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队长......”
用尽最后一丝的力气,时天咬直他的舌头,那连声音都算不上,是各种意义上的呓语。
想要强迫去回想起来的东西,是心底里时间久久埋葬的沉淀,那来源于不是希望的,而是遭受欺骗的悲伤。
那个曾经诱使自己走向勇者之路的老师啊,是信奉殉道主义的呆子?还是说轻浮的玩笑只是为了欺骗了一个愚昧的笨蛋,他现在应该在某个阴凉的地方偷偷讥笑......
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东西是真实的,又有什么是虚浮的谎言。
自己所苦苦追寻的道路,从一开始其实就是错误的?
曾经相信和守护的东西,到了现在就理所应当要被放弃吗?
那些所有陪伴自己一路而来,使自己内心充满信念的人和事,只需要强迫内心接受一个新的观点,这样的改变,难道就是所谓的正确?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时天的昏沉变成了头痛欲裂,那份从心底里升腾起来的情绪不再只是悲伤,还包含了谎言之后的愤怒。
我所存在的意义,绝对不是依附于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才能存在。
曾几何时,那些留困于脑海中的痴心与妄念,那些说过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话,那些在梦里才会遇见和听到的诗,它们无数次地让自己学会了迷恋这个世界。
就像独自一人站在校园的门口,看着山边缓缓落下的夕阳,想着经历了漫长的黑夜,会有一天等不来日出。
这样的想法固然是幼稚的,可笑的。
但是,那些单纯的,天真的,率性而为的想法,它们所组成的冲动,从来不应该被轻易否定。
哪怕这种热情只是来源于错会和谬论,至少所在坚持之人可以从前进的道路中寻得心中的动力与光明,恪守的信念与意义就没有改变。
如果需要一个人在我面前牺牲,才能学会走到这里,那就没必要再挣扎下去的必要了......
决定胜败的因果或许会是那些重重叠叠的因素,但是想要前进,还是后退,这样的命运只会在一开始就命中注定。
既然是作为一个信以为真的傻子,就尽管践行下去好了,只要没有变得心灰意冷,那么任何的怀疑与嘲讽都不应该是我现在停下来的理由。
夜晚寒冷的空气在时天的喉咙里静静流淌着,在双手触碰阻隔的一刻,他早已想好要如何唤醒他心中的决意。
界能注入掌心的戒指,红宝石微微起伏然后变得膨胀,随着四个字的呐喊,在内心的片刻安宁过后,红色暗语化为了耀眼的白光,冲破整片夜空的黑暗。
剑士公会进攻了一天都未能撼动分毫的域外王都城墙,仅在顷刻间就被撕开大片的缺口。
当剑士公会的巡逻卫队赶到现场时,事发现场已变得满目疮痍,墙壁的断面石头零零散散掉下,破口将墙根之上摧毁殆尽,形同山岭里的峡谷,开出一条通路。
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是仅凭一己之力能够做到的事情,他们所能见证的是废石渣在这条峡谷通路当中堆积成一个小型的盆地,中心平躺着一副残破不堪的身体,他的全身骨肉可见,爆炸应该是从他的手臂蔓延,所以唯独面部尚且完好。
“是你!”
巡逻卫队当中的一个剑士产生了强烈的动摇。
旁边的人马上问道:“怎么了?”
这个剑士很快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你认识他吗?赵光。”
“不。”剑士左右躲闪目光,“我不认识。”
“好,如果你确实不认识他,现在就去把他的头给我砍下来。”
“可......可是,他应该已经死了。”
质问他的人马上大声呵斥:“赵光,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拓跋念正在造反,我们的城墙被攻破,你不想动手,是因为你勾结了城外的叛党吗!”
赵光害怕了,周围的其他人都拔出了剑,如果无动于衷,自己将会被他们杀死。
“别怪我们多疑。赵光,江书院已经被郡王大人处死了,我们现在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把你一并处理掉,所以不要让我们为难,照我们说的做,以后还是兄弟。”
赵光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乱套了,他两只手拉了一下制服配套的高礼帽,尽量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然后颤着手拔出了剑。
“别耍什么花样,我们知道你会隐身。”
赵光别无选择,他慢慢靠近那个残缺的身体,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张脸越来越变得清晰。
“不,不可能。”
那张脸与江书院太过相似,赵光觉得这是幻觉,却不知道是在那一个地方看错。
“赵光,你还磨蹭什么!”
身后再次传来斥责的声音,赵光的队友已经不耐烦了,这里是城墙的破口,他们只想赶紧处理好现场,然后迅速撤退。
“对......对不起!”
在队友的催促下,赵光不得不下定决心。
他举起剑,准备要砍向这个与他曾经挚友相似的脸,却看见那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啊!”
赵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干什么!”骂得最凶的队友给赵光的脑袋推了一掌,“我杀了他,然后就处决你!”
然而,一声枪响过后,那个叫嚣的剑士才刚刚拔剑,就感觉胸口一疼,整个人被弹飞击倒在地。
“有枪手!”
这声呼唤来得还晚是了,又是连续的击发,此处根本没有有效的掩体供剑士们躲藏,除了赵光以外,其他人纷纷被暗处里的攻击所打中。
剑士们虽然没有失去作战能力,但这一波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们变得胆怯,领头的连掉地上的武器都没拿,就连滚带爬往城墙里侧逃跑,其他人见状也各种逃命去了。
赵光惊魂未定,过了片刻,他才从对面看到一个女孩子走过来,在她身边还有一个认识的面孔。
“还好,我本来还很担心空包弹吓不了他们。”
宫语然手里拿着组装有一半的狙击枪,她先是看了一眼时天的情况。
“看来,幻境克服也没办法这么快恢复你现在的身体。”
“赵光,你还好吗?”
龙千秋过来一把拉起还坐在地上的赵光。
“龙队长,你怎么会在这儿?”
见到龙千秋,赵光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然后又马上慌张起来。
“这个人,你看到了吗?他的长相,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龙千秋摆手打断了赵光的陈述,“但是我得告诉你,他确实不是你想的那个人,江书院已经死了。”
“是,是这样吗......”
“现在要怎么做?”龙千秋扭头回去问宫语然,“这小子伤得太重了,最好马上把他送回地下,我们需要找个医生给他进行治疗。”
“怎么说。”宫语然在征求时天的意见,“如果换做是你的话,你应该就会让我直接回去了。”
时天已经能够睁开眼睛,但是他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声带在爆炸中被烧毁了,时天连说话都做不到,只是拼命地想要抬起他的脖子证明他不想回去。
“我挺想当做不知道你在表达些什么,可你要是想一路爬到王宫的话,我还是会十分苦恼的,那会让别人误以为我的同伴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白痴。”
宫语然从她的披风底下拿出了用于治疗的药品和绷带。
“我们只能暂时留在这里了。赵大哥,你来帮我这边,龙大叔,麻烦你去站岗看一下周围会不会有敌人靠近。”
“我原来是大叔吗?”
龙千秋有些郁闷地说,但他还是决定要照做了。
“景禹天,你可一定要信守承诺啊。”
白色的气浪开始慢慢在那具受伤的身体上起伏,龙千秋知道,今夜的域外王都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