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她不是在洛城吗?
时天稀里糊涂地想着,他意识到自己的脑子有点混沌了,这位公主大人应该在域外王都才是,站在自己面前的不过是一个轻薄的假象,一个没有实体的幻影。
而按照宫语然的说法,这应该算是往日的记忆。
但是《考域录》成书在一百年前,这群妖怪吃了唐僧肉长生不老活到现在,难道她萧梦汐也是妖精变的吗?
景象消失,重归于现实。
“你两秒钟就看完了?”时天有些怀疑地看着宫语然。
“是呀。”宫语然问,“你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丰富的表情里,像是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哪有。”
“真的吗?”猪头从时天手上夺过来,马上就咋呼,“我的妈啊,有**。”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哪胡说了,你自己看!”
“还看什么,都看过了。”
“这不就得了。”
“所以说哪来的什么......”
时天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看见宫语然脸色阴沉了下来,从斗篷底下取出了CZ75的手枪。
“你惨了猪哥,道德标兵要发动制裁了。”
“你错了兄弟,女人不一定会讨厌喜欢看其他女人的男人,但她们一定讨厌看了其他女人还装作没有事情发生的男人。”
廊道里回荡的脚步声,打破了俩人之间烂话,白雾绕过麦秆的草帽,走过来的男人嘴里大口喷着香烟。
“你怎么来了。”时天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我们正要准备上去。”
“他当然要来了。”宫语然把枪对准马车车夫。
廊道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扳机被叩开却引而不发,这是对于不速之客的试探。
“哎呀哎呀。这么久都没动静,我还想着,你们是不是需要有人来帮忙。”
车夫用手抓在帽子顶上,将帽檐向上抬了抬,那双瞳孔太过明快,与那一身臃肿的蓝色背带裤,以及满嘴的大胡子格格不入,显然是一个年轻男性的眼睛才应有的神色。
“结果居然是一张不起眼的纸条。”
宫语然果断地开枪,连续的子弹打在马车车夫的身上,他一阵抖动,破开的背带裤连同金黄色的胡须碎末,染在空中到处都是。
弹夹被解开,备用的弹夹迅速装填上去,宫语然没有急着扣动第二轮扳机。
马车车夫一屁股坐在地上,宫语然哪怕不清楚自己到底打中了几发子弹,也知道不可能有普通人会在子弹受击以后还能保持如此体面的方式。
“子弹对他没用。”她说。
大概是太爱那顶草帽了,车夫的手还按在帽子顶上,仅凭两脚的支点和腰部的发力,便重新站了起来。
衣服上除了十来个弹孔,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歪七扭八的胡子挂在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滑稽可笑的感觉,反而可以看出他实际上是一个相貌十分英俊的年轻男人。
“是你?”时天居然认出来了,是白房袭击那一晚遇到的青衣男子。
“是你呀。”艾伦保长也想起来了。
“你们怎么都认识?”猪头问。
“当然认识了,不是他,我还不知道谁是打虎的武松。”
“诸位,这个局面是不是未免太其乐融融了一点。”车夫无奈地笑了笑,“如果是反派登场的话,这个时候不是早就应该大打出手了吗?”
“为什么要打架?”猪头双手叉腰,“就因为我们当中有位可爱的女孩子,不小心拿出了手枪,又不小心打开了枪的保险,最后不小心扣动了扳机,你就要想办法打击报复吗?你还有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
“用这个理由来作为借口的话,也确实是一个选择。”
车夫想了想还是摇头:“可是,就像你说的,要让一个女孩子来作为挑事的托辞,未免也太卑鄙了一些。”
“那不如换个说法吧......”
他把满脸的胡须抹净。
“如果说,在来到这里之前,我特意关照了一下你医院里的朋友,你要怎么做呢?”
时天的心收缩了一下:“你到底是谁?”
重复询问的本能,恰恰中了别有用心之人的下怀。
“我是你在一直寻找的大盗,景禹天。”
高高的眉骨下,眼神中的柔和,随着笑意消失不见,五官上的线条一下子就变得清晰,剑眉星目,是再也藏不住的凌厉。
“也是即将要杀死你的人。”
他的手旁闪耀出金属的反光,时天察觉了危险,连剑鞘都没开就冲了出去,俩人的武器立刻打在了一起。
“不得了的反应。选择第一时间上来,是为了担心波及到其他人吗?”
景禹天,这个传说中的大盗,手上是一把细口的钢刀,在双方武器彼此死死抵住的时候,他微微倾斜了一下角度,发力随着语气一并加重。
刀口在剑的锋口上飞滑,最后重重地撞在黑剑的护手上,震得时天手中一阵发麻。
景禹天凭借这个动作身体平推了过来,时天手上的力气施展不开,只得顺着后撤出了几步,勉强侧出了身子。
刚把黑剑从剑鞘抽脱出来,俩人随即刀光剑影地对碰了四五下。
景禹天的攻势与他之前展现的温文尔雅的气质完全不同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即使是挥刀对砍,也没有后退半步。
他充分抓住一切可以进攻的机会,招式的大开大合看上去十分的鲁莽,实际上却没留给时天一点多余的空当,在拦住了时天的黑剑以后,他索性大步向前用肩膀直撞过去。
时天被逼得招架不住,又不可能再后退,只得往旁边躲闪。
而廊道狭小,只多走一步,回旋的余地就逼仄了,景禹天把刀横着反方向收了一段距离,两臂赫然间撑满了他的衬衣,作出了像是砍树一样的姿势。
接下来他喊出的界能咒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力量解放”四个字被念出,钢刀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飞击出去,没有一点停滞的半圆弧光,像切开豆腐一样划开了墙面,把混凝土包裹的钢筋都一并砍断。
这一击如果打在身上,人肯定早就没了,不过在跑路这一方面,时天再一次激发了他强大的主观能动性,廊道的断面是圆形的衬砌,他沿着倾斜的墙面,像仓鼠跑转轮,往上而去。
这是对于当初反击廖青羽的又一次复刻,当时天从空中逆击而来的时候,景禹天无法收回还在墙体里的刀,他松开手,一个轻盈的后跳躲开。
“居然是相同的界能突破吗?”
艾伦保长正在感叹,突然看见景禹天动作忽然加快,径直上前,一把就抓住了猪头的肩膀,时天马上紧跟了过来。
只听得景禹天嘴边翕动了一下,一道白织细线立刻飞出,随后他的身形随之从时天身边穿越。
“好险啊,与你交手的话,如果没有武器可就危险了。”
景禹天将白线丢在了地上,顺手一挥,石尘阵散,取出了还嵌在墙里的细口钢刀。
“切,又是一个偷东西的贼。”时天看出来了,景禹天的界能突破似乎可以“偷窃”他人的能力。
“用这种说法来评价我,可真是让人伤心啊。我无法影响你的界能正常使用,而对于一个满心期待你能全力以赴的对手来说,你还有所保留是不是太过无礼了一些?”
“也罢。”
景禹天手指在刀身上轻敲了一下,发出清亮的鸣响:“就让我来逼你一把。”
他的手指一弹,白线瞬间黏在了时天身上。
这会意味着什么,时天再清楚不过。
他迅速起手砍断了白线,但是景禹天凭借白线拉扯已获得了极快的速度,细口的钢刀亮出微微的青光,这种异象代表了使用界能突破的征兆。
景禹天居然可以同时使用两种界能突破!
时天来不及细想了,他激活了“力量解放”,这把真名为“恪守之剑”的概念武器,它的每一个分子结构会在每一毫秒中发生成千上万次剧烈的变化,直到重组完成,达到可以将风暴大剑都摧残粉碎的强度。
黑色的剑刃将风浪切割,绚丽的火花在气旋中飞舞。
“圣装,赫拉克勒斯!”
当景禹天喊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时天的血液瞬间凝结了。
这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但绝对不会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结局。
黑剑的强度可以穿透圣装的领域,但是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任何的停顿都是致命的。
钢刀错开了黑剑的路径,选择将危险打法贯彻到底的景禹天,他的钢刀没有任何的停滞,这是完全没有顾及后路的绝杀,甚至可能是同归于尽的死局。
圣装领域随着使用者的武器越过界限自动消失,两把武器在这一刻相向而行。
留给两把武器的结果仿佛只剩下了勇气与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