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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楚歌狂     大燕女首富txt下载     大燕女首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6章 他的过去

    从那黝黑的洞口之中,齐刷刷地飞出了很多的暗箭,在屋子里一阵乱射。

    苏清玖心头一惊,暗道那玉公子必然是起了疑心,暗中已经设防了。

    好在他们来得快,蒋师傅等人是绝对来不及转移的。

    一同乱射之后,四处归于寂静,暗夜之中,有人幽幽说道:“苏姑娘,不请自来,是否失了礼数?”

    苏清玖无应答,目光深深,戒备地盯着那床板上的洞口。

    “四周没有伏兵!”南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苏清玖认真地点头应了一声,小声道:“送我下去吧!”

    南斋诧异地看向她,皱眉表示不解。

    苏清玖十分认真地点点头,“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南斋一向尊重她,皱眉思忖了一下,便点头道:“也好!”

    两人落到了地上,想象中的伏兵却并没有出现,四处已经是静悄悄的,只是这弥漫的火药味却无从消解,时刻刺激着彼此那敏感的心弦。

    苏清玖冷声道:“阿昱,你出来吧!”

    南斋觉得有几分奇怪,正惊讶的时候。

    玉公子竟真的从那洞口里走了出来。

    少年长得高挑,清瘦,流畅的线条勾勒出极为俊朗而迷人的身姿,而他的姿态却总是懒懒的,带着一丝不经意。

    苏清玖一直盯着他,从他出来,视线就没有离开。

    玉公子没有生气,反而伸手摸了摸鼻子,刻意避开了苏清玖的目光。

    苏清玖从怀中掏出一物丢了过去,目光微冷,又道:“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拿到东西的刹那,玉公子的脸色苍白了几分,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作势竟想离开。

    “做都做了,何必要心虚呢?”苏清玖的话,将他的脚步又定在了哪里,“我宁肯相信,做这些事情的是个陌生人,哪怕他杀了我。我也不想相信,这一切的背后,居然是你。苏昱,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我对你掏心掏肺了那么多年,我们苏家可曾亏待过你?”

    “你……认错人了。”玉公子惊慌失措,容色失常。

    苏清玖冷笑,“不必再演了,我早就知道了。”

    “你……认错人了!”玉公子踉跄往后又退了几步,一边说,一边撤离,踉踉跄跄的,逃也似的离开了。

    苏清玖心中又何尝不难过呢?

    她也绝不愿意相信,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她早就觉得玉公子十分熟悉,他们分明第一次见,他却处处对她护着,那群所谓的长老还天天说她是勾引人狐媚子。

    前面或许还不怀疑,但是那次,南斋带着她去追踪玉峰山的乱党,火药引爆之后,她无意中从废墟里捡到了一块玉佩,便恰恰是苏清玖以前送给苏昱的那块。

    苏昱这个人,看似大大咧咧的,实则做事十分严谨,但凡是她送的东西,他一向很是珍爱,连示于人都是极少的。

    而她却在那废墟中找到了这片玉佩,这不能叫她不产生怀疑。

    而之后,她回到苏府,行为更是怪异。

    那日,那行人追杀南斋,本来分明留了一个活口,但却莫名被人用钢针射杀,仔细回想起来,也只有他的那个角度,方才能做到。

    而玉公子的武力值,绝对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件事。

    如此种种加诸在一起,令她不能不信。

    她料定,他们之间还存在几分情谊,所以他才根本没有叫人埋伏吧。

    她原以为揭开玉公子的身份,心里至少会开心的,可真到此时,她的心情却莫名地复杂而难过,一时间,眼里像是进了沙漠,难过的紧。

    南斋望着她,似是感同身受,小心地抱住了她。

    苏清玖向来有分寸,难过了一会儿,便也收住了,低声道:“人还在里面呢,你叫你手下去救蒋师傅,只要有蒋师傅在手,他们早晚还要找过来的。”

    南斋招呼自己的十二暗卫行动,一会儿,果然将蒋师傅和他儿子救了出来。

    这夜晚的街道,天色渐渐转凉,苏清玖漫无目的地走着。

    街边的小零食铺子,是她以前常爱跟苏昱一起来的,他虽是下人,却爱显摆,每次来,都偷偷拿出钱来,给她买糖吃,后来,她的牙吃坏了,爷爷抓着他,好一通打,他却一声不吭。

    爷爷问他错了没,他说,他错了。

    爷爷问他下次还给不给她买糖吃了?他却说,还买。小玖爱吃糖。

    他笑着,少年的眼中好似藏着一颗太阳,温暖灿烂的阳光总是照亮了许多人的童年,叫人印象深刻。

    只是,物换星移,许多美好的感情,却都慢慢变质了。

    “你说,人真的会变吗?”苏清玖望向夜空,那亘古的长河,总是延续着轮回,周而复始,而此刻的人,与往后的人,却并非是一致的。

    旁边的人伸出一只温暖的手,将她的小手牢牢地包裹住,牵着她,认真地说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我,绝不会轻易改变。”

    苏清玖仰头看了他一眼,心中觉察着甜蜜,却也暗暗想到:男人的话不可信,今日说的好听,或许来日移情别恋或未可知,只是不曾发现罢了。

    她只是享受这片刻的欢愉,爱着此时此刻的深情。

    忽然,南斋停了下来,苏清玖诧异地跟着停了下来,往回看他,目光里有些疑惑。

    他忽然倾身,小声问道:“你介意我亲你吗?”

    “啊?”苏清玖望了一眼四周,这里真是金陵城的主城街道,建康路的中段,此刻虽已入夜,但四周商铺林立,灯笼高挂,更有许多吃完晚膳的居民来来往往,享受着难得悠闲的时光。

    小孩子们追逐打闹,小摊贩们叫卖吆喝,也有人当街摆下棋局,正苦思冥想,周遭聚了一群人围观。

    一幅金陵夜景图浓缩在这街道一角,怎么说也是人来人往的喧哗之地,怎么可以当街……

    苏清玖霎时脸憋得通红,纵使她平日里再离经叛道,也未曾想过,要当着大庭广众,与人亲密。

    她羞赧地摇摇头,低声道:“人太多了。”

    “便是要人多,方可见证。天地为证,百姓为媒,我今生便只爱你一人,此志不渝。”

    “这……”她脸色羞红,竟也忸怩起来,见她并不抗拒,南斋将她搂进怀中,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

    蜻蜓点水,却足见深情。

    一时间,那忙碌的金陵夜景也停了下来,小孩子们停下了嬉戏打闹,疑惑地指着他们道:“看,他们在做什么?”

    商贩们停止了叫卖,一时也看呆了,行人们停下了脚步,侧目围观。

    晚风化成一阵青烟,萦绕在他们脚下,温柔和旖旎在唇齿相交的忘我中交缠不宜。

    半晌之后,四周又屏息凝望,到响起一阵掌声。

    苏清玖大梦初醒,震惊地看着他,他的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温柔地刮了她的鼻子。

    她偷偷瞄了一眼四周的情形,吓得钻进了南斋的怀中,不敢见人。

    他们俩,却还是被认了出来,无它,一个是济世救人的隐士高人,早已经有太多的话本对他进行了细致的描述;另一个是金陵四大家族的当家人,苏记布行的大东家,又有几人不认识。

    这样的两个身份的人,突然走到了一起,着实惊到了许多人。

    街边上,一辆马车稳稳地停住了,被这一番盛景给拦住了去路。

    那黑色的马车看上去十分低调,不过,但凡知道一些云锦的,便知那墨色的车帘是用上好的墨纹锦做成的,绝对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赶车的马夫停了下来,皱了皱眉,里头的人却向探出了脑袋,漫不经心地落在那举止亲密的一男一女身上。

    男子深情款款地对女子道:“今日,我南斋对天发誓,若来日有违对你的初心,必遭天打雷劈。”

    女子听后,神色奇怪地愣了好一会儿,似感动,又是惊诧心虚。

    “有意思!”车上的人,笑着道,又遣小厮去打探两人的身份。

    下人来回如实禀报,车中的人放下了如玉般的手指,收回了目光,微微皱了皱眉,冷声道:“那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南斋?”

    “是的,殿下。是他。是他和那位苏姑娘,联手破了您的……”

    “闭嘴!”主子喜怒无常,方才还觉着好玩,转眼之间便剑拔弩张。

    车中人,便正是微服出巡而来的郕王殿下。

    原以为是天高皇帝远的金陵宝地,这几日却接连来了几位天潢贵胄,也属实是太过于热闹了一些。

    郕王殿下此来金陵,所为的不过是几件大事,一则是为了百花会,二则,是为了……

    太子殿下在朝堂上参了他一本,说他结党营私,蓄意谋害,他总需要找回一些场子来,不然,这京城还不成了太子党的天下。

    所以,他才急冲冲地连夜到了江南。

    夜色沉静,在一处僻静的院子里,那个红色的身影也不知道在那冰凉的石阶上面坐了多久。

    苏昱卸了脸上那面具伪装,露出一张俊美无暇的容颜,他本就生得好看,平日里穿着下人的粗布衣裳遮掩了几分尊贵气息,如今换上这一身红色的衣裳,便把气质中的那三分张扬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美是极美的,月下美人,忧思不语。

    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苏昱这般的神采,却叫人不免担忧了。

    院子外面,那小厮也不知道盯了多久了。

    忽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鬼魅般的身影,那小厮吓了一跳,急忙俯身道:“长老。少主也不知道怎么了,晚膳也不肯吃,奴才实在是没有办法。”

    “没用的东西,下去吧!”身影浑厚而沙哑。

    眼前说话的,正是一个带着鬼面的老者,手持一柄金龙权杖,身上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云锦,声音听着虽然老迈,但他步履稳健而有力,大步越过门槛,三五步便已经走到了苏昱的身后。

    “什么事,值得少主这般伤怀?”

    “无事,叔祖父还是回去吧!”苏昱性子缺缺。

    显然,老者并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发了,他接着便问道:“那件东西可有下落了?”

    苏昱心头一股无名火被他带了起来,他将那黑色的匣子丢给了老者,沉声道:“拿去吧。别来烦我。”

    老者并没有被他的不善语气黑吓退,反而迎难而上地劝解道:“少主,这是您的事情,为了帮助您复国,我们可以连性命的不要。你的子民们,可不希望听见您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大业。”

    老者的每一句话几乎都在苏昱的忍耐底线上起舞,他忍无可忍地沉声说道:“那不是我的大业,是你们的。我从没有想过要复国,从没有想过。叔祖父,我知道,你也不过是拿我当幌子罢了。你也是皇室一支的血脉,怎么不叫文弟去做这把位置?您不过是偏疼着自己的这一支,有我在前面顶着,若是失败了,你们可以全身而退,若是成功了,我便可以功成身退了,是也不是?”

    老者面色不改,以一种漫不经心地态度说道:“少主,谨言慎行。您今日心情不佳,老臣不会多虑,可他日,若是对别的人,也说这样的话,他们也不一定会有这般的包容。我金氏一族,对先皇可是忠心耿耿的,我绝无要掌权只心。少主只管放心。”

    “既无掌权之心,那我们便退吧!”苏昱几乎是哀求地抓住老者的衣袖,“我们退回玉峰山,可以一辈子都不在出来。或者,你放我走,我只想浪迹天涯,潇洒一生,”

    “糊涂!”老者用那金龙权杖在地上狠狠地敲打了几下,“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便令你如此分神?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断不可以为了个女子,自毁前程。莫说先皇不允许,便是我也绝不会看少主堕落至此。”

    一道又一道的枷锁加诸在他头上,苏昱目光中的光辉一点点地消失,他冷笑了几声,继而大笑起来。

    “少主,等您笑够了,便出去接客吧。郕王殿下,刚从京都而来,有许多事情,你需要亲自同他做一些说明。”老者机械似的布置着任务。

    从小便是这样,自打他知道事情开始,便是这样残酷的现实。

    叔祖父总是会以最寻常的语气说着最伤人心的话,他却只能被这温柔的枷锁,一步步地牵着往前走。

第167章 百花会

    “少东家,你瞧这几匹布,哪个更好一些?”

    晓芸亲手织的东西,哪一个不是极好的呢,苏清玖用手挑了挑,摸了摸质地,每一个都是细腻柔软,极为亲肤的。

    不过,这几匹料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正常的款式,比平日里更为细腻一些,放在铺子里倒是上品,但在百花会上还是缺少一些亮点。

    苏清玖挑眉看着晓芸,她所期待的,自然是那一匹。

    晓芸轻笑道:“少东家想要星辰的感觉,奴也已经做好了,不过,得请您移步。”

    苏清玖跟随晓芸而去,穿过织染厂的无数间屋子,她们一直沿着长廊,走到了长廊最后的一处屋子里。

    这屋子倒也没什么特别,只是在屋子前面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遮蔽了阳光,所以常年都是阴沉沉的,采光极差,所以也没什么人来。

    吱呀一声——

    晓芸推门而入。

    微乳的光影顿时照进这片空间里。

    在这晦暗的屋子里,忽然亮起了无数闪烁的星星。

    苏清玖屏住了呼吸,双眼中露出了欣赏。

    实在是太美了,她没有想过,晓芸竟然能够将她的构想一丝不苟地表现出来,而且能够表现得这般完美,那一颗颗的宝石就真的像是坠在夜空中的星星一般闪烁美丽。

    这匹满天星梦,必定会在百花会上一鸣惊人。

    苏清玖淡淡笑着,对晓芸的作品十分满意。

    忽而,听见雪晴的声音,雪晴十万火急地找到她,拉着她小声道:“该走了,姑爷在马车上等您了。”

    “什么姑爷!”苏清玖蹙眉,含恨怒道。

    话说,那一日,南斋当着金陵城百姓的面,与她在一起之后,雪晴便立刻变成了南斋的小迷妹,时不时便要替他说话。

    这一声姑爷,便是在这几日里给叫熟了的。

    “好好好!是南斋先生在外面等着您。”

    苏清玖面露微笑,在工人们八卦的眼神之中,慢慢地登上了马车。

    车内,某人正襟危坐,一副尊贵清雅的模样。

    “怎么,迫不及待要去见我家人啊!”苏清玖抿唇道。

    南斋温柔地笑着,伸手把她的手拉进了怀中,小心地呵护着。

    他不说话,但却时不时笑笑,倒像是个青涩的毛头小子。

    苏清玖蹙眉道:“你那日都宣告了我是你喜欢的人,那你怎么连你自己叫什么,几岁了都不告诉我。万一我要是嫁给了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那我多亏呀。”

    “二十三!”南斋几乎脱口而出,苏清玖瞪直了眼睛,不太敢相信地将他打量了一遍。

    “不像?”

    “不像!”她不太敢相信,名扬天下的南斋先生,才二十三岁?怎么看都不太像。

    “那你真名叫什么?”

    “南斋。”他笑着说。

    苏清玖板起脸来质问道:“你骗人,到底叫什么?”

    他笑着不说话,充满暗示地把侧脸向她凑过来。

    苏清玖心下更气了,发誓要驯服他,便对雪晴道:“雪晴,我突然不想回去了,我在这里跟晓芸还有正事要谈,你带他回去吧。”

    “啊?”雪晴的小脸上堆满了失望,嘟着小嘴道:“可是夫人说了,要您带姑爷回去瞧瞧。”

    “姑爷?他算哪门子姑爷啊,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

    “……”见她真生气了,南斋无奈地拉住了她的手,苏清玖半推半就地做了回去,装出生气的样子,哼了一声,不搭理她。

    “好了,你还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

    “我只爱吃糖,不爱吃亏!”

    南斋刮了刮她的鼻子,凑近她的耳朵,小声道:“我姓安,名逸之。我母亲生下我,没有别的心愿,只希望我一生平安喜乐。”

    苏清玖认真地“哦”了一声,小声吐槽道:“你母亲让你平安喜乐,而你呢,做得哪一件事不是危险重重。”

    “哈哈,若是只为了平安,而不管公平、正义、理想,那活着也便没有了任何意义。”

    “那倒也是。”苏清玖笑着道,不过她又蹙眉补充道:“不过,我不准你出事。”

    今日这个局,是张氏让苏清玖组起来的。

    没道理姑爷都当街跟自己的女儿在一起了,他们做父母的却并不知晓的。

    这样的事情,也就是发生在南斋身上,才没有过多的闲言碎语,不然,仅仅是那伤风败俗的唾沫,就要把苏清玖给淹没了。

    他们两口子,还不得赶紧找机会把未来的姑爷给见好了呢?

    南斋本就气度不凡,今日又经过了一番打扮,更显得英姿勃发,分外养眼。

    父亲找他去书房,苏清玖不便跟随,便与母亲在厨房里大下手,直到到了正午时分,东西可算是全都预备齐全了。

    苏清玖端着菜碟子向宴客厅走的时候,便看到了阿润迎面走来。他惊诧地看着自家姐姐道:“长姐,您又亲自下厨了?看来我们今日又有口福了,也不知道是沾了谁的光。”

    苏清玖心底里本是为了给南斋的,上一次毕竟在她的卧房里,吃得不够尽兴,菜品又有些冷了,味道定然是不同的。

    被人戳穿时,她心虚有羞恼,反而嗔怒道:“平日里我没少给你做吃的吗?倒是调侃起你长姐来了?仔细你的皮。”

    阿润轻笑着道:“我不过调侃几句,阿姐便急了。我看是心里有鬼。”

    “你……你再胡说八道,我今日便打得你满地找牙。”阿润便趁着苏清玖腾不出手来教训,反复触碰苏清玖的底线。

    恰巧是这时候,南斋从父亲的书房里走了出来,阿润边说边退,一下子便退到了南斋那边,感受到身后有人,阿润转头看了一眼,一看吓了一跳,无辜地摊手道:“姐夫,我可没有欺负我阿姐。”

    说着他便要灰溜溜地走,谁料被南斋抓住了衣领,又给拎了回来,“听说你要考府学?可有近日做的习题,我来给你讲讲。”

    “不……不要了吧!”

    苏清玖顿觉好笑,正为这“恶人有恶报”感到极度地舒适呢。

    说来也怪,阿润爱写文章,却从来不喜欢把他的文章给别人看,好似别人要对他耳提命名似的。

    若说别人还好,南斋可是文坛大家,身为天下的学子之一,阿润心底也曾暗搓搓地崇拜过南斋的,苏清玖还记得,自己对南斋的印象,多半还是来源于阿润的介绍。

    那时候,他显然是将南斋当做偶像来崇拜的。

    自己那点儿破文章,若是拿出来给偶像看,估计谁的心里都承受不住。

    苏清玖偷笑着,自然是得发挥他们家“落井下石”的家庭文化,不忘提醒道:“她的文章,都在书房,从这一直往前走,左拐便是了。”

    苏添润一脸苦色地抱怨道:“长姐,你怎么这么坑爹呢?”

    我这分明是坑弟!

    苏清玖偷笑着,将手上的菜肴在桌上布置好。

    午膳时分,苏添润才摆着一张委屈的苦瓜脸上了桌,那表情,就好似被南斋给侵犯了一样,而南斋则是依旧维持着他一惯的冷漠,时不时看一看苏清玖。

    总得来说,母亲和父亲对南斋的身份和人品倒算满意,只是不满苏清玖冒然同白家退了亲,只怕会使爷爷不高兴。

    苏清玖只顾着高兴,都忘记同二老说了,爷爷已经逐渐恢复了,再吃几次药,就可以回到苏宅来了。

    两位心情高兴,便把退婚只是忘得一干二净,倒越看越觉得南斋可靠又有礼貌,心中喜欢的紧。

    晚宴之后,苏清玖才亲自送了南斋离开。

    百花会终于在万众的期待之中搬上了台。

    这一日,金陵城里热闹非凡,万人空巷,无数的节目在整条街上不停地上演着,每到这时,便是小孩子们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可以围着那节目观赏,也可以等中场环节去抢节目派发的铜板。

    向来,这场盛会便是由金陵商会主持召开的,只是评委不再是简单的百姓,而是幕后站着整个皇家贵族的评审团。

    “少东家,这次的评审团神神秘秘的,还没露过面呢,你可知道是谁?”

    苏清玖笑道:“别是郕王殿下就好。”只要不是郕王,她便觉得还好。想来郕王日理万机,也没时间来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地方才是。

    不一会儿,歌舞便开始的,为了营造出盛世之感,金记特地邀请了宜春楼的头牌来弹奏乐曲,又请了十二位年轻貌美的姑娘扮作十二花神跳舞祈祷,祝愿节目顺利进行。

    在那拥挤的人流之中,苏家的马车,却与金家的马车迎面撞上了。

    那车里,坐着的显然是金成辉这个蠢蛋。

    两辆马车迎面对上,停在路中央,开始对峙。

    若是放在往常,苏清玖也不争这一步,只是今日情况特殊,若是苏清玖把路给让了出去,只怕在百姓的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于是,一次协商与礼让是不可避免的。

    两头都无人说话,没人让路,过了半晌,那边有人来传话:“苏姑娘,我们家老爷请您让一让,若是再不去,怕是赶不上百花会了。”

    苏清玖笑着说道:“且叫你们家老爷挪一下,等我们先过去。”

    小厮为难,两头跑了几次,累得气喘吁吁,实在没了好气,便道:“您到底是让还是不让呢?在这金陵城里,我们老爷说一不二,苏姑娘,您要是还想呆下去,最好别犯傻。”

    “……”小厮一通话没头没脑的倒了出来,却都是真心话。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搭理他,他抬头一看,这明晃晃的车子,明明是他们金家的车子,原来接连几次跑来派去的,小厮都给弄乱了。

    “咳咳~”里面传来一声轻咳,低声道:“让便让了呗。”

    “殿下!”金成辉心有不甘,“殿下,那可是苏家的人,您竟要让她先过,您这也太抬举她了。”

    燕承珏丝毫不在意这些,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两车相会的时候,他掀开了车窗的帘子,意味深长地在苏家的马车上扫了一眼,又笑着将帘子放了下来。

    另一边,苏清玖大摇大摆地先过了。

    晓芸有些担忧道:“我们这般做,金老板不会记恨我们吧!”

    “我们不管怎么做,他都会记恨我们。”苏清玖冷笑道:“我们这辈子注定只能是敌人,何来和谈之说,既然是敌人,又何必与他虚与委蛇,让自己不开心呢?”

    晓芸可爱地吐了吐舌头,她虽然也向往苏清玖说的那样,可是,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事情会干扰我们,妥协早已经是生活的必备技能了,能像苏清玖这样豁达的,反而是在少数。

    苏清玖进了会场,百花会既然是盛会,自然是在露天大广场中进行的。

    每一个商家,都有自己的一块场地,他们将自己参赛所用的东西,全都带了来,一一放好,再按照排好的顺序,一一上场,上场的商家,不仅需要展示自己的作品,也需要准备一组节目来增添娱乐效果。

    苏家的位置,排在金家旁边,再往后是马家和任家的位置。

    这两家,一个是最大的酒楼经营者,一个是靠出租商铺获得收益的,两个都没有所谓的产品,便只准备节目。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苏清玖一边看着场上的各家,几乎已经都来了,一边询问雪晴,东西可以拿齐了。

    雪晴点头道:“都已经齐了。只是,宜春楼的姑娘们还没有到。”

    苏清玖扫视了一群,又看了看日头,时间也差不多,怎么自己花钱雇佣的宜春楼的姑娘还不来,难道是想矿工?

    事情没有结论之前,苏清玖只能叫雪晴四处去寻找一下。

    正寻找的时候,金陵商会的人开始来送签子,这是叫人选择出场顺序的一个纸条。

    那捧着铜盆的丫鬟她面前,苏清玖看似随意地将手放进了里面,却在里头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才将纸条给抽了出来。

    一共有三十二个,最早的不好,太早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便很容易被后来的人反制,当然最晚也不好,前面都审美疲劳的,更何况是后头呢?

    苏清玖拿出那签子一看,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十八”,呀端盘的丫鬟惊得连盆都快摔了,好在苏清玖眼疾手快才给拉住了。

第168章 百花会

    十八!

    金成辉的心里一咯噔,脸色有些奇怪。

    会场中,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这点,只有苏清玖心知今日怕是有人作鬼,这才细细留意着金成辉,谁知,真的抽到了第一出场的签子。

    而她定下的宜春楼跳舞的姑娘却迟迟没有来,保不齐就是金家动了手脚,她们先前可是有赌约的,若是苏清玖赢了,金家在金陵商会上算是彻底地失了人心,若是苏清玖输了,那苏记布行在金陵城则会混不下去。

    这次的比赛至关重要,金成辉有太大的动机了。

    还好苏清玖眼疾手快,自己偷偷准备了一张字条,位次正好是中间的十七。

    每一场大概要比一炷香时间,那折合下来,他们大约有一两个时辰的缓冲,必须先找人。

    苏清玖叫了叶胜在身边,小声地耳语了几句,叶胜得了命令,赶忙出去寻人。

    这边也不能坐以待毙,苏清玖问身边的丫鬟,可有人会跳舞。

    这些丫头们,平日里不过是坐着照顾主子的活,哪里有什么机会去学习舞蹈,再看苏清玖,让她舞剑还成,跳柔美的舞蹈,只怕是难,更何况,如此仓促,有没有现成的编舞,难不成要临时发挥不成么?

    雪晴和雪霁以及春儿,都是无辜地看着苏清玖,摊手表示无奈。

    “要不让春儿上去表演一个拨算盘吧,我看她最近练习地不错。”雪霁开玩笑地说。

    春儿羞红了脸,小声道:“这哪里行呢?”

    雪晴道:“姑娘,实在不行,便让我上去吟诗吧,平日里姑娘也教过我们一些。只是,这次比试意义重大,奴婢只怕……”

    苏清玖做了个停的手势,有些事情,要不就不做,要做就一定要成功,若是让雪晴上场,在气势上便已经输了一大截,即使真的念得好,也只会成为笑柄。

    这场百花会,看似是比谁的产品好,更多的也是在比各家的实力谁更强一些。

    苏清玖明白,她绝没有退路。

    “你们先在这里顶着,我出去一下。”苏清玖认真地道。

    “姑娘,你去做什么?”苏清玖眼神犀利,扫过那表演台,心中更加增添了几分信念。

    “找人,放心,我一定会在轮到我们之前回来的。”

    苏清玖这次要找的不是别人,真是双玉楼的老板许禾子,要论起金陵城谁的才艺最好,没有人能出许禾子之右了。

    她不仅人长得貌美,歌声空灵绝妙,舞姿也是曼妙动人,最为让人称道的,自然是她的琵琶技艺,整个大燕朝都找不到第二个比她跟神的了。

    只是,许禾子并非艺伎,也不缺钱,自从做了双玉楼的老板之后,她又何须要自己抛头露面地登台表演呢?

    只怕是多少钱都请不到的。

    苏清玖寻到了许禾子,说明了来意,立马引来了许禾子身边丫鬟的不满,用冷箭般的目光嗖嗖地看着她。

    “苏姑娘请回吧。且不说我们家娘子不会随意抛头露面,就说说这登台演出,我们家娘子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呢,你们苏记是赢了,可是被你们苏家打败的那些老板们,能放过我们双玉楼吗?”

    苏清玖认真地看着许禾子,说道:“许姐姐,我们也算是相交已久,我并非是有意要为难与你,只是此事十万火急,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姐姐愿意帮忙,不管你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会应允的。”

    许禾子听后,淡淡地扫过了她一眼,那冷冽的目光有所缓和,冷声试探道:“若是我要你最心爱的男人,你也愿意割舍吗?”

    “嗯?”苏清玖有些皱眉,暗想,她喜欢白逸宁,自己不是已经拱手相让了么?

    许禾子冷笑道:“苏姑娘,你喜欢白公子吗?”

    苏清玖又咯噔了一下,许久不曾记起白逸宁,她心中有些诧异,说起来,她跟白逸宁算不上很熟悉。

    初见时,她觉得对方吊儿郎当,行事又十分地荒诞,所以心生过不满,后来又见他几次三番地伸手援助,知晓他是个热心肠,渐渐把他当做朋友来看待。

    可是,她同他退婚的那晚,她认真地问过自己的心,她应该是不喜欢他的。

    她希望出现在她生命里的那个人,是她能够欣赏和崇拜的,他们既可以闲话家常、互为牵绊,又可以互相欣赏,共同进退。

    这一些,都是白逸宁没有给她的。

    她认真地想了想,于是摇了摇头。

    许禾子又是一阵冷笑,“那你喜欢的是南斋?”

    苏清玖笑着点头。

    “你喜欢他什么?”许禾子有些激动,甚至有些愤恨,或许是为白逸宁没有得到苏清玖的欢心而愤恨,为自己深爱的人却没有得到另一个女子的心而愤恨吧。她问:“是因为白公子的才华与名声远不及南斋吗?你爱的是他整个的人,还是他的那些名誉呢?”

    这倒是把苏清玖给问住了。

    她这个人呐,便是那种一根筋的人,爷爷离开之后,她一心想的,只是撑起苏家,还有,用自己的方式,去振兴这一份家业,至于爱情,她是懵懂未知的,她并没有为此付出过太多的心力。

    她对南斋的感情,不知从何而起,或许是当初南斋否认她,她不服气,急于证明自己,或许是后来,南斋三番五次地相救,让她习惯了这个可靠的身影,又或许是,她每一次看见南斋那双深邃中带着一丝犹豫的眼睛,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怜惜靠近吧。

    不管是什么,她都明白,她应该是喜欢南斋的。

    不仅仅是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也有他这个人本身。

    许禾子见她沉默不答,以为是自己猜对了,便又冷笑道:“你回去吧,我累了。”

    “许姐姐,你要怎么样才能答应我?”苏清玖并不死心。

    许禾子忽然提起一口气,冷冷地盯着她道:“我可以接下这一场演出,但我要你拿你心中的那个人来换,你肯吗?”

    “不行!”苏清玖顿时便僵住了,她想要南斋?苏清玖皱眉道:“你不喜欢白逸宁了吗?你们曾经那么恩爱。为什么?”

    “为什么?”许禾子被气笑了,赌气说道:“你就当我移情别恋了。苏姑娘,你既然把这件事说得这么严重,便请你做出选择吧。”

    苏清玖垂下眼眸,轻声道:“抱歉,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不能决定他的感情归宿,你喜欢他,你可以自己去告诉他,让他来作取舍,若是他选了你,我绝不纠缠。”

    话落,她不在留连,大步往回走。

    几乎也真是在这时,从屏风后幽幽地走出一个人,定睛一看,不正是南斋吗?

    许禾子面色仍旧是不愉,却还是乖巧地走到了南斋的身边,福了福身,小声说道:“主子,您可要走这一趟?”

    南斋目光幽深,似乎还在思考。

    “奴打听了,七殿下也来了,今年的这场百花会,只怕是不会平静。”

    南斋用手上的扳指有节奏地瞧了瞧桌面,眯着眼看了一眼北边的方向,又问道:“京城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太子殿下已经将金陵城有前朝余孽的消息报给了皇帝,大燕帝派了……”

    “谁?”南斋幽幽地问道。

    许禾子小声道:“是……是六殿下。”

    南斋若有所思,忽而冷笑道:“只怕是我们的郕王殿下,要倒霉了。”

    人人都知道,燕承璋和燕承珏两位皇子是有大仇的,只是燕承璋一向过于低调,因为不受宠,也无人在意,谁也没有想到,燕承珏有一日要落在燕承璋的手上。

    只不过,南斋倒是有些看不懂那龙椅上坐着的那位皇帝了。

    燕承璋乃是安氏所出的皇子,这些年,皇帝为了彻底根除安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对燕承璋可谓是苛刻,堂堂六皇子,活得连一介宫人都不如,足可见这位帝王的狠心,可是,他又为何亲手再把六皇子给提了起来呢?

    要知道,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军中任由不少的老兵,是当年安家提拔出来的,安家的影响力,在军中,仍旧可见到一些微薄的影子。

    许禾子也是不解,侧头看南斋。

    南斋笑道:“这一安排,对于当年的安家旧党乃是引蛇出洞,而对于军中,只怕是坐山观虎斗。”

    南斋看得透彻,一下子便想到了关键所在。

    这些年,李妃一党不断做大,李氏的父亲受封镇国将军,在西北军中颇有影响力,俨然便要成为第二个安家,郕王燕承珏,做事也不知道收敛,飞扬跋扈,名声不好,还屡屡冒犯太子,引来文臣的不满。

    本来,皇帝能够从中平衡,制衡朝局,只是,燕承珏挪用军费,在这金陵山野之间供养军队,甚至还与前朝有所勾结,此时便着实惊到了这位帝王敏感脆弱的内心。

    他不愿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但也绝对不能养虎为患。

    此事若是派太子来,李妃一党只怕要彻底倒台,只有派燕承璋来,因为他没有根基,才无力制造伪证,而且,安家的一些军中亲信实在是埋得太深了,当年他凭借着一己权威,将此事迅速发落,摘除的只是头目,隐藏在暗地里的,不知道还有多少敌人。

    皇帝这日日夜夜,又如何能睡得安心。

    让燕承璋出来投石问路,也算是一笔不错的买卖了。

    “六殿下可出发了?”

    许禾子回道:“三日前已经出发,若是快的话,今晚就能进城了。”

    “带了多少人?”

    “陛下只给了五百禁卫军。”

    这么少的人,更叫南斋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边谈话尚未结束,苏清玖那头却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果然不出她所料,叶胜回来时说,宜春楼的几位姑娘,不是肚子疼,就是脸上长了痘,一个个都罢工不来了。

    苏清玖没有办法,眼看着要轮到自己了,心下无奈,只得自己去后台换上了衣裙,带上了面纱,聊作一支剑舞来体现一下星空的幽秘诡谲吧。

    今年百花会的节目,与往常倒是并无什么不同,其他几家实力不济,节目与产品都是平平无奇,倒是金家大手笔,请了万花楼的头牌牡丹姑娘上台表演拿手的白纻舞,又请了另一位花魁百合姑娘来弹奏,就连那些伴舞的都是娇俏可人的,一时间引得一众的粉丝们较好,气氛火热地不行。

    终于轮到了苏清玖,她提着两把软剑,一个腾空跳跃便已然站在了台上,好似侠女一般。

    苏清玖穿得简约,但身上的料子却十分奢华,柔软的白色裙子,在阳光下呈现出别样的暖色光,叫人觉得舒适。

    苏清玖手持两把剑,做了个起势。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干脆利落的剑花,给人一种震撼之感。

    那诗词更是有雄浑的力量,给人一种天地旷远的气势。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苏清玖快速地变化脚步,回旋,跳跃,气势不见,而那旋转之中,又有女子的柔美,随着那飘逸的衣裙迤逦地散开。

    忽然,一阵琴声合了进来,那琴音悠远古朴,像是在每个人的心灵之中铺成开一片浪漫的星空之夜。

    天地为沧海,而我们只是沧海一粟。

    琴音之中,呈现出大与小的对比,瞬间直击心灵,配合着潇洒利落的剑招,实在是令人屏气凝神,震撼不已。

    然后,琴声转快,剑舞也随即跟上,“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动人的舞蹈,美丽的音乐,展现出侠女潇洒于天地间的无限豪情。

    所有人都痴了,傻傻地盯着台上的剑舞,沉醉于那乐声之中。

    最高的评委台上,隔着一层轻纱,燕承珏眯着眼睛,认真地盯着苏清玖看,心中也不由得感慨道:“多少将门之女,也少有这样的潇洒豪情。这蒙面的女子是谁?”

    身侧坐着的人,不是别人,真是苏昱,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台上那个尽情跳跃的女子,心也一点点地被侵蚀了,无数的往事纷至沓来。

    “她……是苏清玖!”他最终收敛所有的情感,冷冰冰地回道。

    “便是那个把你们弄得焦头烂额的苏家女子?”燕承珏显露出几分不屑。

第169章 夺下魁首

    一曲终了,美人在台上收起了最后一招,流光如银,挥洒自如,少女挺直而立,面露微笑,对着评审台盈盈一拜。

    一时间,场上掌声雷动。

    有人细细说道:“台上那是谁?是那座楼的姑娘,之前怎么从未见过呢?”

    “你才见过几个美人呐,这等曼妙风姿,也只有双玉楼的许姑娘才有了吧。”

    “切,你还说我没见识,许姑娘善柔美,确实是美不胜收。不过这位姑娘,一举一动间,倒是有巾帼气概,看上去倒是不像许姑娘。”

    “哦?”

    两人正辨说着,忽然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轰响,他们夹道欢迎,欢呼道:“看,那不是南斋先生吗?”

    “是啊,是南斋先生,刚才弹琴应和的是南斋先生啊。”

    “听闻南斋先生与苏家的那位少东家有情,难不成竟是真的?”

    “我看八九不离十了。”

    在台下,南斋微微仰头,对苏清玖露出一个微笑。

    苏清玖的心一下子装满了蜜糖似的,她知道,南斋不喜欢在人群中出现,只是,这一次为了她,居然又公开露面了,怎么能叫她不开心呢?

    苏清玖抬手,台下的晓芸即刻会意,叫人搬上了一架用那宝石织成的云锦屏风,一道流星夜空一般的锦缎顿时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大家俱是一惊,惊地不是别的,是这“漫天星梦”里点缀的宝石实在是太美了,一闪一闪地冒着亮光。

    “哇塞,这也太好看了吧。”

    “这宝石,应该很贵吧,看着竟比奢华的织金更加华贵一些呢。”

    “依我看,这次百花会的魁首又要花落苏家了。”

    “这倒也未必吧。我看金记的那幅团花牡丹也很不错啊,用织金的手法勾勒出牡丹的金边,里面姚黄魏紫争奇斗艳,每一朵都栩栩如生,着实也是不容易。”

    “你不懂,这黑色奢华贵气,我看比那万紫千红倒是更难得一些。”

    台上,燕承珏微微勾起嘴角,笑着问边上的布政司钟大人,“钟大人,你觉得金家和苏家这两件作品,谁的更胜一筹呢?”

    钟大人眯了眯那本就很是聚光的眼睛,捋了捋胡子,正声说道:“下官看,金家的作品技艺复杂,足可见金家工艺之成熟。而苏家的,胜在巧思,以这宝石镶嵌,以星辰入画,意境开阔,实在难得。两家各有出彩之处,不好分什么高下。”

    燕承珏依旧是浅笑着,目光深沉,好似蕴藏着什么高深的想法。

    这位郕王殿下,喜怒无常,少有人知道他的心思。

    而跟在他身侧的苏昱,目光却一直深深地盯着台上。

    苏清玖笑着应对众人,胸有成竹。

    晓芸走到屏风后,微微地转动屏风,忽然,一只金色凤凰,从那暗色的苍穹之中显露出身形来。

    众人又是一惊。

    这是怎么做到的?

    真好像是变戏法一样。

    方才明明还是一幅星空图,而此刻,星空之中又出现了一只金凤,栩栩如生的凤凰振翅高飞,凤唳九天。

    “太美了。”

    台下有人在欢呼。

    苏清玖往那个方向一瞧,这位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力挺苏清玖的,真是布政使大人的千金钟念小姐。

    她正拉着自己的哥哥钟宇一起,来给苏清玖加油助威呢。

    钟宇本直愣愣地盯着台上,察觉道苏清玖的目光,反而微微地低下了头去。

    两人已经许多日没有说话了,自打那日苏清玖拒绝了他之后,钟宇消沉了一段时间,也许久没有在一起说过话了。

    苏清玖倒也不曾尴尬,冲他们微笑。

    “看来,这技艺高超,不仅仅是金家,苏家也不遑多让啊。都说你们金陵盛产云锦,技艺高超,如今本宫算是见识到了。”

    “殿下谬赞了,只是这最后的魁首,该断给谁家呢?”

    “这不还有几家?大人何必着急呢?”

    苏记布行这次的表现,实在是令人大跌眼镜了。

    先前苏家厉害的师傅几乎全部被金家撬走,原以为只能生产一些普通的料子,没想到这一出手,居然如此惊艳,大家又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苏清玖来。

    说实话,苏清玖也没有想到效果居然会这么好。

    走下台时,她忍不住轻声道:“晓芸,你这次算是一鸣惊人了,没想到你居然还给我留了这么一个大大的惊喜。”

    晓芸面带微笑,目光越过人群,看了远处的南斋一眼,低声道:“姑娘,一鸣惊人的不是我,而是南斋先生,是他翻阅了好多天的古籍,才找到了这种失传的技艺,研究了许久才复原出来。”

    苏清玖抬头看向了南斋,南斋也正含笑看着她,一种浓厚的情感在两人之间流淌着。

    苏清玖事后方才知道,这种技法原来是从南方的夷人寨子里面传出来的,那里的人,喜欢祭祀山神,便用一种特殊的丝线,将不同的动物织进一匹布里,再用于祭司的祭袍制作。

    这种特殊的丝线,在不同的光照之下会显露出不同的颜色,最为厉害的甚至可以通过转动锦缎,看到多达五六种不同的画面。

    这一项技术,实在是太过于惊艳了,苏清玖一下台,便有许多从事布料生意的老板们围了过来,对着苏清玖一阵寒暄,打探此等技艺从何而来。

    苏清玖一一含笑应对,斡旋其中,不经意瞥见远处臭着一张脸的金成辉,大步走向前去,问候道:“金伯伯,小侄无意之中得到这流光技艺,用于云锦之中,众位掌柜对此都十分有兴趣,不知金伯伯可有兴趣一同参与?”

    金成辉脸黑成一片,苏清玖这些话,仿佛将他的面子狠狠地踩在脚下,反复地摩擦,他这脆弱的心灵,实在是遭受不住,铁青着脸,一直说不出话来。

    苏清玖又道:“这位是我织染厂的管事晓芸姑娘,她天资聪颖,钻研了许多古籍复原了许多不同的技艺,诸位若是有兴趣,我们苏家倒是想办一场技术交流会,各家坐在一起,互相研究,精进技术,若是有机会,大可以开拓外面的市场,甚至可以将东西卖到海外去,大赚一笔。”

    “这……好说,好说!”

    众位掌柜的,眼中有些警惕,但也有贪婪在作怪,谁不想多赚一些钱呢。

    金成辉见往日里都围在自己身后的人,转眼就投入到了苏家的麾下,脸色十分不好,又见苏清玖的东西,得到了一致好评,担忧自己落败,心情更是复杂。

    苏清玖将他的表情看在眼中,又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定下的宜春楼的姑娘,竟然都出了状况,这年头,意外可真是尤其多。金伯伯,希望你运气好些,可不要像我一样。”

    金成辉狠狠捏住了拳头,瞪着苏清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苏清玖掩面笑道:“金伯伯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哪里敢威胁您呢,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罢了。”

    金成辉被气得不行,新仇旧恨夹在一起,他破口骂道:“小贱蹄子,少拿那些话来说事。你分明说,你们家的粮库被烧了,怎么这几日又开张了?还卖八钱一石。”

    金成辉一想到自己又被耍了,心里头真是快被气炸了,他拿出十万两银子来买粮食,以二两二的价钱买入,可谁知,刚刚拿到粮食,准备高价出手,便得知苏家的粮铺也开门了,而且粮价只卖八钱,害得他直接血亏了几万两银子。

    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分明就是苏清玖在耍他。

    苏清玖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认了下来,笑着道:“开个玩笑嘛,金伯伯家大业大,不会连这点都输不起吧。我家粮仓被烧,我还没你这么生气呢。”

    “你……”金成辉气鼓鼓地跺脚,又拿手指指着苏清玖,苏清玖笑着扫了一圈,抿唇笑道:“金伯伯别生气,大家都看着呢。”

    话落,她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百花会结束,苏家获得了魁首,拿下了下一年宫廷中云锦供应的大单子。

    苏清玖心下松了一口气,打算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刚刚苏醒的爷爷,再与晓芸一同商议一番,看看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订单需求。

    前来参加百花会的几家陆续散了,也有一些留下来继续逛街的,百花会的评比虽然结束了,但是晚间还有庙会、花灯,以及其他一些新奇的活动,像京城来的贵客展现金陵的风采。

    苏清玖命人收拾好东西,自己正要离去,却见远处有人在等他。

    她扫过南斋一眼,有些娇羞地低下头,雪晴低声在她耳边道:“姑娘,今天多亏了南斋先生仗义相助,我们才能如此顺利,今晚热闹,不如您就跟南斋先生一起出去逛逛吧。”

    “有什么好逛的,回去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呢,冒然接了这么多的单子,织染厂那边不一定能跟得上,我还得亲自过去瞧瞧呢。”

    雪晴忙道:“这点小事,何必姑娘你烦心。交给我和晓芸就是了。”

    雪霁兴奋地道:“姑娘,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好想一起逛逛啊。”

    话落,她便被雪晴和春儿两人联手给架走了。

    苏清玖纠结一番,只见南斋已然走到了她的身侧,拉起了她的手,柔声道:“手怎么这么凉?”

    说着,就用自己的手给苏清玖取暖。

    一阵暖气从手心袭来,酥麻的感觉竟然袭遍了她的全身。

    苏清玖抬头,娇嗔了他一眼,两人柔情蜜意中,苏清玖忽然瞥见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两个人,她顿时尴尬地直立在那里,忸怩了一下之后,才抬眼,向两人打招呼,“钟念妹妹,钟小公子。”

    钟念向来活泼开朗,不满地道:“苏姐姐,怎么叫我是钟念妹妹,叫我哥哥便是公子了呢?难不成,我家哥哥太凶了,会吃人么?”

    “钟念妹妹说笑了。”她难掩尴尬,说实话,叫钟宇哥哥,她有些叫不出口。

    正不知如何回答,南斋已然上前去,做了个揖礼,大大方方地问候道:“钟公子,钟姑娘,在下南斋。”

    钟宇回了一个揖礼,回道:“南斋先生,实在是客气了。”

    “你就是南斋先生啊,你知道吗,你可是我哥哥的偶像呢!他常说,你的文章是当世翘楚,无人能出你之右。哥,你今日见到你的偶像,怎么一点儿也不高兴啊。”

    “……”苏清玖实在是有些佩服钟念那种不怕尴尬的精神,此时,这两人之间的气氛都快尬出天际了。

    南斋站在苏清玖的身侧,拉着她的手,温和地笑道:“钟公子,幸会。”

    “幸会!”钟宇一脸落寞,看得出来不慎开心,苏清玖心中寂寂,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的心太小,只够放得下一颗心的,自愿他能够早些想开吧。

    过了一会儿,钟宇幽幽道:“原本想约小玖一起去梨园看戏的,既然已经有南先生作陪,我们改日再来叨扰吧。”

    苏清玖应道:“嗯,改日我去钟萃阁找你玩。”

    她本是应承一句,却察觉到南斋有些冷意的视线,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钟宇带着钟念走远了,南斋没有说话,幽幽地抓着她的手,苏清玖笑着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南斋看了她一眼,又摸了摸她的头,拉着她一起走。

    繁华如昼,今晚甚是热闹,在那春晖楼上,一座描金绘银的高台上,舞姬们舒展着曼妙的身姿,舞出了动人的舞蹈。

    再往前走,有皮影戏、有说书的、当然也有别的。

    在远处,苏清玖忽然听到一阵叫好声,恍然想起来,金陵府学在那边的春熙楼里做飞花令呢。

    她见南斋正朝着那个方向去,心道,莫不是要带我去看金陵学子们作飞花令?

    正想着,春熙楼便已经近在眼前。

    一阵铜锣声之后,高台上便走上了有八个穿着白色衣裳的学子,苏清玖扫过一眼,恍然道:“那不是阿润吗?”

    南斋宠溺地笑着,低声道:“你这个做姐姐的,难道不知道今日他要上台吗?”

    “我倒是真不知道。你如何得知的?”苏清玖纳闷了。

    南斋神秘一笑,并不作答。

    苏清玖暗想,这两人,八成是私底下已经打成了一片,到把她给晾在一边了,心里恨恨不已。

第170章 厚脸皮的母子

    “七夕佳节,天清月明,这第一联,就以月为名,请诸位才子作答。”

    南斋早已经预定了最佳的观景位置,带着她登上了春熙楼的长廊,夜风缕缕,吹面而来,舒爽而清明,手心传来的温暖却直达心底。

    她的心畅快而舒爽,像是被清风吹散了所有的烦心事,如初生的孩童一般,重拾了天真有趣。

    她侧头看了一眼南斋,心里冒着丝丝甜意。

    “逸之~”她轻巧地唤了一声。

    南斋转头看她,嘴角扬起一阵微笑,认真地看着她,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说事情,苏清玖狡黠一笑,在他手心里画圈圈。

    南斋忽然用力抓紧了她的手腕,眸色变神,沉沉地道:“你若是再这样,我可没什么定力。”

    苏清玖嘿嘿地笑着,调侃道:“不是说南斋先生丰神俊逸,不食人间烟火,专隐于玄武湖心,不问世事么?怎么?现在倒说自己定力不足?”

    都说,女子若是恃宠而骄,就敢在老虎头上拔胡须,说的便是苏清玖了。

    不等南斋发作,她便挣脱了南斋,迅速逃出了三尺外,正要发笑,却见南斋已然出现在她身后,将她抱了个满怀。

    “不好玩,不好玩!”苏清玖直蹙眉,这人武力值逆天,自己这一介凡人,如何能跑得过他呢?

    南斋趴在她耳边悠悠说道:“看你还耍不耍滑头?”

    “我哪有呀!”她笑着,眼底有一抹娇嗔。

    两人之间短暂的沉寂之中,远处的试文台上,忽然飘来洪亮的一句诗:“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星汉西流夜未央,这小子~

    苏清玖突然愣了一下,目光越过这浩瀚星夜,落在那热闹的试文台上。

    阿润笔直端坐着,吟诵诗词,一同上台的八人之中,此刻已经只剩下了四人。

    这小子,承袭了母亲的美貌,生得清俊,五官精致,颇有一番风雅之气,一时引得无数少女尖叫起来。

    苏清玖低低笑着。

    “你这弟弟,将来不是池中之物,只怕……”

    “只怕很爱招蜂引蝶。”苏清玖接得快,一脸狡黠地望着南斋,南斋黑着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今夜的风似乎有毒,为何自己竟频频被一个小女子调戏地无话可说。

    南斋眸色深沉,盯着苏清玖,似乎要找回一些场子,默了好一会儿,清了清嗓子道:“你……这是在?”

    “调戏你。”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气中荡漾着,南斋难得有些微醺,一时愣了愣,等醒神的时候,见她已经跑出去好远了。

    他随即跟了上去,一个回旋将她抱住,两人隐匿于长廊的一角,明月从飞檐的一角探出脑袋,照着这寂静角落里的两人,苏清玖微微低着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怎么?怕了?”某人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那话语,像是清浅的山泉,沾了湿润温热的气息,如一阵暖流刮进了心底深处,她愣怔地仰头看他。

    他的目光深沉,如一团浓墨般将她给吸了进去,她的脚步被钉在墙角,受限于他的臂弯之中。

    气息撒过她的耳垂,酥软的风吹过,荡起了一阵涟漪。

    “这才叫调戏。”一句话直入她的心底,她忽然如醍醐灌顶,意识到自己竟被耍了。

    南斋抽身而去,爽朗地笑了两声,苏清玖却一脸羞恼。

    方才,真是太丢人了,她竟被南斋给迷惑了,甚至下意识地想要与他发生点什么。

    南斋抽身而去的刹那,她忽然伸手拉住他,在他下颚上亲了一下,这才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他前面去,剩下南斋在原地凌乱。

    两人打闹完时,那边的飞花令也结束了,阿润得了第一名,获赠了一本孤本文集,他高兴得手舞足蹈,正同他的同窗打闹。

    南斋道:“过去打个招呼?”

    “算了。”她低声地笑着:“且让这小子多高兴一会儿,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两人的身影在夜幕之中消失,而他们消失之后,在高台上,燕承珏却颇有兴致地笑着,盯着两人远去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与他对坐的正是苏昱,两人对坐饮酒,心思却各异。

    燕承珏此来金陵,倒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只同往常一样,四处游乐罢了,仿佛是回了自己家里一般熟稔。

    苏昱与他也算是相熟。

    酒过三巡,燕承珏忽然笑道:“哎,想我堂堂郕王殿下,居然也有被那废物调查的一天。苏昱,你说说看,他可有资格?”

    “有没有资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会叫他有机会进金陵城的。”

    “你知道就好。”燕承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双狐狸眼,幽幽地打量着眼前的苏昱,笑着道:“我那傻里傻气的太子哥哥,愣说你是前朝的旧人。你说说看,你是吗?”

    “殿下觉得呢?”苏昱认真地回道。

    “哈哈哈~”燕承珏朗声大笑起来,那双眼睛依旧幽深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四目相对,两人皆是含笑,他道:“苏昱,你我相识多年,当年你在街头被人暴打,是我路过,救了你,后来你学成高深的武功,秘密为我练兵,我一向当你是个知己好友,你可明白?”

    “我明白,苏昱也一向视殿下为贵人。”他回道。

    燕承珏的目光稍稍收了收,幽幽叹道:“我希望自己不是第二个苏家那位女子。别叫我失望。”

    “明白。”

    “嗯,我那位便宜哥哥快要到金陵了,此事交给你去办吧。记住,我不希望再看见他活着。此事若是成了,我会替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好,谢殿下。”

    走过漫长的街道,穿行在大街小巷之间。

    那长长的建康路,也终究是走到了尽头,灯火阑珊处,人影稀稀,苏清玖与南斋逛了一路,买了一堆的东西,此刻尽数都放在南斋的身上。

    等走出长街,苏清玖一看,乐得哈哈大笑,见南斋一身全是苏清玖买的东西,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士也浑身披上了烟火气。

    两人拐进一条小巷子,直奔着王神医的小院子去了。

    苏清玖如数家珍地拿出爷爷喜欢的东西,献宝似的一一介绍。

    苏崇文刚醒不久,由于昏迷了太长时间,先前一直都是迷愣的,即使醒了,也同他们说不了多少话。

    在王神医的精心调理之下,又养了几日,这才容光焕发,老态龙钟的脸上,又有了几分人气儿。

    苏清玖不愿意提起那些不快的回忆,只捡着好听的说,哄着爷爷吃些好吃的东西,说些乖巧的话。

    苏崇文的双颊干瘦,充满了沟壑与褶皱,这一张脸上,也唯有那双乌黑地像是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凝聚着这位老者最为睿智的风貌,那双眼珠子一转,先在面前的小孙女身上停留了一下,很快,又望向床头站着的南斋,再之后,落在盖着的四合如意被套上面。

    他举起一只干枯的手,握住苏清玖的手,那手冰冷冰冷的,苏清玖心疼地用双手托起那干枯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挲,想到爷爷这些天遭受的苦,她的眼中不由得泛起泪光,她含泪笑着,笑着说:“爷爷,没事了。你总算是回来了。”

    比起另一种结果,只要爷爷能回来,就是一种莫大的幸事了。

    “丫头~”苏崇文咧嘴笑了,温和地说道:“傻丫头~哭什么?”

    “不哭。我只是想到爷爷这些天的遭遇,心里有些难受罢了。”

    “没什么好难受的。人有旦夕祸福,爷爷活到这把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我知道,是小玖太懦弱了,想到爷爷要走,心里就忍不住难过。”

    南斋走上前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道:“好了,老人家需要休息,哪受得了你这样折腾。”

    “也是!”苏清玖擦干了眼泪,抽了抽鼻子,又扯出一道笑容道:“是我不好,又来招您。”

    “好了,快别说了。”苏崇文的嘴唇依旧泛白,虚弱地笑道。

    苏清玖仍旧像个小孩子一般,窝在苏崇文的怀里撒娇,说着自己今日拿下了百花会的魁首,以及阿润也赢了飞花令的事情,惹得苏崇文也微微笑着。

    苏清玖闲话到了半夜才走,南斋送她回到苏府,本想再留一留,却见他的护卫赶了来,说是要去接应燕承璋,她只好作罢,只道是正事要紧一些。

    这一夜,苏清玖的睡眠很浅,几次都醒了夜,叫雪晴笑话她心里记挂着人,所以连觉也睡不好。

    她哪里知道,苏清玖担忧着南斋和燕承璋出事,这左眼皮子一直跳着,就没有消停过。

    梳洗罢,苏清玖叫人取来账目,支取了三万两银子,在织染厂的边上,又收购下一座宅子,日后只等打通了,连成一处,方便制作罢了。

    一番事宜倒是不曾商议完,却下人来说,徐夫人带着公子徐铭上门来了,不仅上门来了,还带了许多礼物过来,像是来登门道歉的。

    徐家来苏府退婚的时候,苏清玖不曾亲见,也不知这位徐大娘子是如何羞辱二姐姐的,眼下,她又带着礼物上门来,苏清玖却不打算轻易放过。

    一大早,她便叫雪晴给自己精心打扮,挑选了一件最贵的微雨海棠百迭裙,收拾得当才出去。

    在此之前,她还叫人去通知了二姐姐苏清蕴,亦是叫她盛装打扮。

    这一番打扮,竟花了一个时辰,听下人来报说,正厅里,那位徐夫人等得心焦,已经不止一次叫人来催促了。

    苏清玖却憋着笑,有心整治整治这位徐夫人。

    又过了三炷香的时间,苏清玖才带着苏清蕴和李氏三人姗姗来迟。

    还未走到正厅前,那徐夫人便迎到了门口,一边走一边道:“哎哟,亲家母,倒是叫我好等。”

    李氏是出了名的好性子,苏清玖眼中却不容沙子,她站在两人之间,用手拦住了徐夫人试图上前去的想法,冷声道:“什么亲家?我看徐大娘子是健忘,怎么,亲自退的婚事,如今便忘记了?”

    徐大娘子讪讪道:“我家铭儿,年轻不懂事,先前非要闹着退婚,我这不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做了这桩糊涂事,亲家母大人不记小人过,且绕了我这次吧。”

    “我苏家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二姐姐才貌俱佳,也不是嫁不出去。”苏清玖丝毫不客气。

    两次打脸,徐大娘子脸色已经绷不住了,若不是早已经探听知道苏清玖如今在苏家的地位,她只怕早就发作了,此刻却只是讪讪说道:“三姑娘,您不知道,女儿婚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已经深深反思过了,这金陵城的姑娘呐,没有比二姑娘跟妥帖的了。我今日亲自登门,一是为了赔礼道歉,二是想,重续这段姻缘。”

    苏清玖看了一眼苏清蕴,又瞧了一眼那徐铭,一个是温婉娴静,气质不俗,另一个是憨憨傻傻,全凭母亲做主,一时高下立见。

    这一桩婚事,苏清玖摆明第一个不同意的。看着徐大娘子厉害,难说话,二姐姐又一定程度沿袭了李氏的胆小怯懦,若是嫁到徐家去,妥妥的是个受气包。

    “不必了,这位徐公子,自有金尊玉贵的人来配,我二姐姐配不上。”

    正说着,那徐铭说出的下一句,叫人更是大跌了眼睛,苏清玖气得差点儿破口大骂。

    就连徐大娘子也连连叫苦,只说自己被这儿子是坑惨了。

    他道:“母亲,我不是想求娶苏家二姑娘,我想要她。”

    这手指着的人,分明就是苏清玖啊。

    苏清玖一时面沉如水,冷冷地看着这对得寸进尺的母子,冷声道:“徐大娘子,今日难不成是存心来戏耍我们的?你们且回去吧。不管是我还是我二姐姐,都高攀不起你们家的门楣。”

    原本还有些纠结的李氏见此也拿出了几分傲气,拒绝道:“徐娘子请回吧,我们家蕴儿就算是嫁不出去,也绝不会再嫁你们徐家的人。”

    徐大娘子还想再说些什么,苏清玖已然叫人下了逐客令。

    这徐家人,典型的欺善怕恶,没落时便求自保退婚,昨日见苏家又拿下了魁首,今日便来求复合,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此事一了,苏清玖便着人吩咐下去,日后不再与徐家合作任何的生丝生意。

第171章 金蝉脱壳

    夜深了,乌鸦的叫声盘旋在天际,幽秘的风从林子深处袭来,淡淡地卷起帘子。

    五百的禁卫军整齐划一地在前头走着,那领头的是大燕帝亲自拨下来的曹统领。

    此人生得瘦小,但气势却足,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正大声同自己的副将嚷嚷道:“快马加鞭走了几日了,可把我给累坏了,这六殿下脾气可真够怪的,难怪不招陛下喜欢。”

    “统领,莫气,到了金陵城,小的请你去喝花酒,听说,南方的姑娘,各个都是美人儿呢。”

    “这老子倒是听过,那叫什么许禾子的,早有耳闻了。”曹统领舔了舔舌头,眼中露出一抹欲色。

    正说着,后头的士兵来报:“六殿下说,加紧赶路,今晚要出这片林子。”

    “加紧赶路?倒是能加紧再说啊。且不说这四处黑灯瞎火的,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我们要如何加紧啊?若是在军事上,这种地形,是最易设下伏击的,若是敌人从两边包抄过来,我们连退路都没有。”

    曹统领一阵劈头盖脸,将那前来禀报的小兵给骂得够呛,小兵低着头,低声道:“可是,这是殿下……”

    “走,跟我去见殿下,本将要亲自问问。”曹统领拿出了几分统领三军的气势,往后到了那马车边上,车轮声顿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看向那马车。

    曹统领沉声道:“殿下,此处距离金陵已经很近了,末将保证,明日晌午之前,定能进金陵城,不如今夜,就在此处安营扎寨,也好让弟兄们休息休息。”

    话落,众位将士们都露出渴望的眼神。

    这批人,与其说是禁卫军,不如说是京城世家子弟中出来镀金的。

    面对此行的处境,他们也没有太多的忧虑,只当是出来走个过场,回去在自己的功德簿上又可以多记上一笔军功。

    燕承璋终日驱逐他们赶路,早已经使得这批人十分不满。

    尤其是曹统领,他本就是兵部尚书之子,平日里嚣张纨绔,并不把这位并不得宠的皇子放在眼中。

    过了一会儿,帘子里传来尖细的声音,是内监小安子,只听他说道:“殿下说了,此地山路,易设伏,还请曹统领快些赶路,等寻到了村庄,再行休息。”

    曹统领并不买账,忘了一眼失望的众将士,嘴角微微上扬,他有意让这位皇子见识一下自己的号召力,朗声又道:“可是将士们都走不动了。殿下坐着马车自然不觉得,将士们可以在马背上走了好些日子了,殿下体恤我们,便应了我们这回吧。”

    “殿下说了,今晚必须赶路。”还是小安子的声音。

    曹统领皱起眉头,声音也冷了下来,厉声道:“我们要听殿下裁决,你一个内侍,不必插话。殿下,走还是留,您给个准话。”

    “放肆,殿下已经休息了,曹统领,快些赶路吧。”小安子也厉声道。

    但曹杰是多么精明的人呐,耳朵一动便听出了小安子声音有些心虚,顿时上前去,一把掀开了车帘。

    里头空空的,便只有小安子一人坐在马车的位置上。

    “殿下呢?”曹杰的声音变成了质问。

    “殿下……我……”小安子的心虚也转变成了惊慌,半日了,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曹杰抓住了这样的把柄,扬起得意的笑容,厉声道:“大胆阉人,竟敢弄丢了六殿下,来人,先把他看管起来,殿下不在,即日起,一切都听从本将的指挥。来人,就地安营扎寨,明早再前行。”

    一听这话,小安子忙道:“不行啊,曹统领,您还是快些赶路吧。殿下交代了,靠近金陵城,必有一次伏击,若是在这里扎寨,怕是会有危险啊!”

    “哼,有个什么危险,殿下不在,休要拿着殿下的名义危言耸听。”

    曹杰一意孤行,根本不把小安子的话放在心上。

    众位将士听从指令,寻了一处还算是开阔的地方,安营扎寨,四处点了一个火堆,专门安置十个禁卫军守夜,而那小安子,被曹杰五花大绑地丢在马车上。

    “哼,这六殿下真不叫人省心,若不是临走时太子的交代,本将才不会听他的话。”

    副将忙道:“曹公子,如今六殿下不在,对于你我,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我们进了金陵城,若是能提前找到郕王一脉的罪证,还何愁咱们得不到太子殿下的赏识?这么大的功劳落下来,咱们也算得上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股肱之臣了。”

    那曹杰听后,哈哈大笑道:“说得好。真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

    晚风吹着黑色的荒草,在这片林子里,乌鸦的叫声渐渐稀少了,鸟儿们似乎同时从这里飞走了,寂静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黑夜像是一块幕布压了下来,山里有些压抑。

    就在这时,风声吹动黑色的衣角,无数的黑影从林子茂密的枝叶之间显露出来,如同鬼魅一般,逼近了这片营地。

    “少主,要全杀了吗?若是都杀了,只怕此事瞒不住。”

    领头的人亦穿着黑色的衣服,蒙着面,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他沉思了一下,又看了一遍这几乎连防守都没有的禁卫军营地。

    不知怎么的,他竟然开始有些同情这位六殿下了,找了这群歪瓜裂枣来,岂不是送死吗?

    他的目光眯了眯,举起的手掌利落地向下一压,黑影瞬间得到指令,一下子飘了出来。

    无数的黑影就像是恶鬼行走在人世之间,所过之处,轻松地收割着生命。

    直到有数十人倒下了,才有人呼喊起来,“有……有人袭营……”声音戛然而止。

    杀手的杀人艺术十分高明,他们总是手起刀落,对着最为脆弱的脖颈,轻轻地划上一刀,一颗鲜活的生命,瞬间便失去了颜色,枯萎成了一地的鲜血。

    曹杰也算是有几分敏锐,听见袭营二字,顿时想到自己的这条小命,抓起衣裳便不顾一切地溜了,甚至连自己的贴身副将都来不及带上。

    “该死的,竟真被那倒霉皇子给说中了。”他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好,便直冲着密林去了。

    五百的禁卫军,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若是真打起来,这几十个杀手也确实需要费一些功夫。

    领头的直奔主题,一身漂亮的轻功直接越过了拼杀的众人,冲到了车驾上,他单脚立在那马车上头的顶上。

    他聚集浑身的精气,灌注于脚底,猛地往下一击。

    轰地一声,那坚固的车子就像是豆腐块似的散了架,木板纷纷碎裂,落在地上,车中的情形自然也是一览无遗。

    小安子浑身缩成一团,蠕动着往后退去。

    见车驾里没有人,领头人的目光中惊现几分慌乱,他那剑指着小安子,质问道:“六皇子呢?”

    “殿下,殿下不在这里。”

    “他在哪里?”

    “他……他早就到金陵城里了。你们失算了。”

    “他到底在哪里?朝哪边跑了?”

    小安子为求活命,随意指了一个方向。

    此时,禁卫军里已经没有多少个活口了,有个蒙面杀手禀报道:“有人朝那个方向跑了。”

    “追!”领头人只以为那是燕承璋,下了追杀的命令,可怜这曹杰,虽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却还是被杀手紧紧盯着,这群训练有素的杀手对此地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这位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也唯有在林间抱头鼠窜。

    话说,另一头,玉峰山的山脚下,忽然开进了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上静悄悄地逼近山林深处。

    带队的是个不着调的中年道士,他一边走一边臭屁地介绍道:“贫道修习多年,已能达到辟谷之境界,诸位,若是有兴趣,可以买我这一本六爻真经好好学习一下,不贵,看在诸位军爷的面子上,给你们打一折,只需要二两银子一侧罢了。”

    “一本垃圾书,也要卖二十两一册?”

    “这可不是垃圾书,乃是我根据自己的多年修行经验写成的,有寻龙点穴的堪舆术,也有降妖除魔的独门秘籍,更有强身健体,修炼精气的内门心法,二十两也是良心价。”

    陆爻同六位百户打成一片,可真是个自来熟。

    燕承璋侧头看了南斋一眼,那一眼颇有些复杂。

    原来,燕承璋一日前脱离了禁卫军的队伍,南斋在码头接应,带着他直接来了玉峰山,而这位自称是天下第一堪舆师的陆道长便是南斋带来的,他说,找到了前朝的皇陵所在。

    还说,有人一直试图用秘术修复皇陵断了的龙脉,为了阻止悲剧发生,他要带他们进去。

    燕承璋对南斋多有信任,不做怀疑,便对这位陆道长给予了几分信任,只是这才瞧见,这是多不着调的一个人。

    面对这人,也只有南斋面不改色,好似没事人似的一本正经跟在身后了。

    陆爻带着这群人穿越了重重大山,走到了一处一线天,即使是黑夜,那高耸笔直的悬崖也叫人心中吃了一惊,高高的明月嵌在中间,清冷的光辉洒落在那山间光滑的石壁上。

    “到了,过了这一线天,保管叫你们大开眼界。”

    陆爻说着,一行人悄悄地走上了一线天的甬道。

    “诸位小心,跟着我的脚步走,不然会被暗器所伤。”

    陆爻看着不着调,那每一步却是迈得稳当,跟着他的脚步走,果真什么事都没有。

    刘千户道:“神神秘秘的,你不会是故弄玄虚吧。”

    话音刚落下,有人踏错了步子,顿时触动了机关,无数的羽箭从两边的石壁上射出来。

    士兵一阵惊慌,好在南斋以一当百,用剑将羽箭尽数挡住。

    “哼,不停贫道言,吃亏在眼前。且跟牢了吧。”

    话音落下,一线天已经走到了尽头处,入目的风光忽然变得开阔了起来,谁也想不到,在这连绵的高山之中,居然还隐藏了一片盆地,远处是明镜似的湖泊,倒影着天上明月。

    湖泊边上,亭台楼阁,造的小巧精致。

    “这里是皇陵的外围,这庄园,便是典型的皇陵建筑。而皇陵的入口,贫道也已经找到了,便是这湖泊的底下,诸位可愿意一同去看看?”

    南斋的目光微微眯着,那庄园里亮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正说明里面应当有人,而方才他们触动了一线天的机关,里面的人或许早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行踪。

    果不其然,他趴在那石壁上一听,果然有密集的脚步声袭来。

    “分散,找地方躲起来。”一声令下,分成了几个小队,各自找地方隐匿身形。

    这次行动并无把握,燕承璋只凭借着以往的交情,让陆佥事挑选了五六百名精锐士兵,悄悄与他们一同深入到敌人的腹地之中。

    为了有更大取胜的把握,南斋也特地从王神医处要来了一些药粉,早在大家到来之前,就已经下在了水井之中。

    王神医给的药,并非是什么厉害的毒药,而是一种泻药,用银针也无法检测出来,等人吃了。腹泻不止,全身无力。

    等到那对巡查兵来的时候,也见他们苍白无力,轻松地被拿下了。

    燕承璋一马当先,亲自打头阵,带着五十人,直冲入庄园之中。

    庄园中原有的守卫都因为腹泻而失去了作战能力,他们几乎是没有废太大的力气,便已经控制了此处。

    仔细一打听,才知道,这一大户,原来是前朝皇室的守陵人,自从前朝被灭之后,这群人也无意再出去生活,便在此安居乐业下来。

    “胡扯!”燕承璋瞪着那双桃花眼,也逼出几分凌厉来,若只为了隐居,庄子周围为何会有这么多守卫?

    这家人,即使是前朝的守墓人,这家中的侍卫也夺得离谱,粗粗点了一下,竟有六七百人。

    “你们不事生产,又没有收入来源,如何能供养得起那么多人?”

    “这……”那守陵人姓金,名叫金权,解释道:“这些人不是我们的人,原是外面驻守的山匪,因为官府剿匪,才被逼了进来,他们的伙食并不需要我们承担。”

第172章 不同的命运

    一夜静悄悄地过去。

    即使如何波谲云诡,金陵城中依旧是一片寂静如水。

    百花会的评选落下了帷幕,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得了生意的,大摆宴席,大宴宾客,高兴都溢于言表。

    未曾获得生意的,暗地里灰溜溜地,不敢出门见客。

    大清早的,苏清玖喝了一碗粥,门房接连有人来道贺,一是为贺苏家成功拿下了百花会的魁首,二是听说了爷爷之事,说是苏家老太爷失而复得,可喜可贺。

    爷爷之事,苏清玖一向很少对人说。

    不过金陵城虽大,却藏不住事,早晚要抖落出来。

    苏清玖吃了早饭,又盛装了一番,来到前厅宴客。

    只见来的有白家、陆家、刘家等几位的负责人此刻已经在宴客厅里坐下了。

    白家是做漕运的,颇有一些人脉关系;陆家做成衣,是汉裳阁最大的竞争对手;刘家做的是木工的生意,苏清玖在他家定了许多织机,也快到了交付之时了。

    三人联合在一处,登门来,寒暄了一番,便道:“三姑娘,自从您执掌苏家之后,这生意是越做越好了。家中有这样的巾帼女将,我们实在是羡慕得紧呢。”

    苏清玖浅笑着,这三人原本与爷爷的关系就近,爷爷从金陵商会离开之后,他们一直受到排挤,金家更是扶持了自家宗亲搞起了漕运生意,将白家排挤了出去,白家死撑了几个月,已经是山穷水尽了,犹豫再三,才来找苏清玖。

    另外两家情形也差不多,都是被金家打压,生意一落千丈的。

    “金家的强权高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们呐也没有别的什么盼头,只盼着老爷子什么时候能回来,重新主持公道。”

    苏清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俩。

    他们又道:“三姑娘,您是不知道,金家一向霸道,我们稍有什么做得不如他们的意,他们就联合别家一同抵制我们,想我们白家也在金陵混了有好些年头了,如今家里却已经揭不开锅了。”

    苏清玖听后直皱眉。

    白家确实也算是一个大家族,做漕运生意的,没有一点底气是不行的。

    她倒是听说,白家这几个月走的船,好几次都被山匪给劫了,名声一落千丈,确实很久没有开张了。

    可苏清玖一问,那白家人却道:根本不是什么山匪,就是金家安排的人。

    苏清玖心中有数,别说白家了,她还有几车的生丝在金家呢,看来金家是个惯犯,何止是强权,这都没有王法了。

    金陵城里官商勾结,这金家便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个吧。

    苏清玖近日也有耳闻,我们大燕朝的这位郕王殿下似乎是铁了心要跟金家绑定在一起,这些天,日日都在金家留连,惹得一众非议。

    苏清玖心中盘算着,燕承璋也快要到了吧,这次只希望能杀一杀燕承珏嚣张的气焰。

    话说,这位燕承珏,此刻正在温柔乡里享受着。

    金成辉认真地在一旁服侍着,对于这位大燕朝郕王殿下,金成辉小心翼翼,深怕一个伺候不周,惹怒了这位小霸王。

    忽然,有内侍匆匆走进来,低声回了一句话。

    燕承珏眸中露出几分不耐,挥了挥手,侍女们即刻鱼贯而出。

    金成辉意犹未尽地看着美人背影消失,疑惑地打量着内侍和燕承珏两人,表情有些凝重。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去叫你父亲过来。”燕承珏十分不客气地道。

    金成辉应了一声,留连地不停往后回看了几眼,最终还是走出了房间。

    内侍低声道了一句:“殿下,龙湖失去了联络。苏公子的人回来说,杀六殿下的人扑了个空。苏公子觉得大事不妙,匆匆赶回龙湖去了。”

    这消息就仿佛晴天霹雳一般,顿时让屋子里的温度降低了几个度。

    过了一会儿,金家的老太爷金炳拄着权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老爷子年纪虽大,力气却好,走路步伐稳健,一点儿也不像是六十多的人。

    金炳见了燕承珏,可没有金成辉那种谄媚气,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尊敬,然后便神色如常地问道:“殿下找草民过来有何事?”

    燕承珏也并不计较金炳的失礼,神色之中颇为信任,摆手叫内侍将方才说的情况又重新说了一遍。

    金炳听后,神色也十分凝重,认真道:“殿下,这下麻烦了。”

    “有何麻烦?以小苏的武功,这世间恐怕并没什么敌手。”

    金炳叹道:“以前确实是难逢敌手,如今却是遭遇劲敌啊。想必殿下也有所知晓了,我们几次三番派出的杀手都不成功,便是遭遇了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势力,这股势力,草民深入调查,已经锁定了。只怕是那位隐匿在玄武湖湖心岛上的南斋先生。”

    “哦?南斋?”燕承珏故作惊讶,又问道:“他可是投靠了太子门下?”

    “或许!”金炳不大确定。“也许是六殿下也犹未可知啊!”

    话落,燕承珏大笑起来,直道:“老先生多虑了,我那位废物兄长,在京中过得连我身边的小太监都不如,是万万没有什么前途的,若不是最近投靠了太子门下,只怕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金炳听罢,神情却并没有丝毫的放松,而是叹道:“那位,毕竟是当年安氏之后,安国公府虽已经门庭倾颓,但难保不会卷土重来,陛下尚且忌惮,殿下万不可掉以轻心。”

    “老先生也过于杞人忧天了。”燕承珏得意道:“安家所倚仗的,不过是西北大军,如今西北大军尽数在我外公手中攥着,有他们安家什么事?”

    金炳见劝不动,只能无奈地作罢,问道:“如此说来,殿下可有什么妙招?”

    “本宫既然来了,便不会叫他们这些妖魔鬼怪还活着。不过是区区一个南斋,杀了便是。”燕承珏颇为轻狂地道:“你增派一些人手去,协助小苏,一定要拿回龙湖。不,你亲自带队去。”

    “殿下,”金炳默了一会儿,微微颔首道:“喏。”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一日,天气不佳,自从白家以及另外两家的人回去之后,天色就变了,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一时间迷了双眼。

    未过多时,大雨便倾盆下了起来。

    这暴雨的天气,只怕是农庄上的蚕儿又要遭殃了,明日开市,只怕这生丝的价格又要暴涨了。

    苏清玖思忖着,庄子上的蚕儿又快到了结茧的时候了,自家的农庄在室内养蚕,不会受这天气影响,生丝便会有富余。

    不过,金家不知其中情形,只当苏家因为接到朝廷的单子,必定缺少生丝,应当会接着这个机会哄抬价格。

    苏清玖思量一番,找来了金陵城第二大生丝商贩——李家,这李家与徐家向来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两人便商议了半日,想着联手做个局,等着金家和徐家纷纷往里面跳。

    这边商议罢了。

    她亲自撑着伞送李掌柜到后院门口,上了马车。

    天色并没有转晴的意思,晦暗的天光像是一团乌墨将天地都遮盖住了。

    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一同捶打着宅子里那几棵可怜的芭蕉树,硕大的绿色叶子,这便被摧残凋零了。

    苏清玖的这颗心惴惴不安了半日了,心里担忧着南斋的安危。

    昨日临走时,他说得清楚,他往北去,迎一下六殿下,六殿下传来的书信里说,他们已经过了长江,到了紫金林,想来这一日,就该到了。

    她记得她亦交代了,若是他回来了,一定要先来苏府给她报个平安,这半日了,她总觉得担忧不已,只是碍于这大雨倾盆,实在难以出门去。

    一直从中午熬到了晌午,苏清玖看书也看得了无兴趣。

    直到傍晚时,有店里的伙计带了消息过来,说是东城门来了一个疯子,自称是禁卫军的统领,但他就光杆司令一个,身上也只穿了一身中衣,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是说话极其嚣张,一开口便说,要把守城兵拖出去打死。

    当然,事实是,一队守城兵联手将他给痛扁了一顿。

    若是放在往常,这也不过是个没品位的江湖骗子罢了。只是苏清玖心中记挂着事情,叫伙计们特地留意着禁卫军、京都、皇子这样的字眼,一旦听到了风声,便立马来报。

    苏清玖心里一沉,忙问:“那人呢?”

    伙计道:“知道东家着急,人我留着呢,在我们店里呆着呢。”

    苏清玖较人备好马车便出发,一路紧赶着到了殿中,这才见到了那个被打得浑身青紫的男人。

    那人称自己姓曹名杰,乃是禁卫一个方队的统领,这次乃是随着六皇子殿下一同下江南来查案的。

    他一边说,一边还不忘骂道:“这群狗娘养的,下手这么重,叫我回了京都,叫我父亲发一道密令,抄他们全家,灭他们九族。”

    苏清玖听着这句话,脚步一顿,在门口停了一下。

    她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这才收拾心情进了屋子。

    一进门,便见到一个矮小的人坐在窗户口的那张小榻上,一只腿微微曲着,用手抱住,背后露出一大块肌肤,两个伙计正在给他上药,一边上药,一边他还骂着呢。

    这人才来了半日,店中的伙计就都厌上了他,私底下偷偷同苏清玖抱怨道:“东家,这可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才来了半日便吆五喝六的,把弟兄们折腾地够呛,我看呐,他挨这顿打,完全是活该。”

    苏清玖大致也听出了这位是个什么人,心里有了底。

    一进门,他便望见了苏清玖,于是摆开了阵势,微微抬眸,用鼻孔对着她,拿捏出十足的傲气,盘问道:“你就是这家店的女主人?你夫君呢?叫个娘们出来,算什么事?”

    苏清玖还未发话,伙计们已经看不下去了,厉声道:“这是我们东家。”

    “东家?你们东家是个女人?一个娘们管你们这一大家子?呵~”

    “怎么,你对我有意见?”苏清玖已经大步走到人眼前,乜斜了他一眼。

    曹杰眼神轻蔑,又扫了她一眼,似乎不屑与她说话。

    “想不到兵部尚书家的公子,竟是这般没有礼貌的货色。”

    “你说什么?”他企图拍案而起,只是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了伤口,一时间疼痛难忍。

    “我说你没礼貌。你不仅没有礼貌,还做了最让人不齿的逃兵,禁卫军奔赴金陵,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们……”曹杰眼中忽然出现那惊恐的一幕,那些黑衣杀手实在是太过于厉害了,顷刻间便叫他们这群训练有素的禁卫军全军覆没了。

    “他们……”曹杰嗫嚅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本将才不是什么逃兵,六殿下叫我先行,来金陵城打探情况。”

    “打探什么情况?”

    “此乃机密,岂能告诉你?快被在这里说废话了,去给小爷弄点吃的来,快饿死了。”

    “……”苏清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无语过了,她摆了摆手,叫人去盛饭来。

    “给我看住这个人。”苏清玖沉声道。

    话音落下,她便回了屋子,换上了轻便的衣裳,又选了斗笠和蓑衣,打扮得当之后,才骑着快马,狂奔出了城。

    曹杰说的话,她是一个字也不信,像他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若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他能答应一个人离队来金陵?

    况且他一身破烂,连个证实自己身份的物件都没有,可见当时情况紧急。

    她想,这定然是他们已经遭遇了伏击或是刺杀,而这曹杰,一看便是贪生怕死之徒,所以便丢下了大部队,自己一个人逃生去了。

    她只要沿着去京城的路找过去,应该还能找到一些什么。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苏清玖在一番搜寻之后,最终沿着那红色的血流,找到了被埋伏的地方。

    双方的交战早已经落下了帷幕,只剩下一地的狼藉,以及无数尸体散落在森林里。

    她四处看,大部分是穿着禁卫军服饰的陌生人,并没有看见自己心中相见之人。

    她走了半日,见到了一块马车碎片,心中便警觉起来。

第173章 交换人质

    她抬眸一看,面前便是一片马车的废墟,那滚圆的车轱辘正在眼前矗立着,而马车上的车顶已经被掀翻,车身也被一股巧劲给震碎了。

    车板上,有个人浑身都被捆着,腹部插了一只长剑,苏清玖轻轻一碰,他就翻了下来,苏清玖对着夜明珠仔细地看,忽然面色发白,凄凄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安子,是小安子。

    他死了。

    她心中感到无限的悲伤,咬着下唇,认真且郑重地在附近搜寻着。

    晚风瑟瑟,大雨倾盆,头顶的斗笠被掀翻了,雨水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一股钻心的寒意正将她整个人包裹了,她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一身的疲乏在意志的支撑下才没有如山一般倾倒下来。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她扒开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看到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人时,心情十分复杂。

    雨水再一次蔓延而来,那些尸体在大雨之中被泡得发白,略有些浮肿的面容,并不好辨认容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大雨逐渐浇灭了火苗,她的身体在不住地打颤,即使摩挲着双手,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她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了,从这个坑里拔了出来,又深陷如另一个泥坑里,终于,她从战场的这一端翻找到了另一端。

    只剩最后两具尸体了,单单看那禁卫军的服饰,大抵能判断出来,这并不是苏清玖要找的人,但她没有停歇,走了过去。

    她在那尸体前蹲下,正要动手翻动,突然,那人的手动了一下。

    她顿时脊背发凉,往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救……救我……”声音如一条绵软的丝线断断续续地钻进耳朵里。

    苏清玖保持了冷静,上前去查看一番,“你……你还活着?”

    她麻利地将人翻了过来,他确实被人一剑刺中了腹部,伤口很深,流了很多的血,不过这人有些见识,自己在腹部涂了一些药,血已经止住了,只是在这大雨的浸泡之下,伤口被泡烂了。

    他活不了。

    苏清玖在第一眼便已经知晓。

    若是她来得再早一些,伤口还没有泡水,或许还有救,如今这般,却是回天乏术了。

    苏清玖一边将他扶了起来,把自己的斗笠盖在那人的伤口上。

    她用手探了探那人的脑袋,她的手被烫了一下,立马又收了回来。

    “六殿下呢?”

    她低声问道。

    “殿……殿下不在车队里。他……他早就……离开了。”

    苏清玖的心总算是松了一下来,但眉头却依旧不能舒展,这禁卫军,也就只有眼前这位还算是个汉子,比起那逃亡的曹杰,可算是好了太多。

    只是,这般的人,却还是要在此送了性命。

    “我……我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刘彪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爹是西北军的人,他……他叫刘诚,这是我给他的家书,你……你帮我交给他。”

    说着,他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份白色的帛书。

    苏清玖一摸,那帛书已经湿透了,只怕里面的字也早已经被洇开了。

    她还是郑重地接过了,不发一言,正如眼前这个男子,也揣着明白当糊涂,执拗地要把这封遗书给传下去。

    话音落下,刘彪便闭了双眼。

    苏清玖站在这茫茫的尸山血海里,心中也是空荡荡的。

    她在那里驻足了良久,天地之间的风,吹彻心头的悲戚。

    那阴冷的气息袭上了后背,她又冷得打了个喷嚏,良久,她翻身上马,骑马往金陵城赶路。

    话说,燕承璋拿下了龙湖小筑,很快便将整一块地方都给控制了起来。

    不得不说,此处不愧是前朝的龙脉所在,机关层出不穷,若是外人冒然攻打进来,只怕是尸骨无存。

    若非这次有骨灰级的堪舆家陆爻带路,这一趟,恐怕绝对不会有这么顺利。

    南斋将这些人一一都关押在一处,又熟悉了此地的防御机制,将这些改为己用。

    这一晚上,他们岂敢休息,两班轮守,只怕是一只苍蝇蚊子都休想飞进来。

    夜半时分,一线天里想起了警报声,那机关被人触动了。

    路千户立马带着手下人前去查看,却见那里什么人都没有。

    又没过多久,龙湖边又响起了警报声,刘千户也带人前去查看,又是扑了个空。

    警报声此起彼伏,响彻了龙湖小筑。

    将士们不敢合眼,只怕是关押着的匪徒与他们里应外合,叫自己反而出于被动状态。

    南斋半夜不敢合眼,半晌,门口响起敲门声。

    “先生,您睡下了吗?”

    南斋即刻推开了门,见是燕承璋焦急地站在那里,“殿下,怎么了?”

    “先生,我们只怕是捅到对方的老窝了,这会儿,警报声此起彼伏,只怕是有危险。路千户、刘千户和张千户都已经出去了。”

    南斋一思忖,沉声道:“剩下的人先不要出去,去关押金权一家的大牢外面设伏。殿下,您保护好自己,我亲自去。”

    燕承璋见了南斋,即刻便有了主心骨,于是心安了下来。

    张千户与路千户和刘千户一样,都扑了个空。

    来袭的,分明就是匪徒的同伙,他们对此地的机关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好似鬼魅般来去自如。

    在这片幽静的山谷之中,接着大雨与黑夜的掩盖,一群轻功卓越的黑衣人,正在丛林之中不断地穿梭者。

    “少主,您就留在此处吧,待我们查清楚了情况,您再进去也不迟啊!”

    “叔叔一家还在里面,我如何能不进去?”下属的提议被他一句话否决了。

    他们继续前进。

    “就在这里了。属下打听了,长老他就关在此处。”

    话音落下,苏昱正打算进去找人。

    忽然,两边飞出无数的冷箭,趁着不备,射中了几个黑衣人。

    苏昱功法了得,轻松地躲过了冷箭。

    然而,就在此时,一柄长剑从天而降,那剑又快又狠,好似天外飞星,猛地砸了下来,还拖着飘逸的流光。

    刷刷刷,又一个黑衣人倒地了。

    苏昱抽出长剑,挥剑来战,那长剑潇洒如长龙一般,与对面的南斋缠斗在一处。

    “玉公子?”清冷的声音在这大雨之中像是一道惊雷。

    “南先生。”苏昱咬着牙回敬道。

    “若是放在全盛时期,你倒是有胜我的把握,如今这般长途奔袭,还是算了吧。”

    苏昱冷笑道:“我看,你也未必全无暗伤吧?就算是再好的药,要治疗你的伤,只怕也需要费不少的功夫吧。南先生,看来你为了博取美人的芳心,没少折腾自己的身体嘛。”

    对面的剑招突然改守为攻,一道力道十足的飞龙在天,流光如满天星雨一般落下来。

    他的内力很是身后,竟然能在瞬间,将水汽也化为自己所用,成为无数的利剑射向玉公子。

    这以水为剑,杀伤力虽然不大,但都是朝着苏昱的面门去的,他虽躲过了一些,但应接不暇时,还是划伤了他的脸。

    苏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狠狠地啐了一口血水,冷声道:“小气的男人。”

    这回,回敬他的不仅有更加凶猛的招式,还有南斋洞察的话语:“阁下这般关心,莫不是也喜欢我家小玖吗?”

    苏昱一时被戳中了痛脚,他才是苏清玖青梅竹马的人,他们认识的时间比他长太多了,只是碍于两人之间的身份,他才一向隐忍,如今,三个人的世界里,他倒成了那个多余的。他厉声道:“小玖也是你叫的?”

    一瞬间,苏昱的气势涨了许多,手中的长剑也灵活起来,裹挟着浑厚的内力,直逼南斋的各个弱势之处。

    南斋一时也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往后退了两步。

    但很快,他便在此席卷而来,两人各不相让,战得淋漓尽致。

    而此时此刻,故事之中的女主角,却走路了另一个圈套里。

    天色已晚,城门早已经关闭,她自是知道,今日回不了城去,便在距离城门最近的一个村庄里歇脚。

    谁知,刚进了村子,话还没有说两句,便被人一个麻袋套在了身上,双脚失重,被人扛走了。

    怪就怪这麻袋上还下了药,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被秘药给迷晕了。

    等到醒来之时,自己已然身处一片黑漆漆的地牢里面。

    “来……来人……”

    她试图说话,但一开口,发现喉咙里火辣辣的,像是被堵了什么似的。

    话还没说出口,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身体生出的一股热气,从腹部被卷到了额头上,把她整个人烧得昏昏沉沉的。

    这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她太明白了。

    这是感染风寒了。

    昨日淋雨了,此刻身上还是湿漉漉的,饶是她身体再好,被雨水泡了一夜,又遭人下药,实在是撑不住了,感染风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这风寒带来的副作用,却足够她喝一壶的了。

    在她醒来之时,另一处的决战已然分出了胜负。

    南斋准备充分,又有训练有素的水军帮忙,再加上本身的武功略高于苏昱,终于还是把他给制服了。

    所有的黑衣人,几乎全部被剿灭,当然,他们自己也有不少的损失。

    苏昱被关进了单独的牢房里面,由燕承璋亲自审讯,以得到郕王殿下挪用军饷,私养军队的事实。

    而当这个消息传到金陵城,传进燕承珏耳中的时候,这位想来不着边际的七皇子殿下,脸上有了难得的凝重表情。

    内侍们不禁猜测,他们的郕王殿下,是在难过自己的好友苏昱被俘虏呢,还是在担忧知道自己太过秘密的苏昱会受不住残酷的刑罚,最终将他给出卖了呢?

    “好,正好,真是太好了!”燕承珏沉默了良久,说出的第一句竟是这样。

    怒极而笑。

    “金炳呢?不是叫他去救人吗?怎么还没回来?”

    说曹操,曹操也就到了,正是这时候,金炳行色匆匆地过来禀报道:“殿下,属下赶到时,苏昱已经被擒住了,对方实力强劲,草民只好保存实力。不过,殿下放心,草民并非全无所获,我们抓了一人,可以以她来交换苏昱。”

    金炳口中说的,真是苏清玖。

    燕承珏一听,便来了兴致,听金炳说以苏清玖换苏昱的计谋,心中虽担心苏清玖的分量不够,但也只能够死马当活马医了。

    “嗯,你去告诉南斋,若是他肯放了苏昱,不在插手这件事,你就放了苏清玖,若是他喜欢,本宫也可以赏他任何他想要的。”

    燕承珏似乎是真的有些慌了,自己养私兵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由燕承璋一人咬着,他大可不必这么担心,只是问题是,如今燕承璋的身后站着的是太子,若是太子党那边的文官集团集体上场,他也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得赶快平息了这件事,不能再纠缠下去了。

    金炳带着消息便以飞鸽的方式传进了龙湖小筑。

    南斋拿着那纸条,在窗前发了好一会儿呆。

    纸条上只写了几个字:“以苏姑娘换玉公子。”但这几个字的分量却是沉甸甸的。

    他的心情也微沉,对着窗外连绵的雨丝看了许久许久。

    “先生,这苏昱的嘴实在是太硬了,我们得做好撬不开他嘴的打算。”

    南斋这才回了神,“嗯。”

    “先生,你在想什么?”燕承璋似乎有所察觉,这时已然看见了纸条。

    南斋连忙将纸条给收了起来,正声道:“小玖被抓了,我只怕是要走一趟。”

    “我瞧见了,对方想要以苏昱来换小玖。”

    “嗯!”

    燕承璋犹豫了一下道:“换,什么东西都比不得小玖重要。”

    南斋目光很沉,心中记挂着人,又走了神。

    燕承璋又重复了一遍道:“玉公子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我们只怕是不能从他身上有所获。”

    南斋却缓缓地摇了摇头,正声道:“也未必。即使是拥有钢铁意志的人,他心中也必有软肋,这位玉公子,他自然也有他的软肋。”

    “殿下,我要你陪我演一出戏。”南斋淡淡地说道,心中已然有了打量。

    燕承璋一头雾水,深沉的目光想从南斋的眼中看出什么打算,但最终一无所获。

第174章 强强联合

    地牢中,光线昏暗,一个红色的火盆在最中间熊熊燃烧着,火光映照在那张泛白的脸上,少年的目光无神地落在面前的温暖之上,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苏昱的手脚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身体丝毫动弹不得。

    为了从他的口中套取一些信息,早已经有人对他实施了严刑拷打,猩红的血迹一直沾染在地上,可怖的伤口,遍布了他身体的每一处。

    突然,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殿下,从他口中我们也得不到什么消息,不如拿他去换小玖,小玖如今被郕王殿下所拿,你也知道你自己的这位弟弟是什么人,他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若是见不到苏昱,保不齐真的会下手。”

    燕承璋应道:“可是,我们还没有问到罪证,若是轻易放走了他,必然会被七弟反咬一口,到时候我们一个人都逃不掉的。”

    “小玖我是一定要救的,至于人,若是殿下信任草民,我愿意进去审讯,一定拿到证据。”

    “好,那此事便交给先生去办。”

    声音停歇下去,地牢的尽头处,一道天光忽然涌入,晦暗腐败的气息瞬间逃窜到更深的地方,一串脚步声由远到近。

    苏昱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扫了一眼。

    来了有三个人,燕承璋、南斋和侍卫周牧。

    燕承璋背着手,沉声道:“苏昱,你杀了本宫的贴身内侍,灭了五百禁卫军,罪不可赦。还是速速招来,本宫可以保住你一条命。”

    苏昱冷笑了一声,目光幽幽地看着燕承璋,“六殿下,您若是喜欢我的这条命,尽管拿去便是。”

    燕承璋气道:“你可别得寸进尺。你与我那七弟交好,他或许待你不错,但比起他的那些权势地位,你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又何必要替他卖命呢?”

    “多说无益,殿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燕承璋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南斋,气愤道:“先生,您瞧见了?这可真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严刑拷打之下,还是软硬不吃,你看着办吧,本宫只要结果。”

    话落,燕承璋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大步流星地便走了。

    南斋与苏昱大眼瞪小眼,南斋冷静,但目光之中还是透露出一丝焦急。

    这一分焦急被苏昱捕捉到了,他的目光也变得探寻起来。

    “她被抓了。”良久,南斋幽幽地说道。“虽然殿下不同意拿你做交换,但是我不能不管小玖,所以,你自由了!”

    苏昱有些讶异,冷冷地看着他,充满了疑惑,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你……你真的要放了我?”

    不等南斋回答,他身上的绳索已经被砍断,南斋拉着他的手腕,瞬间施展轻功,到了地牢门口。

    也不及看守的守卫发出预警,他大手一挥,便将那守卫打晕了过去。

    两个人都身负绝世武功,竟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大摇大摆地冲出了龙湖小筑,直到消失于茂密的丛林之中。

    南斋停下了脚步,松开了苏昱,苏昱调整了气息,仍旧充满了戒备。

    两人相距有三步远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他们任何一方出手,都有可能瞬间擒住对方。

    苏昱摩拳擦掌,试探着问道:“你真的打算就这么放了我?”

    “不然呢?都到了这里,你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呢?”

    “不对,”苏昱紧皱着眉头,冷冷地道:“南斋先生,你绝不是这种人,你绝不是为了女子,可以置大业于不顾的人。”

    “什么大业?那是天家的斗争,于我一个山野之人有何干系?我只愿意陪着我心爱之人,游荡山河之间罢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离开了玉峰山,来到了长江边上。

    南斋一招手,便从江山飘来一只小舟,有个哑奴在上面摆渡。

    这人显然也是南斋安排在此处的,顺利地接了两人渡江。

    “在何处做交换?”

    “自然是去金府。你好歹也是个人物,不会连这些也不知道吧。”南斋戏谑地笑着。

    苏昱浑身充满着戒备,拧眉道:“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南斋笑着说道,可那笑容却有些阴冷,冷得苏昱打了个寒颤。

    “你不必担心什么,我无意拿他来威胁你,不过,我想同你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苏昱这时才觉得冷,觉得可怕,甚至比他在龙湖小筑里,被人束缚住手脚,更让人觉得恐惧害怕。

    南斋的目光像是探照灯似的把他这个人给扒开了,将他心中的秘密一一都看遍了。

    这种似乎洞悉一切的压迫感,让他感觉到了无比的压力。

    南斋笑着说道:“你不用这样看我。我身居金陵数年,知道的东西自然要比六殿下多一些,比如你们金家的底细,又比如,在这龙湖小筑里藏着的秘密。苏昱,你说,若是燕承珏得知你与前朝皇室有关系,他会如何看待你呢?”

    “你想怎么样?”苏昱冷冷地应道。但怎么看,他此刻的故作冰冷都只是一种保护色。

    南斋笑道:“我不想怎么办,站在你这个角度来说,燕承珏和燕承璋都不是你能够信任的人,前朝与如今本就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是我不同,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不会因为你与前朝皇室有关便对你如何。我是你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你想要什么?”苏昱瞪大了眼睛,眼神中依旧充满戒备,但是也正如他所说的,或许,南斋是最好的选择。

    南斋又道:“我可以保住你的族人,必要的时候,我要你……”

    他忽然倾身伏在苏昱的耳边,幽幽地说道。

    苏昱忽然一惊,但神色又慢慢地转向了平和,在起初的惊诧之后,他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族人,确实是他最为担忧的,按照眼下的形势发展下去,他自己绝没有什么能力能够保住族人,而南斋有,他无奈地挣扎了一番,直到快要靠岸了,他才皱眉道:“好,我答应你。”

    南斋早有所料,笑着点点头。

    话落,他在南斋的手心里淡淡地画了画,南斋若有所思。

    苏昱将自己心中的秘密说了出来,也不再纠结什么,神色反而轻松了一些,平和的看着远处的森林与田野,心情也变得霍然开朗起来。

    他眺望远方,指着最前面的那段城墙,淡淡地说道:“你知道吗?那段城墙远是在台城旧址的基础上修建而成的,那里曾是我的家。”

    他微笑着,眼中忽然涌出了一抹热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在那平淡的表情中,眼泪也慢慢消弭于无形,就像是这片土地上的历史,这悄然翻了篇。

    “章台柳,章台柳,往事如烟不堪留,自古万事东流水,今宵不见梦里人。”南斋的话并没有安慰道这位略有些伤感的少年。

    他望了望天,冷笑起来,心中的忽然开阔,让他看明白了许多事情,很多的执念,也在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说:“前朝的高祖皇帝传到第五世,成帝登基,当年,成帝微服出巡,曾认识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并与她珠胎暗结,生下了一位皇子。但那女子乃是罪人之后,且不愿意入后宫之中,便拒绝了成帝的要求。而这位皇家子孙,也未曾入族谱,未有任何皇室的瓜葛,甚至也不从前朝的国姓,而是姓了女子后来所嫁之人,为金家的始祖。”

    “你……”南斋有些诧异,如此隐秘之事,他尚且未曾探知,他倒是不打自招了。

    “那金家世代经商,而那位皇子,得到成帝的特殊照顾,更是一路发家,成了金陵城最厉害的商贾。”

    “金家百年底蕴,原来竟有这样的隐秘。”

    “你可知,成帝为何容忍自己的皇子跟别人的姓氏,流落于民间?”

    南斋笑道:“容我一猜,听说这位成帝是个极信鬼神之说的人。当年他找了青城山的张天师算卦,算出了大明朝的百年大劫,于是便希望为自己留一个民间的血脉?”

    得益于陆爻的嘴实在太爱说是非八卦了,南斋也听了一些这样的传闻,这位成帝爱修道,便是陆爻津津乐道的事情之一,由此倒也不难推测出来。

    “呵呵,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成帝自从那时起,便为了扭转大局,开始了他的布局,一为固龙脉;二为借助金家这层特殊的关系,为以后的复国留下了足够多的钱财;三、……”

    他忽然停住了,这三似乎是他不愿意提起的事情,于是便不说了。

    南斋补充道:“这三,只怕是安排了一条密道,让大明朝最后的血脉得以留存,是吗?玉公子?”

    苏昱一怔,又低声叹道:“是,我本名叫玉苏,是大明朝第十九世孙,我母亲是亡国太子妃,生下了我这个遗腹子。”

    “你为何要说与我听?”南斋有些琢磨不透了,他此行只为了拿到燕承珏挪用军饷,私自屯兵的罪证,至于前朝那些事情,太过于敏感,他并不想翻出来。

    苏昱却笑道:“呵,复国?这一道枷锁,已经困了我很久了,大燕朝百废俱兴,蒸蒸日上,复国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我已经听够了,受够了,若是还能活着,我希望为我自己而活?”

    这一刻,他真正的释然了,他洒脱地笑着,突然扭头,看向南斋,挑衅道:“若是小玖愿意跟我浪迹天涯,即使是你,我也不会相让的。”

    “好。”南斋笑着应了一声。

    两人进了城,转眼便到了金府。

    小厮早就得了吩咐,领着南斋和苏昱绕过七拐八弯的庭院,一路到了一个幽僻的院子当中。

    两人都是高手,耳朵一动,便知道院子的周围埋伏了一群人。

    院子里,却依旧是寂静的,寂静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突然,那院子正对的屋子里,出现一声响动,两个小内侍,将那扇红漆木门打开了。

    阳光跑进屋子里,正对的那张贵妃榻上,正歪着一个人。

    左右有两个内侍伺候着,还有人亲自为他剥新鲜的荔枝,他一边吃着,一边懒懒地瞟了外头一眼。

    “苏昱,你总算是回来了。”男子的声音有种邪魅的气质,幽幽地说道。

    苏昱应道:“多谢殿下体恤。”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谁叫你如此重要,重要到本王竟离不开你了,哈哈哈。”

    “殿下说笑了。”

    一边的南斋黑了脸,沉声道:“人我已经带来了,小玖呢?”

    燕承珏这才坐直了身子,正色地看向南斋,笑着道:“原来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南斋先生啊。”

    “不必客套,人呢?”

    “诶,别急。”燕承珏懒懒地笑着,“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就连先生这样的世外之人,都不能免俗。你放心,不管是几个苏姑娘,只要先生喜欢,本王都可以给你奉上。本王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

    “……不必了,人我已经送到,我要的人,我现在就要看到。”

    燕承珏往后摆了一下手,两个小内侍立马退了出去,“人这就带到。”燕承珏慵懒地睡了回去,再一次道:“先生好好考虑一下。跟着我那位没出息的弟弟是没有前途的。太子门课众多,不缺文臣,倒是本王这里,少一个出谋划策的谋士,先生若是愿意屈尊,本王愿意以国士之礼相待,如何?”

    “郕王殿下严重了,山野之人,不爱繁文缛节,只愿得一佳人终老罢了。”

    燕承珏被人拒绝,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浑身的气压都低了一些。

    就在此时,小内监匆匆走了进来,在燕承珏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燕承珏顿时脸色更差了,失手便打翻了一盏茶。

    “做什么吃的,还不赶紧去拿人?”

    嘭——

    后院之中突然闪过一阵巨响。

    燕承珏脑子一愣,未来得及反应,而站在院中的南斋和苏昱几乎立刻便朝着那声音的来处掠取。

    两人的轻功实在是了得,不消一会儿,便到了后院之中。

    只见这原本整齐奢华的院子,此刻正鸡飞狗跳。

    苏清玖拿着那把枪。嗖的已经击毙了一个黑衣人,剩下的金府的家丁面面相觑,一个也不敢上前去。

第175章 最后的胜利

    话说,苏清玖在那地牢中度过了暗无天日的一天。

    不过,她自小就爱玩爱闹,那锁链根本困不住她,趁着守卫不备,她便解开了锁链,悄无声息地逃到了院子里。

    但是,金府高手云集,他们六识异于常人,顷刻间便发现了逃出地牢的苏清玖,于是从四处云集而来。

    苏清玖左右躲闪,逃过了几波追杀,但是,她毕竟势单力薄,武功又稀松平常,千钧一发之际,从腰间掏出那把火铳,便扣下了扳机,一阵轰鸣之后,黑衣人应声倒地。

    剩余的人,忌惮着她手中的武器,犹豫着不敢上前。

    苏清玖拿枪指着黑衣人,神色凝重。

    恰逢此时,南斋和苏昱从天而降,几乎同时出现在苏清玖的面前。

    苏清玖的表情放松下来,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南斋眼中也有一丝惊喜,两个人争着上前为她出头。

    “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们先离开这里。”

    “慢着!”一道邪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众人转头一看,真是燕承珏风度翩翩地走了过来,他倚着身后的白墙,嘴角上扬,摆出轻松的架势道:“来者是客,不如喝一杯再走?”

    “不必。”南斋和苏清玖几乎异口同声。

    话音落下,南斋又冷声道:“这场交易既然已经达成,郕王殿下便放我们离开吧。”

    燕承珏微微一笑道:“本来确实可以放你们离开,只是,你看,这位苏姑娘杀了我的一个暗卫,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呢?”

    苏清玖蹙眉道:“你们绑架人在先,,又要杀我在后,我不过是正当防卫。”

    “这本王不管,本王只认,杀人偿命。”燕承珏邪魅笑道,目光幽冷,眼底戏谑,玩世不恭地说着残忍的话。

    “强词夺理。”苏清玖怒道。

    “不必同他多说。”南斋冷静地说道,话音落下,他便抱着苏清玖企图离开。

    两人飞跃院墙的时候,天空中忽然洒下一张金色大网。

    南斋即刻躲避,跃出大网的范围。

    那网竟然是用天蚕丝制作的,僵硬无比,根本无法用刀砍断。

    好在南斋聪明,能够借助巧劲,离开大网的攻击。

    但是危险接踵而来,两人刚刚脱困,一枚金龙权杖便拦住了去路。

    金炳虽然年纪大了,但却身负绝世武功,看他挥舞着那金龙权杖,大开大合,竟能把南斋逼得没有还手之力。

    苏清玖道:“你放我下来。”

    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两个人都会被抓住的,苏清玖不愿意自己成为那个累赘,不等南斋放手,她便用力一推,在草地上翻滚了几下,成功落地。

    没有了苏清玖的禁锢,南斋的招式一下子凌厉了起来,随着长剑出鞘,他仿佛是绝世剑仙一般,与那柄剑融为一体,在剑招的开合变化之间,将金龙权杖的猛烈攻势一一化解。

    高手过招,那些小虾米们显然是插不上手的,但是苏清玖还在,他们顷刻间将目光看准了苏清玖。

    若是能够拿住她,去威胁南斋,一样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清玖明白这些,始终紧握着枪,冷静沉着地防备着。

    黑衣人也很谨慎,悄悄地将她给包围住。

    人毕竟很多,她没有办法一一击毙。

    就在对峙期间,那黑衣人突然齐齐发力。

    苏清玖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不是不知道,这群人选的是鱼死网破的打法,一群人,从四面八方对她发起进攻,而她的枪只能够对准一个人,她可以打死一个,甚至几个,但没有办法同时打死全部人,那么,便总会有一个人能够擒住她。

    她虽知道如此,但她还是不愿意率先开枪,即使早已经知道世间的残酷,杀戮都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选择。

    在走投无路之下,她还是扣动了扳机,一个黑衣人应声倒地,她又凭借着灵活的身法躲过了一个人的袭击,剩下两个的长剑几乎已经要洞穿了她的心口,而在那一瞬间,南斋抽身来救,用长剑挑开了黑衣人,又是倾尽全力的一掌,两人直接被拍飞了出去。

    苏清玖惊魂未定,被南斋从地上拉了起来。

    “没事吧!”

    苏清玖摇摇头,她震惊又心疼地看着南斋,心口感觉到微微泛酸,她确实是没事,可是,她眼睛好,瞧见那金炳的权杖刚才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南斋的背上,他们两个人,今天很难逃得出去。

    南斋很快又深陷了与金炳的缠斗之中。

    黑衣人见没有拿下苏清玖,反而又折损了性命,犹豫着不敢上前来。

    “阿昱,你去抓住她。”燕承珏弯起嘴角说道。

    苏昱冷着脸,目光复杂地看着苏清玖,一步步慢慢地朝她走过去。

    苏清玖心情更为复杂,面前朝她走过来的人,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他们之间关系极好,曾经是无话不谈的伙伴。

    可如今,他们却刀剑相向,他们却互相伤害。

    她的手像是握着百八斤重的铁块,沉得根本举不起来。

    而苏昱也没有打算用巧妙的轻功躲避苏清玖的火铳,而是笔直地朝她走去,好似死在她手上,也在所不惜似的。

    “苏昱,我知道你从小就与众不同,只是我从没有想过,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面对彼此。”苏清玖心中意难平,这比什么都让她难过,那种钻心的感受,叫人难以言说。

    苏昱笑道:“你没有想过,而我却时时刻刻都想到了今日,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从睡梦中惊醒,我梦见,你拿着剑指着我。”

    “你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苏清玖质问道,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苏昱自嘲:“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不一样的,我无法摆脱命运给我的枷锁,小玖,你别犹豫,今日要不就是你杀了我,要不就是我杀了你。”

    “你别过来!”苏清玖举起了手,黑洞洞的口子正对着苏昱,只要她轻轻地按下去,苏昱就是死。

    “你杀了我吧。”苏昱面色却很是从容,“若是我这一生注定以悲剧收场,我宁愿那个人是你。”

    “你……”

    “你开枪吧。”他嘴角上扬,眼中闪着泪光,那晶莹的泪珠,一下子晃动了苏清玖的心,她还是狠不下心来,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太过于心软了。

    “小苏,这个女人三番五次害你,早点杀了了事。”那如洪钟一般的声音传来过来,声音的主人,便是俨然与南斋缠斗的金炳。

    苏清玖心中忽然一阵,目光深邃地看向了金炳,上一个,用这种教训一般的语气跟玉公子说话的,是个戴着鬼面具的人。

    她还记得在玉峰山的那个晚上,带着玉公子逃跑的人。

    是他。

    苏清玖的这一望,明白了心中的疑惑,同时也被金炳收在了眼中,当下便动了杀机。

    一道钢针,出神入化地从金炳身上飞了出去,钢针散落开来,化成无数的密密麻麻的黑点,冲着苏清玖而来。

    苏清玖听说,每一个厉害的高手,都会偷偷练一招防身的武功,那武功不轻易用,一旦启用,便威力无穷,取人性命,丝毫不在话下。

    南斋意识到事情不对,抽身来挡,也只能挡去一部分的钢针,仍旧有许多,冲着苏清玖而来。

    太快了,那种级别的速度,根本不是她能够躲掉的。

    在那个一瞬间,死亡离她太近了,时间都几乎停止了。

    黑点越来越近,而她的大脑一瞬间宕机了,等到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并无不妥,再定睛一看,离她半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他对她微微一笑,像是天上的太阳一般灿烂。

    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半带捉弄,半含情深地说:“小玖,你这个头,还不够高啊。”

    苏清玖心里突然一酸,对他的恨意再也提不起来了,她难过的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在心口上,说不出来,不上不下的。

    “别哭。女孩子哭花了脸,是嫁不出去的。”苏昱的笑容总是像太阳一样,她以前以为,他就是那样,玩世不恭的,从不会感到烦恼。

    可是,她今日,仿佛有些理解了,他那阳光地笑容背后,掩藏起的哀愁。

    时光记忆像是碎片一样从她脑海之中飘过。

    苏昱偷偷攒钱给她买糖糕,他们两个人在元宵灯会的时候偷偷跑出府去玩,遇到匪徒的时候,他像个大哥哥一样,拿起一块石头拦在她面前……

    原本,他们有太多太多美好的时光可以怀念,原本,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最亲的亲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切都变了。

    又或者,一开始就是错的。

    苏昱整个人都倒在了她的怀中,随后,鲜血流了满地。

    她木然地看着阳光背后的苏昱,背上都是千疮百孔的伤痕。

    他死了,几乎都没有留下什么遗言,这么突然地就倒下了。

    就在金炳施展出钢针的刹那,南斋也寻到了机会,一剑重伤了金炳,趁着这个机会,她拉起苏清玖,便快速地逃出了金府。

    他身边的十二个暗卫在外面接应,掩护着南斋离开,两人总算是逃出了狼窝。

    苏昱死了,苏清玖好几日都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下。

    南斋害怕燕承珏狗急跳墙,将苏清玖带在了身边,两人都在龙湖小筑里落脚。

    淅淅沥沥的小雨也不知道下了多久了,在湖面上荡起一个又一个涟漪,天色也渐渐转寒了,那晚风一吹,单薄的素纱衣已经挡不住寒意。

    湖边小亭中,少女临湖而坐,目光空空地落在碧绿色的湖心。

    远处而来的脚步声,轻轻的,深怕打搅了她。

    雪晴小声地问道:“我们家姑娘这是怎么了?”

    “具体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那日跟着南先生回来就这样了。这几日,殿下和南先生都有要事要忙,深怕苏姑娘有什么闪失,这才接了几位过来,千万要好好劝劝她,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这几日连茶水都没有用多少呢。”

    “嗯嗯,多谢周统领了,您先去忙吧,这里便交给我了。”

    雪晴十分周到有礼地送走了周牧,转身时轻叹了一口气,收拾心情,大步走到了湖边。

    一向大大咧咧的雪霁,今日话也少,三人站在苏清玖的身后,一时间都变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了。

    苏清玖察觉到了几人来,懒懒地往后看了一眼,轻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是南先生担心您,叫奴婢们来伺候着。”雪晴低声道:“姑娘,有什么事情,便说出来,别放在心上。”

    “没什么。”苏清玖展露出苍白无力的笑容,轻声说道。

    其实这么多天,她也想明白了,就当是陪着自己度过一些时光的人,突然间走了吧。

    她没什么事情,这三个丫头倒是齐齐先哭了起来,尤其是春儿,眼泪说来就来,一下子就攒成了两条小河。

    苏清玖青筋直跳,顿时觉得头疼,“我都没有哭,你们怎么跟着哭了起来?”

    雪霁道:“我从没见过姑娘如此难过,我也难过嘛,还不能让我哭一哭了。”

    话落,她哇哇大哭,春儿听到这里,哭得更大声了。

    苏清玖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暗道,南斋这是给我找了三个麻烦回来。这哪里是来安慰我的,分明是来为难我的。

    她只能一个个地劝说,“好了好了,我没事,我高兴着呢,你们也别哭了,跟我说说,家里情况如何?”

    “姑娘不难过啦?”雪霁顿时就雨过天晴,俏皮地道。

    雪晴回道:“府中一切都好。这几日啊,六殿下带着军令,直接抄了刘显的家,搜出了刘显与郕王殿下往来的一大堆书信,如今刘显已经下了大狱了,郕王殿下恐怕也不能幸免。六殿下圆满完成了任务,很快要班师回朝了。姑娘,您与六殿下关系那么好,不如带我们一起去京城见识见识吧。”

    苏清玖瞪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眼,心中却暗自想到:这么机密的事情,怎么会弄得人尽皆知呢?

    郕王殿下就算是一时处于弱势,也不会全无帮衬,如此高调,岂不是引人来刺杀?

第176章 回京

    很快,苏清玖便想明白了,这只怕是故意为之的。

    南斋拿到的证据,主要是燕承珏挪动军费,私下养自己的私兵,这一个罪名,并不足以让皇帝杀了自己的亲儿子,只会让他彻底失去得到皇位的机会。

    而失去继承皇位的机会,对于燕承珏来说,无疑比死亡还要难以接受。

    一旦太子继位,李妃一党难免要受到清算。

    南斋之所以这么做,便是逼反,逼郕王造反。

    苏清玖心中暗自这般琢磨着。

    “六殿下何时启程?”

    苏清玖轻声问道。

    雪晴道:“明日。姑娘可是要去送行?”

    “嗯!”苏清玖点点头,这两日她实在是有些伤感,苏昱突然间离世,对她来说是个打击,她一想到苏昱与她的种种回忆,便难过地吃不下饭,做什么都是没有滋味的。

    但她心里明白,人死不可复生,有些事情,终究是难以改变的。

    那日,南斋与她说,苏昱临终时说了他的愿望,他想要保护自己的族人,而他的族人,正是在龙湖小筑的这群守墓人,他们是苏昱母族那边的亲族。

    也因为这一环,南斋并没有将这层关系放在明面上,甚至不曾与燕承璋说起。

    “确实该去送送。”苏清玖点了点头,起身从那亭子里走了出来。

    不远处,南斋长身玉立,不知道在那边站了多久,见她款款走来,嘴角弯出一抹笑容。

    他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他很少穿白色,总是以深沉的装扮来伪装成熟,今日穿了一身的白色,有了几分翩翩公子的味道,那半边的面具,也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这般一看,倒是年轻了许多岁呢。

    几个小丫鬟私底下调侃。

    苏清玖瞪了她们一眼,三人识趣地离开了。

    “周统领真是多虑了,有南先生在,哪里用得着我们这些人。”雪霁笑着调侃,不等苏清玖发作,便忙拉着春儿跑远了。

    苏清玖略感歉意地笑了笑,温柔地唤了一声,“逸之~”

    “嗯,”他朝她走了过去,拉着她的手,紧紧地包裹着,“天凉了,怎么不多穿一些,手都冻僵了。”

    “我没事的。让你担心了。”

    南斋无奈道:“想这些作甚?可还难过?”

    苏清玖摇摇头,“你那边忙得如何了?”

    “六殿下已经准备好要启程了。”

    “这么着急?”苏清玖方才还听说是明早出发,怎么今日便……

    南斋点头道:“嗯,兵分两路,殿下这边早些出发,明日再让明面上的队伍上路,一明一暗,方才保险一些。”

    “那你要去吗?”苏清玖轻声问道。

    南斋点了点头,“等殿下出发之后,我也要去一趟京都。”

    “那你小心些。”苏清玖压下心中的不舍,她明白,男儿志在四方,是她无力阻拦的。

    “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等此一役结束,我便回来娶你。”

    苏清玖一愣,又见他眼中十分坚定,心中一阵暖意,嘴上却道:“谁要嫁给你。”

    “那你准备嫁给谁?”

    “我……”苏清玖思来想去,才赌气道:“那我不嫁了。”

    “哈哈~”南斋爽朗地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两人相携着去送燕承璋。

    燕承璋出行的队伍简陋,为了安全,他特地找人易了容,原本那张绝美的脸庞,此刻却也普通。

    他穿着一身普通丝绸做的衣裳,头上戴着一顶圆帽,一身的土灰色,除了那清瘦高挑的身材,实在看不出什么出彩之色,像是个落魄的下层士族出身的公子。

    这一行,除了燕承璋,剩下的便是南斋身边的十二个绝顶暗卫。

    这几位,在上次太子殿下回京时已经展现出了绝佳的能力和武功,得到了燕承璋的赏识。

    他道:“来时,是小安子替我挡了一劫,此番回去,又是周牧替我挡下一劫,我心中实在是不安。”

    “殿下,属下是心甘情愿的,小安子能替殿下赴死,心中必定也是高兴的。”

    明面上的这一支队伍,必定要有个标志性的人物顶着,除了江南大营里要出一些得力的禁卫军之外,必须要有燕承璋身边的人跟着方才不会露馅。

    为了更逼真一些,甚至安排了燕承璋的替身。

    十二个绝顶高手保护着燕承璋,这一行应当也会顺利一些,几人更是骑马而行,原本十天的路程,能够压到四天便抵达京师。

    苏清玖没什么可以送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把能够连发的袖中弩箭,交给了燕承璋,“殿下武功高强,若是遇上意外,希望它能护卫您周全。”

    “谢谢小玖!”燕承璋欣然收下了,不过目光却还是好奇地打量着苏清玖。

    她身上有火铳这件事,或许已经传到了燕承璋的耳朵里,毕竟燕承璋如今在江北水军营里已经颇为威望,势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苏清玖心中却也有自己的考量,火铳威力过于强大,爷爷既然不让它面世,便有他的道理,若是真的送给了燕承璋,暴露在天家的眼皮子底下,或许并非是一件好事。

    苏清玖讪讪说道:“殿下,出行宜早不宜迟,祝您一路顺风。”

    燕承璋无奈地笑了笑:“你倒是赶起人来了。”

    说着,他抬眼看了一下南斋,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凝视了好一会。

    苏清玖想要挣脱,南斋却牵地越发紧了,他微笑地回敬燕承璋。

    燕承璋收回了目光,神色微沉,却又笑道:“南先生不愧是当世豪杰,连我家小玖都不由得被你的魅力倾倒啊。”

    南斋回道:“缘分一字,甚是奇妙。我与玖儿,乃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殿下,待此间事了,还请您来参加我们两个的婚宴如何?”

    燕承璋的表情抽了抽,不情不愿地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小玖的婚礼,我如何能不去?”

    说着,南斋伸手揽住了苏清玖的细腰,目光挑衅地看向燕承璋,燕承璋又是一阵无语,收回目光,翻身上了马,意味深长地道:“世事难料,南先生,胜负尚未有定论,且谨慎一些才好。”

    “那是自然。”

    “驾~”随着一声长嘶,骏马如同利箭般笔直地冲了出去,一行十三人,上了路。

    苏清玖埋怨地看了南斋一眼,等周牧走远了,余下两人的时候,小声嗔怒道:“都多大人了,怎么还同六殿下争一时长短呢,你们俩真是幼稚极了。”

    南斋抿唇而笑,“你不懂,男人之间,什么都可以相让,唯有深爱之人,不可辜负。”

    苏清玖仍旧担忧,南斋虽聪明果敢,但毕竟逍遥惯了,说话做事,自有一股傲气,而他拜于燕承璋门下,燕承璋如今虽然权势不高,但随着水涨船高,必定会越来越受重视,届时,要发落他也犹未可知。

    她担忧地低声说道:“何必逞口舌之快。下次还是少说几句吧。”

    “遵命~我的娘子~”南斋笑着道。

    苏清玖被他逗乐了,无奈地摇头叹息。

    翌日,周牧带着假燕承璋也上路了。

    苏清玖收拾东西离开了龙湖小筑,带着三个丫头,乘着马车回金陵去。

    燕承珏据说在刘显下狱那天,就气得回京去了。

    没了威胁,苏清玖便也打算回道金陵城去了,家里一大堆生意,若是不趁早回去,只怕是会有变故。

    这一路,苏清玖总是惴惴不安的。

    行至半路上,她忽而问道:“逸之他可出发了?”

    雪晴知道她问的是南斋,便答道:“还未曾出发,几日,南先生去了府学的入学考试评审辩论。”

    “嗯?”苏清玖一惊,为何在这敏感的时期,却参加这种大型的活动呢?

    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这惴惴不安的到底是何事了。

    兵分三路,此次回京,目的不过是将刘显,以及那些书信罪证一并拿到京都去面呈圣上,为了保证燕承璋的安全,做一明一暗的两条路线已经是足够了,为何还要南斋进京去呢?

    苏清玖细细一想,便猜测道,难道两条明暗之路,都没有郕王最想要的罪证,而真正的罪证,在南斋手里?

    他这几日高调参加评审活动,这一评审就是几日,谁也想不道,他会在赶完京城的路上,将东西拿去面圣。

    那么说来,一旦有人识破,南斋反而是最危险的一环。

    苏清玖心一慌,便道:“赶快进城去,我要去一趟府学。”

    “姑娘,府学可不是我们随便能去的。”雪晴略有一些为难。

    苏清玖急中生智道:“去找钟宇,他定有办法。”

    钟宇在府学的地位颇高,对苏清玖也不计前嫌,热心帮忙。

    守门的见是钟宇带着的人,只是粗略地问了问。

    “钟学长,您自打经营钟萃阁,便很少回来府学了。此次可是来看师长的?”一进门,便遇见一个刚入学的学弟,十分热情地打招呼。

    钟宇回道:“嗯,来瞧瞧陆教谕。对了,我听说大名鼎鼎的南斋先生,近日也在府学之中?”

    “是啊!”那人激动说道:“南先生的风度,比我想象之中还要更加优秀,是陆教谕请他来审阅入学考试文章的。他评的文,谁也不会有意见,任何人想要走后门,可都成了妄想了。”

    钟宇笑道:“如此人物,我也是仰慕已久,一直无缘得见,不知此时人在何处?”

    “说来也巧,南斋先生此时正在丝竹馆呢,说是想去瞧瞧我们的镇院之宝——绿绮琴呢。”

    那刚入学的学弟,实在是爱攀谈,一下子便说了许多,话落,非要领着两个人去那丝竹馆看热闹。“学长,我也是才听说,说是我们的大才子刘学长,不服南斋先生的才华,非要与他比试弹琴的技艺,两人已经摆开了阵势呢。我正要去瞧热闹,正好我们一起结伴。”

    话落,三人便心照不宣地一同前往。

    走了半道上,悦耳的琴声忽然闯入耳中,两道琴音,一刚一柔,互不相让,说是相合,却更像是相争,一个加快节奏,另一个也跟着加快,一个突然放缓,另一个也以柔情相对,此起彼伏,精彩绝伦。

    三人加快了脚程,走到那丝竹馆的时候,听到铮地一声尖锐的断弦之声,原来是那刘学长不堪曲调的高亢,竟生生把那琴弦给扯断了。

    苏清玖冲里面望去,南斋如同众星拱月般站在众人中间,风度翩翩,举止有度,向那刘学长弯腰作揖道了一声:“承让。”

    那位刘学长黑着脸离开了。

    “南先生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实在是当世难得的奇才呀。我的偶像啊。”

    这样的话,听得苏清玖有些难为情,她侧头看了一眼钟宇,将他的表情十分不自然,以为他过于拘谨,便道:“多谢钟大哥带我进来,你若是有事,便自己去忙吧。”

    钟宇的脸色更黑了,心中暗道:“真是没良心的家伙,用完了就丢在一边。”

    苏清玖并无这层意思,只是怕耽误了钟宇的时间,见他脸色更难看,忙道:“你不舒服吗?若是有事情,便先走吧,我没事的。”

    “我也没事。”钟宇黑着脸说道。

    正是在此时,南斋已经走到了近前,笑容浅浅地看着苏清玖,拉过她的手,问道:“你怎么来了。”

    苏清玖皱眉看他,虽然很想问自己心中的猜测是否正确,但碍于现在的情形,不能问出口来,用力捏了捏他的手,给他暗示。

    南斋笑着道:“诸位,失陪了。”

    苏清玖也笑着道:“钟大哥,我有事跟他说,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去,晚上请你吃大餐。”

    “好。”钟宇应道。

    两人来到无人处,苏清玖立马变了脸色,沉着脸小声道:“那些东西是不是在你这里?你是不是亲自送这些东西进京去?”

    南斋短暂惊讶之后,立马回复如常,“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住我们小玖。”

    苏清玖皱眉道:“就你一个人?”

    “嗯,人少容易行动。”南斋点头。

    “不行,太危险的。”苏清玖担忧不已。“我陪你去。”

    “不必,此行危险,我……”不能为你分心这样的话,南斋最终是没有说出来,但眼中的意思明显。

第177章 又入狼窝

    苏清玖不愿意成为负担,只能送别南斋北上京城。

    金陵城中又回归了沉寂。

    自从刘显和方烩被关押之后,金家的影响力大不如前。

    按察使与都指挥使接连落马,金陵的实际权力,已然悄悄地转移到了布政使钟大人的手中。

    钟宇的关系又与苏清玖亲厚一些,这些日子来,金陵的风便悄悄地变了方向。

    这日,金陵商会一场大戏正在悄然上演。

    会场之中,便是大家正一同洽谈着此次百花会入选产品的合作生产事宜。

    苏家进贡的是云锦,共需五千匹,因为要送与宫中的娘娘们,所以花色要各不相同,其中不知要费多少的巧思,为了凑成,必须要把样式分派下去。

    苏记布行大约能出七八百个样式,再征集一两百个,大概也就够了。

    而金家无疑是最有实力的那个,金成辉本以为这几个名额志在必得,谁知苏清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反而与另外几家小作坊相谈甚欢,这让金成辉很没有面子,全程都黑着一张脸。

    金成辉暗地里将手捏成了拳,恨不得锤下去。

    往常倒是有人察言观色,阿谀奉承着他,不过权利的变化也是瞬息而变的,大家看着他失了势,便也不敢上前搭理,倒是与苏清玖说话更多一些。

    好不容易挨到了结束,金成辉心中急啊,在会场等了许久都不走,直到大家都快散了,苏清玖在那收拾东西的时候,才走上前来,摩拳擦掌,不知如何言语,就那样干站了一会儿。

    苏清玖乜斜了他一眼,问道:“老太爷可好?”

    “还……好。”

    说实话,金家老太爷的年纪大了,苏清玖倒是听说,南斋那一掌,将金家的老太爷打残了,老爷子已经躺在床上许多天了。

    偏偏刚被放出来的金氏,也因为在狱中受了苦,挨不住,去世了。

    这几日,苏府的大房一脉,便都纷纷去了金家守灵,一阵悲戚的氛围便萦绕在金府的上空迟迟没有散去。

    金成辉冷着脸,低声道:“玖丫头,花样的事情,你不打算……”

    苏清玖冷笑了一声,听他这样说,突然来了兴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道:“金伯伯,有些事情咱们心照不宣,但你也别得寸进尺,当初你挖走我们苏记的老师傅,又设计盗走了我们家的生丝,可以说好处都让你占尽了,你怎么还好意思向我开口问这个呢?”

    金成辉的老脸绷不住了,原本就习惯了发号施令,哪里知道怎么求人。

    苏清玖却道:“你们金家的那些事情,我早已经心知肚明,如今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明哲保身吧。”

    她挑了挑眉,不经意露出衣襟当中的一个花纹,故意叫金成辉见着了。

    金成辉脸色一变,整个人都颓了下去。

    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人可想不到什么办法解决,匆匆便跑了。

    雪晴看着他跑了出去,掩面而笑,低声道:“姑娘,你好坏啊。”

    苏清玖笑道:“这算什么坏?金家那是罪有应得。他们绑架爷爷,派人杀我的时候,可没有留过情面,若不是看在苏昱的面子上,我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

    雪晴点了点头道:“姑娘确实嫉恶如仇,实在令我钦佩。只是,您现在这么做,是有何深意吗?”

    “倒也算不上什么深意,不过是,我苏清玖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金家挖了我这么多老师傅,又抢了我们的生丝,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雪晴憋着笑,心中暗道苏清玖腹黑。

    苏清玖从小到大便不爱吃亏。

    如今局势一片大好,她总要把以前失去的都给挣回来,金家欠她的,她要一一讨回来才是。

    她方才故意露出的是前朝皇室的标志,金成辉那个酒囊饭袋,见了这标志,立马就慌了,也顾不上和苏清玖继续掰扯。

    她猜,他定是急着回去请示金家老太爷了。

    苏清玖也好借此试探试探金府内部的情况如何,简直是一举两得。

    不过,这一次试探,结局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也仅仅才过了两三日,金家便传出了老太爷过世的噩耗,彼时,苏清玖正在喂爷爷喝药的手突然一颤,面色更是凝重起来。

    “可知道是如何死的?”

    雪晴摇头:“听人说,好似是金家大爷那日从我们那商会回去之后,便去找了金老太爷,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随后便爆发了争吵,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等众人进去的时候,老太爷已经歪在床上,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那天晚上都没有挨过去。”

    众人正好奇着事情到底是怎么了,当日便接到了金成辉的拜帖,他竟深夜来访,将苏家原来的生丝给拖了回来,不仅拿了回来,还加倍了。

    这般自觉,看来问题很严重,苏清玖却故意拿乔,半日都不曾接见他。

    等夜色深了,再叫人将他打发了回去。

    雪晴实在是不解,“既然金大爷已经把东西都送来了,姑娘为何又不见?”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他又如何会珍惜?”

    苏清玖叫人告诉他:“此事她也无能为力,只能看上面的意思,还是需要多去疏通疏通。”

    听下人回来说,金成辉走的时候,脸色是铁青铁青的。

    又过了几日,苏清玖掐算着日子,他们应该已经到京城了。

    出发前,苏清玖已经与南斋定了协议,若是平安抵达京城,他会送信回来。

    信鸽出发到找到她人,约莫需要几日的时间,她按着最慢的算法,估摸着再过四五天,应该也能收到保平安的信了。

    只是,自打他们北上之后,消息便很难能听到。

    这一日,倒是从市井上听到一些谣言,说六殿下的车队,一出金陵城就遭遇了伏击,损失惨重,对方明显是发力一击,打了个措手不及,战况十分惨烈。

    苏清玖忧心忡忡,只祈祷着南斋和燕承璋的车队不要遭遇厄运吧。

    正担忧时,门房又来了人,说是金成辉又来了,这次不仅带了两倍的生丝,还带了一批成品过来,这些显然是苏清玖正需要的东西,都是极品的作品。

    苏清玖,仍旧不为所动,照旧没有见他。

    夕阳西下,火红色的云彩照彻人间,远处青山像是虚影映在天边。

    苏清玖站在窗前,驻足凝望了许久。

    她从未有一刻觉得眼前这棵巨大的玉兰树会是这般讨人厌,若是没有它枝繁叶茂,她至少能看见南归的鸽子,能第一时间收到想要的消息。

    她这点小心思,早就已经被身边的丫鬟们看穿了,她们不过是看破不说破,暗自里看着自家姑娘站在窗前偷笑。

    没过一会儿,门房的小李又来了。

    雪霁埋怨道:“怎么成日里往凝翠馆跑?难不成离了我们家姑娘,苏家便不转了似的。就不能叫主子好好休息一会儿?”

    小李讪讪,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低声道:“两位姐姐,可别消遣奴才了。奴才自然也想叫姑娘好好休息的,只是,钟公子递了拜帖来,指名道姓了,要邀请姑娘今晚去秦淮游河。”

    “游什么河,不是年,不是节的,姑娘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苏清玖的耳朵尖,方才那声音早已经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听闻是钟宇邀请,便出声道:“倒是可以去的。你去回了钟家公子,叫他莫要再定画舫了,我们家里就有现成了。”

    “也好,姑娘既然喜欢,那便去吧,也好过日日守在这里,眼巴巴地盼着。”

    苏清玖一听,便挑眉问道:“谁眼巴巴地盼着?”

    “自然是姑娘你呀?”

    苏清玖目光之中充满了威胁的气息,雪霁只得光速改口道:‘是我眼巴巴地盼着,盼着姑爷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一解姑娘相思之苦。’

    “……”说了比没说更让人浮想联翩了。

    苏清玖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睨了她一眼,叫她去准备出门的行头。

    金陵城繁华热闹,并无宵禁制度,而游船便是最好得娱乐活动了,这金陵的夜景,其中又以秦淮一带是最为有名的。

    当然,除了那令人浮想联翩的青楼酒楼,也还有一些正常的画舫茶楼,里面有歌女演奏,也有一些唱戏的排了戏,每一次出新的篇目,便是人满为患。

    苏清玖换了一身轻便衣裳,用过晚膳之后,便带着最闹腾的雪霁出门去了。

    “姑娘,自打您教她们两个做生意,春儿的账目是做得越来越好了。”

    苏清玖笑道:“他们两个是越来越好了。怎么你还只记得玩耍?”

    “我……那还不是想多陪陪姑娘您吗?”她摸了摸鼻子,调皮地吐舌头。

    从苏府出来到秦淮河上,路程并不远,只是走过一条小巷,跨过一道石桥便能看见了。

    两人提着一顶小灯,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小巷中央。

    突然,她察觉到一阵破空之声,她本能地往一边倒下去,果然感觉到一个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侧飞了过去。

    方才那一刹那,雪霁被她推了一下,玻璃灯被打碎在地上,火光也熄灭了。

    “姑娘,姑娘~”雪霁胆子小,慌张了叫了起来。

    苏清玖应道:“我在这里。”

    她一身戒备,紧张地看着四周,心中惴惴不安地想着一些事情。

    危险越来越靠近。

    原本还让人并无察觉,但渐渐地,那脚步声,竟连她这个不曾修习内力的人也感受到了压力。

    苏清玖拉住雪霁的手,两个人靠着墙壁,摸索着,试图离开。

    此处是金宅的后院,原本还挂着几个灯笼,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人走,便干脆连这灯笼也剩下了,只剩下一堵漆黑的白墙。

    忽然,耳边划过一道不一样的风,苏清玖心中立马警觉了起来。

    那风很快,随着风声袭来,苏清玖浑身的血脉像是倒流了一般,高度集中的思维不停地跳跃着。

    她的反应还是太慢了,尽管在察觉到的刹那,她就做出了反应,但还是在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那人并没有用刀剑,而是用剑柄在她后背上打了一下。

    苏清玖疼得几乎直不起腰来,推着雪霁离开。

    苏清玖靠在那墙上,干脆放弃了挣扎,好整以暇地盯着漆黑的夜空,她冷声道:“谁叫你们来的?让我猜猜看,是郕王殿下吧。”

    黑影突然不动了,这样的反应,几乎不用猜都知道,是郕王无疑了。

    “这个时候,只怕您是不敢回京去了吧。不过,您打主意也不该打到我一个平头百姓的头上吧。”

    话音落下,一片绿油油的光亮了起来。

    一片漆黑之中,唯有那一点明亮,显得十分明显。

    苏清玖打着胆子走了过去,细细一瞧,原来是一辆马车。

    天色实在是太黑了,她看不清大概的形貌,只是这车帘子映着暖黄的光线,还不等她上手,帘子已经被拉开了。

    有个俊朗的少年,优雅地躺在马车的软塌上,一双狐狸眼正打量着苏清玖,笑着道:“你就是那废物喜欢的女人?我看也没什么特别嘛。”

    “废物说谁呢?”

    “燕承璋。”

    “原来是废物在说六殿下。”苏清玖笑着道。

    逞了一时口舌之快,很快便让燕承珏对她怒目相向。

    “嘴皮子倒是厉害,只可惜,落在本王手里,再好的嘴皮子,也是徒劳。来人,把她捆上。”

    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暗卫,用绳索捆住苏清玖,将她像粽子一样丢进了车里。

    苏清玖无力反抗,那暗卫应当是燕承珏的贴身暗卫,武功出奇地高,苏清玖这三脚猫,不是对手。

    她现在只指望着雪霁能够逃脱出去,虽然这个丫头是她身边这三个丫头里面最笨的,但愿她能发挥一下本能的求生欲,回去搬救兵。

    燕承珏抓了她,心满意足,这便放下了车帘子,马车里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着小眼,忽然,燕承珏邪魅一笑道:“你猜猜,我会带你去哪里?”

    “若是我猜对了,你就放我走?”

    燕承珏又是一笑:“这不可能。我说苏姑娘,你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不然,本王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第178章 一路风波

    此时的燕承珏,眼中皆是疯狂的神色,目光阴冷地盯着苏清玖。

    苏清玖心中有几分慌乱,她努力安慰自己能想到办法,但也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你……想做什么?”

    “本王需要一颗棋子,借用你几天。”他冷笑着说。

    过了一会儿,燕承珏身边的暗卫回来了,车帘被掀开一角,微弱光线之下,苏清玖看到半边脸,一瞬间,她只记住了那人乌黑的一双眼睛,黑得发亮,黑得像是被打磨的无限光滑的冰块似的。

    暗卫是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也丝毫不带什么感情,如同冰水似的,“人抓回来了。”

    “嗯,”燕承珏应了一声,单手成掌,往前一扫,暗卫应了一声“喏”,便识趣地离开了。

    苏清玖看他们两个人这么默契,心里却不好受了,因为这里面最没有底的就是她呀,不知道燕承珏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马车缓缓地行走起来,颠簸了一路。

    城中地形苏清玖还算熟悉,仅凭着感觉,也能察觉到,马车一路出了玄武门,按照她的印象,应当是一路往北去了。

    走了一日,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找了一个歇脚的地方,燕承珏毕竟是皇子,养尊处优。

    苏清玖偷偷打量了他一下,颠簸了一路,他的眉毛都快拧成了一团,嘴上虽然没说,但若是继续赶路,显然会有些撑不住的。

    反观苏清玖,倒是神清气爽,并无半点儿不适,她自小就野惯了,自然皮实一些。

    暗卫拉开了车帘,毕恭毕敬地道:“主子,前面有一家店,可休息一晚再上路。”

    燕承珏的眼皮跳了跳,不耐烦地询问道:“还有几日的路程?”

    “主子,路还远着,不急于这一时,况且,北边的消息也还没到。”

    燕承珏白了他一眼,沉思了半刻,便起了身,起身的刹那,他的身子晃了晃,似乎要跌下去,苏清玖倒是下意识要去扶一把,奈何自己被捆成了一团,实在是抽不出手来,这人便结结实实地跌了一下,还跌在了苏清玖的身上,狠狠压了她一下。

    苏清玖头撞在车板上,疼得直咬牙,本以为不必比这个更糟糕了,谁知道下一刻却更叫她绝望。

    “呕~”燕承珏吐了车里一地,腥臭的气味实在是难以掩盖,他立马将帘子放了下来,眼神犀利地几乎要杀人。

    燕承珏很快起了身,冷冷地盯着她,苏清玖皱着眉头,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苍白,状态不是很好,不过,如此窘迫的一幕,他身为皇子,绝不想想别人瞧见。

    那些个暗卫是断断不敢看了,站在外面,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深怕惹恼了这位天之骄子。

    而苏清玖成了唯一一个目击者,而车内渐渐难闻的气息,也叫她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良久,他冷冷说道:“你最好有做人质的直觉。”

    苏清玖皱着眉头,抿唇表示心中委屈,腹诽道:“什么自觉啊。自己体质差,不让人说吗?”

    她的一举一动落在了燕承珏的眼中,他的神色变得越发难看,狠狠剜了她一眼。

    苏清玖低头敛目,装出一副不敢看人的样子,心中却偷着乐,活该。

    车里的氛围让人窒息,半晌,帘子被掀开,一阵香甜的空气溜了进来,苏清玖得了半刻喘息,但很快,燕承珏便放下了帘子,他已经趁着这个机会,跳下了车去。

    车子呢,便只剩下苏清玖忍受着这难闻的气味了。

    “真是倒霉。”她心里暗暗吐槽。

    却听见外头人气急败坏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想到燕承珏那样子,她心里又得意,总算是恶人有恶报。

    这车子,燕承珏毕竟明日还要坐,暗卫很快便过来清理了,来的不是昨日见到那个,而是个瘦瘦高高,看上去才十来岁的小伙子,看他长得很乖,面色也不似先前那个人冷,她便有心攀谈起来。

    “小哥,你可知道我们是要往哪里去?”

    “不知道。”

    “殿下没告诉你们,这是要回京去吗?”

    “殿下不回京,他说京城形势尚不明朗。”

    “哦,是是是,是我记错了,殿下他说的是,他要我西北找他的外祖。”

    “殿下他……”

    “十里,清理好了没?”一阵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昨日见到的那张冷冰冰的面孔出现在车帘外,那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盯了一会儿苏清玖,说道:“今晚在这里住下了,主子吩咐了,叫她住隔壁的屋子,你送她上去。”

    “好的,老大。”那个叫十里的暗卫答道。

    那个“老大”临走的时候还交代了一句,“不准同她说话,就算她说了,你也一个字都不准回。”

    那十里又应了下来。

    苏清玖幽怨地看着“老大”,心里憋着满肚子的不爽。

    他总算是清好了污秽之物,又特地寻来熏香,小心地点上,做完之后,才将苏清玖抱了下来。

    “喂,反正我也跑不了,不如你帮我把绳子解开吧,我自己走。”

    “……”他用力闭紧嘴唇,不回答。

    “你这样抱我上去,担心日后娶不到媳妇。”

    “……”

    “喂,十里,你们老大怎么什么事情都叫你做,你说,你是不是被他们排挤了呀?你看你的同伴,都在用餐了。”

    十里抱着苏清玖,一个大步跨进了那客栈的门槛,大厅里,几十双眼睛,顿时齐刷刷地看着苏清玖和十里。

    说来也怪,这十里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力气倒是大,抱着苏清玖,丝毫也不显得吃力。

    正如苏清玖所说,他的同伴们确实都在用餐,感受到同伴的压力,他才说了两个字,“没有。”

    苏清玖无奈地摇摇头,心中直骂这恐怕是块木头吧。

    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小屁孩抱上了二楼的房间里,直接丢了进去。

    他连床都不知道放一下,就把人丢在了门口,苏清玖感到无语,连连叫他,他却像躲什么瘟疫似的,把门关上便走了。

    苏清玖真是无语至极,委屈地坐在地上。

    “姑娘~”屋子里突然响起声音来。

    苏清玖顺着声音看去,一眼便瞧见了雪霁,顿时面如土色,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雪霁委屈地嘟着嘴说道:“姑娘,对不起,他们都会飞,我已经用吃奶的力气在跑了,还是没跑掉。”

    苏清玖恍然大悟,原来昨日那暗卫特地过来说的人抓到了,原来是抓到了雪霁。

    没有燕承珏的命令,暗卫自然不敢把人随便往他的马车里送,苏清玖自然也就看不到了。

    雪霁说:“那个老大,太可恶了,抱着我骑马,颠了我一路不说,还吃我豆腐。”

    这小丫头,说着说着,就委屈地哭了起来,挺着胸说道:“姑娘你看,都给他撞扁了。”

    “噗~”苏清玖实在是被她逗乐了,谁知雪霁越发委屈起来,控诉着被那个“老大”支配的恐惧。

    苏清玖无奈地摇头道:“不然我去申请一下,让你在马车里,我去受那马背上的颠簸。”

    “不行!”雪霁立马反对道:“姑娘金尊玉贵的,怎么能受这种苦,还是我去吧,不就是被那禽兽吃点豆腐嘛,为了姑娘,我可以牺牲的。”

    话音落下,门吱呀一声就被打开了,有人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不是别人,正是被雪霁疯狂吐槽的某人。

    他是来送饭菜的,也不知方才的对话,听到了多少。

    雪霁这人看着大大咧咧,脸皮却很薄,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人听到,此刻羞得躲了起来,一声不吭,苏清玖就坐在门口,面色如常,笑着道:“这位大哥,既然你都送饭来了,好歹给我把绳子解开,让我们吃点东西,明日好上路呀。”

    她冲那人眨眼,试图用自己的魅力,征服这位冰块男,却冷不丁瞧见换了一身衣裳走出门来的燕承珏,像个魔鬼似的站在那“老大”的后面。

    苏清玖顿时黑了脸,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燕承珏冷哼了一声,从那楼梯上往下走,走了半道,忽然又回头,冷声命令道:“季雲,事情都做完了?站在那里做什么?”

    那季雲将托盘往地上一放,便追随着燕承珏去了。

    苏清玖狠狠地剜了一眼燕承珏的背影,暗恨这人记仇,竟故意连晚饭都不让她们俩吃。

    香喷喷的饭菜,放在脚边了,却吃不上。

    燕承珏背后像是长了眼睛,回头看了一眼,把苏清玖吓得够呛。

    人总算是走了。

    雪霁委屈道:“姑娘,你真可怜。那位公子好像比‘老大’还要吓人,您跟他还同处一室那么久,实在是太委屈您了。”

    苏清玖嘿嘿笑道:“不如明日,你替我受这苦果?”

    雪霁面色惨白,“姑娘,你知道的,我心态很差,万一绷不住,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那该怎么办呀。”

    苏清玖瞟了她一眼,了然地弯出一丝微笑。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刚瞪了半日,那饭菜都从原来的热气腾腾,变成了冰冰凉凉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承珏带着季雲又从楼梯上走过,几乎看也没看苏清玖一眼,便径直回了房间。

    走廊上,暗卫人来人往,就是没有人来看她们,苏清玖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两人又冷又饿睡不着,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了,地上也凉得过分。

    总算是在半夜时候,终于有人想起了她们俩,有个黑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端来一盏烛台,把屋子照得暖暖的。

    雪霁感动地几乎要哭了,急着道:“小哥,行行好,我们快饿死了。”

    苏清玖懒懒地抬头看了一眼,来的人是十里,她饿的前胸贴后背,知道这人不说话,就连嘴皮子也懒得动,靠着门板小憩。

    “老大叫我来看看你们。”

    “看我们饿死了没有?”

    苏清玖懒洋洋地回道。

    十里委屈地抿唇,小声道:“对不起。我替你们解开,你们吃些东西吧。”

    说着,他便将两人的绳索统统给解开了。

    苏清玖得了自由,活动活动自己受困的筋骨,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拉着雪霁,一起吃饭。

    只是,往外一瞧,小店早已经打烊了,连小二都去休息了,厨房更是早已经熄了火,她们似乎只能吃那已经冷了好几个时辰的饭菜。

    苏清玖脸色铁青,见十里丝毫没有表示,便知道自己的境况确实如此。

    两个人随便扒了两口饭菜,勉强填一下肚子,心里却堵得慌。

    “吃好了,那我要继续绑上你们。”十里面无表情地说道。

    苏清玖此时沉着脸,一只手悄悄绕到了十里的身后,找到发力点,猛地往下一敲。

    很遗憾,什么也没有敲到。

    倒是十里已经瞬间离开了原地,疑惑地看着苏清玖。

    方才那个角度,那个力道,被她拍到的人绝对会晕倒。

    可是,十里的反应实在是惊人,快得难以想象,这种敏锐的洞察力,极少有人能够做到。

    跟他身体的灵敏相比,这人的脑袋却好似一团浆糊似的,苏清玖的动作这么明显,他也没说什么,目光天真,好似真不知道苏清玖在做什么似的。

    苏清玖又试了一次,仍旧被他轻松躲过,苏清玖上去交手,十里的反应十分灵活,进攻的力道也足,短短几招,看似简单迟钝,实则大开大合,精妙不已,反观苏清玖的招式,就显得幼稚可笑了。

    苏清玖恍然大悟,自己在这位十里面前,实在是班门弄斧,幼稚地不能看。

    即使她不想认命,也不得不被命运束缚,再一次被绑成了一个粽子。

    唯一的不同就是,她这次不用在睡地板了,而是被丢在了床上,可悲的是,这木头十里,仍旧没有给她们俩盖上被子,两个人紧挨着,冷飕飕地挨了一夜的冻。

    第二天一早起来,苏清玖便着凉了,高烧地迷迷糊糊,看人都像是云里雾里的。

    燕承珏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又嫌弃地看了那马车,面色很沉。

    这一日,苏清玖和雪霁两人被丢进了马车里,燕承珏却抢了人家季雲的马,把堂堂暗卫老大赶来给苏清玖他们当车夫,就这样一路行了有七八日,总算是到了他们想要的目的地。

第179章 挡箭牌

    苏清玖高烧不退,在车里烧了好多天,原本燕承珏还让人拿着绳索捆着她俩,后来这一群大老粗实在不会照顾人,干脆给她们俩都解了束缚,让雪霁忙前忙后照顾着。

    苏清玖病了一路,大多数时候都难受地紧,不过意识却是出奇地清醒。

    那日,她在车上,听见车外传来声音。

    季雲道:“主子,京城传来消息,李妃娘娘,被陛下罚了禁足。”

    “嗯,祖父回信了吗?”

    “将军他……还没有回信,此事怕有变故啊。”

    “派人去沙洲打探消息。”

    苏清玖听着谈话,心中依然有了想法,只怕是,他们正要北上去沙洲,去投靠李妃的父亲,镇国将军李大成。

    这一路若是到了,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苏清玖侧头看了一眼睡得正憨的雪霁,倒真是羡慕这小丫头,无忧无虑的,什么烦恼都没有。

    也不过转眼几日,他们便到了沙洲。

    苏清玖被人安排进一座小院子里,颠簸了一路,她的风寒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恶化了。

    为了保住她这条小命,燕承珏没少花心思,请了不少大夫过来瞧,但都说,她的身体太弱了,需要好好养着。

    所幸没有生命危险,这才叫人放下心来。

    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将养了足足有半个月,苏清玖才算神清气爽,整个儿被救活了的感觉。

    沙洲与金陵,可真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所在,一个是小桥流水,无限风情,而一个是大漠孤烟,气势磅礴。

    入目可见,皆是石头盖起的屋子,雄浑厚重,土黄色的厚墙自然比不得白墙黑瓦的婉转,却有一种独特的粗犷美。

    或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此地的居民也异常地豪爽。

    她们院中住着的,还有一位打杂的大妈,平日里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用一块灰布,将头发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脸上偶尔带着纱布,偶尔露出一张又大又圆,类似于烧饼一般黄黑的脸,若说她有什么特别,约莫是笑起来时露出两排瓷白的牙齿,实在是太有感染力了。

    苏清玖唤她“牛大妈”。

    这日一早,苏清玖便下了床,吃着当地特有的馕,又大又硬,配着一碗面汤,还是难以下咽,牛大妈就匆匆走了进来,端来一大碗牛肉面,急吼吼地道:“这位小姐呀,赶紧吃,吃完了,我们将军要见你嘞!”

    “见我?”苏清玖在病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不久前才知道,自己住的这间小院子,原来是李将军家的一个小别院,与将军府的距离不过是半盏茶的脚程。

    牛大妈是被雇佣来,日常打扫的,现在自然成了苏清玖的贴身嬷嬷,事事都是她热心照应着。

    苏清玖扒着那香喷喷的牛肉面,面条好吃劲道,面汤鲜香美味,她暗暗地放下硬邦邦的馕,改吃牛肉面,一会儿工夫,就吃了一大半下去。

    架不住牛大妈不停催促,这才换了一身衣裳出门。

    “姑娘,这里的衣服可真土气,还要用这么丑的布,把头发抱起来,我不想包。”

    “害,这有什么土不土气的?你若是不包啊,待会儿风沙一吹,头上全是砂砾子,那才叫你难受呢。我们这里可不兴洗头,这里的水啊,比金子还贵。”

    牛大妈说得不假,苏清玖自然照做了。

    几人出门,穿过一条空旷无人的空地,也就到了所谓的将军府。

    沙洲城里,即使是显赫的将军,所住的府邸,也不过简陋的几间石头屋,灰扑扑的,一点儿没有中原礼仪之邦的半点儿审美。

    苏清玖一进院子,几个守门的护卫,凶神恶煞地盘问了一番,见几人都是女子,又没有带什么危险之物,才利索地放行。

    又走过几道门,迎面瞧见了燕承珏。

    几日不见,她几乎认不出来,此时的燕承珏褪去了华丽的云锦衣袍,穿上了一身当地的装束,那白色的布巾把他那一头顺滑柔亮的乌黑长发尽数包裹了起来。

    窄袖长裤,包头发的燕承珏,已然全无宽袍大袖,飘飘长发的仙气与邪魅,只留下一身的干净利落。

    燕承珏下意识地避开目光,没有与苏清玖对上,苏清玖悄悄打量他,见他有些不适,嘴角弯出一抹笑容。

    “主子,李将军在校场等我们。”

    “我不去了!”燕承珏气冲冲地回头,瞧也不瞧苏清玖一眼,便转身走了。

    苏清玖看得真切,猜测这位天之骄子,大概是在扭捏这一身的装束,碍于面子,迈不开腿。

    同样换了这一身装束的季雲,冷冰冰的,看着着急,却只能干瞪眼,连连追了上去。

    苏清玖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一直跟着两个人,进了一个稍稍精致整洁一些的院子。

    却见那燕承珏关了大门,徒留季雲一个人被晾在门外,几个暗卫和十里正在院中,一脸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你们先出去。”苏清玖沉声道。

    季雲目光如剑,冷冷看着她,似乎在说,你没有资格在这里发号施令。

    苏清玖笑着道:“你若是不想误了正事,最好听我的。你们都先出去,我一个大病初愈的人,伤不了你们殿下。”

    季雲环顾一圈,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将手一挥,冷声道:“走。”

    院子里没了人,苏清玖才笑着道:“郕王殿下,我若是您,此刻恨不得用尽一切去挽救局面,而不是躲在屋子里,连门都不敢出。听说你还想问鼎天下?连一件衣服都忍不了,您到底是想拿什么问鼎天下?凭您这贻笑大方的小孩子脾气吗?”

    “放肆!”燕承珏大怒,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砸碎瓷器的声音。

    苏清玖心里一阵肉痛,在这个地方,一件瓷器的价格可不便宜,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心疼。

    “我可不是你那群只知道奉承讨好的暗卫手下,放肆了又如何?殿下难不成要杀了我?”

    “有何不可?”大门轰然被推开,燕承珏目光阴冷,大步冲到了苏清玖面前,他扬起手来要打,干脆又利落,苏清玖却往后退了两步,动作比他更快,燕承珏扑了一个空,怒道:“季雲,给本王拿下这大逆不道的人。”

    季雲即刻从院子外面飞了进来,苏清玖不曾反抗,顿时落入了他的手中。

    苏清玖忙道:“殿下,您难道不想要苏昱留下来的东西了吗?”

    话音落下,燕承珏和季雲同时皱起了眉头,两人都是震惊地看着苏清玖。

    若说燕承珏此生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是当初没能救下苏昱。

    苏昱秘密为燕承珏练兵,培养了一只厉害的军队,苏清玖按照玉峰山上囤积的粮食,大概能猜出,这只军队,至少要有三万人。

    这么多的人,他们整个过程之中,却根本没有瞧见过一个。

    苏清玖觉得很是奇怪。

    燕承珏手中握有这么一只精兵,再不济,也可以去西南边陲打下一块地方来自己窝着,干嘛跑到沙洲来受气呢?

    结合连日来所见的种种,苏清玖只能猜测,这一支军队,恐怕是根本没有到燕承珏的手中,又或者,根本就没有这一支军队,苏昱从头到尾都在骗人,他在做一个骗局而已。

    不管此事是否为真,苏清玖现在只将它当做是保命符,有了这个保命符,燕承珏就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了她的。

    “他留了什么给你?”

    “我不能说,若是我说了,殿下就不会让我活着了。”

    “你不说,一样会死。”

    “我不信,除非殿下想为我陪葬。”

    “你……”

    “殿下,她的确杀不得。”季雲立马跪了下来,真心地恳求道。

    燕承珏气得直跺脚,被苏清玖那挑衅的眼神看着,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警告道:“你最好早些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定杀了你。”

    苏清玖微笑着,眼神意味深长。

    “殿下,听说李将军要见我,既然你也要去校场,不如我们一起吧。”

    “不去。”燕承珏冷声说道。

    苏清玖眨了眨眼,却道:“殿下,若是李将军一怒之下杀了我,你想要的东西,可就永远打了水漂了。”

    “你……”

    一炷香之后,苏清玖、燕承珏、季雲、雪霁等人一齐出现在了校场。

    在这千里黄沙之地,或许这个校场已经是最为气势磅礴之地了。

    这里很大,左边是箭靶场,又无数的靶子陈列着,中间是个巨大的广场,大概有几千人的士兵排列其中,正在操练着,而站在演武台上,扛着大旗指挥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将军。

    将军两鬓已斑白,一手大旗却挥得虎虎生风,倒也算是老当益壮了。

    西北军气势磅礴,动作整齐划一,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此处乃是边界之地,与邻国有摩擦也是常有之事,所以,这群士兵,是真上过战场的硬汉。

    半晌,操练结束了。

    李将军连汗水也来不及抹,匆匆地跑了过来,一下子跪了下来,“老臣拜见郕王殿下。”

    “外祖折煞我了,快起来吧。”燕承珏见了李将军,没有摆半分架子,倒是热情地把人迎进了屋子里,叫人沏了好茶来,“殿下来了那么多天了,老臣薄待了。也快到陛下的寿辰了,我也要着人去京城送贺礼,不知道殿下何时返京呐?”

    “外祖难道是嫌我在这里吗?”燕承珏低声道。

    这一对可真能演戏,苏清玖心中默默吐槽。

    李将军是何人?

    多年掌握着西北的军政大权,乃是妥妥的封疆大吏,他在朝中难道能没点眼线?

    李妃都被禁足了,燕承珏的下场也不会太好,他能不知道这些?不过是装糊涂罢了。

    而燕承珏,分明心中着急上火,却还要做出一副关心长辈,不忍离开的可怜状。

    “哦?这位莫不是殿下心仪的那位姑娘?老夫真心感谢姑娘英雄救美,救了殿下一命,不然,老夫都不知道怎么跟陛下交代了。”

    苏清玖一头雾水,茫然地胡乱应着。

    这招可真是祸水东引啊。

    苏清玖当真是头疼不已。

    恰是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来报,“小姐来了。”

    那卫兵刚刚说完,门帘就被人掀开了,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扭着身子走了进来。

    这女子,虽打扮妖艳,但长相却随了李将军,生的是膀大腰圆,一身好生养的富贵相,五官倒是小巧精致,只是点缀在那张大面庞上,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了。

    大约是将军府的伙食实在太好,姑娘年纪不大,身材却活像是身边还揣着一个人。

    “小女李若男,见过郕王表哥,见过爷爷,嘿嘿~”她傻里傻气地一笑,直叫人生出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掉了满地。

    只有李将军习以为常,开心地说道:“若男,你来了?走我们去校场,耍几招大刀给你表哥看看。”

    “这……不必了吧。外公,我还有事情~”

    “诶,难得聚在一块,别看你表妹年纪不大,却是一名虎将,走,我们一起瞧瞧去。”

    几人被裹挟着来到了校场。

    那李小姐已经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装束,选了一杆长枪,虎虎生风地舞了起来,这几下,倒确实有模有样的,像是从小就练惯了的。

    李将军看自己的孙女,满心满眼的都是满意,那关爱之情,已经快溢了出来。

    反观身侧的燕承珏,双腿却好似已经软了,看都不敢看那李若男。

    这难熬的一场观礼好不容易结束了,李若男擦了擦汗,豪气冲天地道:“表哥,你来陪我练练?嘿嘿~我从没见过像表哥这么好看的人,你的枪法一定也很厉害吧。”

    苏清玖汗颜,燕承珏默默地站到了苏清玖身后,皱着眉头,不敢看李若男。

    “你是谁?为何拦着我,不让我见我表哥?”

    “我……”我没有。

    她的话还未说完,燕承珏便拉住了她的手道:“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你未来的嫂子。”燕承珏当着所有人的面如是说道。

    苏清玖大囧,不可置信地质疑着燕承珏,暗骂:人质竟还可以这么用?

    关键是,那李若男一听,脸色顿时变了,那双眼睛大得像是野牛眼似的,直直地看着她,直把她看得全身发毛,她小心地摇头,李若男可不管,沉声道:“你会耍枪?我要跟你单挑。”

第180章 街头斗殴

    听到李若男的话,苏清玖头皮发麻,暗暗不爽:你们两个神仙打架,干嘛要牵连我等凡人?

    她嗔怒地往后瞪了一眼,燕承珏毫无自觉,微笑着已经走出了三尺远,站在季雲身边。

    她这番举动更是惹恼了李若男。

    这位脾气颇大的李小姐,拿起长枪就是一招横刺。

    苏清玖大病初愈,但意识还在,往侧边一躲,伸手拦道:“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小姐可不管这些,一招落空,紧接着就是一招横扫千军,苏清玖只能仰身躲过,那强劲的气力扫过她的面门,堪堪避开了。

    就这一下,她有些动气了。

    好好说话你不听,偏要这样无理取闹。

    女人,可真是麻烦的生物。

    苏清玖起身站好,目光已经变得阴冷深沉,冷冷地看着李若男,沉声道:“你听不懂人话吗?”

    “你竟敢骂本小姐。”李若男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暗下决心要给苏清玖一个教训。

    这长枪她自小就修习了,爷爷说她颇有天赋,比家中的几个兄长还要有禀赋,亲自带在身边教养,小小年纪,就已经把他们李家枪法学了个十成十,对付眼前这个柔弱的小姑娘,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摧云断月,横扫千军,她的枪法变化离奇,如游龙穿行,防不胜防。

    而苏清玖不断躲闪,显得滑稽可笑。

    可即使是这样一边倒的打法,李若男却好似并没有获得什么实质性的成果,因为苏清玖的脚步看似凌乱随即,却每一次都能精准地躲过她的攻击。

    两个人一个追,一个躲,在这校场上来回穿梭。

    苏清玖始终沉着冷静,对方有武器,有内力,若是硬拼,自己只有被教训的份,她得空看了一眼燕承珏,他只是微笑着在看戏,并没有帮忙的意思。

    所以,要想保住自己的颜面,她只有出奇制胜。

    事实上,这位李小姐的枪法,来来回回就只有几个招式,已然被苏清玖摸透了,两人打得久了,她竟能精准地预测到对方下一步的动作,自然也能十分轻巧地躲过攻击。

    “殿下,你的这位救命恩人看来是个高手嘛。”李将军皮笑肉不笑,冷冷地看着场上的战况。

    燕承珏微笑道:“算不得高手,是只拔了牙的病猫罢了。”

    “哦?我看不像。”李将军像只笑面虎,眯着眼睛打量。

    燕承珏笑着避过问题。

    李将军叹息道:“可惜出身低了一些,实在配不上殿下你。”

    燕承珏笑着回道:“出身无所谓,我就爱她这性子。”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两人的对话,连季雲也看不下去了,单手成拳捂住嘴巴,咳了咳……成功收获了燕承珏的一记白眼。

    场上,苏清玖和李若男也分出了胜负,李若男使出浑身解数,终究是不如苏清玖灵活,而在李小姐耗尽力气之后,苏清玖只出了一招,便夺过了她手中的长枪,将她横扫在地。

    李若男脸都气歪了,本以为能大出风头,谁知道在众位将士和燕承珏面前出丑。

    她即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连长枪都没有取回,就哭着跑开了。

    苏清玖握着那长枪,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一阵恶寒地丢在了地上,很快便有士兵前来将它取走。

    苏清玖虽赢了面子不假,却收获了李将军那杀人一般的眼神,冷得她直打哆嗦。

    “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苏清玖擦了擦汗,气息慢慢均匀下来,话落,看了一眼李将军,说道:“将军,若是没什么事情,民女先告退了。”

    李将军面色黑如锅底,半晌不回应。

    苏清玖并不是真心出言询问,不过是走个过场,也不等他说话,便自己离开了。

    燕承珏也道:“本王也还有一些事情,外祖,我先告辞了。”

    一行四人,匆匆离开了校场。

    路上,大冰块季雲沉声劝道:“殿下,将军的意思如此明显,您不如……”

    “不可能。”燕承珏黑了脸。

    要他娶那个凶悍的肥婆,绝不可能。

    李若男那张脸像是噩梦一样萦绕在燕承珏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当皇帝,和不娶李若男这两个选择,一直在他脑海中拉锯。

    这种事情,身为暗卫首领的季雲本不该说什么的,可是,殿下如今的局面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只有娶了李若男,李家跟殿下才真正算是一家,双方的利益才真的绑定在一起。

    连季雲都明白的道理,燕承珏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苏清玖对他们两个人翻了个白眼,沉声说道:“郕王殿下,我已经有心上人了,还请下次不要拿我当挡箭牌了。照我说啊,你不如娶了那位李小姐,与李大将军开诚布公地说,或许还能保住自己。”

    “你闭嘴。”燕承珏有些火大,冷冷地看着苏清玖。

    苏清玖嘟了嘟嘴,扭头离去。

    晚上,牛大妈给她们煲了一个羊汤,那味道,实在是鲜美至极,三个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着。

    苏清玖盘问着沙洲的地形,问她可知道如何过沙漠,如何去长安,去金陵。

    牛大妈憨憨地笑着,给她们一人盛了一碗汤,说起这沙洲城。

    这也算是个奇迹了,在这茫茫荒漠的北方,有沙洲这样的地方,实在是上天的眷顾。

    远至汉朝,便开了丝绸之路,无数的商旅从中原内地带着货物而来,穿越茫茫沙漠,去往西边的国度,有大秦国、大月氏、安息等等国家。

    “嗯,这我倒是听过。不过这也是以前了,现在大家还是喜欢走水路,大船带的东西多,走得也快,能节省不少费用和人力。”苏清玖笑着道,其中金陵就有一个很大的码头,那里的大船,可以顺着长江而下,出了长江,上了大海,一路往南边走,有一些岛国,再往西边走,也有许多各式各样的国家。

    以前爷爷出海贸易,走的就是那条路。

    牛大妈叹息道:“确实啊。这位小姐倒是有见识的。丝绸之路的确是没落了。不过还是会有一些中原商队过这里的。你们要想去长安,我算算日子哈,过两日,有一只长安的商队从安息回来。我与他们商队的领队有些交情。”

    “真的,那太好了。”雪霁一脸激动,总算是能够回去的。

    苏清玖却睨了她一眼,随后有笑着对牛大妈道:“你别听她胡说,我们是郕王殿下的人,自然是跟着殿下走。我不过是对这里比较好奇而已。再说了,我们还没吃够大妈你的羊汤呢。”

    “对啊,你的羊汤真是一绝。”雪霁憨笑道。

    过了两日,果然有一只商队入了沙洲城。

    不过这也让苏清玖意识到,为什么牛大妈会对商队之事如此上新了。

    商队进城的那一日,足足有五十多辆车,运着不知道是什么的货物,拍着长长的巨龙,从城门挪动进来。

    那么多人,骑着骆驼的打手,还有穿着丝绸的商人,随行的女眷,加起来足有千百来号人,浩浩汤汤地过来。

    这么多人,光是住店,就能让沙洲城所有的客栈赚个盆满钵满。

    当然,商队京城也不只是为了歇脚,他们要找沙洲城里摆摊,摆足了三日才会继续往东南,直到长安。

    这日,寻了理由流出来的苏清玖和雪霁正在一处小摊前吃东西。

    她们亲眼见着那好好长龙挤满了整条大街。

    “姑娘,我们能跟着他们返回金陵吗?这些人要是不靠谱怎么办?”

    苏清玖冷笑道:“商人逐利,只要给钱,他们就能做这事儿,不过,你可别暴露我们的身份。”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莽撞的人吗?”雪霁理所当然地答道。

    苏清玖瞪直了眼睛,满脸黑人问号,她那不叫莽撞吗?

    雪霁毫不心虚,傻笑着。

    突然,街角窜出一匹枣红马来,马上一红衣女子,策马飞奔而来。

    雪霁惊慌地拉起苏清玖的袖子,大声道:“姑娘,我们躲躲,那个李小姐来了?”

    苏清玖侧目看去,在街上飞奔的,果然是一道肥硕的身影,正是李将军家的千金。

    苏清玖摇头道:“我们又没做亏心事,躲她做什么?”

    “可是,她有狂躁症,爱打人。”

    “你家姑娘难道打不过她?”

    “那不是,姑娘您最厉害啦。”

    主仆俩相视一笑。

    转眼间,李若男已经到了近前,她打马而过时瞧见两人,立马停下马来,怒冲冲地朝那桌子上挥了一鞭子。

    鞭子上裹挟着内劲,虽然没有伤到两人,但把小摊的桌子给打碎了,无数的粉尘不断地飞舞着。

    苏清玖站在一侧,挑眉看向马上的红衣女子,微微晕开一抹笑容。

    美人含笑,如万亩花田盛开,她虽穿得简朴,却有一种精干的美,像是树头一枝红梅,把那李若男衬得黯淡无光。

    李若男深深皱眉,怒冲冲地道:“你这狐媚子,不过是个平民出身的乡野之人罢了,别存什么痴心妄想。”

    “姑娘你怕是误会了,我与某些人,没有丝毫关系。”

    “哼,有没有,你心里清楚。他是注定要做大事的人,也只有我镇国将军府的千金才能与他相配,若是识相的话,趁早离开。”

    苏清玖笑得更欢了,露出两排白瓷牙,阳光明媚地说道:“我也真是这般想,只可惜囊中羞涩,又不识地理,李小姐,不如你给我一些盘缠,再给我指一条明路,我立马离开这里如何?”

    “见钱眼开的贱骨头。”李若男从腰中摸出一锭金子,甩给苏清玖。

    苏清玖拿在手中掂了掂,约莫是五两,划算成金子,也只有五十两。

    好歹是堂堂将军府的千金,出手也真是小气,她不免有点嫌弃。

    “好好收着吧,你只怕是这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金子。回去好好找个人家嫁了。”李若男的语气颇有些鄙夷。

    “……”苏清玖满脸的问号,就这么点?小时候爷爷给的零花钱都不止那么点了。

    噗呲~

    雪霁实在是忍不住笑了,想说一两句,又被苏清玖瞪了一眼,才收住了倾述的欲望。

    苏清玖笑着收了金子,又试探着说道:“李小姐,那么帅气的郎君,就值这么点钱?”

    “你……还想多少?”苏清玖伸出一只手来。

    “五百?”

    苏清玖摇头,“五千。”

    “你不如去抢啊。”李若男更是鄙夷这对主仆。

    苏清玖心中暗道:老娘当初抢的土匪窝,卖点米都买了二十多万两,也就五千两,实在是不多。

    “这么说,这笔生意没得谈了?”

    “姑娘,我看这位李小姐不过是浪得虚名,连五千两都拿不出来。在我们金陵啊,就是寻常人家,也能轻松拿出五千银子,没想到她这么穷。”

    “你……无理取闹,让我的鞭子来教你做人。”

    李若男那暴脾气,拿起鞭子就是一通猛抽,好在苏清玖闪得快,不然伤了脸,可就得不偿失了。

    “买卖不成仁义在,李小姐何必动怒呢?”

    “你欺人太甚,吃我这一招。”

    “我没有啊,我们两个人雇车去江南,没有这五千两,如何能度日?姑娘给的这点金子,根本就不够花的。”

    “这五两金子,我一年都够花了。”

    双方争执不下,你一言我一语的,已经开始打了起来。

    渐渐聚集了一群行人围观。

    最惨的莫过于是那个店主了,继那张桌子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好多的桌子被打碎掀翻,客人也跑了个精光。

    苏清玖拿出那五两金子,顺手就给了掌柜的,“实在抱歉,那位是个暴脾气,我也没办法,这钱你先拿着,就当赔你了。”

    掌柜的热泪盈眶,拉着苏清玖的手要感谢。

    谁知李若男凌厉的招式再次袭来,苏清玖急忙抽出手来,往后一躲,谁知用力太猛,一下子撞上了后面的马车。

    苏清玖在马车车板上摔了一跤,整个人躺在那里,谁知李若男的鞭子又来,眼看着要落在身上,她下意识地朝车下滚去。

    但此时,手腕却被人给捉住了,一阵大力,瞬间把苏清玖给拖了进去。

    “你是?”苏清玖茫然地问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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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女首富介绍:
苏清玖虽生于商人之家,名为庶出之女,却从小深得家主喜爱,引得家中姐妹心怀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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