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的想法对于时天来说是致命的,在远距离的情况下,他还能追得上梅雨的动作,可是这样极近的距离,缓冲的空间被压缩到了极致,梅雨的迅剑简直势不可挡。
空气躁动的声音像绽开的波纹一点一点刺进时天的耳膜,在那一刻,所有的动态发展,对于时天来说都是无比缓慢。
他看见从堡垒暗孔射进来的月光追赶着迅剑的影子,在战斗中被波及的墙面上,震散的泥沙沿着墙缝掉下,一粒粒细石在地面滚落。
雷管刚刚安装完成,宫语然就在旁边,她回过头,仿佛已经知道是要发生了什么,嘴唇微闭,一双眼睛却如往常般平静。
时天不知她是否有过害怕,是否会想过生命会到此结束,哪怕这个世界还有月影人的轮回。
但是时天不想再将这些思绪继续进行下去了。
因为,自己绝对不会让她死的。
无论发生了什么——这是时天唯一想要有所觉悟的信念,在恪守剑无法追赶的轨迹上,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时天用自己的身体迎面抗下迅剑残暴的一击。
“你在开玩笑吗?”
梅雨的散发着寒意,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失败,更无法接受时天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将他阻拦。
夸张的刀口撕裂着身体,时天半撑着没有倒下,宫语然连忙解下斗篷捂住他胸前大片鲜血。
“为了一个女人,就把自己的性命轻易放弃?”
梅雨用手按住额头,试图不让自己表现得过于失态。
“我原本以为你已经明白了,足以支撑你达到品绿级高阶的是你的愤怒。可现在看来,你只不过是得了一时的侥幸,在侥幸过后,你依然只是怯懦的。”
梅雨略微仰起头,天花板的石面开始重新移动,未重合的墙面上是白色的光,他还是难掩失望。
“优柔寡断的废物啊。”
再次平视时天的时候,消沉的神色已从梅雨脸上不见了,他用手向后梳平散乱的头发,迅剑放回剑鞘带着声响。
“没有价值的东西,没有活在世上的必要。”
梅雨身子微微后摆,那是他准备要重新出剑的姿势,宫语然想要从斗篷里拿出武器,但是时天拦住了她。
“在这样的伤势下,你觉得还有胜算吗?”
看着时天慢慢站起来,梅雨没有急着出剑,他想的是就这么一剑了结时天的性命太过浪费了。
“不过,至少你最后的这点觉悟还能让我好好享受一下。”
梅雨的语气阴冷。
“本来你们当中只会死一个,可是现在你们两个人都要死了,但我绝不让你轻易死去,我要先把你的四肢都清理得干净的,让你躺在冰冷的地上去等待,一点点看着我把你心爱的人折磨到死,只有你体会何谓绝望了以后,我才会放心让你闭上眼睛。”
脑海中变态的杀戮,让梅雨感觉自己每一滴血液都忍不住要跳动,他扮演的身份已经让他太久没品位残忍的滋味了,只是短暂的幻想就足以让他精神愉悦到高潮。
“来吧!来吧!向我发起进攻!”
梅雨朝时天喊着,可他早已迫不及待了,迅剑震动着划开镔铁的剑鞘,摩擦出来的炙热火身将两边的墙壁照得通红,糅合黑暗又深沉如血,这一剑要比魔剑提尔锋来得还要恐怖。
这一剑是挡不住的。
时天很清楚,以他现在的实力,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在这个距离挡住这一剑。
前功尽弃的挫损,失之交臂的凯捷,那些失败的场景走马灯似地在他眼前闪过。
迅剑的威赫与魔剑提尔锋的暴虐,无法躲避的剑,曾如梦魇囚困于他的内心。
曾经时天也有想过,活下去是为了等待有一天变得强大再去反抗。
可是他知道他做不到,无法绕开的东西,再如何试图规避和躲闪,也只是拖延和迟缓了痛苦。
漫漫人生如何会只有一剑在前?
那些强大的敌人一次次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一次次地被击溃然后逃跑,所以就要不断地放弃吗?
弱小不可螳臂当车,但是世有勇者敢迎难而上。
绝不放弃!
时天加快不了剑的速度,但是他可以改变出剑的方向。
如果一个攻击无法防住,那就放弃防守好了,他若攻我,我便杀他!
恪守剑与迅剑相对而去,时天发动了反攻。
梅雨无法想到这就是时天回应他的方式,在已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亮剑,在那咫尺的距离里赌上性命拼杀。
迅剑动摇了。
梅雨无法明白,即使拥有幻境克服,时天也一直爱惜着他的生命。
但是幻境克服需要等待,死者的愿望还得不到回应,生者还在痛苦与迷茫之中徘徊不前,注定的危险要试图泯灭所有的希望,身为勇者就不会惧怕这必然的死亡。
是愚者吗?
时天用他紧握的剑来告诉梅雨:愚昧还是勇气,就让我所坚持的信念来证明!
恪守剑怒砍在梅雨身上,剑伤带来的痛苦瞬间让他的脸扭曲和崩溃。
迅剑没有打中时天,宫语然看准了时机,一把将他抱住然后推倒,嵌入墙体的雷管随之发出怒吼,炸裂的火光将廊道照得红亮,堡垒反复震颤。
“太好了。”宫语然从时天身上爬起来,她看着时天,一脸泛红的微笑。
“是啊。”
时天听到旁边有动静,他知道梅雨不是这样容易被解决的敌人。
“神器‘全反射’自动触发了,真是失算,本来你们炸不开这面墙。”
火焰背后,摇晃着一个人的黑影,时天感觉胸口一疼,宫语然按着他的身体站了起来,她从大腿外侧用力一抽,接着作出了一个从后到前抛击的动作,那个发力标准得像职业联赛里的棒球投手。
一枚飞弹卷着螺旋气浪的尾巴喷射出去,在命中黑影的一刻,发出强烈的噪音,螺旋摇摆的幅度瞬间增大百倍,梅雨被暂时击飞出去,连着火焰一同熄灭。
“门炸开了,别跟他纠缠。”宫语然把时天拉起来。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公主与勇者的见面,可是需要先酝酿好情绪的。”
宫语然投掷她最后的第二枚飞弹,这用来拖延时间足够了,她大喊落红雨的名字。
光头的男人闪亮登场,在他准备要对抗回击的梅雨之前,他把身上的外套扔给了时天。
“交给我了!”
落红雨强吃了一剑,然后将梅雨撞走。
时天用外套裹紧身体,再看宫语然一眼,她刚把从房间里出来的两兄弟手上的枪械给拿走。
“我我......”
时天刚想说我还会回来的,宫语然一脚就把他往前踹走了。
“快走!真是没用的男人!”
时天哭笑不得,只好抓紧奔向雷管爆破的地方。
那里确实在刚才的爆炸中变得破碎不堪,但是却没有被完全炸穿,还飘着一些高温状态的白烟。
时天郁闷地踹了一脚,心说要不我还是回去帮忙算了,可剩下的墙体却像是忽然散了架,连在上面的石片结构竟开始松动。
时天一惊,没等他再下手,墙体中心的部分就稀里哗啦地掉落,一会儿的功夫开凿出了一条隧道。
这让时天不敢怠慢,他马上沿着隧道前进,里面松动的情况越来越变得厉害。
不仅仅是外部爆破的原因,时天的心拧紧了,难道是内部也在同时动摇吗。
忽然,有光投射进来,从针尖的大小绽开到遮挡时天的全部视线。
当光芒一闪即逝过后,一座宏伟的教堂,矗立在时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