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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楚歌狂     大燕女首富txt下载     大燕女首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章 策划离开

    那人是个中年大叔,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留着短短的小胡子,头上用白布紧紧地包着,身上穿着白色的衣裳,那样式古怪,并不像是中原人的装扮。

    不过,他并非人们所传的那种金发碧眼,肤色也是正常的中原汉人。

    “姑娘,你没事吧。”一开口,是纯正的冀州腔调,约莫是个出国做生意的冀州人吧。

    苏清玖摇摇头,“多谢了。”

    “不必。”男子高声对外面说道:“姑娘,何事如此生气?我看大家和气生财,还是罢休了吧。”

    “你是何人,也敢管我们李家的事情?”

    苏清玖见那男子听到李家的时候,眉头跳了一下,她忙道:“老板不必为我烦恼。我与李小姐不过是有些小矛盾,相信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也就没事了。”

    苏清玖高声对外面的李若男喊道:“李小姐,你若是实在拿不出五千两的分手费,可以回家问问你家老爷子,看看这笔买卖到底值不值得?”

    “五千两?”小胡子商人戏谑问道。

    苏清玖憨笑地答道:“是啊,比不得老板您这样的大生意,不过是点辛苦费而已。”

    “愿闻其详!”

    想不到这小胡子商人倒也挺八卦的,随即打听起苏清玖的事情来。

    苏清玖汗颜,将前情与这小胡子商人好好地唠了唠。

    商队为了避免马贼的劫掠,雇佣了几百号厉害的打手,将这马车围得密不透风的,苏清玖听见外头的打斗声,渐渐地平息了,之后风平浪静,已然听不到李若男的声音了。

    苏清玖掀开车帘子,雪霁笑着道:“小姐。那泼妇被人打跑了,我们安全了。”

    “嗯!”苏清玖笑着应了应,而后利落地跳下马车来,对着车中人盈盈一拜,“今日多谢老板仗义相助,我来自金陵,今日就当与你交个朋友。”

    “好啊,你们金陵的云锦十分不错,姑娘身上这个像是极品。”

    “老板眼光独到,这是特制的断云锦,若是有缘再见,我送老板几批。”

    小胡子商人笑语盈盈,点头道:“多谢。”

    两人就此拜别,苏清玖瞧着这马车缓缓地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渐渐收回了目光。

    回去路上,雪霁打听着她有没有受伤,又问道:“姑娘,这是您那日穿着的衣裳,除了这一身,你哪里去找断云锦呀。”

    苏清玖沉默着想了一下,还未说话,便听见雪霁说道:“要是有晓芸在就好了,她什么都会织。”

    “谁说只有她会织,你去街上问问,可有卖生丝的。”

    雪霁垮了一张脸,“姑娘,这里可是沙洲,这里的气候,根本养不活蚕宝宝,也种不了桑树,我们上哪里去弄生丝啊。”

    “或许就有呢?”苏清玖不死心,严肃地说道。

    雪霁无奈道:“不可能的,就算有别处的商人过来交易,也会交易丝绸而不是生丝的。这里连织布机都很少能见到的。”

    苏清玖脑中恍然道:“有,织布机我知道哪里有。”

    “哪里?”

    苏清玖望着远处,却没有回答。她记得,李若男的母亲是个江南人,她那日去李府的时候,经过她的院子,听仆人说起过,她的母亲爱织布,当初千里迢迢,弄了一台织布机过来,偶尔还给家里的公子小姐织布呢。

    可是,她与李若男水火不容,这该怎么开口呢?

    李若男来得很快,当日下午就亲自把那五千两银子的银票送了过来,来时什么话也没有说,只叫苏清玖快些离开。

    苏清玖欣然应了下来,只说会跟着今日来的那一只商队一起走。

    此事也就此了结了。

    是夜,月朗风清,自打李若男走了之后,苏清玖就一直在琢磨着断云锦的事情。

    她看那小胡子商人不像是喜欢贪人钱财的人,却一口应允下了她的谢礼,可见他十分喜欢江南的云锦。

    丝绸之路之所以为丝绸之路,便是因为主要交易的货物便是丝绸布料,她若是能够搭上这条线,日后的销路也就不愁了。

    说出去的话是一定要算数的,这是商家的信誉,若是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她想要促成跟小胡子商人的合作也绝不可能。

    所以,这断云锦她是必须得要的。

    半晌之后,雪霁回来了,她还真问到了生丝,茶都还没顾得上喝就开心地道:“姑娘,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呐,那车队里,居然真有生丝,只是贵了一些,那人死活不愿意买,要五千两银子,才肯卖给我们。”

    这可是狮子大开口的天价啊。

    苏清玖迟疑了一下,把那五千两银子交给了雪霁,“拿去,要把生丝买过来,三日之内,我要见到断云锦。”

    翌日,苏清玖难得起了一个大早,梳洗装扮好。

    那牛大妈忙前忙后的,到了这会儿,又出门买菜去了。

    苏清玖带着生丝,大摇大摆地向李府而去,李府的下人们见了苏清玖,倒也没有为难,直接带着她去见燕承珏。

    一日不见,燕承珏憔悴了许多,坐在那木头架子下面闭目凝神,原本无忧无虑的少年,此刻脸上泛着忧愁。

    “殿下,不能再犹豫了,太子殿下亲自出征,兵马已经快走到陇西了。”

    苏清玖远远地瞟过几眼,并没有上前去打扰。

    几日相处下来,她大致明白,燕承珏就是个孩子气的少年,最是怕丢面子,若是见她进去,又不知道该怎么别扭呢。

    她径直走去,绕进了隔壁的院子,高声道:“民女苏清玖,金陵人士,求见夫人。”

    院子里出来一个老妇人,凶神恶煞,拿了一把扫帚来赶她走,苏清玖岿然不动。

    她透过灰扑扑的墙壁,能瞧见里面的一片蓝色衣角,那位夫人,应该是在的。

    “李夫人,你不想同家乡人说说话吗?”

    “唉,我说你走不走啊,我们家夫人喜欢安静,你赶紧走。”

    “你又不是你家夫人,你怎么知道你家夫人不想见我?”

    “就是不想见,哪里跑来的野丫头。”

    话落,里面又出来一个嬷嬷。

    那嬷嬷,派头与眼前的嬷嬷一比,高下立判,只见她举止得体,体态端庄,一颦一笑,都是大家风范,比那拿扫帚的粗使婆子不知高了几个档次。

    她稳重地走到苏清玖面前站定,也不言语,抬起一只手,轻轻摇了摇,那婆子立马安静下来,拿着扫帚,默默地退下了,她这才打量了一番苏清玖,沉声问道:“你就是那个救了殿下的女子?”

    “不敢当。”苏清玖笑着道。

    “过谦了。”那嬷嬷一派庄严的风度,既不亲厚,也不排斥,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苏清玖倒也不放在心上,淡淡地笑了笑,不再接话茬。

    “我们夫人请你进去。”过了半晌,那嬷嬷说道。

    苏清玖仍旧笑着,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嬷嬷看了她一眼,在前面领路。

    这院子做得倒有几分九曲长廊的意味,苏清玖在那廊上走过,左右可以瞧见,栽了好些个菊花,大抵是北边的天气较为寒冷,这个季节,菊花竟然已经开了,大朵大朵地装点着院子,给这院子增添了无数的生机。

    越过那难得的菊花丛,苏清玖望见了花丛中见那个低头弄花的女子。

    她穿了一身墨绿色绣着各色蝴蝶图案的长裙,头上的装饰很简单,只是用一只发簪挽了温婉的造型。

    她不似府中其他的女眷盘头,而是保持了中原女子的习俗,将头发挽成发髻,做出一个美丽的造型。

    她也很美,浑身透露出一种温和的气度。

    苏清玖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是李若男的母亲,大抵李小姐的这身暴躁气质,是遗传了她的父亲。

    “给夫人见礼了。”

    “听说你是金陵来的?”

    “是的。”

    “千里迢迢,怎么跑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原来她还不知道她的事情啊!

    苏清玖皱起了眉头,只看见那嬷嬷在李夫人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李夫人的身子一怔,缓缓地抬起头来,那温和的目光也变成了一种庄严的审视。

    良久,她冷冷地道:“确实是个美人。”

    苏清玖有些尴尬,笑着道:“夫人才是真正的美人。”

    “你与若儿的事情,我方才才知晓。我知道,以若儿的才貌,定然是配不上郕王殿下的,只是情不知所起,这丫头居然入了迷。我身为她的母亲,不能不支持她的决定。”

    “我明白!”苏清玖笑着道。

    “你不生气?毕竟,对于你这样一个平民而言,能够被殿下青睐,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像夫人这样背井离乡,也是一种福气吗?不管别人如何想,我苏清玖,只想过自己的人生,即使是母仪天下,也换不来我的快乐和自由。”苏清玖笑着,一张绝美的容颜并没有因为打扮而有半分的折损,她天然有一股飒爽的气质,令人沉迷。

    李夫人看着她,居然发了一会儿呆,随后又归于平静,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该拿了若儿的钱,早些离去了。”

    “我是想走,但还欠缺一块敲门砖,不知道夫人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你需要什么?”李夫人平静的问道。

    “其实也并非是什么物件,只是想要借夫人的织布机一用而已。”

    李夫人又是一愣,今日不知怎么的,竟频频被一个女子震惊。“那东西,许久没用了,在这孤城里,也无人会修理,便堆在东边的厢房里了,你若是用便用吧。”

    苏清玖如获至宝,连连感谢这位夫人的善意。

    有了织布机,苏清玖将生丝制成了一匹断云锦,激动地将它藏在怀中。

    不知不觉地,两日时间已经过去了,明日,便是那商队离开沙洲的日子了。

    一大早,苏清玖便揣着那断云锦,准备去找商队。

    只是一出门,便被一个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苏清玖连连往后退了一步,后面跟着的是雪霁。

    她们俩为了能早些离开,趁着牛大妈还没有起,便动身了,此时此刻,东方的鱼肚白都还没有影子呢,而在她们面前,却已经出现了燕承珏的暗卫。

    “十里!”苏清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你们两个不能离开这里。”他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

    苏清玖沉声道:“这些天,你一直跟着我们?”

    她说呢,燕承珏怎么会这么好心,把她丢在这院子里就不管了,原来早就在她身边安排了足够多的暗卫,料想她也绝脱不了身的。

    十里的点头,让苏清玖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不管这些天,燕承珏表现得多少无害,他都是将她们绑架来的罪魁祸首。

    “你们走不了的,殿下说了,你们是他的筹码。”

    “什么筹码?”

    苏清玖的心更是七上八下的。

    十里却不给她追问的机会,两人动手,简直是青铜战王者,苏清玖一下子就被制服了,两个人都被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然后丢进了马车里面。

    这马车走了一会儿,又行到了另一处的别院里,十里将她们两个拎了进去,又像之前一样,极为不人道地把两个人给丢进了屋子里。

    “十里,你放我们出去。”

    “殿下说了,你们不能走。”

    “你是传声筒吗?就知道重复殿下说了这几个字?”

    雪霁与十里吵了起来。

    苏清玖摇头,叫她不必多费口舌。

    有一些人,心性纯良,一声只忠诚于自己的信仰,这种人,往往看上去傻傻笨笨,但专注于做的那件事却比寻常人要出色得多。

    十里就是这种人,他虽时常听不懂好赖话,但武学造诣却很高,甚至比燕承珏身边的季雲都要厉害一些。这种人,一旦认定燕承珏的话是圣旨,她们就算是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罢了。

    “可是……”雪霁都快急哭了。

    “姑娘你好不容易花了钱买生丝,又去借了织布机,忙活了那么多天,可是还是没有办法!”

    苏清玖望着外面的天光一点点地亮起来,靠着门扉在静静地思考着。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或许,心得转机正在悄悄地到来,而她也终究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第182章 形势危急

    “听说没有,殿下和小姐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早就听说了,这下小姐该高兴了,你瞧她看殿下的眼神,那浓浓的爱意早就藏不住了,幸好是郎有情妾有意。”

    “我怎么听说,好像是老太爷逼着殿下娶了的。殿下老大不情愿呢。”

    两个婆子趁着干活的时间,唠上了家常,府中最新鲜的事情,莫过于是这一件了,老太爷已经拍板了,这几日就要办小姐和殿下的婚事,从此啊,两家人成为了一家人,更是亲上加亲了。

    婚礼的喜气并没有感染到主人公燕承珏,他正在屋子里发愁呢。

    苏昱死了,他辛辛苦苦经营培养的死士不知去向,朝中的那些狗腿子见风使舵,早就投靠了太子一党,不仅没有为他说话,还纷纷将他的罪证送给了太子,让太子有机可乘,向父皇告发他。

    如今父皇是彻底厌弃了他,即使是母妃,也遭遇到了幽禁的待遇,眼看着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他没有选择,他根本就没有选择。

    “他们到了吗?”

    “到了,派去打探的人回到,大队的人马,已经快到沙洲了,大概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吧。不过,太子殿下没有来。”

    燕承珏一惊,登时站了起来。“他没来?”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父皇居然没有拍太子过来,燕承珏激动地问道:“那是谁挂帅?”

    “是……”季雲的眉心跳了跳。是谁,这个问题其实……

    “到底是谁?”

    “是六殿下。”季雲轻叹道。

    燕承珏顿时瘫坐在地上,面色发白,哆嗦着道:“怎么会是他,怎么会?”

    他从小就讨厌燕承璋。

    虽然燕承璋什么也没有,没有父皇的宠爱,没有显赫的家族背景,甚至连母亲都没有,在宫中人人都可以踢上一脚,但是,他却讨厌燕承璋,非常的讨厌。

    因为,人人都在说,他的一切,其实都是从燕承璋身上夺过来的。

    以前,燕承璋的母亲——安贵妃,是最得宠的妃嫔,他们安家是西北军的军魂,他是身份最为显赫的皇子,而他只是他的替代品而已。

    他堂堂天之骄子,怎么会是那个废物的替代品?

    燕承珏很不服,所以,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敢拿着木棍冲到燕承璋的寝殿去打他。

    每一次,他都是隐忍不发的,即使是父皇,也并没有因为他的行为而处罚他。

    可越是这样,越叫他愤怒,就那样一个废物,凭什么总是与他相提并论呢?

    终于,他们都长大了,如今又是刀兵相向了。

    从小积攒的仇恨,他知道,燕承璋不会给他任何的生路,他只有放手一搏了,娶李若男,是他唯一的选择。

    小院之中,苏清玖似乎听见了外面喧闹的锣鼓声,敲敲打打的,她抬头一望,瞧见烟花冲破云霄,开出一朵绚丽的花来。

    苏清玖问:“是谁成亲了?”

    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感觉,却还是不太确定地开口问了问。

    十里是个哑巴,并不回话。

    一日过去,她的心慢慢冷了下来,那商队应该已经离开了沙洲城,浩浩汤汤地向东去了,而她也终究没有摆脱掉人质的命运。

    她轻叹一声,幽幽说道:“逸之他快来了。”

    “姑娘,你说什么?南先生要来救我们了吗?”

    苏清玖摇摇头,他不确定南斋会不会来救她,但她相信,南斋一定会带着大军来剿灭燕承珏的。

    这位大燕国的皇帝,年少时便已经颇有帝王风范,举手投足之间,便将平衡之术玩弄于鼓掌之间。

    如今年纪大了,越发地沉稳厚重起来。

    他是个杀伐果断的人,更是个有雄心的君主,所以,他决不允许卧榻之旁有旁人安睡,以前的安家是,如今的李家也是。

    可惜了,燕承珏看似深受恩宠,可当了这么多年的王爷,也不曾摸透自己父亲的脾性,以为雄踞在此,便可以偏安一隅,却不知道,大燕帝是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这件事,他不会派别人来做,只会派燕承璋来做。

    因为,一旦燕承珏倒下,需要有另一股势力起来,制衡太子的地位。

    这个人,或许是燕承璋,也只能是燕承璋。

    西北军原来是安家军,如今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年,可军中仍旧有太多的老将是以前的战神安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燕承璋亲自过来攻打沙洲城,胜算应该会不低。

    所以,这个时候,燕承珏必定是六神无主,所以不得不答应了李大成的要求,要娶李若男过门。

    这婚礼办得这么急,一定是已经兵临城下了。

    正如苏清玖所想的那样,将军府在一片红色的气氛之中,正举办着婚礼,但这场婚礼,实在是过于匆忙,也过于突然了,几乎是老将军一声令下,便把全府上下的人都动员了起来,有的贴帘子,有的摆酒席,也有的去请宾客。

    手忙脚乱地忙活了半日,事情做得马马虎虎,众人都还来不及高兴,天地便拜完了,新人入了洞房,老将军坐在正厅发呆,所有的将领们一言不发,宴席之间,全无喜庆的意思。

    整个城主府,都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当中。

    这时,有个人站了起来,那是一位七品参将,别看他官职低,但是他已经在这个官职上干了二十年了,以前也是杀过匈奴人的,战功赫赫,没有人敢瞧不起他。

    他站起来,冷冷地指责道:“将军,朝廷已经发来密令了,让我们交出郕王。您在这个时候,将孙女嫁给他,难道是在拿我们西北军开玩笑吗?”

    “刘参将,你这是大不敬,军令如山,你敢胡乱说话,扰乱军心?你从哪里看到的密令,我等怎么没看到?郕王殿下前来督军,与小姐喜结连理,有何不对?”

    立马有人跳出来反对,这人乃是李大成的心腹,虽然没有什么战功,但如今已经坐到了正四品的骠骑将军,可比刘参将高了许多级呢。

    众人私底下小声议论着,心里各有盘算,却不敢做这出头鸟站队。

    “刘参将,本将军没有接到这样的密令,是谁指使你这么说的?”

    “没人指使我。”

    “没人指使你?我记得,二十年前,是那叛国的安将军提拔你做了这个参将吧。你想投桃报李?我这里看收到了一份密报,说的是,皇六子燕承璋告罪于皇帝陛下,畏罪潜逃,正往我们沙洲城来,你不会早就已经与他联系上了吧。”

    “我没有。但若是六皇子来拿人,我定会尽力帮忙。当年,安将军在战场上救过老子的命,老子不能忘本。”

    “好你个狼子野心,这便承认了自己的野心?来人,给我拖出去,杖毙。”

    李大成本以为这一招能够杀鸡儆猴,谁料那刘参将竟然丝毫也不怕,拍拍屁股,自己便出去领罚了。

    那宴席之上,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报以同情,各有心思。

    话说,洞房之中,燕承珏没有勇气掀开盖头,喝了两杯烈酒,烦闷地去找李大成,这祖孙两个,总算是开诚布公地把话聊开了。

    书房之中,燕承珏颇有怨气,冷声道:“外祖父,本王已经如你所愿了,本王想要的,外祖父可不要食言了。”

    “你我早已经是一体的,难道我会放着你不管?”李大成明白,他跟燕承珏的血脉联系是斩不断的,即使自己现在不支持燕承珏,以后等到了太子继位,他也绝对得不到好果子吃的。

    燕承珏却听不出李大成的无奈与关怀,只觉得自己被耍了,既然已经是一体的,为什么还要避着他娶了李若男呢?

    燕承珏心情不好,皱着眉头,想到了苏清玖手中的那张牌,心里已然有了别的想法。

    李大成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外祖经营西北,也颇有一些人脉,从这沙洲城一直往西,有个摩罗可汗,他原是北边匈奴部族的一支,后来迁徙过来,在那边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国家,他的兵马骁勇善战,我们天朝的军队,绝对不是对手。或许,我们可以跟他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这是燕承珏从没有设想过的道理,他的心思一直都在朝堂,在跟太子的争斗之中,至于大燕朝的邻国,他只知道一些常来京城进贡朝拜的,极少听过这些。

    “摩罗可汗,很厉害吗?”

    李大成认真地点点头。

    何止是很厉害,那是相当的厉害。他们的兵马和武器都强于大燕朝,只是有一片绵延的天山作为阻隔,中间又有几个庞大的沙漠,这群人无法大规模来到这里罢了。

    “这样吧,我去写信给摩罗可汗,以开放掌控城池的贸易为筹码,换他支持我们的分裂独立。”

    燕承珏心中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真实感,面对着李大成的信誓旦旦,也只觉得忧心忡忡罢了。

    燕承璋的大军还没有入城来,城中百姓已经开始人人自危了。

    百姓对于危险的敏感度,其实并不比统治者更低,他们身边,有些信息,总是以八卦的方式,迅速地传播着。

    “你听说没有,郕王殿下绑架了一个女人,逃到了我们沙洲城来。”

    “你从哪里听说的?身为王爷,想要个女人,还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太子殿下喜欢的,两兄弟为了这女人,快打起来了。如今太子殿下的大军正朝这里赶来呢。我们还是赶快逃命去吧。”

    “真的?城北的说书先生可没有说这一段啊。”

    寂静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从身侧走过。

    商队从车马还安然地立在道路两边。

    那些马车是特质的,可以将侧边的木板拆下来,里面的空间之中,便放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商队没到一处,便会像这样,把所有的木板都打开,展示出马车内的商品,像是个移动小摊似的,让人挑选。

    可是,今日,这群商队的马车装好了车板,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既没有走,也没有做生意。

    这是很反常的,商人逐利,是不会这么白白浪费时间的。

    商队的领队,站在客栈二楼的阳台上,静静地听着行人的议论,目光有些不解地看着热闹喧嚣的城主府。

    有个穿着窄袖胡服的中年男人笑着走过来,拍了拍小胡子商人的肩膀,笑着道:“谢老大,兄弟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天了。你总得告诉我们,在等什么吧。沙洲城的灾难马上就要来了,战事一起,我们想走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小胡子商人笑着道:“若是战事起来,我们岂不是更好发财?”

    “你是说?”中年男人眉头一皱,摇摇头,“不行不行,那样做太危险了。那个玩意儿,可是会死人的。”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小胡子商人,嘴角微微地笑着说道。

    “快别说了,我看你是在等那位愿意出五千两买咱们的生丝的那个女子吧。你想同她做生意?我看得出来,她应该颇有一些来历。”

    小胡子商人摇摇头道:“我不想同她做生意,我想用她来做一笔交易。你若是担忧,今日便出城去吧,到兰月城等我便是。”

    “哎,真拿你没办法,每次看到钱,就这幅高深莫测的样子,你真是天生一块做生意的料子。”

    中年男人吐槽说道。

    小胡子商人并不生气,微微笑着说道:“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吧,听我的,带着我们的货先出城去,这一批货,可是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情,若是出了事,十个你也赔不起。”

    “知道了。”中年男人十分无奈。

    谢老大抽着从西洋带回来的洋烟,淡淡的烟雾蔓延开来,他颇为满足的吐了一口烟圈,然后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快感。

    忽然,他的耳朵动了一下,继而,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轻轻地道:“老朋友,既然来了,何苦藏着躲着?来陪我抽根烟吧。”

    “我不抽那玩意儿。”黑夜之中,一声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黑影踏着月色,悠然如闲庭信步一般,转眼间便到了眼前。

第183章 获救

    “逸之,你来得太慢了。”谢老大叹息说道。

    安逸之在谢老大的对面悠然坐下,浅笑着,为自己斟上半杯酒。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李将军府大婚,不如一起去蹭点喜酒喝?”

    “只怕是有命去,没命回来。”

    “有我在,你竟还担心这个?”

    谢老大爽朗地笑道:“我不担心,不过,李大成这些年与摩罗可汗相交甚密,既然要彻底拔了他,就不能让他联系上摩罗那边,不然可不好办啊。”

    安逸之拍了拍谢老大的肩膀,坚定地点了点头,“多谢了。”

    他这一声感谢,包含了太多沉重的情绪。

    谢老大却只是一笑了之,将这些年的心酸苦楚,全部都埋在了心底。

    他记得,那年,他才十四岁,是安家军中最小的一批士兵,他没有建立过什么功勋,也没有什么品级。

    那年,他家破人亡,在逃亡的路上被安家二公子捡到,成为了安家军的一员。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段时间里,他有过家,有过相依为命的战友,有过慈爱的长官。

    只是,当年的一道军令,安家军失去了统帅,很快,叛徒李大成变成了安家军的统领,他在军营中肆意安插他的势力,更换了一批又一批的长官。

    他因为年纪太小,被逐出了军中。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乞讨过,也偷过东西,在这艰难的世道艰难地活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受过什么样的苦难,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后来他因为打架不要命,被一支商队招为打手,从此走南闯北,去过很多的国家。

    不过,在他漂泊的一生当中,那颗心,总是会想起,当年在安家军中被人当中弟弟宠爱的日子。

    所以,他要复仇,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当年促成这场灾难的人,尽数付出代价的。

    “这是最后的猎杀,我不希望出现什么变故。逸之,我们只能赢,不能输。”

    两人相视一眼,情绪都隐藏在那一眼之中。

    夜幕之下,李府之中。

    一片红色的喜庆气氛将那黄色的屋子装点地美丽,四处热热闹闹的,摸鱼的摸鱼,要赏钱的要赏钱,直到那满堂的宾客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与府中的热闹不同,不远处的小院中,空气却异常地安静。

    十里虽解开了主仆二人手上的枷锁,但却时时刻刻都守在房门口,她们两个插翅也难逃。

    夜半了,苏清玖仍旧睡不着,心中依旧在想着外边的情形,担忧自己被燕承珏当做是谈判的筹码和人质。

    她想,她必须从这里逃出去,即使不跟着商队离开,也至少不能落在燕承珏的手中。

    只是,那个十里,他实在是太厉害了,他的功力,几乎能听见她们两个人呼吸的声音,任何一点小动作,都会被他发现。

    又过了半晌,外头忽然传来了一些动静,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无比的安静之中,却显得十分突兀。

    苏清玖走到了门前,瞧了一瞧,有个黑影正跌跌撞撞地从那甬道上走了过来。

    “殿下~”十里上前去,将人给扶住,一阵酒气顿时间扑面而来。

    “给我准备一间屋子~”

    十里是个直肠子,说去就去,谁知紧随而来的季雲大声道:“不准去。”

    “季老大~”苏清玖一回头,见雪霁也凑了过来。

    外面这三个男人的一台戏,似乎也极为精彩。

    季雲一到场,苦口婆心,像个老妈子似的劝说着燕承珏,“殿下,您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娶李小姐,新婚之夜,便不能食言。你若是住在此处,明早李小姐闹起来,会伤了和气的。”

    燕承珏喝了一些酒,说话还带着三分酒气,他避开了季雲,倒在十里身上,沉声说道:“本王今日便要睡在此处。她李若男能奈我何?她是外公的嫡亲孙女,我也是他的外孙,我还是天之骄子。”

    “殿下,您不能再任性了。陛下传了迷信来,若是您能回头,往事他可以既往不咎,只是您日后做个闲散王爷,不再参与朝政也就是了。殿下您若是真的不喜欢李小姐,不如便从了陛下的意思吧。”

    “哼,老头子说得好听,他能放了我,太子能放过我?燕承璋能放过我?”

    “您若是要与李家结盟,便不能如此三心二意,伤了李将军的心呐。”

    遇上这样一个不懂事的主子,季雲可谓是操碎了心。

    可是燕承珏却并不能体会这样的苦心,他还是坚持着他自己的想法,半晌,他怒冲冲地道:“把她们两个给我带出来。”

    苏清玖的心动了一下,回头道:“雪霁,你找地方躲起来,若是有机会,跑出去,找隐蔽的地方躲着。”

    哐当,门开了。

    苏清玖站在门前,被看了个正着。

    十里愣了一下,还是苏清玖自己大步走了出来,“不用你带,我自己能走。”她大步走到了燕承珏的面前,笑问道:“郕王殿下这么晚了,不知有何指教?”

    “把兵符交出来。”燕承珏冷声说道。

    “殿下,兵符不在我身上,你忘记了吗?我是被你绑回来的,东西我没有带在身上,况且,即使我带在身上,那些隐匿在人群之中的士兵,也不在此处啊。”

    燕承珏眼中冒着火光,突然冲过来,按住苏清玖的肩膀,将她按倒在地上,狠狠地盯着她说道:“兵符在哪里?”

    苏清玖深吸了一口气,也顾不上摔倒在地的痛苦,茫然地摇摇头。

    “你最好现在就说,不然,我先杀了你的丫头,再把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给毁了,看你还愿不愿意说。”

    苏清玖看着他眼中的癫狂,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他疯了,一个疯子,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十里,拿刀来。”

    十里和季雲两个人都傻了,愣了一下之后,才递给了燕承珏一把匕首。

    燕承珏抽出匕首来,冷冰冰地看着苏清玖。

    苏清玖意识到,眼下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她一边往后挪动,一边道:“郕王殿下,你抓我回来,不是为了威胁南斋和六殿下的吗?你若是现在对我做了什么,可就威胁不到他们了,他们只会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呵,连你也敢威胁我,连你也敢?”燕承珏更加癫狂,抽出匕首,试图伤害她。

    苏清玖也不能够再藏拙,使出浑身的劲头,躲开了燕承珏的进攻。

    燕承珏不会武功,三两下就被她制服了,但是,真正的危险在后面的十里和季雲,他们俩是绝对不会允许她伤害到燕承珏的。

    三人便就此扭打在一起。

    当然,这种实力悬殊的战斗,苏清玖输得太惨,身上挂了彩,浑身的骨头像是散架了一般,浑身香汗地躺倒在地上。

    “你杀吧,季雲你倒是杀,杀了我,你们殿下算是彻底地没有救了。”

    季雲放下了武器,冷冷地瞟了苏清玖一眼,意思是说,只要他想动手,她会立马就死去。

    苏清玖攥着拳头,心中恨恨不已。

    就在此时,从暗处射出几支箭来,那暗箭的目标,不是他们两个,而是燕承珏,季雲记挂着燕承珏,飞身去挡,胳膊上着着实实地中了一箭。

    就在这时,一众黑影不知道从那里窜了出来,架着苏清玖,便想要离开。

    以十里的实力不可能坐视不理,飞快地追了上来。

    但黑衣人有备而来,有从别处窜出一个人来,与十里交缠在一起打斗起来。

    虽说燕承珏的暗卫实力不俗,但毕竟季雲已经受了重伤,剩下的有大部分都要守在燕承珏的身边守护,所以黑衣人很快占据了上风,成功将苏清玖给解救了出来。

    那黑衣人,将苏清玖拦腰抱着,走进了一个十分平常普通的小院子里面,里头坐着几个人,见人来了,立马开开心心地让座。

    “少主。”那些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人,对着苏清玖喊道。

    苏清玖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他们喊的,其实是抱着她的那个黑衣人。

    她觉得这个黑衣人身上的气息好像很熟悉。

    她的心一惊,然后伸出那几乎脱臼的手,想要扯下他的面纱。

    但手伸到一半,被他温柔地握在手心里,他自己动手,将面纱取了下来。

    一张无比熟悉的容颜在她面前显露出来。

    苏清玖像是石化一般,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白……白逸宁……你……你怎么会?”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虽然很认真,但苏清玖却只想到他欠揍的样子,他笑着说:“小玖,我姓安,名逸之~”

    “…………”

    无语,震惊~

    直到白逸宁为她请来大夫,将她身上的筋骨接了回去之后,她还是沉静在那种不可置信的情绪之中。

    外面,白逸宁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身上的痞气与玩世不恭,已经荡然无存,举手投足之间,竟是杀伐果断,受人尊敬。

    他不是白逸宁,他是南斋,是那个令天下人都膜拜敬仰的南斋,而不是姑苏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白逸宁。

    苏清玖静静地躺在那里,望着那灯火摇曳,似乎也想清楚了其中的一些关联,但她不确定,她在等着白逸宁自己来将事情的真相一一地告知于她。

    半晌之后,跟在南斋身边的那十二个暗卫回来了,他们完好无损地将雪霁也给带了回来。

    “少主,既然苏姑娘已经带回来了,明日,便是我们发动反击的时候了。”

    众人齐齐说道。

    “老将军在天有灵,一定盼着这一日盼了很久了,所有的背叛者,都将接受惩罚。”

    白逸宁背着手,笔直地挺立着,似乎在这一刻,他不在需要伪装,顶天立地地站着,他正声说道:“明日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六殿下的大军已然压境,你们这几日,各司其职便好。”

    “是。”

    一场会议散去,那些形形色色地参会的人,已经尽数离开了。

    看他们的打扮,与这沙洲城的普通百姓并无半点区别,有的像是买东西的商贩,有的是带孩子的妇女,也有的是大户人家的马夫。

    谁又能知道,这么普普通通的人,竟是白逸宁的细作。

    一个姑苏,一个沙洲,如此天南地北的两个地方,他到底是怎么安插如此多的细作过来的?

    苏清玖正纳闷着,却见十二个暗卫已经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就连雪霁,都被人带了下去,不知不觉间,屋子里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白逸宁将外面的烛灯熄灭了,自己端了一盏灯,绕过屏风,走到了苏清玖的床边,轻声问道:“好些了?”

    苏清玖赌气道:“不好。”

    她虽心中都明白,却还是忍不住与他生气,气他这么久了,竟能憋得住,一个字都不向她透露,“你平白戏耍我玩吗?”

    “我绝没有此意。”白逸宁认真地握着苏清玖的手。

    她不知怎么的,印象之中全是白逸宁那毒舌又傲娇的神色,她实在没有办法想象,某一日南斋会顶着这样一张脸,同她深情款款,虽说白逸宁确实长得很好看。

    苏清玖故意避开了他,侧了身子,宁愿面对着床板,也不愿意面对着白逸宁。

    白逸宁无奈地摇摇头,“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的。我不是告诉你名字了么?”

    苏清玖心中对南斋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她自以为他恰好叫安逸之这个名字,私底下根本就没有打听过这号人。

    如今想来,她才恍然大悟,这安逸之,原是当年安国公世子的遗腹子,是安家存活于世间的唯一血脉,传说,他被姑苏白家所救。

    白家老太爷,将他亲自带回府中教养,改姓白,换做白逸宁。

    “当年,外祖父以富可敌国的财富,向当今的陛下换了我的一条命。从此,我便成了白家的一份子。”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苏清玖心中已经猜到了答案,当年安家一案,本就疑点重重,而当今陛下却草草地判了满门抄斩,他要复仇,他要让当年那些人付出代价。

    李大成就是首当其冲的一个,当年就是他向大燕帝检举安家二公子勾结外敌,企图篡位之事,才引起了安家的这场冤案。

第184章 突生变故

    “你打算怎么做?”

    安静的月夜中,苏清玖靠在床头,仰头看着白逸宁那张熟悉有陌生的脸,想叫他逸之,又叫不出口来。

    雪霁给她煎好了药,白逸宁亲自给她喂药。

    那药苦的很,闻着药味,就令人一阵阵地作呕,苏清玖摇头道:“不过是小伤,养几日就好了,何必喝这些苦药呢?”

    “良药苦口,你不会想找些借口不喝药吧。”

    “我……我才不是这种人呢。”她皱着眉头,依旧赌气道。

    白逸宁无奈地摇摇头,“喝药吧,这里很安全。我待会儿还有事情,你且在这里睡一觉,等我回来。”

    “你要去做什么?”苏清玖叫住他,白逸宁回头,微微地笑了笑,“没什么,你先歇着呗,六殿下今晚就会到城外,我明日带你出城去。”

    苏清玖心中更觉一阵郁闷之气,等到白逸宁已经离开了屋子,月光洒进来的时候,心情依旧是郁郁的。

    雪霁进来同她说话,安慰道:“姑娘,您别生气了。”

    “我为什么不能生气?她向我隐瞒身份,明明已经同我退婚了,却又要扮作南斋来……”苏清玖心中一虚,想到这段恋情,却是她自己先主动的,又把接下来的话给收了回去,过了半晌才补充道:“就算是这样,他也应该告诉我的。”

    “可是,他如今不是已经告诉您了吗?”

    “这不一样。他今日去做什么就不告诉我。”

    “只怕是担心您,不愿意让你劳神吧。”雪霁这般猜测道。

    苏清玖心中的郁结仍旧不能化开。

    月影微沉,话说这燕承珏从别院被劝回到李府,还未走到新房处,便在花园里遇上了出门来的李若男。

    李若男一身怒火,新婚之夜,她饥肠辘辘地等了大半日,却没有等到丈夫来为她掀开盖头,只等来喜娘的一句,“新郎官不见了。”

    她先是忧虑,而后愤怒,提着自己管用的长枪,就往门外冲,家丁小厮们劝也劝不住。

    偏巧老太爷和老爷们又去了军营之中,无人能拦得住这位大小姐。

    李若男站在花圃中央的小道上,暗沉的灯光映在她打扮精致的脸蛋上,她愤怒地望着面前的男子。

    这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她自小就知道,家中有一位表哥,年纪轻轻就已经被封为了郕王殿下。

    她小时候见过这位表哥几面,只觉得他长得粉雕玉瓷,十分惹人喜爱,又颇有主意,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他不像是她以往见到过的那些男子,他不会阿谀奉承她,他不会说一些违心的话。

    在他的面前,她好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她的光芒那么微弱,她卑微到了尘埃里。

    李若男心下戚戚然,悲伤地问道:“表哥,你去哪里了?是不是去找那个贱人了?她已经答应我了,要离开沙洲,她不爱你,她为了五千两,就抛弃了你。只有我喜欢你,只有我爱你,你为什么对我不屑一顾~”

    燕承珏自从别院回来,心中便憋着一股子气,想到那群人,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劫走了人,他的胜负心作怪,内心自然是无法平衡。

    再加上他的得力干将季雲受了伤,他此刻一点也没有同李若男辩论的心思。

    “让开!”他沉声说道。

    李若男苦笑着,几乎要哭了起来,她也是天之骄女,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表哥~你今天必须回答我,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必须给我一个答案。”她将长枪横在燕承珏的面前。

    燕承珏皱起眉头。

    季雲伤得很重,需要及时治疗,他沉声又道:“让开。”

    李若男再度逼近,凄厉质问道:“我只要一个答案,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姓苏的?”

    “莫名其妙!给我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燕承珏也被挑起了火气。

    李若男被逼到了绝境,拿起长枪便直冲过来,当然,十里是绝不会让燕承珏受到伤害的。

    十里与李若男两人缠斗在一处。

    燕承珏看也没看两人,着急地嘱咐道:“去找最好的大夫过来,说着,便匆匆离去了。”

    一场忙碌的婚礼,终究是没有充当燕承珏与李家之间的润滑剂,而是在某些因素的推动之下,酿成了一场悲剧。

    李府之外,一群黑衣人早已经埋伏好。

    领头的是个中年男人,留着一把小胡子,手里掐着一根西洋烟,潇洒地吐着烟圈。

    “老大,我们要行动吗?还是等等少主?”

    “别等了,他是冰雪一样的人,未必下得了这样的狠心,王五,你报仇的机会到了。”

    “是,谢老大!”那个叫王五的壮年人眼神一动,坚定地说道。

    话音落下,五六个人影嗖的一下就消失了。

    谢老大坐在墙边的石头上,寂寞地抽着烟,茫然地看着这一片红色的世界。

    三十多岁了,他还没有结过婚,还没有睡过女人,生活寡淡无味,只是漫无目的地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边回来,就像他吐的烟圈一样,茫然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支撑着他走下去的,唯一的动力,便只有恨意,他时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曾经快乐的日子,而那种快乐,却总是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无端地夺去。

    他恨透了这个世道的不公,恨透了那些戴着假面的伪君子。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意做个坏人。”他对着那晦暗的夜空,发出一声轻叹。

    一支烟抽没了,烟雾也散在了空气之中,美好的事物在供人短暂的愉悦之后,彻底化成了灰烬,就好似,一颗年轻的生命。

    嗖嗖嗖~

    几个黑衣人也回来了,王五回复道:“办好了。”

    “没有人发现?”

    “很成功,没有发现。那个人脑子不好使,不过武功似乎很惊人,他或许察觉到了我们,不过我们没有留下痕迹。”

    “很好,你们今晚就跟少主一块出城去吧。”

    谢老大幽幽地说道。

    “可是,少主要同苏姑娘出城去,苏姑娘的伤势,怕是只能坐马车。”

    “呵,英雄难过美人关,从没见过少主会为一个女人改变计划。既如此,你们不必等少主,先行出城,这里的一切,交给我便是。”谢老大有些心累,话音落下,他忽然用内劲往地上一打,那灰烬忽然纷纷地飘起来,像雪花似的。

    “该走了。”

    李府之中喧闹的声音已经传入了几人敏锐的耳朵里,有个人追了出来,十里的轻功不错,半晌便到了眼前。

    但谢老大也是有备而来,所有人早已经换上了日常穿戴的衣服,隐匿于正常的夜市之中。

    “是你!”十里愤怒地按住了谢老大的肩膀,谢老大等着那双无辜的眼睛,仿佛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一脸惊恐地看着十里,“你……你要做什么?”

    十里立马松了手,挠了挠头,心道:“不是吗?看错了?”

    犹豫之间,谢老大已经走出了大老远,那些人混在行人之中,根本无法辨别。

    十里无奈,郁闷地回了李府,里面的一团烂摊子,他毫无头绪。

    院子里,燕承珏因为迟迟等不到大夫,不由得大发雷霆,“人呢?怎么还不到?”

    季雲受伤过重,又吐了几口血,他用力地抓住暴躁的燕承珏,虚弱地说道:“殿下,殿下,不要为了费心了。生死有命,您不要太着急。眼下最重要的是,稳定局面,不要发生别的变故才好。”

    “你别说话,闭嘴。本王能救你,本王一定能救你。”这可是跟了他几十年的暗卫,很小的时候,就被挑选中,成为他的贴身陪侍,即使身在帝王家,他与季雲也有几分情分在。

    半晌他们要等的人依旧是没来,却听见外面有婆子匆忙地进来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她被打死了,小姐她被打死了~”

    话音落下,季雲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着急地问道:“怎么回事?是谁做的?”

    “就是……就是殿下身边的那个护卫,他把小姐打死了。”

    “十里~”季雲面露惨白之色,绝望地看着燕承珏,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心,为了偏偏是在这时候,在殿下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却成为了负担呢?

    “殿下~”

    “你别说话,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先休息。你们还不快起请大夫~”燕承珏怒冲冲地大吼道,吓得几个家丁,急忙滚了出去。

    季雲不放心,紧紧拽着燕承珏的手说道:“殿下,此事……此事……怕是有诈,十里虽然脑子笨了一些,但绝不会……轻易害人性命……我想……

    燕承珏打断道:“你先别说话,听我的话,好好养着,这群人不中用,我亲自去寻大夫。”

    “殿下~”季雲惊慌地喊道。

    燕承珏着急地跑出门去,季雲却因为想追他,扑通翻下了床来,他一边捂着胸前不断流血的伤口,一边匆匆地往前追去。

    “殿下~殿下……咳咳……咳……”

    敌人的暗器几乎刺穿了他的心脏,血水不停地流淌着,即使拥有不错的体质,季雲也承受不住这几乎必死的重伤。

    他心中更担忧的是,那个向他们发动攻击的人,武功很高,即使是十里这样的天才武者,也不是那人的对手。

    他的殿下呀,从小被人众星捧月,只走过顺境,还未曾体验过逆境,一旦走入这样的逆境,就六神无主,连基础的判断都失去了。

    他心里担忧着殿下的安危,不愿意就此离开,但也不得不认命。

    他追不动了,坐在墙边,吹响了手中紧握着的哨子。

    不一会儿,无数的黑影出现在他的身边,就连十里,也来到了季雲的身边,黑压压地,足有几百号人。

    他早就预料到了,殿下或许会有这么一日,所以,他培养了这样一批死士。

    “老大~”众人齐刷刷地跪下来。

    十里低着头,不敢看他。

    季雲认真地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们下达命令,这是最高一级的指令,你们就算是拼尽了全力,也必须做到。”

    “是~”

    “从现在起,你们听命于十里,这是令牌,你拿着。”

    十里惊讶地看着季雲,咬着下唇,不住地摇摇头,季雲那张冷冰冰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个笑容,他平静地说道:“你接下吧。我只给你一个任务,保护好殿下,李小姐一死,李家或许会倒戈,你们护送殿下出城去,往北走,穿越沙漠,去另一个国度生活吧。”

    “老大~”

    “听话~快去拦住殿下。”

    季雲的目光越过黑暗的夜色,望向了远处,望向了燕承珏离开的方向。

    他原本是想让殿下设法补救的,可是,人之将死,他却恍然明白,十分自我,又冲动易怒的殿下,或许并不是一个明君的材料。

    或许,他最后能做的,只是尽力保护殿下的生命而已。

    而燕承珏,此刻却还在大街上,不停地狂奔。

    沙洲城的药铺极少,大夫也不多,中原地区的治病技术,并没有流传到这里来,只有几个游方的郎中靠着商队路过时带来的中药,能治一些最简单的病罢了。

    他没有叫到郎中,颓然地在大街上晃荡,黑衣暗卫已然齐刷刷的出现在他的身后,十里默默地立在他的身侧,认真地说道:“殿下,老大他过世了。”

    燕承珏的心中一惊,身子僵直地站在那里,目光茫然,脑子也一片混乱。

    季雲死了,他的贴身护卫死了,那个经常在他身边烦人地劝他做这做那的人死了。

    他的大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像是宕机了一样,面无表情,也毫无思考。

    “殿下~”

    燕承珏不曾回应。

    他恨恨地呢喃着:“是谁杀了他?是谁?”

    “殿下,我们出城去吧。”十里认真地说道。

    “去哪里?”

    “西边。”

    西边,燕承珏的目光往西边看去,低垂的天空中挂着一轮滚圆的月亮。

    月亮飘得很低,天空一望无边,那里没有山的阻隔,没有大江大河,只有一望无垠的戈壁滩,和缺少水源的大沙漠。

    虽然身为皇子,他也只听过,西边似乎也有很多的国度,那里生活着一群与中原截然不同的人。

第185章 绝处逢生

    “谢老大,这么晚了,还要出城?”客栈的老伙计笑呵呵地问道。

    谢老大还在抽烟,靠在墙上的样子,像个寂寞的老头子。

    老伙计却并不奇怪,听说去过西边的人,都爱抽那玩意儿,只可惜比黄金还贵,一般人是抽不起的。

    苏清玖掀开车帘一角看了看,那烟雾有些呛人,她皱了皱眉头,轻轻咳了咳。

    车边站着一个马车夫,冷冰冰地看了一眼谢老大。

    谢老大把名贵的西洋烟一丢,笑呵呵地摊了摊手。

    “什么时候把那东西戒了?”

    谢老大摊手道:“戒不了。你没抽过,不懂的。”

    “那东西对你身体没有好处。”

    “好不好处的,有什么所谓,我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等报了仇,也该埋到地下去咯。”

    车夫斜睨了他一眼,极不喜欢他说的那些话,但他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掏出一个玉瓶子,递进车内。

    “难受就闻一下。”他放缓了语气,温和地对车内的人说道。

    谢老大笑了,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原来是怕我熏到了你的美人儿?您何时变得这么怜香惜玉了?”

    “等你有了心上……”他忽然停住了,眉毛拧成一团,瞟了一眼谢老大,见他故作轻松地望了远处一眼,撕扯唇角,微笑着。

    他话锋一转,轻声道:“你什么时候能忘了她?”

    谢老大收回目光,低头在脚边胡乱的瞟了瞟,伸手又要去拿烟,“什么你啊她的,该出发了……”

    那火石一起,烟雾又缭绕起来,远处一辆马车咕咚咕咚地跟了过来。

    车夫不再说话,坐上了车沿,拉低帽子,低头靠着马车。

    谢老大笑着招呼道:“哟,客人来了。”

    从那马车里探出一个人,将一锭金子塞进谢老大的怀中,沉声道:“听说你能出城,先付你定金,出城之后另有重谢。”

    “你们老大已经吩咐过了。放心吧,我谢老大,一向是拿钱办事,绝不含糊的。”

    谢老大的货已经带出城去了,这次出行乃是轻装上阵,一共只有三辆马车,每辆车上,两个马夫,四边再有十来个冷面打手,护送着几辆马车,缓缓地向城门走去。

    谢老大是沙洲城的常客,他手下的车队,一年要去一次西边的摩罗国,这么庞大的商队,要想通行无阻,四方的关系都要打点。

    这么说吧,城门口守城的这些小伙子,几乎都是靠着商队的打赏大富大贵的。

    自然,也少不了军中长官的好处。

    沙洲城上上下下,都得卖他一个薄面。

    放在往常,他是可以自由出城去的,但是今晚,城门的气氛却不一样。

    已经是半夜了,城门处,却有一些火光亮着,一队士兵陈列在那里,像是在站岗的样子。

    马车行到近处,士兵拦住了人,有位长官高声说道:“今晚不能出城,回去吧。”

    谢老大在马车前头,笑呵呵地说道:“刘长官,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那姓刘的长官闻言,抬头一看,态度便好了起来,“原来是谢老大呀!商队昨日不是出城去了?你怎么在这里?”

    谢老大叹息道:“去了一趟摩罗,吃坏身体了,昨日病中实在无力,又不能耽误行程,才叫弟兄们先走了。今日好了一些,想早点出发,追赶队伍去了。”

    刘佥事听罢,也叹了一口气,“如今城里不大太平,不是我刻意为难,上面下了指令,今日是什么人也不能放出城去。”

    谢老大叫后头的人抬了一个箱子出来。

    只是打开了一条小缝,里面露出了金灿灿的元宝。

    谢老大丝毫也不心疼,笑着道:“拿去给弟兄们吃个酒吧。大晚上的,怪可怜的。”

    刘佥事面露为难,眼睛下意识往那箱子上面瞟,碍于上级命令,才讪讪地不敢出手。

    谢老大笑道:“不是什么意思,我也不叫你为难,我且在这里等着,等明日开了城门,我们再走。”

    “这……”刘佥事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才到子夜,要想等到明日,只怕要挨饿受冻了。

    “无妨。”谢老大大手一挥,“也许久没同你们聚聚了,这路可以明日在赶,今晚我是一定要跟佥事大人喝个痛快的。这次出行,我可买了好几车的摩罗的红葡萄酒,颜色美极了,我留了几瓶,大家一起尝尝吧。”

    刘佥事盛情难却,加上确实爱喝酒,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低声埋怨道:“你这人,真是拿你没办法。”

    说话间,谢老大已经勾着刘佥事的肩膀,带着他上了城楼,几个人从马车里搬了好几瓶葡萄酒跟在后面。

    苏清玖听着外面动静,掀开车帘一角看了看,坐在车边的,正是白逸宁,他侧头看了苏清玖一眼,笑着道:“老谢会搞定的,若是困了,就先睡下吧。”

    老谢?他们之间好像很熟的样子。

    白逸宁分明是姑苏白家的三公子,却为何会成为南斋,又与谢老大这样的商队领队很熟?

    他有太多的事情瞒着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苏清玖默默地垂下眼眸,放下了车帘子。

    有人比她还耐不住性子,负责断后的一个兄弟过来说,那马车里的人来问,今日可还能出城?

    白逸宁下了马车,转到后头去安抚了。

    他说的倒也没错,谢老大虽是个烟鬼,交际能力却是一流,他们等了大概有半个多时辰,谢老大从城楼上下来了,不仅下来了,还拿到了佥事的令牌,高高兴兴地晃荡过来。

    士兵们也十分热情地为他开门,谢老大从怀中掏出一把金子撒给他们,翻身上马,然后策马而去。

    半晌,三辆马车尽数出了城,在那漫漫黄沙的大道上走着,队伍一直闷头走了很久,直到一处枯萎的胡杨林边,才停了下来。

    那托他们带着出城的几个人,提出了分道扬镳,他们要往西边去。

    谢老大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既然入了贼窝,哪有轻易就挣脱的道理?”

    十几个人将那几个人给围了起来。

    “你……是你……”十里突然瞪大了眼睛。

    马车中一片寂静,马车周围的暗卫早已经握紧了手上的兵器,做好了随时要拼命的准备。

    白逸宁懒懒地道:“你要打便打,别惊了我的人。”话落,他牵扯马车,往旁边靠了靠,这会儿,双方对峙的局面才真正地形成了。

    “十里?”是燕承珏!

    苏清玖的心中五味杂陈,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掀开帘子一瞧,确实是十里与谢老大之间的对峙。

    原来一直跟在后面的马车里,居然是燕承珏,他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城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苏清玖拉着白逸宁问道。

    白逸宁目光幽深,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头已经打了起来,谢老大虽然人数更占优势,但毕竟武功不济,比起十里这样的天才,还是逊色许多,很快,还是十里占了上风。

    谢老大急了,大喊道:“你再不帮忙,到嘴的肥肉都要飞了。”

    白逸宁却还是懒洋洋地,“那是你们的,我可不感兴趣。”

    “你不感兴趣,六殿下感兴趣也不一定呢?”

    谢老大怼道。

    白逸宁嘴上虽这么说,等到兵器打到眼前,他还是出手了,一招长虹落日,气势十足,光是剑气,便震伤了十里,十里盯着他,平静地说道:“你很强。”

    “应该比你厉害一点。”白逸宁笑着道。

    十里擦去嘴角的血丝,卷土重来,白逸宁应对自如,招式又快又诡谲,总是能打得十里猝不及防,若是说功力深厚,十里也算不错,可若说起对敌的智慧来,十个十里也比不上白逸宁,他的脑子转得很快,几乎能在瞬间想出各种陷阱,让老老实实的十里往里面跳。

    也没过几招,十里身上已经都负了彩。

    “还是得你来,我们今晚可算是大获全胜了。”谢老大安下心来。

    谁知白逸宁却回道:“怕是不行,起码有五六百个高手正往这边赶来,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就会到这里了。”

    话音落下,白逸宁一招刺向十里,十里避无可避,白逸宁在最后改刺为打,用剑柄重伤了他。

    “看你人还不错,今日不想杀你,走吧。”

    他丢下了十里,转头到了苏清玖的马车前面,他往前伸手,将苏清玖抱进怀中,笑着道:“我先走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他走得很快,一会儿工夫已经飘出了很远的距离,那速度比马车快上了许多。

    苏清玖内伤严重,此时也虚弱地说不上话来,只听见谢老大气急败坏地喊道:“见色忘友的家伙,你叫我怎么对付几百号人?”

    可白逸宁这塑料的队友,早已经逃之夭夭,消失在谢老大的视线之中。

    沙洲城的夜晚格外地冷,冷风不停地往身边刮来,苏清玖整个人缩进了白逸宁的怀中,努力汲取温暖。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她能感觉到,所有的事物都在不停地往后退去。

    白逸宁果真如他说的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耳边慢慢有了人声。

    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有士兵走路是兵甲相碰的声音,也有说话声。

    空气变得香甜,带着青草气息。

    路过的人,都尊敬地喊白逸宁叫做军师。

    苏清玖已经累极了,折腾到了半夜,眼皮子都已经睁不开了,只有意识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白逸宁与人的对话。

    “殿下呢?”

    “回禀军事,殿下去接应您了。”

    “及时去的?派一队人前去报告,说我已经回来了。另外,告诉他,大获全胜。”

    “喏。”

    之后的事情,便也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当她醒来的时候,阳光明媚,天气特别的晴朗。

    她起身,发现自己睡在一张羊皮毯子上,环顾一圈,发现她所住的乃是大帐篷。

    雪霁睡在边上,见她起来,也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姑娘,您可算是醒了。”

    苏清玖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什么事情,你怎么还哭上了?”

    “什么叫没事情,姑娘,我看你都瘦了,若是我们有幸回金陵去,夫人只怕都要心疼死了。”

    苏清玖无奈地摇摇头,动了动身子,身上的伤势似乎好了一些,她忙问:“逸之呢?”

    “姑爷他……”在苏清玖哀怨的眼神中,雪霁立马改口道:“南斋先生他,到前线去了。”

    “前线?开战了?”

    “姑娘,您不知道,您睡了有一天一夜了。南斋先生他白日要给殿下出谋划策,晚上还要来照顾您。也够辛苦的。”

    “他每日都来?”苏清玖心中雀跃,得到了雪霁的认同,更是欢喜,面上却并不说什么。

    半晌,门外有些动静,有人掀开门帘子的一角,探出脑袋来。

    苏清玖皱眉瞧了一眼,原来是谢老大。

    “你来做什么?”雪霁很不喜欢他,神情十分不友善。

    谢老大却不管这些,硬是挤了进来,笑着道:“你不记得我了?那日,我救过你的。”

    苏清玖点头应了一下,“谢老大,请坐。”

    “坐就不必坐了,我就是趁着他不在,来看看美人的。”

    苏清玖温柔地笑了笑。

    “果真是个美人,笑起来更美了。”

    苏清玖有些羞赧,“谢老大,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还不知道吧,那天晚上,我们带回来的,可是大燕朝的七殿下,我也算是立了大功,总要讨些赏赐再走。”

    苏清玖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下,想到他为了出城一掷千金,丝毫也不吝啬,瞧不出来他是个重视钱财的人。

    她还没有发问,谢老大自己先解释起来,“钱财,只有在赚的过程中价值连城。我给人发的钱很多,但别人奖励给我,还是第一次,所以,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嗯!”苏清玖微笑点头。

    “那你何时要走?”苏清玖问道。

    谢老大被问住了,惊了一下之后道:“赏赐下来我便走。”

    苏清玖却低声道:“你放心,你要的赏赐,这两日便会下来,我想同你做笔交易。”

    “要打我赏赐的主意不行,其他的你说。”谢老大十分爽快。

    苏清玖虚弱地点点头。

第186章 初到京城

    白逸宁的一场巧计,杀了李若男,嫁祸燕承珏,一箭双雕,闹得沙洲城不得安宁。

    李大成听说此事后,封锁城门,势必要将燕承珏给找出来。

    而朝廷的兵马已经是兵临城下,双方之间,便隔着一座山丘对峙。

    前面是两军阵前,而在后方,苏清玖却留书一封,跟着谢老大一起去追商队了,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七殿下燕承珏。

    “若是李将军能找到燕承珏,交给六殿下,恐怕还能向大燕陛下求一个原谅吧。”

    苏清玖轻笑着说道。

    谢大成痞气地抱拳,靠在马车上。

    那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载着几人,慢悠悠地向关内而去。

    两边虽是黄沙漫天,但路倒也还算平坦,重复的旋律,震得人昏昏欲睡。

    “可惜啊,燕承珏在这里呢。”谢大成指着后面那一辆马车。

    苏清玖扯了扯嘴角,心中感慨,自己与燕承珏倒是有缘,来时是一处,回去又同行,只是如今的关系,换了换。

    “他还没醒?”

    “为了省事,给他吃了一些安神的东西,这一路,他都不会醒的。倒是他那个侍卫,看着傻傻的,倒也忠心。”

    “嗯!”苏清玖瞟了一眼十里,见他全身被捆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他确实是忠心。”苏清玖感慨道。

    “你这样不辞而别,真的没事?”

    “没事。”苏清玖低下目光,神色转暗。

    谢老大看出她的情绪,笑了笑,“我看我们家少主,对你可算是用情至深了。”

    “欺骗也算用情至深吗?”苏清玖反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他心里藏着太多的事情,太多的责任,不告诉你,也是怕生出什么变故。”谢老大无奈,话落他恍然大悟,拍了怕后脑勺,说道:“嗨,那家伙见色忘友,实在可恶,叫他吃些苦头也活该,你把我方才说的都忘了吧。他就不是个好归宿,走,到了京城,我给你介绍几个帅气的公子。”

    苏清玖被他说得哭笑不得,摇头道:“不必了。”

    “呐,你不会还对他念念不忘吧,一边怨人家欺骗你,一边又忘不了,你们女人可真麻烦。”

    “谁说我忘不了的。”苏清玖皱眉,又道:“就按你说的,你给我介绍,我要容貌比他还俊美的。”

    一路来,谢大成已经把白逸宁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她。

    原来,他就是当初那个安家的孩子,白家虽然花了富可敌国的银子保住了他的一条命,但是,大燕帝也怕养虎为患,要求他彻底成为白家的孩子,不能做官,甚至表现出一点出色都要受人猜疑。

    原本是不想找上他的,可是西北的将士太苦了,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当初的安家军,怀念着他们英明神武的领导者。

    后来,安家军原来的军师大人,姓崔,化名为南斋,乐善好施,喜作文章,名声甚好。

    他找到了白逸宁,将他的身份悉数告知。

    白逸宁得知了自己的身份,犹豫再三,决定为安家伸冤复仇。

    在他接过这个任务,或者说,在他得知自己的身份那一刻起,他的一生便注定套上了枷锁。

    “你别担心,沙洲城我们已经布局多年了,拿下他不过是时间问题。为了给朝廷一个交代,拖延时间罢了。他不会有事情的。”

    这一项计划,他们已经做了十多年了,每一处细节都精心推敲过,西北军中,有明面上他们人,也有一些暗线。

    “知道那个刘佥事吗?”谢老大笑着说道:“他就是我们的人,他表面上贪财好色,让李大成以为只要多给他一些好处,就能够轻松地把他拿捏住,谁也不会知道,他其实是最不爱女色的金钱的。”

    “你们倒都很会伪装。”

    “哈哈~”谢老大朗声大笑起来,“你呀,也就是年纪轻,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了,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爱伪装。”

    其实说开了,苏清玖倒也没觉得什么了。

    几个人在几乎被黄沙围困的驿站里面歇脚。

    这个驿站,是没有人驻守的,他本是西行的商队凑钱在这里修建的,不管是谁路过,都能借住。

    谢大成就是募捐者之一。

    “你有口福了。”他下了马车,探了探之后,回来说道。“商队离开的时候,给我们留下了水,和熏肉,里头有锅,我给你做个炖锅咋样?”

    苏清玖掀开车帘子,正准备出来,抬头一看,瞥见穿着黑衣的某人的背影,立马又缩回了马车里去。

    谢大成哈哈大笑起来,“你看你,都成洪水猛兽了,竟这么遭嫌,何苦追来呢?”

    苏清玖一听,紧抿唇线,十分纠结。

    雪霁笑着道:“姑娘,咱们这么不辞而别,确实是有些失礼了,他来都来了,不如见见吧。”

    “我给他留书了,算不得不辞而别吧。”苏清玖无力地狡辩。

    “您自己想吧,我去帮谢老大生火做饭。”雪霁给了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翻身下车去了。

    半晌之后,人都进了驿站,苏清玖掀开帘子往外一瞧,漫漫黄沙之中,已经不见行人,只有白逸宁,皱着眉头,笔直地立在马车边上,正认真地看着她。

    苏清玖心虚地低垂目光,小心地偷看了一下他的神色,见他眼神冰冷,面容憔悴,那黑色的衣裳沾了灰尘,风尘仆仆的模样。

    她伸手给他掸了掸灰,轻声说道:“干嘛走得那么急?”

    话音未落,白逸宁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拦腰抱起,两个人摔进了马车里。

    他的目光中有一些隐隐的怒火,被他强压住。

    周围的气压很低,他低声嘶吼道:“为什么要不告而别?我见不到你,连夜就赶来了。”

    他抱着她,声音越说越轻。

    她感觉到他内心的愤怒,这好像是他第一次,那么郑重,那么失控地跟她说话。

    苏清玖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心里好像甜甜的,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让她有些感动,

    她没说话,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等他的情绪散去。

    白逸宁那么聪明理智的人,很快便也清醒了,抱着她说道:“对不起。”

    “你为什么向我道歉?”苏清玖得意地问道。

    白逸宁本不想说这些,还是选择了旧事重提,“我本不是一个拥有自由的人,原本以为,我不会喜欢任何人,我也不愿意拖累你,可终究还是……或许,我们不应该在一起……”

    “不要~”苏清玖皱着眉头,将他也抱住,任性的说道:“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就算朝廷要杀你,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白逸宁总算笑了,“有你这句话,我便是死,也甘愿了。”

    他眼中闪着泪光,小声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玖儿~你不告而别,可知我心中时时刻刻都在念着你,想到你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便要发疯了~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有时候又觉得欢喜,因为喜欢你,我才觉得自己像个人,活生生地有了感情。”

    “好了好了,我下次不会了~我不是给你留了书的吗?谢老大会保证我的安全的。”苏清玖嘟着嘴道,她忽然又问:“你不会是没看到我的留书吧。”

    白逸宁一怔,他那茫然的表情已经把他出卖了。

    苏清玖忽然生动活泼的笑了,“所以,你以为我生你的气,就带着雪霁两个人上路了?我伤还没好,雪霁又是个包袱,不能打不能拿的,我们要想走,也得有那个本事啊。”

    “这附近的马贼很多,虽然被谢老大教训地收敛了许多,但正常的行人,还是免不了被他们绑架的。”白逸宁摸了摸鼻子,解释道。

    苏清玖心里又是偷笑,这家伙的脑补能力还是挺强的嘛,所以,他这一路上,是想了多少她遭遇危险的场面。

    既然误会都解释清楚了,两人之间又重归于平静。

    白逸宁想劝她回沙洲城去,谢老大此次押送燕承珏进京,是有任务在身上的,这个过程之中或许会遇到一些危险,他有些不放心。

    苏清玖却摇头道:“让我跟谢老大一起去京城吧。我想,这正是时机,我想在京城开一家分店。”

    当然,最重要的,是帮白逸宁,她若是开了这家分店,便可以借机熟悉京城的圈子,若是大燕帝想要对白逸宁下手,她手中也可以多一些筹码在。

    他是个不愿意勉强别人的人,见苏清玖这般说,虽拧着眉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苏清玖笑着道:“谢老大的炖锅怕是快好了,吃点东西,然后就回沙洲城去吧,六殿下需要你。”

    “不了,你既然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我这便走了。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去找谢老大帮你解决,他若是敢欺负你,回头我帮你教训他。”

    “好!”苏清玖笑着应道。

    简单的交心之后,两人总算是冰释前嫌,白逸宁不舍地离去,毕竟西边是他渴望了多年的战场。

    几日之后,京城。

    沙洲城的捷报几乎是跟苏清玖他们一起进京的。

    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燕承璋。

    “这位六皇子,我以前怎么没听过呢?”

    “害,怎么没听过,你可记得那个安家?”

    “哦,是当年安贵妃生的那位皇子呀,这就难怪了,将门出虎子嘛。”

    “对呀,我们这位六殿下呀,可真是神人呐,听说,叛军陈兵十万在回风关,六殿下凭借着一身的口才,居然劝降了一万多人。”

    “不光是劝降,六殿下的战术也十分精妙,那荒漠之中,没有林地,也没有掩护,他竟然能算到流沙,又叫敌人损失了一大批。”

    苏清玖听罢,心中松了一口气。

    谢老大去做他要做的事情了,她则联系了牙婆,问起附近房屋的租售,已经走了好几家的,心中也大致有了主意,于是在街上耽搁了一下。

    忽然,她听见有人叫她,猛地回头。

    见到那人,她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月巧?”苏清玖惊讶地道。

    这一来一去的,苏清玖竟在沙洲城耽搁了有两三个月了。如今天气竟是入秋了。

    在金陵时,月巧就怕冷,一到冬日便犯懒,手炉是不离身的,眼下,她却穿着一身半旧的衣裳,也不厚,因为怕冷,不停地去摩擦双肩取暖。

    苏清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大姐姐身边的侍女月巧。

    “三姑娘,您失踪了,这几个月都去哪里了?”她问道。

    苏清玖却更好奇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接着说道:“你何时来了京城?大姐姐也来京城了?”

    “嗯!”

    听着月巧的介绍,苏清玖才知道,原来大姐姐怀孕之后,便寝食难安,在苏清玖失踪之后不久,也就带着行李车马,来到了京城,历经了千辛万苦,花了好些银子,又托了娘家的关系,这才见到了太子殿下。

    燕承瑜对她不过是一时兴起,见她腹中有了孩子,便随意封了她一个侍妾的身份。

    只是,如今的太子妃,还未生出什么嫡子,便看苏清蓉很不顺眼,在府上,没少给她气受。

    “那些个恶奴,总是欺负大小姐,给的饭菜是冷的,月例都没有,就连拿点钱买冬衣,都没有,我真的不知道,我们要怎么过这个冬天。”

    进京之后,钱都用来上下打点了,苏清蓉进了太子府之后,生活十分拮据,那些下人们看人下菜碟,也都不待见她,这才有了这境遇。

    也是命,若是苏清蓉当初自己没有做这荒唐事,如今也不用这般了。

    苏清玖总归是于心不忍,决定跟着月巧一起,去瞧一瞧苏清蓉。

    她算是见识到了,到了太子府,第一道门,便叫人给拦住了。

    守门的小厮说:“闲杂人等入府,需要有太子妃娘娘的准许。”

    月巧急道:“这是我家姑娘的堂妹,是自家亲戚,也不让进吗?”

    “没有太子妃的手令,一概不让进。”

    “那你们倒是快去通报呀。”

    守门的小厮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嘿嘿一笑,摇头道:“这通传的事情,可不归我们管。”

    “那归谁管?”

    “小李啊,可惜他今日休息,请这位小姐,明日再来吧。”

第187章 离开太子府

    苏清玖气不打一处来,她们苏家的女儿,自己在家不管如何,到了外头,便不许别人这样欺负。

    她上前去,拽住小厮的手腕,小厮吃痛,连连道:“姑娘别生气啊。”

    “哼,我倒是没听过,哪个王府大家族,会因为一个家丁生病就不接待远客的道理。你们下面生的这两条腿若是不能走路,不如我现在就打断它们。”

    “别,别别别~小人没想到姑娘竟是这般脾气的人。”

    “若是脾气太善,便要被你们欺负的话,我倒是宁愿来做这个恶人。”

    苏清玖的一番话,让两个小厮为难,太子妃早就给他们通了气,不能给后院的那位好脸色,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小声道:“我们太子妃今日去庙里还愿了,主母不在,实在是不好放您进去啊。”

    “若是太子的命令,我可以进去吗?”苏清玖冷声说道。

    “这……这……”

    说来也巧,这日燕承瑜刚好下朝回来,由阿明驾车,正在这条道上走着。

    苏清玖二话不说,几步上前去。

    阿明一下子就认出了她来,热情地说道:“是苏三姑娘啊。许久不见了,听说你失踪了?眼下一看,倒是已经脱险了。”

    “托你的福,还死不了。”

    苏清玖语气很冲。

    阿明皱了皱眉,往后瞧了一眼,看见月巧的时候,便猜出了怎么回事,笑着道:“这又是那个狗奴才给您气受了?”

    他下了车,扶着里面的燕承瑜下了车。

    苏清玖对他行了礼。

    燕承瑜依旧是那贵气的模样,只是回了京城后,面上的表情好似深邃了一些,笼罩了淡淡的一层愁绪。

    “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难得来一次,进去说话吧。”

    “你家府上的下人说,这里只有太子妃的同意才能进,恰好太子妃今日不在家,我怕是进不去了,还是改日再来向殿下请安吧。”苏清玖笑着说。

    两个看门小厮吓得连连告饶,跪在地上说道:“姑娘,我们……我们只是……”

    “拖下去,杖二十。”燕承瑜懒懒地说道。“下人不懂事。这府上,还轮不到妇人做主,进去吧。”

    苏清玖见效果已经达到,心满意足地跟着燕承瑜进门去了。

    燕承瑜破天荒的去了苏清蓉那里,苏清蓉高兴得手忙脚乱,拿出身上所有的钱来,叫月秀去打点,一定让小厨房做出最好的饭菜送来。

    她站在院子门前,眼巴巴地盼着,一抬眼,却先看到了苏清玖,顿时羞赧地低下头去,紧张地绞着手帕。

    苏清玖知道她并不想要见到自己,也不点破,淡淡说道:“长姐,许久不见了。”

    “你……还好吧,你那日无端失踪,叔叔和婶婶都急坏了。”

    “没事,家中我已经去了信,等在京城的事情了了,便回金陵去。”

    “嗯。”苏清蓉憔悴了许多,肚子四五个月了,开始有些显怀,可母体却好似营养不足似的,面色蜡黄,唇瓣干而白,最重要的是,她那样要强的女子,到了太子府中,却失去了往日的鲜活,整个人瞧去,没有半点儿人气。

    “听柔儿说,你初来京城,不服水土,吃住都不习惯?”燕承瑜询问道。他说的柔儿,便是太子妃君玉柔。

    苏清蓉一听那两个字,吓得身子颤了颤,轻声道:“还好。只是没什么胃口。”

    “有什么事情便同阿明讲。”

    “好,谢殿下关怀。”

    苏清蓉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那么嚣张跋扈,那么清高自持,如今却像是个小鹌鹑,乖巧地深怕连呼吸都是错的。

    苏清玖皱起眉头,余光扫过燕承瑜,见他脸上也闪过一丝不太愉悦的表情,想来,这样死气沉沉的苏清蓉,并不得燕承瑜的欢心。

    进了门,简单寒暄几句,苏清蓉便着急地下去布置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燕承瑜和苏清玖两人。

    “苏三姑娘此来京都,是为何事?”燕承瑜笑着说道。

    苏清玖便把自己的打算说了起来,又道:“初来乍到,承蒙殿下关怀。”

    燕承瑜听后,眼前倒是一亮,“早知苏三姑娘才貌双全,倒是心怀远智。近日,六弟在西北边界屡立战功,等他回来,你们俩的事情……”

    苏清玖一惊,吓得茶水都撒了,忙道:“殿下,莫要开玩笑了,小女子早已经与姑苏白家的三公子定下了婚约,此行回去,便要成婚了。”

    “哦?”燕承瑜倒是不恼,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天家之间的兄弟情,本就是淡薄的,燕承瑜这般态度,十分微妙。

    苏清玖暗想:六殿下在西北屡立战功,难保不会成为下一个郕王,看来太子殿下并非是全无忌惮的。

    苏清玖刚要再说些什么,只见外面来了一人,先在阿明的耳边说了两句,阿明听后,眉头拧成一团,匆匆进来,又在燕承瑜的耳边说了几句。

    燕承瑜听后,神色沉凝,站了起来,“有些事情要处理,今日你们姐妹便叙叙旧吧。”

    苏清玖心中好奇有何要事,面上却半点不显,谦和地应了一声好。

    太子殿下未用膳便离开了,院子里的人都大失所望。

    过去通报的丫鬟说,苏清蓉一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就哭了。

    苏清玖皱了皱眉,刚好瞧见月秀进屋来找东西,便叫住了她,这动静一传,便有个老嬷嬷,站在门口看着,面露凶光。

    月秀整个人僵住,抿了抿唇,如临大敌。

    苏清玖自然瞧见了这般情形,便猜到君玉柔只怕是在这里安插了很多自己的眼线,时刻监视着苏清蓉。

    她心念一转,便笑着道:“我听说京城有个香云寺,很是灵验,我看今日的天气甚好,叫上大姐姐,我们去上香吧。”

    月秀跑了出去,那嬷嬷却沉着脸进来了,趾高气扬地从苏清玖面前走过,轻笑道:“这位姑娘,远道而来,辛苦了,还未请教您……”

    “我是殿下的朋友。也是苏侍妾的妹妹。”

    “哦,我是这个院子里的主管嬷嬷,我姓丘。”

    “哦?丘嬷嬷。”

    那嬷嬷高傲地说道:“苏侍妾身怀六甲,要在府中养胎,这出门之事,依奴婢看,不可。”

    “可不可以的,要去问问我大姐姐,这位嬷嬷就不必操这个闲心了。”苏清玖瞟了她一眼,并未将她放在眼中。

    见此,她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道:“奴婢也是奉了太子妃娘娘的命令,前来照看苏侍妾的胎的。”

    “那你细心照看便是。我带姐姐去上香,也是为她求一份庇佑,难道你不希望她好吗?”

    “奴婢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已经开始干笑起来。

    苏清蓉听说苏清玖要带她出门,纠结了半晌,还是决定同她一起去了。

    打扮妥当,几人便到了偏门,打开门一瞧,说好要准备的马车,居然并没有准备。

    “难怪丘嬷嬷这么轻松就放我们出来的,马车呢?”守偏门的老头,居然还无理取闹,不许她们出门去。

    苏清蓉顿时难过地冒着泪光,正要转头回去。

    苏清玖拉住她的手腕,厉声说道:“苏清蓉,这就是你选的路吗?我以为你在京城享清福,我真心替你高兴,可现在,我却看到,你唯唯诺诺,连出个家门都做不到。你不是从小就要跟我争吗?拿出你小时候的半点勇气来,要是你今天回去了,以后,在我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苏清蓉顿住脚步,扶着一棵桂花树,委屈地看着苏清玖,那泪光啪嗒啪嗒地就落了下来。

    苏清玖双眼如刀,狠狠地看着那守门的老头,厉声道:“今日这门,你是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她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地七七八八,上前一个腾挪,便将老头子给掀翻了,徒手打开大门。

    “雪霁,去租一辆马车来。”

    雪霁闻言,小跑了出去。

    苏清玖亲自扶着苏清蓉,大步走出了太子府。

    出了那深墙大院,苏清蓉猛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脸上焕发出一些神采。

    苏清玖扶着她,在门口等着,忽然,瞧见一群人,背着一个扭动的麻袋,鬼鬼祟祟地往太子府里走。

    苏清玖皱了皱眉,看体型,她能猜出,里面大约是个人。

    又见那墙角处,有个鬼祟的人影冒出来,看面容,似乎有一些熟悉。

    她正纳闷着,雪霁找的马车来了。

    苏清玖扶着苏清蓉,带着几个丫鬟,便上了车。

    此间再无太子府的人,苏清蓉这才大哭起来,也不顾自己与苏清玖多年的恩怨,趴在她身上,放声大哭。

    好容易止住了,月秀义愤填膺地将她们到了京城之后的遭遇说了出来。

    原来,自打她们花费大量钱财,上下打点,终于进入太子府之后,那太子妃娘娘君玉柔就处处刁难,不准她们私自离开屋子,给最难吃的饭菜,又安插了一群丫鬟嬷嬷,名义上是伺候,实则是监视。

    太子妃还以苏清蓉的外祖和母家作为要挟,让她不得不配合着表演。

    她鲜活的个性,一点点被这个大宅院里吞噬,她的灵活也变得木然无趣。

    太子殿下对她并不上心,甚少前来,她也找不到任何的机会去接近太子。

    “再这样下去,姑娘肚子里的胎是绝对保不住的。三姑娘,您自小就聪明,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苏清玖面色森冷,认真地看着苏清蓉,沉声问道:“你的富贵梦,可做到头了?”

    “我……”

    “大姐姐,你从小就要与人比较高低,事事都要争第一。可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使你已经成为了金陵城里的第一人,那你与京城中的那些贵女呢,有可比性吗?太子妃是君家嫡女,她父亲是当朝宰相,她祖父做过皇帝的老师。你比得起吗?”

    苏清蓉底下眸子,暗自哭泣。

    苏清玖看她这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又于心不忍,“我们每个人,都要珍视自己的快乐,要学会知足。你在苏家,是嫡长女,谁人也不会看轻了你。你又何必与人去比,自讨没趣呢?大姐姐是聪明人,看过许多书。你应当不会想成为那种,见到别人不如意,便沾沾自喜,见到别人比自己好,便嫉妒发疯的女子吧。”

    “我!”苏清蓉此时无言以对。

    苏清玖又道:“这个问题,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回到太子府去,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第二个,回苏家吧。我是家主,我不同意你出嫁,你之前的那些都可以不算。以后你可以管店中的生意,若是遇到喜欢的人,也可以再嫁。”

    苏清玖着实不喜欢与天家结亲,身份差距太大,只会让自己没有了立足之地,希望苏清蓉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三人去进了香,本想送她回去,苏清蓉却犹豫了,想同苏清玖一起暂时先住在别院里。

    苏清玖应了下来,带着她回了自己刚买的院子里。

    来京城几日,她已经买下了这个别院,又看了许多的店面,很快便能决定下来,剩下的,只需要从金陵运货过来,这生意就可以开张了。

    之前去信金陵,这日,她也收到了回信,说是晓芸最近又出了许多的新货,并着旧款一起,正乘船北上而来,这一次,父亲、母亲和弟弟阿润,妹妹苏清茉也一并来了。

    两地距离不算太远,坐船而来,小半个月也就到了。

    这段日子,她也没有闲着,与那谢老大商量着,能不能从西域弄一些香料的种子来,自己在城郊买了一块地,可以用来种植,以后做一些成品的香水,不愁赚不到这些高门贵女的钱。

    这日,她来找谢老大,他住在客栈,商队的那一批货,运到了京城,分给了几个店铺的老板,正打算回程向西去。

    几个伙计,正在忙着装箱呢,谢老大照旧是懒在走廊的座椅上,把弄着上等的西洋烟。

    苏清玖上前去,猛地撞上了一个装箱的小哥,差点摔了一下。

    好在她机敏,躲过了这一劫,可是,当她劫后余生,抬头看向那小哥的时候,人却怔了一下。

第188章 怀疑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搬东西的汉子,居然是她那日在太子府门外瞧见的那人。

    她暗自想,谢老大怕是在暗地里做了什么事情吧。

    “谢老大,你这是要回南边去了,那燕承珏,你打算怎么办?”

    谢老大吐了一口烟,眯了眯眼睛,瞧着苏清玖,然后嘿嘿一笑,“能怎么办?自然是按照吩咐,送去太子府了呗。”

    “送去太子府?”苏清玖皱眉。

    “六殿下既然投靠了太子殿下,事事自然是不能隐瞒太子殿下的。那人交给太子,自然是最好的事情。不过,若是之后再出什么事情,就与我们无关了。”

    看谢老大那势在必得的眼神,苏清玖用脚都能猜出来,燕承珏待在太子府,只怕是要出什么事情的。

    只是,再多的,她怎么问,也再问不出来的,谢老大当日便要南下,先去苏杭一带进一些茶叶与丝绸,在一路西行,开启去往摩罗的旅行。

    之后几日,京城不断有从西域传来的捷报,不过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实质性的进展却开展得很慢。

    不过,大燕陛下对此却并不在意,反而对自家儿子的表现,感到十分满意。

    太子殿下也放了心,连带着心情都愉悦了一些。

    苏清玖的店铺开业的那一日,太子殿下竟亲自送来的贺礼,一时间,她的这间苏记布行,便成为了京中的热门所在。

    这一日,苏清玖忙得焦头烂额,偏偏,后宅不让人省心,太子殿下前脚的贺礼刚到,太子妃亲自到了苏家别院的消息,便也一齐传了过来。

    话说,自从那日将苏清蓉接出太子府之后,她便一直呆在了这里,太子府中,也倒并没有派人来问。

    只是今日,突然便冒出来一个太子妃,亲自登门来看了。

    苏清玖饶是再忙,也得乘车回府去。

    一到别院门口,看到一辆奢华精致的大马车,后面还跟着一串长长的队伍。

    苏清玖越过那幔帐,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华贵的少妇,精致的流苏发钗,像是一条瀑布似的,悬挂着,一晃一晃的。

    有婢女将那车帘子缓缓掀开。

    终于瞧见了她的真容。

    那女子,长得甚是美艳,五官精致,气度不凡,一身的气派,在苏清玖所见之人当中,绝对算得上是佼佼者。

    她一开口,语气温和,先是道了个歉,又说道:“苏侍妾肚子里毕竟怀的是龙子龙孙,依本宫看,实在是不宜留在这里。你们姊妹俩久别重逢,相处了那么多日,也算是福气了。如今她的肚子越发大了起来,不如让我接她回去,好好地照看着。”

    苏清玖微微地皱起眉头来,这位太子妃,言行气度,温和恭敬,丝毫也没有月巧所说的那种刻薄,若是光看今日之处事,这完全是一位明事理,有人情味的好主母啊。

    自打那日之后,苏清玖再也没问苏清蓉的打算。

    她要留,她不驱赶,她要走,她也不会拦着。

    她在想,苏清蓉纠结那么多日,大概等的只是燕承瑜心中到底有没有她这个人,若是有,便会来带她回去,若是没有,她也实在没有再回去的必要了。

    只可惜,她没有等来燕承瑜,却等来了君玉柔,不得不说,造化弄人呐。

    苏清玖并没有打算继续庇佑苏清蓉,大大方方地把人给请进去了。

    是去是留,苏清蓉要自己做好决定。

    如果她要太子府的荣华富贵,她不拦着,日后出了什么事情,也与他们苏家没有半点联系,若是她选择留下,今日就算是太子过来,也休想把人带走。

    进了府中,迎面而来的是张氏,苏家全家进京,这几日赶到,现下也只是堪堪将院子收拾好。

    为了庆祝今日开业,张氏亲自下厨,做了一些青果、桂花酥、莲花酥等江南的特色糕点,现下小厨房正在准备大菜,预备着晚上的庆功宴。

    整个苏府萦绕着一团喜气。

    张氏脸上也多了几分喜悦,笑盈盈地迎接君玉柔进门。

    一对母女,长得都是风华绝代,美艳动人,竟比那苏清蓉的姿色更佳,不由得让君玉柔皱起眉头来。

    但她并没有把心中的不喜表露出来,只是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

    张氏领着君玉柔到了正厅坐下奉茶,又着人去叫苏清蓉过来,一应礼数极为周到。

    这让出自于诗礼之家的君玉柔也刮目相看了,暗自赞赏。

    为了照顾苏清蓉的胎,她的母亲柳氏也跟了来,日日细心照看着,几日时间,苏清蓉的脸色便好多了。

    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简单罗裙,因在孕期,未施粉黛,倒更显得清丽脱俗,楚楚动人了。

    苏清玖笑着说道:“娘娘,在我们江南,是极重每个人自己的愿望的。大姐姐如今就在这里,回不回去,你得问她的意愿。她若是不想回去,内心郁结,恐怕于腹中的龙胎也不利。若是太子妃强行要将人带走,我也势必要去找太子殿下要个说法。

    我们苏家虽人微言轻,但听闻陛下重视民生,总也愿意为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主持公道的。”

    君玉柔一怔,随即笑道:“苏三姑娘不知是从哪里听信了谣言,难道当我是那种歹毒之人?本宫想把人接回去,也是想尽一尽主母的责任,若是姑娘这么想我,我真是冤死了。”

    她笑得叫人如沐春风,当真是显露出大家闺秀的温婉来。

    苏清蓉却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敢看君玉柔,好似将她看作是洪水猛兽一般。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还想多陪陪母亲。”她躲在了柳氏的身后。

    君玉柔尴尬地笑了笑,莲步轻移,慢慢靠近苏清蓉,也不顾她是不是反对,一把抓住了苏清蓉的手腕,温柔地看着她道:“苏妹妹,你若是想留下便留下,难不成我还会强迫你?我听说,人怀孕了,很容易多想,你这么胆小可不行,万一孩子保不住怎么办?”

    君玉柔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苏清蓉的肚子。

    苏清蓉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不动,惊恐地看着君玉柔。

    苏清玖上前去,把苏清蓉拉了过来,挡在君玉柔面前,她笑着道:“娘娘,我家大姐姐从小就胆小,你可别吓到她了。”

    君玉柔立刻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柔声道:“岂敢,她如今怀着太子的子嗣,谁也比不过她金贵了。”

    君玉柔虽说得是玩笑话,但苏清玖还是从她目光中看出了一丝危险。

    听说这位君家的嫡女,嫁给太子殿下之后,多年没有生育,而府中的姬妾,怀孕的多,但成功生下来的,一个也没有。

    不得不说,这位太子妃,看上去是极好相处的样子,但背地里到底如何,又是另一回事了。

    君玉柔碰了一鼻子灰,暂时回了太子府,苏家继续准备晚上的庆功宴。

    苏家的开业还算成功,这回,苏清玖亲自算账目,这一日时间,卖出去了一万多匹布料,虽说每一匹布赚的不多,但加起来,也有两三万的进账了,属实是个很好的开局。

    苏清玖把这钱全部拿了出来,叫管家带回去,交给雪晴,这些日子,他们负责生产也累坏了,应当得一些好处。

    苏家的生意在京城还算是顺利,开业时,太子殿下到场,将气势打了出去,同行见了眼红,到底没敢有动作。

    这几日也算是日进斗金,苏清玖写信催促晓芸,再运一批货过来。

    就在这时,一场变故悄然到来了。

    这一日,真是入秋时节,早晨的天有些冷,打更的,揣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梆子。

    突然,他踢到了一块软肉,差点摔了一跤,往下一瞧,原来竟是一个人,他又不由得咒骂道:“神经病,大冷天的,在这里睡?”

    他蹲下来再一瞧,那人分明已经没了半点气息,这下吓得他腿都软了,惊慌失措地道:“杀人啦,杀人啦!”

    那人身上满是剑伤,死状凄惨。

    这件事,当天晚上就惊动了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将人带回去验尸,然后,当晚这件事便又惊到了宫里的那位。

    原来,死的不是别人,正是七殿下——燕承珏。

    虽说天家想将这件事暗自处理,但也别小瞧了京城中的这些好事者,他们别的本事没有,打听事情的本事,却是极为厉害的。

    有位大汉,自称与京兆府尹家里的管家是旧相识,一日醉酒,听京兆府尹说起这件事,七殿下受害的主谋——极有可能是太子殿下。

    因为在现场,发现了太子府的令牌,燕承珏将它紧紧地握在手中。

    “捕风捉影的事情,不可信。”苏清玖在店中查看账本,身边的雪霁叽叽喳喳地念叨着,她抬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

    雪霁却道:“不是,外头传得可真了呢,姑娘你不知道而已。”

    苏清玖笑着回道:“哪一个傻子会在杀人之后,把自己身份的标志留在案发现场呢?太子殿下可不是那么傻的人,除非是有人~”

    苏清玖忽然一惊,定是有人陷害。

    谁在陷害呢?

    她猛地想起来谢老大说,他来京城是有任务的,这个任务难道是杀了燕承珏,嫁祸给太子殿下?

    谣言虽离谱,却并不是捕风捉影的事情。

    在燕承珏的死亡现场里面,也没有找到所谓的太子府的令牌,一切都好似特别完美,没有留下任何的作案痕迹。

    可是,堂堂一个皇子死得莫名其妙的,这事儿不好收场。

    大燕帝虽然下令要抓捕燕承珏,但燕承珏毕竟是他从小到大最疼爱的儿子,连日来,朝堂之上,都被大燕帝的低气压所笼罩着。

    这日,太子下了朝,一向脾气甚好的他,回到府中也不免发了脾气。

    陛下竟然当着百官的面训斥他不仁爱。

    此事背后的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外面传说是他杀了燕承珏,父皇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明里暗里,也在暗示着,他就是杀人凶手。

    他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啊。

    自打那日西北的人将燕承珏送来,他心中便隐隐不安,燕承珏畏罪潜逃,死在外面也就罢了,就算父皇伤心,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可偏偏把人送到了他的府上,便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了他身上,再想取下来,就难了。

    他思虑再三,决定将人送走,谁知道,半路上杀出来几个神秘人,武功奇高,三下五除二,将人给劫走了。

    之后的事情,便是他被动知道燕承珏死在了大街上,成为了轰动京都的大案子。

    好啊,这可真是妙计。

    太子心中恨得牙痒痒。

    如今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也唯有一个了,那就是燕承璋。

    燕承珏在太子府,此事只有燕承璋知道,他公然抢走了人,又派人杀死,嫁祸给他,为的不就是争夺皇位么?

    不过一个罪臣之女生下来的贱种,也配跟他这个嫡子争么?

    燕承瑜心中涌出一股杀意。

    而此时,远在塞外沙洲城,战事已经进入了尾声,李大成围困沙洲城,弹尽粮绝,军中不断有人投敌自保,拿下这里,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大帐中,燕承璋不解地问道:“先生,我们分明有更好的主意,为何一定要让太子殿下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做的呢?”

    “燕承瑜此人,心中狭隘,不能容人,此事一出,他已经被陛下怀疑,若是再处处针对你,他那残害兄弟的名声,便摘不掉了。”

    “你怎知道他一定会针对我?”燕承璋还是有些担忧,他虽在军中已经有些名望,但在京城的那潭浑水之中,还是太过于渺小。

    “殿下,你根基单薄,唯一能够依靠的,唯有大燕帝。如今,人人都知道你是太子殿下的爪牙,你替他出征,赢得战功,而回去之后,太子殿下却处处针对于你,而你不得不投靠了陛下,在陛下面前指认太子的过错。就算陛下不处置太子,太子殿下在陛下眼中的好感度,也将降低到冰点。”

    燕承璋点了点头,虽然他心中仍旧忐忑,但是,白逸宁每次为他找的路,总是能获得意外的效果,他唯有信任罢了。

第189章 归来

    燕承珏之死悄无声息便过去了。

    京城的人虽爱热闹,爱说是非,但是非说久了,自己也就腻了,这件事,没过半个月,也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但很多人心中都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过去,一国皇子,就这样死去,死得不明不白。

    太子府连日来都被一阵低气压笼罩着,燕承瑜这些日子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下人稍稍做错一点儿事情,他都忍不住要发怒动气,弄得人心惶惶的。

    朝堂上,天子的怒火,像一把干柴,架在那里,用文火慢慢地煎熬着燕承瑜的内心。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春去冬来,转眼间,已经入了冬天。

    苏记商行的生意做得很好,晓芸又做了很多的新款,一上架,便深受青睐。

    这一日,苏清玖亲自到了码头接货,那宽广的运河上,一艘艘巨大的帆船从远处缓缓地行驶过来,岸边有很多的人,有的是来接亲人的,也有的,像苏清玖一样,是来接货的。

    走在最前面的是,菰城裘家的商船,里面装了很多的大米,足以让整个京城的人度过这个冬天。

    再后面,是一艘客船,客船比货船要小一些,不过装饰却精致,在那桅杆上,挂着一排美丽的灯笼。

    无数的人站在甲板上,不停地冲码头挥手。

    再往后,等了好一会儿,苏清玖才等到了苏家的货船。

    这次,居然是雪晴亲自来送货了。

    几个月没见这个丫头,苏清玖心中很是想念,两人一见面,便抱上了,醋得雪霁道:“你可算是来了,姑娘日日都念着你,怨我伺候得不好呢。”

    两个人平日里像是姐妹一样,这种玩笑话,雪晴张口便道:“我这是刚来,姑娘少不得对我新鲜,等我伺候久了,还不是跟你一样?”

    “好啊,你们俩就这么看我?”

    雪晴笑道:“快别说了,春儿她还来不了呢,现在她可是顶梁柱了,十几家的生意,都要她算着账目呢。我们苏家的生意,就靠着她和晓芸两个人撑着了。”

    “是这个理儿~”雪霁也跟着笑。

    苏清玖拿她们俩真是没有办法。

    卸了货,回了府中,苏清玖与雪晴叙旧,原来,雪晴这次来,还带来了别的消息。

    两个人关上门来,雪晴摇身一变,居然变出一个人来。

    苏清玖定睛一瞧,居然是白逸宁。

    几个月不见了,两人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也没有互相通信,此时见了面,都激动地抱住了对方,雪晴笑着退了出去。

    “你怎么回来了?大部队不是说,才开拔吗?”

    “军中也没有我的什么事情,便先回来了,况且,我如今明面上,仍旧是太子殿下的人。回京来向殿下复命罢了。”

    “他可信你?”苏清玖皱了皱眉头,南斋原是燕承璋推荐给燕承瑜的谋士,上次燕承珏之死可以看得出来,燕承瑜是记恨上燕承璋了,两兄弟的关系,可谓是如履薄冰。

    白逸宁苦笑道:“不信又如何?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可是……”苏清玖紧紧地拥抱住他,她只是担心罢了。

    白逸宁无奈地笑了笑,这就是他的宿命。

    他们安家满门几百口的冤屈,就等着他去伸冤,他必须成为那把刀,为燕承璋扫平一切的障碍。

    苏清玖忽然想到什么,又道:“燕承珏,是你们的人杀的?”

    白逸宁摇了摇头道:“不是,他还没有死。”

    “啊?”苏清玖惊诧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死的人是燕承珏的替身罢了。他的那个暗卫季雲,也算是个人物,他早就算到了有这一劫,很早就培养了这样一个替身。当日,送进太子府的便是这替身,而派人杀了他的,也是燕承珏的暗卫。如今,他已经跟着谢老大的商队,去了摩罗了。”

    苏清玖点了点头,本想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但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资格知道,看了他一眼,暗暗低下头去。

    “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我不会再有任何的隐瞒。”

    “你……”苏清玖满是惊诧,先前她与谢老大不辞而别,就是因为白逸宁这种什么也不说的性格,叫她觉得自己没有地位,没有分量。

    她想了好几个月,反思了自己,她终于想通了,两个人之间,有一点秘密,那也是正常的事情,他们先前并不熟悉,若是白逸宁直接全盘托出,才是不正常的。

    她说服了自己,日后他的事情,她只在后面默默支持便好,不必再过细问了,白逸宁也从不会过问她生意上的事情,彼此之间要尊重彼此的小秘密。

    苏清玖笑着摇头道:“没有,你一路辛苦了,我叫人烧水,你泡个澡,好好歇一会儿吧。”

    “在这?”白逸宁惊讶地看着她,这可是苏清玖的闺房呀。

    苏清玖脸一红,摇摇头,但是又怕被人知晓,纠结一番之后,笑着道:“有了,你等一会儿,我去找阿润,他在准备来年的春闱,正用功呢,你来得正好,去给他指导指导。”

    白逸宁听后,眉头皱成一团,委屈道:“早知道,我就不问了。”

    “啊?为什么?”

    “因为我更想指导你。”白逸宁在她耳边说道。

    苏清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被调戏了,下意识地红了脸,侧头看白逸宁。

    “我看,应该是我指导你才对吧。”她不愿意被人看穿自己的心虚,挺起腰杆子。

    谁知被白逸宁拉进怀中,象征性地在她耳边轻轻地道:“哦?你要怎么指导我?”

    说着,他的目光探向她的香肩。

    苏清玖双颊像是火烧一般,被人盯着的地方更是不自在,羞赧地推开了人,小跑着出去了。

    该死的,居然来真的。

    她居然还认怂了。

    她在门口回头一看,见白逸宁笑得温雅如玉,心跳又漏了一拍,她又道:“我去跟阿润说一声,到时候你自己过去就好。”

    话落,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返回了屋中,匆匆打开了一个红木大箱子,从里面取出来一件东西,不等白逸宁瞧见,就揣进怀中,急冲冲走了。

第190章 遇刺

    “姐,那不是你前些日子亲自做的衣服吗?我就知道是做给我的,雪霁还非遮遮掩掩的,还要劳烦你亲自给我送过来。”

    “啊?又不是什么大日子,我送你干嘛?”苏清玖翻了个白眼。

    苏添润笑着道:“姐,你就别开玩笑了,过几日就是我生日了呀,你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干嘛提前给我呢?”

    “……”苏清玖一拍脑袋,顿时想起来了,苏添润生在腊月初五,也就是只剩下六七天的样子了。

    不过,她这个做姐姐的,还真没有给他准备什么礼物诶。

    “好了,这个衣服不是给你的。”苏清玖说着关上了门,拉着一脸茫然的苏添润到了书架边上,她伏在苏添润的耳边,细细说道:“待会儿白……不,是南斋,他要过来,他暂时不宜见人,先住在你这里,你暂且替他瞒着吧。”

    说着,她又把衣服塞了过去,警告道:“不准说这衣服是我送的,你就说,是你的旧衣吧。”

    苏添润皱着眉头道:“阿姐,南先生比我高,你这衣服,就是我现在也穿不下,别说是旧衣了。而且,它还这么新。”

    苏清玖瞪了他一眼,苏添润只好讪讪地闭上嘴巴。

    苏清玖这才满意地离去了。

    自从燕承珏死了之后,太子殿下越发不得皇帝的待见,群臣们也饱受其苦,等了大半年,剿灭了西北叛乱的燕承璋回来了,朝堂上暗流涌动,又生出了别的心思来,市井之中,又传出了新的传言来。

    “姑娘,你说六殿下回了京城,会不会跟原来的郕王殿下一样炙手可热呢,若是那样,以姑娘您跟他的交情,我们店里的生意是不是可以跟上一步啊。”

    苏清玖轻笑了一声,断然摇了摇头。

    她想,应该不会。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一切的努力都应该是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的。

    大燕帝多疑,喜欢猜忌。

    太子殿下见罪于天子,本质或许并不是因为他残害手足,而是因为原本太子与郕王互相对峙的局面被打破,太子的势力不停地扩张,进而会影响到天子的威望。

    她听说,郕王死后,宠冠后宫的李妃在冷宫中自缢而亡。

    可不久,大燕帝便宠爱了宫中的另外一名萧贵嫔,一时间也是三千宠爱于一身。

    而那萧贵嫔入宫年份也久,膝下有一位九皇子,如今刚满十四岁。

    这样的意图,更是明显,分明是借此来打压太子的势力的。

    可是,说来也奇怪,这位萧贵嫔,宠爱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有来得及成为贵妃,就被后宫里的一只猫,抓伤了脸,后来那脸越治越丑,据说后来伤口全烂开了。

    萧贵嫔虽说没有死,却自请去侍奉太庙,终日诵经念佛了。

    如今,朝中已经再也无人能够也太子殿下抗衡了,除了,凯旋归来的……

    苏清玖心中又摇了摇头,要消除帝王心中的猜忌是很难的,更何况,安家曾经那样权势滔天,却又消亡地那么惨烈。

    “姑娘~姑娘~”雪霁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姑娘,您在想什么呢?都入神了。”

    “哦,对了,今早我看见三少爷,他好像一脸失落,来质问我,那件衣服,你那日不是把那件衣服给三公子了吗?他的生辰快到了诶。”

    “……”苏清玖吓得一激灵,居然忘记了,最近店里的生意实在是太忙了,她居然忘记了,还有给阿润准备生辰礼物这件事了。

    “那个,我怎么会忘记呢?我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自然会安排好的。”

    实在不行,就给他做顿饭好了,苏清玖心中暗自想到。

    “那,好吧,那我问问我们今年的春节回不回金陵过总可以吧。”

    “不回去了,这边的店铺生意开张,我暂时还离不开。”

    “哦~我看秋掌柜他们做得很好啊。姑娘,你不会是想留在这里,等着王师回朝吧。”

    “闭嘴,别乱说。”

    苏清玖心中惴惴不安,严厉地呵斥道。

    话说,也没过一两日,燕承璋遇刺的消息便传了回来。

    听说,大部队已经进入了太原地界,眼看着过了太行山,便要抵达京师,谁知,却有一伙贼人,埋伏在太行山的入口处。

    这群人训练有素,目标明确,就只有六皇子燕承璋。

    贼人一剑刺中了燕承璋,便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大军带着粮草辎重,自然也追不上贼人。

    苏清玖感到十分疑惑,这晚,白逸宁悄悄地来看她,沿着木窗翻了进来。

    苏清玖笑着道:“你还真是改不了翻窗的毛病诶。”

    白逸宁无奈地摇摇头。

    今日,他穿的是苏清玖亲自做的那一身衣裳,这一身料子,是晓芸根据满船星梦的设计修改而来的,她大胆地去掉了奢华浮夸的宝石,用金线银线勾勒出星辰模样,又染出了墨蓝的星空色彩,整体的感觉,低调奢华,又十分大气,配上白逸宁的气质,实在是很搭。

    “这一身是阿润的旧衣,你感觉怎么样?”白逸宁邪气地勾起嘴角,笑着问道。

    苏清玖有些窘迫,似乎是被他看穿了似的,硬着头皮点头道:“挺好看的。”

    “我很喜欢。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怎么你们家阿润是越长越矮了?这一身旧衣,我穿着倒是刚刚合身,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哈哈,哪有的事,他就是买回来发现太长了,才放着没穿,一来二去,可不就成了旧衣了?”

    苏清玖认真地解释道。

    白逸宁掩着笑容,将这件事揭过。

    “你这几日去找了太子殿下,他没有怀疑你吧。”

    “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他能做的只是依赖我罢了。”

    “听说,六殿下遇刺了?”

    “嗯。受了很重的伤,命悬一线。”苏清玖一惊,“是谁派的杀手?是太子殿下?”

    白逸宁摇摇头,“太子深受被帝王猜忌的苦恼,坐卧难安,怎么会有心去刺杀六殿下,岂不是引火烧身?”

    “那我实在想不到,还会是谁呢?”苏清玖想不明白。

    白逸宁却轻笑着说道:“没什么想不明白的,这件事,等殿下回来了,你去问他,自然是一目了然的。”

第191章 班师回朝1

    苏清玖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是说,是六殿下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可是,他命悬一线呐,差点儿连命都搭进去。”

    苏清玖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白逸宁深沉说道:“有很多东西,都比性命来得重要多了。他想要赌一个未来,也是无可厚非之事。你放心吧,王神医一路跟随,他不会有事的。”

    “没事就好。”苏清玖小声道。“你也要注意你自己的安全。”

    “放心吧。”

    过了几日,燕承璋的车队缓缓地从西城门归来,场面十分浩大,引来无数的百姓围观。

    大军停留在京城三十里外,剩余便是一众将领们簇拥着一辆马车一直从西城门,到了皇城的白虎门入。

    苏清玖也在那围观的人群之中远远地看了一眼。

    队伍走得很慢,说明里面的人,应当伤得很重。

    这次迎接军队凯旋的任务十分不巧地落在了太子殿下的手中。

    白逸宁劝他出城去迎接队伍,但今早,燕承瑜却忽然改变了主意,不曾出西城门迎接,而是在白虎门处迎接。

    武将们卸甲上朝。

    宫里的小太监催促着燕承璋,但掀开帘子一看,人都傻眼了。

    燕承璋的胸口有好大一个血窟窿,虽然已经包扎好了,但那鲜血还是染红了纱布。

    他只着了一身中衣,难受地额头上全是汗水,已经昏迷不醒了。

    小太监实在被吓得够呛,忙道:“快,快去禀报陛下。”

    “不必了,去找一副担架来,送六殿下去太医署吧。”燕承瑜摆手道。

    然后他便带着其他的武将上了朝。

    今日朝会乃是为了庆祝大胜而归特地摆下的,简短的朝会之后,还会有庆功宴。

    燕承瑜带着武官进了殿中,十分沉稳地走到了殿前位置,向上头龙椅上坐着的男人行礼。

    大燕帝今年年过五旬,虽一脸肃穆,瞧上去精神矍铄,但毕竟已经年迈,脸上凸显出一些褶皱来。

    他端坐在大殿上,那一双并不大的狭长的眼睛,扫过数十人的武将队伍,唯独却没有见到燕承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武将之中,走在最前头的,是燕承璋的贴身护卫周牧,他手持虎符,以及出征的诏令,征战过程中,随行史官记录下来的一些战争细节,一并跪呈天子。

    大燕帝身边的首席太监立马上前,接过了东西,仔细检查无误之后,递交大燕帝。

    大燕帝扫了几年,沉沉地开口道:“璋儿呢?”

    “回禀陛下,六殿下在回来的途中遇袭,伤到了要害处,本已经好一些,但连日来的赶路,伤口又裂开了,如今昏睡不醒,这才送去了太医署。”

    “既如此,好生照料着吧,朕闲时再去瞧瞧他。”

    一番父子客套式的拉家常之后,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燕承璋在朝中素来没有根基,若是这么大的功劳落在太子的头上,早已经有排头兵出来讨要封赏了。

    大燕帝刻意等了一会儿,却见到朝堂百官鸦雀无声,就连随着燕承璋一同归来的武将都缄口不言。

第192章深夜探访

    大燕帝眉头舒展开来,好似心中猜忌了多年的隐忧终于放了下来。

    “陛下,殿下昏迷前交代微臣,回到京都,第一时间便要卸下这将军一职,恳请陛下成全。”

    “哦?这是为何?”大燕帝看似因为想不明白而反问,实则却是心中满意。

    一个不贪恋权位的儿子,总比那些个天天觊觎他位置的要好一些。

    大燕帝下意识得看了一眼太子。

    燕承瑜走了一会儿神,这才回过神来,严肃得立在一旁,不说话。

    “殿下说了,他此生心愿,唯有娶妻生子,富贵一生,军旅生涯实在不适合他。”周牧一板一眼地回道。

    满朝文武莫不在想:“六殿下怕不是疯了,竟然连到手的兵权都不要。”

    大燕帝笑了笑,没有应允,也未曾拒绝。

    反而转头看向太子,问道:“太子,你觉得谁适合接任西北大营?”

    燕承瑜的势力多半都在文官集团,掌握了文人的嘴,但在军中势力十分薄弱,这几乎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能把自己的人推上去,那无疑是莫大的一桩好事。

    但是临行前,南斋先生嘱咐说,若是陛下问起这个问题,让他务必要回答,六弟收复边疆有功,应该继续担任这一职务。

    他心里觉得烦躁,他对军权渴望已久,不忍心放弃,可是考虑到南斋的话,又犹豫起来。

    “儿臣不通军中事物,一时间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他最终选了个折中的主意。

    话音落下,大燕帝拧了拧眉。

    燕承瑜紧张地双手都在颤抖。

    天子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看向自己的儿子,沉声道:“身为太子,最重要的是要有御下的能力。一句不通军中事务便可不管军权任免,如此草率,朕如何敢把江山交给你?”

    最后一句语气拔高,吓得燕承瑜立马跪下来,大气也不敢出。

    文武百官跪下请愿,为太子殿下求情。

    而这一举动更让大燕帝紧皱眉头。

    终了,兵权一事,暂时搁置了。

    皇帝于崇明殿设宴,招待武将们。

    一场拘谨的宴会过后,各个武将们都被安置在了驿馆之中,大燕帝着户部官员清点库银,拟算军饷费用,择日为士兵们洗礼,赐金还乡。

    户部尚书乃是王大儒的得意门生,所以与太子殿下一向交好,双方之间,各有利益诉求。

    军饷费用原本早就该定下来,却因为这几年来,收成不佳,又遇上水患,朝廷的库银也周转不开,犒赏三军,百万两银子总是要花出去的,而这一批银子,本来真预备着大燕帝的五十大寿,于是才僵持不下。

    话说,燕承璋入了宫,仍旧住在自己原来破旧的宫殿之中,只是,如今的太监宫女见了他,不再是轻蔑不屑的态度,而是谄媚讨好的。

    夜深时分。

    静谧的皇宫大内之中,一袭黑影掠过。

    不一会儿,燕承璋的窗户前便站了一个人。

    燕承璋疲惫地抬了抬眸子,苍白干涸的唇瓣微微向上一扯,露出一个笑容来。

    见黑影向他走来,他轻声道:“原来不仅会爬女子的窗,竟连我深宫的门窗也不放过。”

第193章 局势不明

    白逸宁长身玉立,一袭黑衣将他的身影衬托地更加干练。

    “殿下可还安好?”

    燕承璋虚弱地向上抬起眼眸,笑着道:“死不了。”

    “……”白逸宁将怀中的一瓶药丢进他的怀中,“给你带的药。”

    “多谢。”燕承璋笑着答道。“接下来要如何做,还请先生赐教?”

    “你早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何必又叫我先生?”

    燕承璋忽然回想起行军前的那个夜晚,在寂静无人处,眼前神秘的南斋忽然解开了他全部的伪装,以一个少年的身份站在他的面前。

    “我叫安逸之,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表兄。”

    他久久地在惊诧中不能回神,脑海之中,飞快地闪过很多念头,最终将答案拼凑了出来。

    原来,他是大舅舅的儿子,当年安国公府唯一幸存的孩子。

    正是因为他们共同的仇敌,身体里流淌着的共同的血脉,他才会费劲心机地帮助他。

    而这个身份,也彻底解除了兄弟两人之间的隔阂,让燕承璋对他彻底地放下戒心来。

    “静观其变吧。”南斋说道。

    “你说,太子会放弃兵权吗?”

    “绝不会。”白逸宁目光深邃地看向燕承璋,燕承璋眉头紧皱着,心情很复杂。

    按照他们的计划,燕承璋抛出手中的兵权,太子为了权利,安排自己的人进去,而这势必引起多疑的皇帝的警觉,这兵权反而会推向燕承璋。

    但燕承璋对这项决议仍旧是半信半疑的。

    他从小就没有得到过大燕帝的青睐,即使皇帝忌惮太子,这个领兵的人选,也不会落在他的手上。

    事实上,老皇帝的确另有所选。

    那人便是他新扶持的宠妃刘氏的同胞哥哥,如今已经做到了禁卫军副统领位置的刘将军。

    这晚,在宫殿的另一侧,老皇帝也彻夜难眠,叫来刘将军,暗自里考察。

    刘氏一族乃是新贵,在朝中没有什么根基,不过,这位刘将军随着妹妹的得宠,水涨船高,近期正在和户部尚书家谈婚论嫁,想娶他家的嫡小姐做正妻。

    为此,刘妃还没少在皇帝耳边吹风。

    “刘爱卿,听闻你瞧上了崔爱卿家里的千金?”

    皇帝正眼问道。

    刘将军笑着道:“这等小事,还劳陛下念着,奴才真是罪该万死。”

    “倒不是记着,只是朕的这些儿子娇贵,不肯外任,西北乃是边防重镇,朕若是有意派你外任,不知你那新婚燕尔的娇妻美妾能否等得起?”皇帝背对着他,语气有些冷,透着帝王的威严。

    这话看似慈蔼的问候,却含着话外之音,户部是太子的人,这崔家,更是太子的外援,朝堂之上,太子遭受斥责,晚上便问起他与崔家的婚事,两者若说没有丝毫关联,他可不相信。

    来时,他也上下打点,小黄门告诉他,皇帝心情不好,说话得慎重。

    刘副统领拿不定主意,便含糊说道:“这……此事尚且还未有定论,崔家姑娘与我的婚事暂且还未议定,况六殿下骁勇善战,若是伤好了,定是一员猛将。”

    “嗯,朕知道了,你退下吧。”皇帝大手一挥,将人赶了出去。

第194章 决断

    刘副统领退出大殿之中,老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一张褶皱的脸在灯火间若明若现。

    那双浑浊而深邃的眼睛,盯着地上的一个黑影,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愣。

    老皇帝这样的时候,通常不愿意被人打扰,伺候了多年的老太监很是有经验,将西侧的窗棂给关上了,静静地退了出去。

    在殿外,老太监长叹一口气,招呼着小太监们轮流站岗。

    “公公,您怎么出来了?”

    “陛下在做决断,我们不可打扰。吩咐下去,不要发出声音,四处都盯好了,出了事情,小心你们的脑袋。”

    小太监似懂非懂,大着胆子将自己听到的传言问了出来,“公公,他们都说,刘副都统要发迹了,是真的吗?”

    “瞎打听什么?脑袋还要不要了?干活去。”老太监打发道。

    末了,老太监望着天,幽幽地感慨:六殿下是有大福的人。

    此时此夜,太子府中,燕承瑜正与崔尚书和王侍郎等诸多朋党秘密相聚在一处。

    “殿下,军中我们一向没有同盟,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崔尚书不是正要和刘国舅爷谈婚论嫁吗?我看就很合适,明日我们向陛下一齐保举他,如此一来,您可谓是稳操胜券呐。”

    “我觉得不可。这看似是个机会,实则是个陷阱,陛下最不喜结党营私之事,如今殿下您已经是在文臣之中是众望所归,可若是还一手抓着兵权,陛下难免不心生介怀啊。您本就是皇嗣继承人,只要不犯错,陛下定会念及父子亲情的。”

    “王侍郎,此言差矣。若是军权不握在我们这边,大概率便会归于六殿下,六殿下虽之前名声不显,但这两次三番,屡立奇功,竟有当年安家小战神的风范。若是他真得了军权,届时又是两虎相争的局面,殿下,那种战战兢兢的日子,难道您还想继续吗?”

    “糊涂,难道除了郕王,现在殿下就不战战兢兢了么?陛下还不是时刻寻着殿下的错处?”

    “殿下,您也听到了是吧。王侍郎看出来了,陛下便是无故寻您的错处,今日说您无能,明日说您无德,这位置如何能做得稳当?”

    “满嘴胡言,亏你还是读书人,莫不是你惦记着你崔家的那个好女婿,非要拿殿下来做这个出头鸟?”

    双方争执不下,惹得燕承瑜更是心烦意乱。

    朝臣们吵得不相上下,而他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争吵着。

    他能感觉到,父皇之所以屡屡为难,便是因为心中怨恨他杀了七弟,可是燕承珏根本就是燕承璋的人杀的,若是把军权让出去,岂不是白背了锅,还便宜了老六。

    一想到这里,他就意难平。

    当初老六跪着求自己救他一命,如今他出息了,竟是这样的回报。

    燕承瑜越想越是不能把这个军权拱手让给燕承璋。

    “你们私下里去拟定几个可用的人选,明日父皇若是再问起,本宫不能再搪塞了。”

    崔尚书与王侍郎两人也看出了燕承璋的意思,纷纷无奈地离去了。

第195章

    六殿下凯旋归来,病重难治,而朝堂之上,又因为西北的军政大事要如何安置之事,闹将开来。

    话说,燕承瑜命手下的文臣推荐适合驻守西北的将领,除了崔尚书推荐了那位刘副统领,便再无声音。

    身为燕承瑜最重要的后盾的王家,却并没有对此表态,这也让燕承瑜心中忐忑,他拿不准皇帝意思,便推了一个小官出来,那人原是刚调任兵部的一个侍郎,并无什么根基家底,不怕为此牵连,战战兢兢说出了推荐的人选来——御前副统领刘凌年少有为,又曾在西北当过兵,乃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刘凌打战的能力不错,原也是穷苦出身,后来,因为骁勇善战,被皇帝看中,提拔为御前的副统领。

    但听这一袭话,皇帝却并不高兴,那张充满威严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让人觉得阴沉。

    他的目光扫过了燕承瑜,又在那上奏的兵部侍郎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诸位爱卿觉得这个提案如何?崔尚书,你的意见呢?”

    崔尚书被点到了名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行礼,恭敬回道:“刘副统领的确年轻有为,又有作战经验,是个不错的人选。”

    “哦?崔尚书眼光不错,挑到了个东床快婿,实在让人羡慕。”

    崔尚书脸一红,尴尬解释道:“陛下,臣此番并不是因为私心,刘副统领的能力,我们是有目共睹的,当初他也是一员猛将呐。”

    “嗯,可若是这西北统帅与尚书女婿,只能二选一,崔尚书可否替他做个选择?”

    “这……”崔尚书垂眸不语。

    崔刘两家的婚事,前前后后已经谈了很久了。

    起先,乃是那刘家求婚在前,刘副统领原已经有了一妻子,后来那妻子生孩子难缠死了,留下一个嫡子。

    之后刘凌多年都没有续弦,可谁知,就在一日路上突然撞见了崔家嫡出的大小姐,一眼便看上了,央求着媒婆上门去说亲。

    彼时刘妃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后宫妃子,刘凌也还没有位居副统领,崔家人瞧不上这毫无根基的刘家,不愿将嫡女嫁过去做填房。

    一来二去,双方的关系便闹僵了。

    又过了几个月,宫中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刘家突然就发迹了,刘凌也捡了一个副统领的职位,一时间倒成了香饽饽了。

    崔家这才想起来,还有这桩事,惦记着这个手握军权的好女婿,又重新登门,委婉地提起此事。

    那刘凌也是傲气,至今没有答应下来,在等崔家的一个态度。

    如今这样的难题落下来,崔尚书心中一念,便知不好,若是刘凌不与他家联姻,岂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后宫,御花园。

    刘凌正领着一队禁卫军,紧锣密鼓地在巡查,迎面撞上了正出来闲逛的刘妃,兄妹俩一照面,刘妃屏退了左右女婢,只留了一个贴身女官,唤来哥哥说话。

    刘凌一脸冷然地走进那亭子,笔直挺立在妹妹面前。

    这对兄妹,虽都生在农家,但长得却都十分标致,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隽之气,刘凌久居沙场,身上还带了一股子肃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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