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在做什么?”
赵光目瞪口呆,宫语然将火柴划着然后点燃了一根蜡烛,往旁边石板的表面上倒了几滴融化的蜡油,将蜡烛定在上边,她从一个铺有软垫的小盒子里取出来一把手术刀,将指甲盖大小的刀片嵌进去,然后来回在火焰上炙烤。
如果只是为了取出伤口里断裂的铁丝,赵光还不至于表现得如此惊慌,可是他看到宫语然把手术刀放在时天臂膀断骨的中间,然后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
“我在做一个实验。”
“实验?”看到宫语然一脸的沉静,赵光的鸡皮疙瘩都要立起来了。
“可以不断恢复身体的幻境克服,它将身体复原的原理究竟是什么?”
别说赵光了,就是躺在地上的时天都不明白宫语然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具有科学研究的献身精神,如果非要问出一个缘由,时天只能想到的是具有科学献身精神的小白鼠不是宫语然她自己。
“可是......”
赵光感觉现在手里有一张手帕的话,他大概会忍不住用它来擦脸。
“这和把手术刀放在他的伤口有什么关系?”
“因为实验的本质就是在控制变量。”
赵光一头雾水:“控制变量?”
“简单来说,我们需要设置一个对照环境,当然我们不可能凭空制造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出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设我们已经获得了一个实验依据,这来源于经验。”
宫语然解释的同时,目光没有从时天肩膀上离开。
“就我而言,是在我小的时候,我那些冒失的哥哥们常常会因为各种原因受伤,他们的手臂和大腿经常被蹭破,在我来不及给他们处理伤口和包扎的情况下,我的哥哥们就会利用最简单的办法治疗他们的身体。”
“平稳的新陈代谢,是人体最基本的自愈方式。”
在一缕缕白烟之中,骨头吐着白色的泡沫在慢慢生长,朝手术刀的刀片前进。
“我曾经有想过幻境克服是通过某种办法激活了新陈代谢,但是有一点却不太明白,不同于亚度尼斯使用的骑士圣装,无论是幻境克服还是自身的新陈代谢,能量的来源都是本人,而且身体大量挥发了水分,应该会很快感觉难以为继,但是幻境克服几乎是一种全新的状态,所以我想要验证这一个观点。”
“这没办法验证吧?”
骨头离手术刀太近了,赵光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宫语然动了刀子。
“办法是有的,治愈与伤口包扎重要的区别在于伤口的处理方式,即使是用水冲洗过了也好,一些细小的砂石还是有可能钻进体内,当事人如果没有留意的话,等察觉到了以后,伤口可能就已经愈合完毕了。”
“所以你是要......”
“假设的前提便是我一个粗心大意的哥哥曾在手掌的表层里留下了一块不起眼的黑色砂石,如果幻境克服的理论是新陈代谢,那么手术刀就会卡住,但我怀疑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它很大的可能是会被直接以无法解释的方式抹掉。”
很大的可能是有多大?
时天现在要是能够发出声音,他真想大声质问一句,宫语然的推理以前还稍微讲点基本原理,现在是不是全部改走神学了。
但是伤口的恢复是一个肉嵌在肉上,骨长在骨里的过程,时天疼得无暇去抗议什么。
“放心好了。”宫语然看出时天的疑虑,“要是刀片卡在了你的肩膀,我会再做一个简单的手术,反正没有麻药,你都能忍受。”
时天悲观地想起了一个笑话,手术结束的两个医生聊天,一个说把绷带掉在病人肚子里了,另一个医生嘲笑他的同事业务不精,结果扭头看见手术刀没了。
现在时天发现了,自己就是那个倒霉的患者,宫语然要做的就是把手术刀丢在他的肩膀。
“只差一点点了。”生怕时天不知道的宫语然善意地提醒,“还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骨头两端靠拢重新拼接,围拢着的肌肉已经能感受到手术刀冷却下来的凉意,只听得咔嚓一声,刀片被挤碎,骨头愈合产生了强大的压强,将刀片剩余的部分翻飞出去。
宫语然一愣,她的眼前已变成了一片白雾。
“我的天啊。”
时天的嗓子里传来了沙哑的声音,他被疼痛折磨得有些睁不开眼,残缺的刀片刺破了他抬起的小臂。
在千钧一发之际,时天利用刚刚愈合肩膀挡住了空中乱飞的刀片,这一幕连在场的赵光都看得哑然。
“疼死我了......”
时天有气无力地说,他的手臂抵不住地砸在地面,眉毛又是疼得要跳起来。
宫语然很是同情地看了时天一眼,然后用斗篷的一侧包裹,捡起了地上的一块手术刀碎片,将它放在蜡烛的焰心上方炙烤了一会儿,然后凑过去用鼻子嗅了嗅。
“原来是这样吗?”
宫语然放下碎片,习惯性地摆出用手指靠在嘴唇的动作,那代表她在陷入深度的思考。
“你们那边要弄好了吗?”
龙千秋回过头来说,他大概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赵光的样子觉得奇怪。
“可以了。”
时天嗓子吃着声音地站起来,他的身体实际上还没恢复完毕,只是他觉得自己再躺平下去,可能会被宫语然直接弄死。
“那就行。”
龙千秋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他从墙体的缺口退回来。
“说起来,你们有什么发现这附近有些奇怪?”
“怎么了?”
时天其实不怎么想说话,但是宫语然这时是不关心外界的麻木,赵光则是一副呆愣愣的模样。
“我们在这里多长时间了,快有十分钟?”
龙千秋有些不确定地说。
“有没有觉得周围太安静了。”
“那不是好事吗?”时天心里其实想说的是,你要是刚才回头多看一眼,都不会这么想。
“可是,我们把城墙炸出来了呀。”
龙千秋那副心态有点类似于学校里趁数学老师午睡时,把他假发给扒了,然后第二天问老师怎么还没弄死他的学生。
“我们打退了的巡逻卫队,按照公会里的要求,他们必须要将情况上报,如果超出时间没有收到讯息,就会派出第二队来查明情况。”
龙千秋表现得很不安。
“而且破坏了城墙这么大的动静,各个方向的城防守军不可能只派一队人,即使不派遣必要的公会成员,难道征召的常规部队也不能派过来吗?”
“好事好事,都是好事。”
时天稍微甩了甩他的肩膀,他本来还担心在自己恢复身体的期间会爆发战斗,现在来看是他多虑了,没有遭遇敌人,墙面又被破坏,当然应该尽快赶路才是。
“对了,我的剑去哪了?”
红色暗语制造的爆炸,不止是时天的身体,连他身上的衣物都毁得差不多了,本来恪守剑是用剑鞘的带子系在腰带上,就是一根细细的绳子,想必是在冲击的震荡中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
这让时天苦恼起来,周围黑灯瞎火,唯一可以依靠的光线就是宫语然沾在石头上的蜡烛,如果恪守剑从剑鞘中松落出来,要在这种环境下找一个外部涂装黑色的东西谈何容易?
时天抬头望天:“要是天空没有乌云就好了,如果今天有月亮的话......”
噗通一声,心跳声大得震耳欲聋。
等等,今天不应该是......月圆之夜吗?
时天惊讶地转头,他望向从山下过来的方向,预感是要发生什么。
“哎哎哎。”
一个带着寒意的呼气声在时天脸颊旁边吹过,像是有什么东西爬到了时天受伤的肩膀上,它湿哒哒的,连着一头黑色的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