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炸了,炸了!”
城墙的另一端,孙印钞喜出望外。
“我就知道我这大炮调试得没问题。炸得好,炸得好啊!”
望着那团熊熊的烈火,士兵们纷纷站在原地,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真正大炮的威力,这是他们第一次直观的看到不同于烟火的力量。
不是视觉上的爆炸,也不是单凭动静制造出来的虚张声势,他们能清楚的感受到刚才那一下张开的气浪在他们的胸腔反复的回荡,也能清楚的看到碎石被震得卷飞上了天边,再缓缓落到他们的脚下。
一个士兵失神得瘫坐在地上:“结束了?”
另一个士兵不确定问:“我们成功了?”
久久的,无人回应,周围只有火焰燃烧的响动声。
监狱长用手摸着自己的脸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是在抖着的。
他想告诉自己,自己是需要冷静下来的那一个,可在经历生与死的大起大落以后,任何试图抚慰心悸的自我暗示都是徒劳的,何况那将会是一个成功,一个这座高墙以及它所守护的人们所等了几十年的结果。
“你们先别动,我过去看看。”监狱长说出了他竭尽所能最后保持冷静的话。
众人无言,他们不乏有想自告奋勇走上去身先士卒的人,可当监狱长迈出他的步子以后,所有人都选择保持了安静。
他们等这个结果已经等太久了,以如此可笑的方式坚守着这座高墙之上数十年,等到真正等来这个可以是理想的答案的时候,任谁都无法轻易接受或者是打破这个沉默。
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宣布这个事实,他们相信只有现在这个前进的男人可以做到,从他号召众人修建这座高墙开始,也将从他宣布这场漫长的战役的结束。
监狱长走向那片火焰,墙外传来了欢腾的声音。
“是老百姓。”一位靠墙的士兵有些慌张,他看到墙的另一侧,举着火把的人们在向高墙的方向走来,“他们怎么来了。”
“是‘庆功弹’。”另外一个士兵激动地说,“刚才队长发射的是‘庆功弹’,难道你们都忘了吗?当时狱长说了,我们坚守在这里,不止是要守护大家,除了要制作红黄白的三色信号弹以外,还要专门设计一款庆祝胜利的信号弹,等有一天我们终于战胜凶兽穷奇了,就发射这颗信号弹,告诉所有人,我们的边境从此太平了!”
“对啊,刚才发射的是庆功弹啊。”
“这么说来,我们终于......”
士兵们的脸上再也控制不住的露出了喜悦,当一个好的兆头出现的时候,大家还能按捺得住情绪,可当两个好兆头出现的时候,三个好兆头出现的时候,大家都会相信是苦难终于熬出了头。
哪怕这些好兆头可以在一瞬间就烟消云散。
“人类......”
火焰中,传来近乎于人的声音,但它只是近乎于人,那浑厚的底音带着威严,也带着绝望。
“别太自以为是了。”
风无情地熄灭了那股本该象征希望的火焰,在月光之下漫出一张野兽的面庞以及白玉色的眼睛。
站在它面前的监狱长,发出了绝望的呼吸声。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清楚的看到,这个上古的凶兽的表情原来从始至终都不只有愤怒,对于这种通人性的妖兽来说,那白玉色的瞳孔里,更多的是轻蔑与嘲笑。
上位者随意玩弄下位者的嘲笑。
“炮弹居然没效果,怎么会......”监狱长后退着步子,“不可能。”
穷奇没有理会监狱长的自言自语,它高高扬起的身躯,可以轻而易举的俯视周围的一切。
包括城墙之下。-
“那些人当中,有你的亲人吗?”
这声音一下子刺激了监狱长,他马上回头:“所有人,准备战斗!”
“愚蠢。”
穷奇说着抬起它的爪子,它想拍死一个人就跟拍死一个虫子那么简单,从来如此。
只是这一次,有人挡住了它。
在月照下,是一道亮眼的白光。
剑身架在比刀锋还要宽大的爪子上,监狱长惊讶的不是凶兽穷奇没有被武器捅伤,而是剑身居然能死死将它们全部抵住。
“武松!”监狱长惊讶地喊着。
对于这些从来没喊对过自己的名字的家伙们,时天没有回应的必要。
他抽剑一扬,巨兽发出疼痛的吼叫声。
看到半个虎掌就这么被砍下来了,监狱长直掉下巴:“您就是当代剑圣?”
时天哪有心情开玩笑,他抱住监狱长就往后推,躲开了穷奇的另一条臂膀的爪击。
“这么厉害,直接砍死它就得了,还跑什么啊!”
“你以为杀鸡呢!”
时天说着,返身对着追上来的穷奇又是一剑,正急着追赶的穷奇不曾防备,前足中剑滚倒在地上。
“快走!”
风声响起,穷奇煽动起它两条宽阔的翅膀,狂乱的气流把监狱长吹开,时天知道现在其他人可以走,唯独自己不行,他连忙将剑插在地上,维持住平衡。
穷奇试图抓住这个机会,探出头张开嘴一口活吞了时天。
可正是间不容发之际,它猛然看见时天把剑又从地上抽了出来。
见识过此剑威力的穷奇,情急之下连忙用头抢地,将砖石的地面撞塌。
诱饵监狱费尽心血修建的高墙,从外面看起来十分壮阔,但行走在其中的人都知道里面不过空无一物。
高墙内部空荡荡的空间里,被塌落的石块裹挟着的时天没能好好思考自己如何安稳着陆,他能敏锐的听到空气中除了落下去的气流声还有那熟悉的动静。
破开的墙面中,月照的涌入为两位下落者沉出一塔的光亮。
黑暗中那双白玉色的瞳孔紧盯着自己,锋利的牙齿反照出锐利的光。
时天明白自己之所以能砍下穷奇半边的前掌,是暇玉之剑恰好架在了穷奇掌心的位置,如果当时剑架歪了一点,真要硬碰硬,自己未必能有把握劈开穷奇不输于金属强度的利爪。
可是在下落的过程中,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的余地。
当白玉色的瞳孔不再与自己视线平行,时天抬头望着张开双翼上浮在半空中的穷奇,大概也明白了这头狡猾的巨兽心中的想法。
想要任凭一个没有翅膀的人类落到地面上,对于一头凶残的野兽来说,这个画面已经足够美好。
可穷奇心中的暴虐还不满足于此,在时天即将坠地的时候,它挥动双翼俯冲而下,它想要的不止是对方的血肉模糊,而是尸骨无存。
“我这可是没有办法了。”
时天对着自己说,像是作出一个艰难的抉择。
“力......”
当他念下第一个字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变得黯淡,连月光也被吞噬殆尽,然后慢慢地,慢慢地,重现的抹平出一个灰色的领域。
仿佛置身于一个空旷的洞穴中,可以凭借那些灰色的光看见石灰岩凹陷出来的各个前进的洞,它们卷着螺旋留下尾巴,但那个距离,却像是星与海那般遥远。
就像来到了未知的尽头,时间在这一刻驻足,灵魂在这一秒凝固,唯独思绪不会停息,你不断的前进想走出去,可地面的直线距离却越来越远。
它连迷路的机会也不会给你。
无法触及的遥远,便是永恒的孤独。
所有人都随着时光而去,而只有你一个人将永远地停留在这里。
“不!”
当时天发出呐喊的时候,他的视线重新清晰了,再次看到了那双白玉色的瞳孔。
近在咫尺。
“力量解放!”
伴随着时天再一次的呼唤,他本该坠落的身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曲线。
空气中翻腾着气浪,连带着墙面也微微动摇。
穷奇再一次以头抢地,只是这一次远比上一次要更加惨烈和滑稽。
尽管它尽量在最后时刻压低了自己的速度,但还是在用脑袋给地面砸出了一个土坑以后,身体控制不住的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
一腔哀嚎过后,它急冲冲的抬头环顾四周,寻不见猎物的踪迹让它怒火又上心头。
“人类,出来!”穷奇发出声音,嘴角呲牙。
声音在墙面折射回响,它发现这空荡荡的城墙内,其实毫无遮挡,唯独在正中间立着一柱旋转而上的楼梯。
穷奇再也控制不住怒火,它疯狂的冲上去用身子撞击,震得砖石横飞。
然后振起双翼,绕柱而飞。
这个通晓人性的凶兽已经猜到时天是在下落的间隙,趁机躲在柱子的背面了,它小心的与柱子保持着一段距离,这样即使时天仍然埋伏在墙面上,想突袭也可以有所防备。
“喂,我在这里。”
时天没有要隐藏自己的意思,他现身,一手依附在石柱的墙面上,一手用剑指着穷奇,让它倍加怒火中烧。
穷奇冲过去,在即将靠近时天的时候,猛地停顿下来,双翼卷起狂风。
在风浪的侵袭下,时天立刻就松手了,他贴着石柱下坠。
穷奇大喜过望,它相信这一次已经没有极限的距离可以给这个人类施展诡计的余地了,它追上去准备给他最后一击。
直到,一条白色的细线附着在它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