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士兵们手持火把,奔行于街道之中。
这是盛典动乱过后的第四天,尽管官府已经宣称抓到超过百人的谋反团伙,在域外王都的城下区域,军队的搜查依然没有结束,全部以临战状态列阵。
每天这里会有超过一千名的士兵进行轮流换岗,他们一遍遍不厌其烦进行巡逻、盘查,任何可疑的人员,即使是一只粮仓偷了米的老鼠,只要它未经同意越过哨所,都会被立刻就地剿灭。
在这种高强度的警戒设置下,几乎不可能有人敢同叛乱者有任何一丁点牵连,在坊间的谣传中,人们甚至开始议论,域外王都的部队不是在搜查犯人,而是在布置防线,提防外城区引发不轨的举动。
事实上,执行命令的士兵们同样深以为然,临时关卡经过连续四天的物资运送,如今连火炮都架设在城沿之下,一旦发生任何变故,各路明岗暗哨的火力,将会让外城墙区域演变成一个血腥的战场。
晚班的士兵不敢疏忽,他们的枪械架设在沙袋缝隙之间,时刻紧盯着域外王都的外城门。
黑夜蕴含了诸多的不确定性,在已下达宵禁的情况下,一旦外城门打开,战争的风险基本等同于一触即发。
作为最靠近外城门的第一关卡,值班的队长彻夜难眠,能够平安无事自然最好,要是意外发生,只能恳请上天眷佑是在明天,否则作为首当其冲的位置,必然要少了许多生还的可能。
“队长!”
一个值岗的哨兵察觉到了城门的异样,立刻报告他的长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值班的队长感觉空气霎时都变得坚硬,外城门的打开很缓慢,吱呀吱呀的响着。
“做好战斗准备。”
随着这声命令,士兵们把身子低下去躲在沙袋后面,但是值班队长不能躲闪,因为这是例行戒备,在对方还没有示意要开战之前,一切都得遵照以往。
大门被完全打开,黑漆漆的城门口第一时间并没有动静,就连城墙之上也未见灯火,队长的手握在腰间的配剑上,这种安静让人不得安宁。
几秒过后,轻微的声音慢慢传来,队长屏住呼吸,在重重的黑暗中,不难分辨出是马蹄踩踏地面的声音,应该不止一匹,却也不多,在渐渐逼近中,还能听出来有车轴的滚动。
看样子应该是一辆马车,速度不快,这让队长稍微宽心了一些,关卡设置有围挡,如果是要闯关,这个速度是来不及的。
果然,一辆马车从城门中出现,然后放慢了速度。
“我是战士公会的副官,拓跋事务有要事禀报郡王,请让我们通过。”
马车夫是一个面相英俊的大胡子,他自然地笑着。
值班队长对于战士公会不怎么了解,不知是否确实有这样一个副官,但在他的印象里,战士向来就没有什么涵养,这样得体的问候让人生疑。
“坐在马车上的是拓跋事务吗?”
“是的。”
“我需要确认一下。”
“是我,有问题吗?”隔着马车的门帘,传来了拓跋念的声音。
“拓跋大人,我等受命在此盘查,还望您能理解。”
“我有要事与郡王禀报,既然已知道是我,不赶快开关放行,还准备要刻意耽误吗?”
“盛典之乱在先,郡王令我等把守在此,无论何人通过,皆需仔细盘查,还请拓跋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值班队长点了两个士兵出来,一个负责盯住马车夫,一个在侧面持着火把,他则从马车的左面过去,准备上前查看。
“诸位都信不过拓跋大人了吗?”
马车夫语气平和,可在这时,却有几分警告的味道。
值班队长感觉手掌都要起汗珠了,他的一手贴在武器上,一手慢慢掀开马车的门帘。
火把的焰光照进去,值班队长当场惊得声音都变了。
“哈,哈尔大人!”他难以冷静,连敬语都忘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哈尔此时是人形的模样,他只是板着脸色。
“无礼!我与拓跋大人有事情与郡王商议,还要同你说个明白吗!”
这呵斥把值班队长吓得腿都要软了,连忙回头:“快,开关放行!马上告诉后面的人,不得阻拦车辆!”
车夫挥鞭,马车重新行驶。
“满意了吧。”哈尔说。
车内,坐在哈尔身边的拓跋念点头。
“没想到,哈尔大人失踪的消息居然没有走漏风声,看来梅雨作为亚度尼斯的副官,不仅才智过人,又尽心尽力,事无巨细都操办得妥当。”
“你们真以为可以瞒得过郡王大人吗?”
哈尔虽然被挟持,却没有要低声下气的意思。
“盛典你们暗中发难,已占尽优势,也不过侥幸擒住了我而已,如今郡王大人已知晓你们的盘算,不管你们要用什么把戏,即使能把你拓跋念的全部军队送到望界山之上,域外王都的壁垒都不是你们能攻克的。”
“这段话让我一时间都不知道,你钦佩的是亚度尼斯还是归海一心。”
“我作为王宫总管,受皇家恩厚,自然最佩服皇帝陛下,以望界山隔断灭世妖祸,保了天下太平。”
“所以是亚度尼斯给的太多了吗,琼斯家族作为四元老之一,其财富确实最为优渥。”
“拓跋念,可别小瞧了我。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我知道得并不比你少。”
哈尔宽阔的眉间紧收了几分。
“这世上的财富无非是金银珠宝与等级地位,我对于权力没有特别的渴望,皇帝陛下赐予我长久的寿命,我本应知足在此长久守候,但是这种寿命的赋予终将留有期限,而在百年前的祸乱出现的一刻起,皇帝陛下就不可能不去忌惮受到诅咒而获得的‘不死’的力量。”
哈尔心情包含着怨恨,作为相同之中的不同,他所不能容忍的,是坐在位置对面的人们
“被剥夺了幻境克服还能一次次卷土重来,哈尔,你其实很羡慕这种力量对吧。”
“羡慕?你们只是一群疯子罢了!”
在行进的马车里,哈尔站起来,怒视着面前的时天,还有坐在旁边缠满了绷带的胖鲶鱼。
“不断的复生只不过是可耻的谎言,当意志被消磨殆尽,你们的下场会比轮回者还要凄惨!就像那只已变成了猴子的家伙一样。是的,我是没有办法击败他,但是你们又能击败这个世界吗?你们连抛弃弱者都做不到,相信残忍的敌人会比你们有更多凶狠的手段,你们只是凭借侥幸得到的一时胜利,在蒙骗你们自己!”
哈尔声嘶力竭地说着,然而时天无动于衷,倒是作为老乡会厨师长的胖鲶鱼,配合他的两条胡须,冷淡地回应了。
“要不是今晚不让我吃饭,我真是听得都要打嗝了。”
经过域外王都的设防集中的外城墙区域,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到达第三区域的外王宫,基本就到达哈尔的地盘了,卫兵们更加不可能盘查。
第三区域外王宫之后,王宫外城墙以及王宫深垒之间,便是域外王都军队的驻地。
时天透过门帘看见灯火通明,想到之前第一次潜入王宫时,这里一片漆黑,看来梅雨当时没有骗他,的确是事先把军队调走,才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而如今有了哈尔的身份,驻军只是隔着门帘听到哈尔的声音,就匆匆放行了,马车一路到达王宫深垒底下,最后连深垒的城门也一并打开。
城门继续进去就是死路,因为王宫实际在深垒的顶上,沿着走最后只会到达堡垒内部的驿站。
马车堡垒内部的廊道停下,这里曾是时天等人第一次潜入进来的起点。
拓跋念整理一下衣物,众人看不见他的手上延伸出的一条隐形链条,却可以看见链条末端连接着浮空的一把匕首,缠四爪金龙,对准着哈尔的脖子。
“哈尔大人,我现在要去觐见郡王了,请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虽然原先的牢房被这些人给毁掉了,但那只是藏匿一般人员的地方,至关重要的‘钥匙’,当然要放在最可靠的地方。毕竟,底部的监牢,可是用你的‘界能突破’创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