,那个齐公子对你说了什么?”
“他见我心情不好,倒是说了不少趣事逗我开心。其他的并未多说。”孟霜华有些怅惘。
孟霖熙心里跟着懊恼,有些事情,肯定得男人先主动啊。
100.并肩而立
秦王府。康淑琴从婢女手里接过茶水。
马春花急急从外面进来。她对她附耳低语。
康淑琴皱皱眉头。“给他回话,说本王妃没空。”
赵宇泽从里屋出来,几个婢女赶紧上前替他穿衣,穿鞋,系腰带。
他斜睨秦王妃一眼。再不喜欢,也是生米煮成熟饭的模式。既然自己醉酒宠幸了她一回,洞房花烛夜也就索性放下心中芥蒂沉沦一回。
就算和她亲热,好几回以为她是孟霖熙。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传话让你早膳后携太子妃进宫。”王内人过来禀报。
“知道了。”赵宇泽懒洋洋说道,顺带抬手掐了给他系腰带的婢女小青的脸。
这几个婢女都是他精心挑选的,长得美,又听话,无一不被他宠幸。
“殿下。”小青娇嗔道。她心虚地瞥一眼坐着喝茶的太子妃。
康淑琴若无其事享受手中的茶。
晋王府,赵煜文脸气得发青。“以为自己当了太子妃就了不起?敢在我晋王面前摆谱,只怕她脑瓜子生锈了。”
凌辛辰说道:“殿下除了找太子妃帮忙,就没有别的办法弄到火药?”
“父皇对火药把控特别严。上一次的本王费了很大力才弄到一些。如今负责火药调配的正是秦王妃的二舅舅。她这个舅舅只有三个儿子,并无女儿,从小对这个外甥女极为疼爱。”
“属下想起来了,她那个二舅舅不就是穆新程老将军的二弟吗?为人古板,极为原则。他可是素来不巴结殿下。”
凌辛辰一番话激起赵煜文的恨意。他三番五次想拉拢穆新云,无奈对方盐油不进。
穆家二兄弟都忠于大御帝,暗地里心也向着齐王。
为了大规模开采金矿,晋王需要大量的火药。当务之急,需要康淑琴出面想办法搞定。
康御史却是紧跟刘丞相的。
朝中各派势力都极为微妙,牵扯复杂。
梅苑,孟霖熙带着管觅登山小山顶。她们二人并肩而立。
孟霖熙指着齐王府外几个角落。“管觅,齐王府四周一直有人监视。我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你在这几个角落也安排人,负责监视那些监视齐王府的人。梅隐阁暂时不要公开活动,将所有人分为三组。武功最好的轮流潜伏在齐王府四周,并且负责情报搜索。武功中等的负责各地联络。只有防身武功的人暂时退回葛村。”
管觅立刻应声离去。
孟霖熙站在坡顶,环视山下周遭。这段时间她努力做功课,搞清楚齐王在朝中的势力以及处境。
她孟霖熙素来不是坐享其成的女子。既然已经选择了她,就要和他并肩而立。
赵墨松归来。最近,府里大多数婢女低头在纳棉鞋。这都是王妃纵容的现象。
他微微一笑。她快把本王的王府变成她的私人作坊了。他走进梅苑,上楼来,却未见到孟霖熙。一听她去了山顶,立刻走出来。他看见她的背影,便飞身而上。
孟霖熙一直背对着梅苑,一心看着皇宫所在方向,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他两手从后面环抱她。
“殿下。”孟霖熙惊喜地叫道。
这怀抱已经极为熟悉,闭着眼睛可以感受到他独特的身体气息。
“这么冷的天,怎么一个人立在这里?”他贴着她的发丝柔声问道。
“屋里炭火旺,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进屋去吧。李嬷嬷在问什么时候传膳。”
“我们下去吧。”孟霖熙仰头笑道。
“试一下你的轻功。我先下去,下面等你。”他说着就往下掠去。
赵墨松立在下面朝她招手。
孟霖熙暗自运气,调整呼吸。一提气,一运步,她轻盈地朝下面掠去。
她落地的一霎,赵墨松稳妥地扶住她。
“差不多就可以做到了,不错。”他扬眉赞她。
凤来客栈,莫非向秦霄云禀报:“殿下,属下已经查明,那个人是大御国二皇子赵墨松。”
“是他?”秦霄云一愣,倒吸一口冷气,半晌回过神来。
赵墨松的名字,对于北燕国人而言,如雷贯耳这个词不足为奇。
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认识他了。
秦霄云一阵激动。他放下杯子。“莫非,给本王安排一下,我要会会这个铁血战神赵墨松。”
“属下仔细打听了,齐王行踪不定,很难知道他的去向。”
“跟踪也不知道吗?跟踪。”秦霄云不耐烦地说道。
“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安排。”
禁军训练营地,孟晓峰正在指挥士兵们训练。
一个叫做焦奇瑞的校尉和几个亲兵立在一边休息,他们已经被折腾得气喘吁吁。
“焦校尉,这个姓孟的仗着是齐王的小舅子,来禁军短短几个月,一下子爬到你头上去了。如今处处受他掣肘,受他折磨。”其中一个士兵挑唆着。
另一个附和着:“说得对。你看这几日,大冷的天气,天未亮就将我们叫起来,操练,操练,操练,没完没了的操练。这日子何时到头?”
焦校尉冷哼一声:“你们两个不要泄气。我会想办法捞你们出去。胡竹不是去了东宫护卫队里吗?我找机会和他说说,哥几个也过去东宫护卫队去。”
“好主意。”
这日,赵墨松回到屋里,见孟霖熙睡着了,便退出坐在书房,完成昨夜未看完的一些文书。
等他进到里屋,人已筋疲力尽。这些天每日疲劳不堪,唯独进到这个屋里,他的心情和情绪会缓解许多。
有她的地方,处处暖和馨香。梅苑是世间最温暖的所在。
地上的小桌子上摆放着她一个今天刚开始的衣服,看尺寸,估计又是给自己做的。
他伸手往小桌子底下一探。他早就注意了,她把一些账本藏在底下。她以为他绝对不会注意这个位置,实则她的一举一动,何曾逃过他在王府布下的眼线?
随意翻阅这些账本,他的眉头不由微微上扬,嘴角浮露笑意。看来他真的娶了一个天才王妃,会赚钱。
祥春阁也是她创立的,但她送给大师兄打理,当做回报师傅和大师兄的救命之恩。麒麟阁和锦云坊,还有一个铜铺和胭脂铺等六七个店铺。
不用做他的王妃,这一辈子她都花不完这些银两。难怪出手阔绰,一次性捐给北疆那么多物资。
他和孟云华到达北疆后,过几日又收到几车厚实的棉衣棉袜,还有作战的皮靴。
派人查一下,原来是锦云坊柳絮安排的。
柳絮身后自然是他这个宝贝王妃。
这段时间,府上那些婢女们做的活,据李嬷嬷说,都是送往前线的。王妃拿出钱来,付给婢女们手工费,上下齐心为将士们做冬鞋。
他把账本藏好,沐浴更衣,然后轻轻在她身侧睡下。
一手将她轻轻揽进怀里,拥她而眠。
闻着她馨香的体香,他一会儿就入睡。
101.心机
康淑琴卸下所有的妆容和首饰,正准备睡觉,醉醺醺的赵宇泽被随从搀扶着进来。
“殿下。”几个婢女赶紧上前帮着搀扶太子。
“小青。”赵宇泽举手抚摸小青的脸颊。
马春花愤愤然看着他们,为自家主子抱不平。都说太子好色,跟随自家姑娘进来秦王府几日,她算眼见为实。
康淑琴却不急不恼。
“你们几个好生服侍太子休息。”
她起身,“春花,取外衣来。”
“太子妃,你要去哪里睡觉?”
康淑琴对着几个婢女和颜悦色说道:“我去隔壁的屋里睡去,你们几个在此好生照顾太子湾。小青,辛苦你了。”
她意味深长故意对着小青妩媚一笑,转身离去。
“太子妃性格真好。”几个婢女由衷赞道。
她竟然可以容忍太子和其他的女子打情骂俏。
马春花跟出来。“太子妃,你何苦如此纵容太子。”
康淑琴冷笑:“他越风流我越乐得清净。由他去吧。”
赵墨松在和几个官员商讨前线军粮和棉衣问题,北燕国刚刚又对北疆发起一次进攻。
孟云华和穆新程几个将军正在奋起抵抗。大御帝点名要赵墨松亲自负责前线的补给。
陈涛来报,说秦王在飞骑军责罚一些士兵,大冷天将他们罚跪在外面。
赵墨松当即赶往营地。
当他赶到那里时,那些个士兵赤着上身跪在寒风里,背上鞭痕明显。
他召过营地一个值岗的士兵询问情况,大致明白缘由。
“四弟,这些人犯了何事?”他进到里面询问秦王。
“怎么,本王处罚几个偷懒的士兵二哥也要干涉?”秦王正坐在火炉边烤火喝茶。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这么冷的天,长时间跪着会生病的。”赵墨松语气克制。
“他们这些人目无尊长,军纪涣散。本王只是想教训一下他们。”秦王傲慢地说道。
“怎么个目无尊长,纪律涣散?四弟说来听听。”赵墨松耐着性子说道。
“本王想召他们几个跟随本王协助一下招募事项,谁知道这般奴才好大的胆子,竟然跟本王说什么他们隶属于禁军,不可随意外出,十人以上调兵需要经过齐王殿下的许可。这不明摆着是羞辱本太子吗?”赵宇泽冷笑着。
“原来是这种事,那确实不应该。二哥一定会替太子好好教训一下他们。不过这禁军目前人手紧缺,正处于大量招募之中。二哥有个建议,不如我将他们几个调配到四弟身边,立刻协助四弟开展招募事项,如何?”
“这个可以。”秦王一听赵墨松慷慨地将这十几个人调配给他用,不由大喜。
“四弟,让他们尽快穿好衣服,万一全部感冒了,耽误飞骑军的招募事项,父皇到时会怪罪四弟办事不力的。”
“听二哥的。李瑞,速速去叫他们起来,穿好衣服随本王过去。”
秦王傲然昂首出去。
赵墨松不露声色立着,看着他们一行离去。
胡明在一侧说道:“殿下,委屈了这些士兵。太子点的这些人都是武功极好的。表面上是调去协助他招募事项,实则是充实他东宫护卫队。”
“秦王再怎么闹腾,他的背后有刘皇后。我们得小心行事,凡事顺着他的意思。”赵墨松平静说道。
“明白,殿下。”
转眼就是皇后的生辰宴。
平日里孟霖熙尽量避开和康淑琴见面,这种场合是避不开的。
她选了一身既不太素也不太亮色的衣裳进宫。外面披着赵墨松送给她的貂皮披肩。
给皇后的贺礼已经准备好了,她给刘皇后缝制了一件牡丹花配孔雀羽翎礼服。
连枝蓝色牡丹大朵盛开,下摆缀以经过处理的孔雀羽翎。牡丹花栩栩如生,羽翎和蓝色绣线融为一体,整体和谐。礼服裙摆很宽,款式极美。最为奇妙的是,孟霖熙在孔雀羽翎下藏了几颗南海的夜明珠。这件衣服白天看上去,只是显出款式和绣功的精湛,到了晚上,夜明珠会发出璀璨的光芒,令着衣人如在仙境。
礼服于宴席前一日送进宫去。
尚服局原本给刘皇后做了一件奢华礼服。刘皇后一见齐王妃送来的礼服,顿时被惊住。宫女们纷纷夸赞齐王妃的绣功。
康淑琴得知孟霖熙亲手绣了礼服送给刘皇后,不由冷笑:“不就是件衣服么,有啥了不起。”
她给刘皇后准备的礼物,是她请麒麟阁金师傅精心打制的一套龙凤呈祥的首饰。做工堪称一绝。
刘皇后自然也是高兴极了。
刘皇后并没有穿尚服局的礼服参加宴席,她穿着孟霖熙准备的礼服出来。
宴席上所有人都被她身上的衣裳吸引住。
尚服局的女官李吉羽看着刘皇后身上的礼服,暗自妒忌。“不过就是花样别致了些,也没有瞧出这礼服有多特别啊。”
旁边的宫女轻声说:“椒和宫的宫女都在说,齐王妃的绣功极为了得,只怕比民间那个锦云坊的绣娘还要略胜一筹。”
“噢,这倒是让人刮目相看。”李吉羽看了看各自妍丽的嫔妃女眷中的孟霖熙,她倒是懂得收敛锋芒,恰到好处地着衣。不媚不俗,不艳不素,一身浅紫色衬得她俏丽端庄。她发髻简单挽着,一只青簪斜斜插着。浑身上下除了腕间一个玉镯子,并无其他耀眼的首饰。
而太子妃却是一身抢眼的玫红。头上插的脖子间挂的,处处雍容华贵。
今日李贵妃穿戴也是处处不比刘皇后差。除了衣裳镇不住刘皇后,其他的,她都是用出最奢华的首饰配件。连礼服也是尚服局李吉羽精心为她准备的。当李贵妃穿着奢华礼服走进来,刘皇后心里颇为不悦。这摆明了是来抢风头的。
这李贵妃年龄比刘皇后小一岁,但天生丽质,一张瓜子脸娇俏讨人喜欢。这么多年,无论刘皇后如何打压李家势力,大御帝对李贵妃的宠爱从未减少。这让李贵妃愈发有恃无恐。
席间歌舞升平。
赵宇泽一边喝酒,一边肆无忌惮穿过人群看安静坐着的孟霖熙。
康淑琴注意到太子的目光始终落在一人身上。
不甘。不愿。愤怒。嫉妒。也是无力。
康淑琴若无其事饮下一杯酒,让烈酒的灼烧减少内心的恨意。
102.隐忍
齐王的席位挨着晋王和康王。康舒琪的性格和康淑琴截然不同。她性子温婉,为人低调。她对霖熙也是竭尽照顾。
而谢桂芬对孟霖熙明显有敌意。她态度冷漠,基本上不和霖熙主动搭话。
孟霖熙也懒得虚情假意应酬她,她安安分分坐着,慢慢吃着桌上的果品。
大御帝和刘皇后一起欣赏宫中准备的歌舞。
赏罢几曲,刘皇后对大御帝说道:“这些歌舞和往年宫里乐师和舞姬们精心准备的东西没什么两样。今日女眷较多,臣妾有个提议,不如让几个儿媳妇和女眷们一起参与表演。”
“这个提议好。”大御帝乐道。
刘皇后笑道:“今日在场的所有女眷都要展示自己的才艺,回头由大御帝评出前三名,本宫重赏。”
“多谢皇后娘娘。”众嫔妃女眷喜笑颜开,跃跃欲试。
刘皇后看着众人:“晋王妃才艺卓绝,不如从你开始。”
谢桂芬的笛子吹得好,曾经多次和赵墨松合奏,被称作京城双绝。
谢桂芬落落大方起身,宫女们端来白玉笛子。她自盘中拿起玉笛,婉转吹奏一曲《春到江南》。
果真是绝品。笛声悠扬动听。
紧接着锦央跳舞,康王妃弹奏箜篌。个个出色。
太子妃康淑琴弹奏古琴,她的琴声博来阵阵喝茶,所有演奏中属她最精彩。
赵墨松低声问孟霖熙:“你要不要弹一曲?”
孟霖熙摇摇头:“今日有些不舒服。”
他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她不想而已。那就不去凑这个热闹。
“齐王妃,怎么一直坐着,要不也即兴弹奏一曲?”刘皇后笑道。
赵墨松替她寻个借口:“母后,霖熙身子有些不舒服,今日就算了。等下回有机会再给母后弹奏几曲。”
“既然身子不舒服那就算了。不如太平郡主跳个舞?”刘皇后笑吟吟看着穆念和。
“我陪念和舞一曲。”康淑琴笑着站起来。
管乐声起,佳人翩翩起舞。今日,太子妃出足了风头,才艺令人折服。
孟霖熙始终安稳坐着,热闹不属于她。从小到大,她喜欢隐藏自己,不喜欢哗众取宠,不喜欢卖弄才情,不喜欢喧嚣,不喜欢凑热闹。
最后,大御帝评定,才艺最佳者分别是:太子妃拔得头筹,晋王妃和锦央分别为第二和第三。
皇太后身子微恙,没有参加皇后寿辰宴席。刘皇后观看表演之后,领着众嫔妃和官员女眷前往太后那里请安。
众人随着皇后出去。
锦央紧紧拉着孟霖熙的胳膊。“霖熙,你今天为什么不展示一下才艺?”
孟霖熙还未开口,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一个从小病怏怏山野尼姑庵长大的野丫头,哪里像太子妃这般才情横溢。”
那是太平郡主的声音。穆念和与康淑琴并肩走过来。
孟霖熙并不想理睬她们。
锦央却不愿意看着别人羞辱二嫂。她松开孟霖熙的手,转身愤然看着穆念和:“你说谁野丫头?”
“清平公主,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又不是说你。”穆念和阴阳怪气说道。
“说谁都不可以。赶紧向齐王妃道歉。”锦央语气蛮横起来。
孟霖熙从未看过锦央发脾气,她有趣地看着锦央为她出头。
“道歉?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有说错什么。今日才艺大比拼,赢的可是我们太子妃,而不是什么也不会的齐王妃。”穆念和得寸进尺。
刘皇后听见身后有喧哗,不由停下脚步。
康淑琴昂首看前,全然不把孟霖熙放在眼里:“念和,我们走吧,你一个郡主和公主较什么劲?”
也是这般阴阳怪气的口吻,这二人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穆念和蔑视孟霖熙:“表姐,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你好。你可要好好保护好太子妃这个位置,搞不好有些人又要耍阴谋诡计,想方设法夺过去。”
锦央冷笑道:“自己明明是没娘教的,不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巴,跑出来乱咬人。”
晋王妃一直立在不远处,幸灾乐祸看着太平郡主羞辱齐王妃。
孟霖熙朝她看了一眼,谢桂芬脸色甚是骄矜。
孟霖熙却是泰然自若,丝毫未见惶恐和胆怯。她不卑不亢从容自如,一派气定神闲,风轻云淡。
仿佛肇事者都是跳梁小丑,她根本不把对方当回事。
穆念和脸色苍白,身子气得发抖:“你说谁没娘教?”
“说你。”锦央没好气怼她。
“锦央,我们走吧。”孟霖熙拉着她往前走。
“清平公主,你仗势欺人。”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公主欺负人啦,欺负人。”
孟霖熙目瞪口呆看着穆念和戏剧性般撒泼打滚,她身子往地上一坐,开始打滚叫骂。
“发生什么事?”刘皇后在前面问道。
“回娘娘的话,好像是说锦央欺负了太平郡主。”刘皇后身边的王嬷嬷说道。
“锦央欺负人?”刘皇后有些不相信。
她看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太平郡主,不由皱皱眉头。“来人,把郡主扶起来,送她回府换身干净衣裳。大冷天莫要着凉。”
“是,娘娘。”几个宫女急急走过去搀扶起穆念和。
穆念和依旧骂骂喋喋,说锦央仗势欺人。
康夫人赶紧过去呵斥她,说她不知礼数,不知好歹。她亲自押送穆念和离去。
孟霖熙默然看着这一切,她无意和康淑琴的眼神对视,对方一脸挑衅,眼里尽是讥讽嘲弄。
赵墨松很快知晓此事,回府的马车里,他紧紧搂着孟霖熙安抚她。
“我没事。她们看不惯我,我以后尽量避开她们就是。”
“我已经以你身子尚且未痊愈为理由,向父皇母后请示了,以后没什么事,你不用进宫去。这样你和太子妃可以避免很多没必要的遇见。”
孟霖熙莞尔一笑:“谢谢殿下。”
孟霖熙回了趟孟府,爹爹忙公务去了,姐姐一早借口去锦云坊表姐那里学刺绣出去了。见完祖父母和嫂嫂后,陪母亲坐了会。
孟夫人婉言拜托小女儿找时间做一下孟霜华的思想。最近几门提亲都被她种种理由搅黄。孟大人很生气,孟夫人也是心烦气躁。
“母亲,姐姐定有姐姐的想法,婚姻乃终身大事,急不得。”孟霖熙好言安慰母亲。
孟夫人幽幽叹息:“我只是怕她心结难以解开,还在介意之前之事。”
母亲误会姐姐了。孟霖熙暗暗叫苦,但又不能多说什么。
这日赵墨松先是去宫里见了父皇,与大御帝商议一些要事,然后顺带看望刘皇后,淑妃和锦央。然后他去了训练营。
齐王府这一天是热闹的。柳絮和孟霜华早早过来帮忙。
孟霖熙觉得亲自下厨给齐王做一顿丰盛的生辰宴席。
她想给赵墨松一个惊喜。
厨房里热闹非凡。一大早,孟霖熙开好菜单,邓管家和柳絮一起带人将菜买回来。
东市菜场早早有人卖肉。柳絮了解哪家有上好的乌鸡和土鸡,她领着邓管家直接去那些人家买回最好的食材。
柳絮很会买东西,公蟹母蟹一看便知。邓管家不由对她佩服不已。
自从殿下娶了孟霖熙,邓稼先对柳絮等也开始有些了解。但凡和孟霖熙亲近的人,他都替殿下查得一清二楚。
他深知柳絮的遭遇,对她自强不息的精神甚是佩服。
他们买好东西,柳絮准备上马车时,一个人飞快骑着马过大街。
“小心。”眼看柳絮被马撞上,邓管家一把将她拉进身边。
柳絮一个趔趄倒在他怀里。
邓管家紧紧护着她,待马经过后才松开她。
第一次和不熟悉的男子如此亲密地靠着,柳絮脸色微红。
“柳掌柜请上车。”邓管家也有些不自然。
女子的脂粉味钻进鼻息,他有些心意飘浮。很久没有近距离接触女人了。
府上曾经有几个婢女喜欢过他,邓管家却从不心动。
他们回到府后,孟霖熙开始换上素衣,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柳絮和孟霜华帮着备菜。婢女们洗菜择菜。
邓管家惊讶无比,只见王妃娘娘将洗好的鸭子往案板上一放,刀法利落地将它均匀切块。
羊肉,狗肉,麂子肉,黄牛肉,鱼等,在她的刀下,无一不利落熟练。
鸭子红烧,黄牛肉麂子肉等炒红辣椒,鹅肉煎皮香酥,狗肉和羊肉大火烹熟,小火慢烧两个时辰,再烩入桂皮八角胡椒粉陈皮等细熬。
整个王府弥漫着浓郁的肉香,把那些在屋顶廊下各个角落各个位置守卫的侍卫们馋得口水直流。
这还是孟府的千金小姐么?那架势,那手艺,引得王府众人引项围观。
孟霖熙拿出在梅花庵学的绝技出来,红烧冬瓜,她可以把冬瓜烧出红烧肉的味道。秘制红烧肉更是烧出吃完了做梦都还流口水的水平。虎皮椒塞肉馅油煎,糖醋里脊,糯米炖排骨,松鼠桂鱼,野生菌人参汤,龙井虾仁,清蒸猪肚包土鸡,阳澄湖醉蟹,鹿茸乌鸡汤等等。
她做的糕点更是一绝。红枣糕,桂花糕,炸春卷,荸荠酥,杏仁酥,青团等。
103.净手煮羹汤
黄昏时,赵墨松和几个大臣商议完前线战局,胡明进来禀告他:“殿下,刚刚陈涛过来说王妃娘娘身体不适,殿下要不要回去看看?”
“霖熙身体不适?”赵墨松立刻起身回王府。
等他进到王府,暮色已起。
他刚进梅苑,看见一楼会客厅里好几个人。诚王,锦央,邓管家,齐白林,孟晓峰,王进,等都在。
厅堂前摆出宴请宾客的一张大桌子,地上放了十个坐垫。
“恭喜寿星,贺喜寿星。”
一见齐王进来,他们一起对他行大礼。
“你们几个干嘛?不知道本王从不过生辰吗?”赵墨松神色肃然。
“你以前不过生辰,但是我希望从今年这个生辰开始,我们大家可以陪着你一起过。”孟霖熙手里端着一盘秘制红烧肉进来。
她的身后跟着孟霜华和柳絮以及七八个婢女。个个手上端着热腾腾的菜。
她在梅苑私厨给齐王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霖熙,你身体没事吧?”赵墨松问她。
孟霖熙仰头一笑。“找个理由让殿下早点回府,今日本王妃亲自下厨,你们几个好好陪殿下喝一杯。”
孟霜华和柳絮对他行礼。“见过殿下。”
“齐王殿下,你快坐下吧,你是今日寿星,快坐下。”齐白林将他推到正上方。
邓管家招呼大家坐下。
既已如此,赵墨松不好多说,只好坐下。
孟霖熙挨着他坐下。孟霜华和柳絮坐在她身边。
婢女们退出去,一会儿又端来十几个菜。
齐白林开始数盘子。“王妃娘娘,这些菜都是你炒的?”
“嗯。”孟霖熙头一扬,颇为得意。
“老齐,倒酒倒酒,我们都迫不及待想品尝王妃娘娘的手艺了。”王进催促正在开酒坛的齐白林。
自刘羽淳他们去了北疆,王进已经好久没有和赵墨松在一起喝酒了。
“酒来了。我今天可是备足了份,酒管够,都是五年酿的梨花白。这酒后劲大得很,喝起来爽口。”齐白林笑道。
邓管家给大家斟酒。
赵墨松看见齐白林要往孟霖熙酒杯里倒酒,便开口制止:“你喝什么酒?身子又不好。”
他伸手要接过她的酒杯。
“没事。今日这么好的日子,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为你庆生,我这个当家主母必须陪大家喝点。”孟霖熙避开他的手,不让他夺酒杯。
“殿下,你就让熙儿喝点吧。她酒量其实还可以,我们都喝不过她。”孟晓峰笑道。
“小舅子发了话,王妃娘娘,喝,这酒必须喝。”齐白林赶紧倒酒。
“殿下,王妃娘娘,可不可以先吃点菜呀,色香味俱全,美食当前,诱惑难忍啊。”
王进等几个贪婪地嗅着菜香,口水直流。
“大家先吃菜。本王告诉你们,你们今天都有口福,我家娘子的厨艺,御膳房无人可敌。”赵墨松难得如此放松,面露微笑。
“殿下说得对,熙儿的厨艺堪称一绝。”柳絮跟着笑道。
“只要她在家,经常会做好吃的给我们吃。熙儿的厨艺与众不同,口味特别好。”孟霜华说道。
大家纷纷夹菜。
“天啦,太好吃了!”
“怎么有这么好吃的菜!”
“好吃!好吃!太好吃!”
……
众人赞口不绝。
孟霖熙笑盈盈举杯。“我知道殿下素来不喜欢过生辰,但我希望从今年开始,在场的每一个人,以后每年都可以继续陪殿下一起喝酒。我们小范围给殿下庆生。你们都是殿下最信赖最贴心的朋友。有你们的陪伴和支持,殿下一定会开心的。来,我们一起举杯,庆祝殿下的生辰,祝殿下万事如意,吉祥安康!”
“祝殿下万事如意,吉祥安康!”众人齐齐举杯。
赵墨松端起酒杯,他看着大家:“墨松心领了。”
他一饮而尽。
众人跟着一饮而尽。
“吃菜,大家快吃菜。”孟霖熙热情招呼着大家。
她端起酒杯单独敬赵墨松:“殿下,我敬你一杯。祝殿下健康快乐!”
赵墨松举杯对她说:“这杯酒本王敬我的王妃,今日辛苦了。”
他一饮而尽。
孟霖熙跟着饮尽。
大家互相敬酒,他们先是敬齐王和王妃,然后敬桌上另外两名女子,柳絮和孟霜华,然后各自开怀。
酒过三巡,齐白林开始唱歌,王进等几个跟着唱。
赵墨松侧身对霖熙说:“霖熙,去弹一曲助兴。”
孟霖熙笑着应允。
赵墨松命人搬来琴。
孟霖熙弹奏一曲《良宵》。
等她结束后,锦央哇哇叫:“霖熙,你琴技这么好,那日母后寿宴上,你竟然不露一手,任凭穆念和羞辱你。”
孟霖熙赶紧制止她,不让她说下去。
孟晓峰得意地对锦央说道:“我妹那是深藏不露。”
锦央深深叹道:“二哥果真有福气,这辈子娶了霖熙,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王妃娘娘的厨艺如此了得,琴技更是举世无双。”齐白林也不无感慨。
孟霜华偷偷看他一眼,二人无意视线对上。孟霜华赶紧低头吃菜。
“难怪殿下不顾娘娘病重执意提前完婚,原来殿下早知道王妃娘娘是个奇女子。佩服。”王进也叹道。
众人赞口不绝。
“大家吃菜,继续喝酒。”赵墨松招呼大家。
“可否邀孟姑娘与我同奏一曲《渔礁问答》?你抚琴,我吹箫合奏?”齐白林邀请孟霜华。
“快去吧,阿姐。”孟霖熙赶紧推姐姐过去。
孟霜华落落大方起身,二人开始合奏。
大家听得如痴如醉。
王进低声问孟晓峰:“你们不觉得齐公子和你大妹妹很般配吗?”
孟晓峰赶紧制止他:“别胡说。”
孟霖熙恰好也听见了,她和齐王相视一笑。
赵墨松夹了块杏仁酥递到她嘴边。她配合着吃下。
柳絮看着他们如此恩爱甜蜜,会心一笑。
邓管家端起酒杯敬她。“柳掌柜,今日辛苦你跑腿和我一起去买菜,邓某敬你一杯。”
柳絮端起酒杯:“邓管家最辛苦,今天跑来跑去张罗琐事,着实累了一天。”
孟霖熙吃着杏仁酥,看着他们二人默契地敬酒,忽然有个想法。
她凑近赵墨松,贴着他耳语:“殿下,你觉得邓管家和我表姐可以撮合在一起么?”
赵墨松眼神一亮,微微点头。意思是,有戏。
宴会结束后,赵墨松安排人将皆已酣醉的那些人分别送回府去。
齐白林是唯一和赵墨松一样略微清醒的人,他负责将醉得一塌糊涂的孟晓峰以及孟霜华回孟府。
邓管家亲自送柳絮回锦云坊。
马车上,齐白林关切地询问孟霜华:“孟姑娘,冷不冷?”
她今天也喝了酒,喝过酒的身子怕冷。
孟霜华摇摇头:“还好。”
她努力扶着醉酒的二哥。
齐白林顺手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她的披风上面。
“不用的,齐公子,你会着凉的。”带着齐白林滚热体温的衣裳乍然上肩,孟霜华脸愈发通红。她欲取下披风。
今晚她贪杯,多喝了几杯梨花酿。齐公子酿酒的手艺与小妹可以媲美,有得一拼。
“披着吧。”齐白林制止她。
等到了孟府外面,门口的家丁赶紧过来搀扶孟晓峰,孟霜华看着齐白林,欲言又止。
“孟姑娘,快进去吧,外面冷。”他劝住她。
二人默然以对。
一阵冷风吹过来。
“孟姑娘快进去,当心着凉。”齐白林清醒过来,他上了马车。
孟霜华转身离去。
隔着窗帘,齐白林默默看着她的背影。
松庐,赵墨松和齐白林坐在一起喝茶。
“墨松,那个十一皇子应该在找什么人。这两日他看似在京城游山玩水,实则是在四处明察暗访。”
“可清楚他寻找的对象?”
“尚在追踪调查。”
“一尘大师可有消息?”
“刘掌柜还未返回。”
“找时间会一下那个秦霄云。”赵墨松放下手中的杯子。
齐白林微微一笑。“只怕他也在找机会想见你。”
赵墨松看着他。
“他手下那个莽夫莫非这几日都在留意你的去向。”
赵墨松一丝冷嘲:“跟踪我?”
“以他的武功跟踪你,早就被你发现了。他听说你偶尔会来听月楼喝茶,昨天在向叶掌柜打听你何时会来听月楼喝茶。”
“通知叶掌柜,明日我便去听月楼走一趟。”
“是。”
“还有一事。”齐白林说道。
“何事?”
“暗卫查到晋王和太子妃有过勾结。”
赵墨松一惊。“之前对付霖熙的,果真是太子妃和赵煜文联手?”
“消息确凿无疑。”
“密切盯紧这二人,只怕她上位太子妃目的不纯。”
“晋王那个随从凌辛辰反复出现在秦王府外面。”
“这二人凑在一起,必有密谋,只怕从此难得安宁。盯紧他们。”赵墨松眼神凌厉。
“我们也已经查到,黑鹰之前的巢穴在兰溪山。”齐白林说道。
“这些人突然都跑到大御国来,和晋王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赵墨松表情阴冷。
齐白林缓缓说道:“而且一定和金龙飞天的秘密有关。”
104.有备而来
听月楼,赵墨松和端王一起喝茶。端王有事先走一步。
门被推开,秦霄云摇着扇子进来。
“很巧呀,赵兄,刚刚在隔壁喝茶,看见你在会客,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十一皇子,大冷天打扇子,这是你们北燕国的风俗?”赵墨松淡淡说道。
秦霄云一愣,随即笑吟吟走过来坐下。
“佩服,齐王殿下的耳目果真名不虚传。”
赵墨松脸色骤然森冷,语气冷肃:“堂堂北燕国十一皇子好大的胆子!两国交战时期,竟然敢孤身闯我大御国京城。找死!”
秦霄云收了扇子,面不改色心不跳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口,然后放下,从容不迫说道:“齐王殿下息怒,霄云此番来贵国,实属无奈。”
赵墨松冷笑一声:“北燕国肆意违背合约,屡次三番辱我北境子民,两国常年战火,势不两立,本王不管你出于什么无奈来我大御国,一律当奸细收押。来人—”
“且慢!”秦霄云倏然起立,赶紧制止他。“刘源,我是为刘源来的。”
一听刘源这个名字,赵墨松一惊。
“你先坐下。”他淡淡扫射秦霄云的眼睛。
对方眼神清澈,态度诚恳,彬彬有礼的风度。
秦霄云对他说道:“此番孤身来大御国京城,是因为听闻离阁阁主重现江湖。父皇命我私底下查清此事。虽说此人目前潜伏在贵国,但他曾经杀死我二哥,父皇命我誓将此人抓回北燕国千刀万剐之。”
“十一皇子想要活捉刘源?”赵墨松扫射他一眼。
“凭我的功力,断然不是刘源对手。所以霄云斗胆私会齐王,想和你联手对付那厮。听闻那厮躲在历山,最近几乎不出来。”秦霄云说道。
“本王与刘源有何怨仇?为何要帮你?”赵墨松不露声色问道。
“刘源能在大御国立稳脚跟,定有人相助。我的手下人已经跟踪他多日,发现一个惊天秘密。齐王殿下肯定有兴趣知道它。”秦霄云微微一笑。
赵墨松用手制止他说下去。“本王恐怕要让十一皇子失望了。来人—”他继续喝道。
秦霄云再次制止他。
“齐王殿下。”他对赵墨松深深鞠躬。“霄云此番来贵国,还带着私人目的。恳请齐王殿下听我细说。”
秦霄云走后,赵墨松走进隔壁的茶室。
王进和齐白林在喝酒。齐白林新酿的桂花酒。
“听月楼以茶著名,你却在这喝酒买醉。”赵墨松笑王进。
“别提了。我如今是里外不是人。”王进愁容满面。
“从何说来?”
“父母嫌弃娘子为我只生了个女儿,最近又要为我纳妾,我那娘子气得卧床不起。”王进说着咕噜喝了一大口酒。“早知我一走了之,也去北疆。”
“你父亲官职越来越高,如今已是吏部尚书。巴结他的官员多去了,你又是独子,少不了逼你纳个三妻四妾。”齐白林笑道。
“我挺羡慕殿下,专宠新王妃,其他女子皆被拒府外。不像我,娶个妻子身不由己。”王进叹道。
“你懂什么,殿下这叫用情专一。”齐白林笑道。
王进急道:“我也想用情专一啊,我才不想娶那些面都没见过的女子。烦心。殿下,不如你出面帮帮我,推了这门亲事。”
赵墨松苦笑:“王尚书知道本王坏他儿子的亲事,定会骂上门来。”
“他不敢。我爹爹最服你,平日里老念叨你的能干。”
“那也不行。本王不做此等尴尬事。”
“求你了,殿下。求你了。我若娶了那妾,只怕我的妻会病情加重。”王进苦苦哀求。
赵墨松叹息:“你父亲急于要你纳妾,其实也是看你岳丈大人在朝中势力不如以前。”
他沉思片刻。“此事我会找机会替你斡旋。”
“谢殿下。还是殿下好。”王进喜笑颜开。
“殿下,你不要把王妃娘娘日日关在家里,多带出来,让我夫人多和王妃娘娘接触一下。听闻娘娘才貌双全,我夫人十分仰慕呢。”罗轶庆说道。
“好。”赵墨松慵懒地靠着软榻慢慢啜饮。
齐白林打开一坛酒。“这是本公子新酿的桂花酿,给你们几个尝尝。”
“齐公子,你生得如此气宇轩昂,相貌堂堂,气度不凡,为何一直不娶妻?”王进追问道。
“贤弟知道我齐某喜欢的女子在哪里吗?”齐白林打趣道。
“在哪儿?”王进凑过去。
赵墨松岿然不动,自斟自酌。
“在我未来丈母娘的娘胎里。”齐白林煞有其事郑重声明。
“唉。”王进泄气,白白被他捉弄一番。
陈涛进来禀报:“殿下,出事了,太子殿下在训练营折腾那些士兵,好几个受了重伤。孟校尉也受伤了。”
赵墨松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他立刻起身出去。
路上,陈涛把大概经过说一一下。今日那秦王心血来潮,突然叫正在训练的孟晓峰和几个士兵互相比武给他看。
孟晓峰不敢不从,在秦王的命令下,他连续和十几个士兵比武。
秦王要他下手狠一些,孟晓峰不敢伤了士兵,一直以正常比武的招数点到为止。
秦王殿下不悦,命令他的贴身侍卫方启辰和孟晓峰对打,孟晓峰体力不支被方启辰打伤。方启辰又连续伤了好几名士兵。
“胡闹!”赵墨松脸色铁青。
他策马飞奔过去。
训练场上,那方启辰还在洋洋自得挑战其他士兵。
一道身影横空而跃,赵墨松一掌将他推出十几米之外。
“齐王殿下。”禁军士兵看见齐王如同看见大救星。
赵宇泽本来一直坐在帐篷里的软椅上,前面炉火,桌上热茶,正兴高采烈看他们比试。齐王一掌破坏所有的气氛。
他气急败坏站起来:“赵墨松,你敢破坏本太子的兴致。”
赵墨松目光凌厉,环视在场的几百人,个个被他正气凛然的气势震慑。
“都散了。”他语气清冽,声音不大,威力极大。
众士兵纷纷散开。
赵墨松对孟晓峰微微点头,示意他不用理会秦王。
“回来,都给本太子回来,本王还没看够呢。赵墨松你什么意思?一来就拆本王的台。”
“太子殿下,禁军营乃习武练功之地。这么冷的天,太子不可久留此地,万一不甚感染风寒,母后会责怪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有尽力保护好四弟。”赵墨松淡淡说道。
“你,你,你—”赵宇泽拂袖而去。“扫兴。”
赵墨松去营帐里查看孟晓峰和几个士兵的伤势。
有两个骨折了。孟晓峰手臂被对方的剑划破口子,腹部也被踹了几脚,嘴角淤青。
“晓峰,委屈你了。”赵墨松安慰他。
他自然明白孟晓峰是忍而不发。
“殿下。卑职不委屈。技不如人,惭愧。”他对齐王行礼。
赵墨松拍拍他的肩膀。“今日早点回去,明日在家休息一下。”
“我没事的,不要休息。殿下你去忙吧,不必顾及我们几个。”孟晓峰说道。
“殿下去忙吧,我们几个没事的。”其他几人附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