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围困凝翠馆
“添鸿、添涵，赶紧扶你祖母，我们从后院走！”
几乎从不发号施令的苏瑞祥做起了当家人，一声令下，一屋子的人，慌慌张张地跑出枫和院。
场面实在是太过于混乱了，小金氏的脚踩到了柳氏的衣服，柳氏摔了一跤，被苏清蓉扶着，苏清蓉又趁机推了小金氏一把，小金氏撞到了苏清芝，母女两个人的发钗缠绕在了一起，怎么扯都分不开。
暴徒的声音越来越近，顾不上扯发钗，两个人提起裙子，歪着头，扯开腿就往外跑。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跑到了凝翠馆，几个贵妇人，此刻毫无形象，衣衫不整，香鬓凌乱，香汗淋漓，站在那门口气喘吁吁的。
金老太太受不了了，这把老胳膊老腿，这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么仓皇逃窜过。
不跑了，不跑了，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哪里被人逼到过这样的境地啊。
这一切都是凝翠馆里的这些贱人们给害的。
老贱人死了，小贱人还在作妖。
“母亲，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走吧！您要是跑不动了，叫添鸿背你！”
苏添鸿是个大少爷，也不曾背过人，十分实诚地道：“爹，我背不动！”
场面一度很尴尬。
苏瑞祥骂骂咧咧，柳氏却坚决护着自己的儿子。
老太太瞧着这一群不争气的人快要气炸了，用她的权杖猛地摧着地板，大呼：家门不幸呐！
“不走了，不走了！”金老太太脚软眼花，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
“管家，去把府上的男丁都叫过来，守住凝翠馆。刘嬷嬷，去金家，请我哥哥出面，去一趟按察司衙门！我就不信，还治不住这群刁民。”
很快，苏府的男丁都被找了过来，一群人杀进了凝翠馆，把凝翠馆的大门死死地顶住，一时之间，外面的抗议者又被拦住了，只能用此起彼伏的喊声来抗议。
老太太的心定了下来，在凝翠馆的正殿中坐着。
正殿侧面的卧室之中，一声声不间断的咳嗽成为了极不和谐的声音。
“莫不是得了痨病，整日里咳个不停的，真是晦气！”小金氏刻薄地说道。
嫁到苏家这么久了，她是最瞧不上二房的。
老太太已经很多天没有给苏瑞泽请大夫了，苏瑞泽的病情恶化，咳嗽声几乎不停歇。
小茉坐在床边上，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轻轻地吹着气。
“爹爹，阿姐说了，只要喝了这药，您就能好了！”
苏瑞泽病得不轻，睁开眼睛也显得费劲，强烈的高烧折腾地他无力思考。
他真是太不争气了，简单的一个风寒，竟然搞成了这样。
明明自己是个不错的大夫，但眼下这般情形，就连给自己开个方子都难了。
好在前几日，大女儿冒着生命危险给他抓了两副药回来，小女儿又把药给他煎了起来。
大概是病得深了，吃了些药，也丝毫不见好。
可是，他不能再这样病下去了，要快些好起来，好起来了就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女，救出自己的妻子了。
“咳咳……咳咳……”
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第七十七章 谈判
尽管外面闹得锣鼓喧天，在这方小院，这个屋子里，便安静地只剩下这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像极了苏清玖此时此刻的心跳声。
苏府大门外，她愕然地看着一地的狼藉，心跳声咚咚咚地响起来。
游行的人早已经进府去了，大街上空荡荡的。
她心中生出一些不安，加紧了赶路的步伐。
人群之中，有两位府学的学子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微微有点儿疑惑，“元安，你说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这群百姓就像是疯了一样，已经难以控制了。”
邹平这般说道。
苏安眼中闪着一些激动，回道：“你多虑了，我们这是替天行道，这将是我们钟萃阁第一次宣扬正义的壮举，必将载入史册。”
“唉~”邹平见无法劝服同伴，长叹一口气，“钟宇老大今日怎么还不来？待会儿要错过好戏了。”
这时，人群之中闪过一个白色身影，穿着轻柔的素纱白裙，青丝如瀑，挽着一根简单的碧玉簪，蒙着面纱。
那姑娘，看上去好眼熟啊！
此时此刻，凝翠馆之中却正在进行着一场交谈。
“老二，此事便是你们二房招来的，本该你们去解决。”
小茉看着这群所谓的“家人们”，哭着道：“大伯父，父亲都病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小丫头，你懂什么？”苏瑞祥十分不耐烦地打发她。
小茉委屈地大哭，心中害怕地想着：大姐，二哥，你们在哪里啊，小茉好害怕，他们要欺负爹爹。爹爹的病那么重，他们还这么欺负他。
“咳咳……”
而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撑起十二分的精神，尽管脑海中一片混沌，还是努力地集中精神。
“雅儿~雅儿，你们放了她！”男人病成这样，心中依旧记挂着自己的妻子，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
“哼~还敢讨价还价？”苏瑞祥不爽地踢了踢躺在病榻上的弟弟。
苏瑞泽一声不吭，他忍着病痛地折磨，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苏瑞祥踢了二弟一脚，还是不解气。母亲抓了如花似玉的二弟媳，竟然连他也不准探视，害他憋了许久的欲火，竟不得发泄。
不知道过了多久，凝翠馆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人群之中突然涌现出一阵狂潮，此起彼伏的声讨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跟随着声讨一同涌来的还有臭鸡蛋烂菜叶，甚至是石头子。
他们甚至还来不及看清，那院子里站着的，分明是一个孱弱的中年男人，他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孱弱地站在那里。
他虽孱弱，却似乎有一股精气神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父亲！”苏清玖心中念叨着。
眼看着他将承受无数臭鸡蛋的洗礼，突然，那一身素纱的女子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帮他挡下了所有的攻击。
苏安皱了皱眉，露出几分不解。
“元安，想不到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想着帮助苏家人。”
苏安应道：“那个男人，是苏家的二老爷，他是受害者。”
第七十八章 一波三折
话音一落，少女转过身子，不顾身上的脏污，张开双手拦住了院外的人潮。
“大家冷静一些，他是……”
还未等苏清玖开口解释一些什么，身后孱弱地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人，竟然高声说道：“对不起，是我欺骗了大家，我嫡母并未曾虐待我们二房！”
父亲，你在说什么？
是不是他们拿母亲来威胁你了？
正厅的雕花木门正大开着，那一家人挤在里面，静静看着。
随着苏瑞泽那番话说出口，金老太太便得意地笑了笑，赶忙整理一下衣装，在小金氏的搀扶下，走进了院子里。
“大家稍安勿躁，我们苏家在金陵乃是名门望族，绝不会做什么有违公序良俗之事。这一切纯属了有心之人的挑拨罢了。大家可不要被他们当做枪使。”
这位老太太还真是会演戏，说着说着，眼泪便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我自从加入苏家，便与老爷恩爱和睦，也不知道是那个别有居心的人，竟然造这种谣。老二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也一直视他如己出，不敢有半分怠慢啊！”
人群在门口停住，他们的意见出现了分歧。
“听她这么说，好像她也没有那么坏。”
“我们可能是被人利用了，连苏家二老爷都说自己没有被虐待。难道是我们想多了吗？”
眼看着舆论风向改变。
邹平无奈道：“看来我们是正义变帮凶了。这样说来，金老太太是被冤枉的。”
苏安却还是紧紧盯着人群之中，疑惑地道：“方才那个少女，你有没有觉得几分眼熟？”
“哪个少女？”邹平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被砸了臭鸡蛋的少女？确实有些眼熟！她方才真是太大胆了，竟然不顾一切地就冲了上去。若是我……”
“你啊，就算是有心也无力。百无一用是书生，你的速度，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邹平被友人吐槽，原本还想说两句找回场子，但是回想起方才少女的速度，无奈确实自愧不如，遂不再反驳。
苏瑞泽已经难以支撑，需要靠着苏清玖的搀扶才能够站立。
苏清玖扶着他到一旁的吊椅上坐下，然后走入了人群之中。
“老太太，若您真的这么疼爱二老爷，为何明知他已经病入膏肓，还要叫他出来作证？方才，若不是我拦着，恐怕二老爷会像我现在一样狼狈吧。我尚且能够忍受，他一个发着高烧的病人，又如何承受地住呢？”
一时间，所有人又看向了苏瑞泽。
他已经虚弱地闭上了双眼，没有什么生气地躺在吊椅上面，令人看着都觉得心酸可怜。
“二老爷好可怜啊，他这是生病了吗？”
“生病了还叫他站在院子里等，老太婆还是恶毒啊！”
“是啊，我们刚才差点就误伤了。”一想到方才差点儿误伤人，大家又想，可能就是金老太太想要借刀杀人的计谋。
老太太见风向再度转变，一脸铁青，那双嵌在褶皱里的眸子瞪得滚圆，像死鱼的眼睛一样，盯着苏清玖。
“小娃娃，你是谁？别乱管闲事！”
第七十九章 记忆中的声音
“我只是一个想要寻求正义的普通人罢了。我们团结在一起，就是要还事情一个真相！”
苏清玖这番话点燃了大家的豪情，他们一齐道：“对，我们就是要伸张正义，我们是正义之师。”
“金老太太，请你给个说法！”
谁都知道众怒难犯这个道理！面对着浩大的人群，金老太太怂了。
她忽然冲向了苏瑞泽，一下子扑到在苏瑞泽的脚边，一边哭一边喊道：“我苦命的儿啊，我都说了，你有病在身，要好好修养，你怎么非不听呢？母亲很好，为了你，母亲就算受了这不白之冤，也没有什么不满的。我的儿啊，你快些好起来吧，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就算折寿十年都成。”
“狠，真狠！”
苏清玖默默念着这话，场外的苏安却直接说了出来。
为了自证清白，苏老太太可真是豁出去了！
大家再一次疑惑，“难道我们真的冤枉她了？她不是坏女人，而是呵护庶子的好主母吗？”
苏清玖却冷笑，老贼婆，你可真是不要脸。难不成，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扭转结局吗？不可能的。
“金老太太，我常听人说，以子女亲人作为威胁，可以叫人颠倒黑白做伪证，既然你说这是一场误会，不如你把张氏和二房的子女都请出来吧，一来杜绝澄清你没有作伪证，二来，证人多，可靠性更高，一旦证实，我们绝无异议。”
话音落下，抗议者纷纷附和。
“说得也是啊，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叫张氏出来，叫二房的公子小姐们出来！”
金老太太脸色僵硬，含糊道：“张……张氏生了重病，正在修养，茉姐儿和润哥儿今日去私塾了，还未曾回来。”
苏清玖冷笑道：“我怎么听说，你早就把他们都囚禁在这院子里了呢？”
金老太太慌乱地辩解：“你胡说八道！”
金氏原本还守在苏瑞泽身边，苏清玖把她给推开了，她冷声警告道：“金老太太，请你赶紧去把二奶奶和少爷小姐们交出来吧！二老爷病得很重，我们要立刻为他请大夫！”
苏清玖目光森冷，隐藏在白色面纱下的脸，浮现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金老太太盯着她的眼睛，身子如坠冰窖，这几日，日日围困着她的梦魇在此刻直击了她的灵魂。
“你……你……你是……”她手脚哆嗦着，脑海中浮现出梦中那一幕，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身后却有一双森冷的眼睛看着她，冰冷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我要买你的一份罪己书，你认罪吧！”
幽长的声音像是一阵催命符，久久地萦绕在她心底深处。
于是她全身都感觉到寒冷，仿佛几十年前那个杀人的夜晚，她总会闻到一些血腥的气息，如冰雪一般侵袭着她。
这双眼睛啊，真是太像那个噩梦之中的女子了。
“玖丫头！”金老太太忽然激动地叫起来了，试图要掐住苏清玖的咽喉，但她孱弱的身子却难以撼动苏清玖。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那个贱人很早的时候就死了。
而这个眉目像极了她的女子，是她的孙女——苏清玖。
第八十章
金氏一直都很讨厌这个孙女，不仅仅因为她是二房所出，还因为她像极了那个女人的眉眼。
她每一次看见苏清玖，就好像看到了那个贱人的转世一样。
看见她，她就会想起自己日日独守空房，被人夺走了一辈子的宠爱。
她杀了那个贱人，那个贱人竟然还敢，还敢日日盘踞在她的脑海之中，威胁她，吓唬她。
她恨不得早早就恰似这个小人儿。
谁知道她却人小鬼大，总叫她碰一鼻子的灰。
金老太太最恨的就是输给那个贱人，以及酷似那个贱人的苏清玖。
苏清玖似笑非笑地看着金老太太，斗了大半辈子，这位老妇人脸上早已经爬满了皱纹，满头的银丝。
哼，老贼婆，你谋杀我祖母，害我父亲终身体弱，却享受了这么多年的锦衣玉食，你该知足了，你也该为自己的前半生还债了。
“老太太，还是办正事吧！”
金氏颤了颤，又理直气壮地嘱咐道：“去请神医！”
这神医自然是早就被她收买了的，府中的大夫咯。
“不必了！”忽然，一声清润的男音打断了金氏。
人群之中，一位俊朗的公子携神医而来。
“白三公子！”邹平念了念他的名字，昨日白逸宁挥手撒币的情形依旧留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轻声道：“这位姑苏城的第一纨绔，倒是也会做几件热心肠的事情。”
苏安不以为然，抿唇道：“我看，他是看上了那位白衣姑娘吧！”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白衣姑娘不就是昨日那位苏姑娘吗？”邹平一拍脑袋，暗骂自己过于蠢笨，这都能忘记了。
“钟老大说，他是被以为素衣蒙面的姑娘给点醒的，不会就是这位吧！”邹平不由得怀疑起来。
苏安淡定地翻了一个白眼，“现在才发现，我早看出来了。”
“我听钟老大的意思，似乎对苏姑娘颇有赞赏之意。我们要不要去帮帮忙？”
苏安拉住他，“先看看再说，苏姑娘引老大入局，恐怕并不是个简单的人。”
两人之中，还是苏安的意见占了上风。
神医给苏瑞泽诊了脉，面色凝重，十分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看向了金老太太，语重心长地道：“二老爷的身子状况很糟糕。他本就体弱，生病了要比寻常人更加需要照顾，可为何拖了这么久都不送医救治呢？眼下病入肺腑之中，便很难根治了。”
苏清玖一时红了眼眶，小心地抓住父亲的手，怎么会这样呢？
都怪她，怪她没有早点回来。
父亲竟让小小的风寒之症折磨成这个样子，她真是不孝啊！
“老太太，为何会让二老爷拖着病体不送医救治呢？难道是你苛待了二老爷吗？”
“听说这个院子原来是二老爷一家的住处，为什么只看到了二老爷呢？其他人呢？你能解释一下吗？”
有人高声问道。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这老贱人拿夫人小姐的性命威胁二老爷作伪证了。二老爷都病成这样了，还要被这样对待，这恶毒的妇人，真该千刀万剐！”
“对，千刀万剐！”
一时，节奏就被带了起来。
第八十一章 变局
无数人冲了进来，尽管苏府的家丁极力阻拦，但还是挡不住滚滚的人潮，有人拿东西丢老太太，有人往她身上吐口水。
老太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被苏清玖坑成这样。
无数的烂菜叶落在她身上，糜烂恶心的气味遍布了全身。她从小就锦衣玉食，从没有像这样被人对待过。
更可恶的还在后面，不知道是谁往她脸上吐了一口痰，金老太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即使再想要保持威严，她也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她像个疯婆子似的跳起来，手足无措，那些污秽的东西让她整个人精神失常，只顾着跳和叫。
她求助地看了看身后的一大家子，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拉她一把。
老太太哆嗦着嘴唇，低声念叨：“祥儿，祥儿……”
她那个窝囊的儿子，根本看都没看她一眼，早早就躲了起来。
真是太失败了，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竟没有一个人保护她。
苏清玖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连日来压抑的苦闷终于在此刻算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神医，我父亲的病怎么样？”她此时更关心的是父亲。
她认出来眼前的就是昨日所见的千面郎君，千面郎君师从隐居的赛神医，在医道上造诣颇高。
千面郎君王大毛道：“没事，有我在，死不了！这么吵闹的环境，不适合病人休息，先把人送到我那里去吧！”
苏清玖求之不得，连连道谢，“那就麻烦您了！”
“元辰，过来搭把手！”王大毛的语气十分熟稔。
苏清玖错愕了一下，昨日才认识，今日就那么熟了么？
冷面保镖元辰竟然也不反对，抱起苏瑞泽便跟着王大毛走了。
这时，院子已经一片狼藉，在百姓们的围攻下，金老太太虽然没有重伤，却浑身狼藉不堪，像是从乞丐屋里跑出来的疯婆子，疯疯癫癫地打着那些试图靠近她的人。
“金老爷到！”一声高呼，终于让混乱的场面静止了一瞬，老太太盼了很久的援兵终于来了。
她激动地跑向自己的大哥。
金陵城的百年大户金府，乃是位极人臣、富贵锦绣的象征。
他繁荣昌盛了多年之后，传到了如今的当家人金炳手中。
那是个年仅六旬的老人，虽然长了满头白发，但却有一种天然的威严，踏着稳重的步伐，在小院外面的甬道上站着。
在他身边的，是刚从府衙里面过来的一群捕快。
有个穿着红色圆领袍的捕快头子走了出来，高声道：“诸位，今日之事，按察使大人已经知晓，苏家要案，自然有官府督办，你们且速速离去，莫要再生事端。”
众人听到官府查办，这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一时间，院子里清静下来。
院外，钟萃阁的苏安和邹平还未离去，正在一旁瞧地是津津有味。
“元安，你说这事你父亲知晓了吗？”
元安的父亲是按察司下属的一位同知。
“想来是已经知晓了！”
“他素来反对你跟钟老大一起玩，今晚你还是避一避风头吧，恐怕有变！”
第八十二章 相互对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他就我一个儿子，总不能打死我！”苏安却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丝毫也不紧张。
“那好吧！”邹平无奈地摊手。
“官府办案，封锁苏府！其余闲杂人等，一律离开！”
捕快们开始清场了。
一群人做鸟兽散，尽数被轰出了苏府。
苏清玖仍旧站在那里，金老太太的目光怨毒地对着她，“兄长，就是她，她煽动百姓，私闯民宅，官爷，快把她抓起来！”
金老太太已经顾不上自己的体面，强烈地控诉着苏清玖。
苏清玖却丝毫不怕，宛如一个挺拔的松树立着，白逸宁不动声色地站在她面前，小声道：“别怕，有我呢！”
“嗯。”苏清玖看了他一眼，轻轻应了一声。
“外祖父，别来无恙啊！”忽然，白逸宁笑着打起了招呼。
苏清玖一惊，忙看向金老爷，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确有其事，金家有一个嫡女确实嫁到了姑苏白家，难道就是白逸宁的亲娘？
该死，没想到竟还有这层复杂的关系。
苏清玖顿时对白逸宁戒备起来。
但金老爷却好似并不接白逸宁的茬，只是充满威严地瞟了他一眼。
这怎么不像别人家外祖对自己外孙的热络呢？
白逸宁却不觉得尴尬，脸上还是带着一抹笑容，有种淡看世俗的意思。
“丢人现眼！”如古钟一样的声音浑厚而有威严。金老爷的这句话，是对浑身狼狈的金老太太说的。
金老太太面对自己强势的哥哥，瞬间卑微起来，不再说话。
然后，金老爷一步步地朝苏清玖逼近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终于在距离苏清玖仍有三尺的地方停下了，居高临下地看向她，冷漠地道：“你可知道，造谣生事是什么罪？”
苏清玖挺胸抬头，冷声应道：“按照大燕律，造谣生事，轻则罚款，重则割舌。”
“既然姑娘知道，竟还明知故犯？”那声音充满着压迫感。
有时候，苏清玖甚至觉得，金老爷不像是一个商人，倒适合去做官，这威严的样子，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了金陵城的主人。
可是，他显然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金老爷，我有没有造谣生事，自有按察使大人明察，倒不必您在这里瞎操心！”她轻笑道：“既然金老爷问我律法，我倒是也想考考金老爷，你可知官商勾结，又是什么罪？”
金炳默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敢说出这样的话，赤裸裸的威胁。呵，她也不想想，这金陵到底是谁做主？
真是可笑！
“初生牛犊不怕虎！”金炳心中充满了嘲讽，暗自想这奶娃娃真是不要命了。
苏清玖目光清明而坚毅，嘴角温柔的笑着，她虽温柔，却也有弯刀一般的坚韧锋利，无视金炳的威严，无视他的嘲讽，“夜幕将尽，朝阳初升，金老爷难道没听过后生可畏这句话吗？”
“哈，哈哈~”金老爷像是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笑话，蔑视地笑了两声，然后冷漠地道：“把她带回衙门里去！”
第八十三章 苏家与金家的对峙
“多好一姑娘，就要被带走了，元安，我们真的不去帮忙吗？”苏府的园子里，邹平着急地对苏安说道。
苏安的目光一直盯着里面那一脸傲气的少女，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连金陵一霸的金老爷也敢顶嘴。
可即便是金老爷说要抓她，她好像一点儿也不紧张。
“再看看，她应该还有后招。”
苏安有一些好奇，这苏姑娘接下来会怎么办呢？
拦在苏清玖面前的白逸宁正要开口，却被少女拉住，她往前走了一步，直面金老爷，毫不畏惧地高声说道：“要抓我可以，只是不知道是你金老爷想要抓我，还是衙门里的大人想要抓我？可有抓捕文书？”
少女眉眼弯弯地看着金老爷，便是吃定了他没有抓捕文书。
这边的情形，按察使大人怎么可能提前知道，自然也不会下达抓捕的文书。
“抓捕文书自然会下来，你不必着急。”
金老爷金刚怒目，颇为不满。
苏清玖笑了：“既然没有抓捕文书，就没有权利抓捕我。我听说眼下六皇子正在金陵城中督办赈灾粮，若是让他知道，金老爷你不仅将手伸到了官府里，还胡乱抓人，他会有何感想？他回到京城中，又会怎么跟陛下禀报呢？”
显然，这后面的话比较有分量，金老爷的脸色黑如锅底，怒视着苏清玖。
但他这并不能吓倒苏清玖，她虽年纪小，胆子却大，退无可退，只能勇往直前。
她将目光转向了院中正看戏的两个人。
苏安心里一惊，抓住邹平的袖子，低声道：“我们该走了！”
邹平还意犹未尽，回道：“不再看看吗？”
再看、再看就要被拖下水了。
苏安的嗅觉一向敏锐，他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氛。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苏公子！”一声清甜的声音叫住了他们俩。
苏安不得不回过头去，满脸都写着无奈。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参合进去。
他父亲是按察司同知，冒然参与这件事，虽然能逞一时之快，但却会连累了父亲。
可是，没想到竟还是被拖下了水。
苏清玖笑着道：“苏公子，邹公子，你们两个可是钟萃阁的台柱子，钟萃阁向来是伸张正义之地，今日之事，不知钟萃阁作何看法？”
金炳今日之事确实不够体面，身为商户，竟然公然插官府的手，这是大忌，只能说，金炳太过于嚣张。
朝廷抓人，向来要讲究程序的。没有批捕文书就抓人，更是违法。
苏清玖这么问，苏安心中却生出了戒备之心。
他父亲是按察司的二把手，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代表他家族。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父亲的意思是什么，不能随意站队，所以想含糊过去。
但苏清玖却不容他蒙混过去，见他不答，换了一种问法：“听说苏公子的父亲是按察司中专门负责律法的同知，苏公子你说，他们今日能抓我吗？”
苏安犹豫了一下，沉声回答道：“不能！”都问到了这个地步，苏安只能照实回答，不然父亲修著的律法就是一纸空文了。“按照大燕律，没有上级长官派发的逮捕文书，就不能抓捕任何人。”
第八十四章 少爷的朋友
苏清玖得到了胜利，金炳脸色沉沉。
有钟萃阁在，他不能强硬地把苏清玖带回去，他若是那样做，或许明日被人围攻的就是他的金府了。
“哼，女娃娃，逞得了这一时之快，并不算什么本事，小心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金老爷放话威胁。
但这世上九成九的口头威胁都是因为拿对方没有办法，只能放一放狠话。
苏清玖已经有这么多敌人了，也不缺金府一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金老爷碰了一脸的钉子，这件事不打算再管了。
金老太太咽不下这口气，不依不饶地嚷嚷：“大哥，这娃娃不能留啊！”
金老爷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远远地避开了她，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苏府。
回到双玉楼，苏清玖认认真真地梳洗了一翻，身披一片轻纱，站在窗前。
从苏府离开的时候，她听到了苏安和邹平的对话。
苏安：“以后这钟萃说怕是不能再写了。钟老大被钟伯伯禁足了！”
邹平一脸紧张：“怎么会这样？那我们以后怎么办？钟萃说才轰轰烈烈地办起来。这是我们三个人的心血啊！”
苏安摇摇头道：“写出正义虽然能让我们获得民心，却也会无形之中得罪很多上面的人。钟伯伯是混官场的人，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做这样的事情。”
邹平满怀失落，这三人当中，只有他家里不是做官的，他忧心地问道：“元安，那你也打算退出吗？”
苏安没有回答，那为难的表情就已经证明了他的选择。
当初劝钟宇来做这件事，确实是出于苏清玖的私心考虑，她甚至也想到了后果，但为了自己，没有说出这件事。
如今，钟宇真的受到了家里的惩罚，她心里不是滋味。
辗转一番，左右也睡不着，便离开了双玉楼，前往钟府去了。
借着从小养成的优秀的翻墙能力，她算是有惊无险地摸进了钟府。
大概是金陵的这些豪宅都相互借鉴的缘故，钟府的布局倒是与苏府没有什么差别，苏清玖转着转着，听见了丫鬟们的谈话。
“少爷还是不肯吃饭呐？”
“嗯，老爷不让他出门，少爷心里憋着气呢！已经摔了一屋子的东西了，中午滴水未进，晚上又……”
“唉，你还是想想办法吧！若是少爷明日还不吃饭，老爷肯定会把罪责怪在你头上的。”
“可是……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啊！”
丫鬟心里清楚，少爷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倔强，只要他认定了，谁说也不肯听的，他今日不会吃饭，明日也不会，直到老爷同意放他出门为止。
而她却无端成了这场闹剧的替罪羊。
丫鬟心里头正委屈着呢，忽然面前出现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
她吓了一跳，当即便要喊叫，少女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巴，小声道：“别喊，我是你少爷的朋友。”
女子的声音清澈甜美，且有一种神奇的亲和力，丫鬟选择不再喊叫，而是小心翼翼地把人拉到更加僻静处，小声说道：“姑娘，你真是少爷的朋友？”
第八十五章 她的支持
“千真万确，我是来找你家少爷的！我能叫他乖乖吃饭！”
见女子说得坚定，丫鬟心中升起了希望，若是能让少爷吃饭，她就不会再被老爷责罚了。
“好，那我带你过去！”丫鬟带着苏清玖，绕开了府中的守卫，直抵钟宇的房间。
“你把饭菜给我吧，要麻烦你望一望风，我进去看看！”桂花树的斑驳暗影落在女子的侧脸上，小丫鬟愣了一下，然后松开手中的食盒，怔怔地目送着女子推门进去，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
虽然夜色很是寂静，本该令人心安。
小丫鬟却提心吊胆，心中在猜：这女子是谁呢？会是少爷的朋友吗？我今晚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吗？
随着吱呀一声，小丫鬟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尘埃落定了，方才所有的纠结都化为灰烬，因为，她已经半推半就地选择了相信。
室内，没有点灯，无数的装饰沉浸在黑暗夜色之中，温柔而祥和。
从屋外透进来微弱的光芒，照见地上的一片狼藉，可以想到这间屋子先前的惨烈斗争。
苏清玖一脚踢中了一片碎瓷，碎瓷撞向旁边的碎瓷，持续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出去！”少年的声音如同惊雷一样。
外面的小丫鬟吓了一跳，犹豫着要不要闯进去。
门口挺拔的身影却不动，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既不出去，也不往里走。
钟宇这才觉得不对，给他送饭的丫头，是个怯懦的，每次他一喊，人就吓得丢下食盒跑出去了。
可这次，她一点也没被吓到，反而像是长辈一样，冷静地看着他发作。
这样，显得他有多幼稚似的。
“我让你出去，你耳朵聋了么？”钟宇再一次拔高了声音。
这下，小丫鬟坐不住了，小心地跑到门口，急着道：“你快走吧，少爷不想见你！”
都到了这里，苏清玖自然不可能走的。她提着食盒，仍旧是岿然不动。
钟宇看似生气，实则一直注视着两人，意识到今日送饭的不是他原先的丫头，便生出几分好奇心。
“钟少爷，若是你在为我当初的提议懊恼，那大可不必。”少女清甜的声音像是甘泉滋润着少年干涸的心灵，他激动地说道：“是你，是你来了！是你吗？锦臣姑娘！”
白日里，父亲指责他给自己添乱，全家人都用不认可的目光看着他，就连他最小的妹妹都天真地问他：“哥哥，你干嘛要惹父亲生气，你给父亲去道歉吧！”
可是，他没错啊，他没错！
坚持自己心中的想法，到底有什么错呢？
他绝不认错。
抱着这种倔强，他在这里已经痛苦地思考了一整日，想法越来越偏激，越来越气愤。
而这些，都在看见苏清玖的那一刻，化为了灰烬。
因为，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世间还是有人支持他，有人赞赏他的。
这种认同感，把先前所受的委屈尽数驱散了。
“是我来了！”苏清玖淡淡地应道：“钟少爷，我来迟了！”
“你没有来迟，来跟我说说，苏家的事情怎么样了？”钟宇激动地跑出来，拉着苏清玖的手，便走进了卧房之中。
第八十六章 心有灵犀
身为少爷，他竟亲自掌灯。
一瞬间，屋子亮堂起来。
外面一片狼藉，卧室倒是整整齐齐。
真是个任性的小公子啊！就连发脾气，也聪明地知道不能在自己的卧室里发。
她轻笑着，把食盒打开来。
里面的饭菜更是丰盛，鸡鸭鱼肉，菜蔬果盘，一应俱全。
不愧是家中的团宠。
他同苏清玖抱怨道：“今日本想去苏宅的。谁知道我父亲回来了，一回来就是对我一顿臭骂，就连往日里最疼我的母亲也站在父亲这一边，他们真是太冷漠了，真是枉为父母官。”
苏清玖含笑应着，“苏家已经被官府控制住了，眼下谁也进不去！游行的人也尽数回了家。钟萃阁……”
苏清玖欲言又止，钟萃阁的情况，还是不说为好。
谁知这话一提起来，钟宇满脸都是紧张，急着道：“钟萃阁怎么了？”
“不说这些了，你先把东西吃了吧！”
“我哪里能吃得下！”钟宇撑着桌角，把头扭向一边，苏清玖仔细一看，心中大惊。
他，他竟然红了眼眶！
这布政司家的小公子，真不是一般人呐。
苏清玖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敬意。
“你就告诉我吧，到底怎么了？”
钟小公子掩饰下自己的哽咽，急切地问道。
他从小就想做一些自己的事情，可惜，别人一见到他，说的都是你是布政使家的小公子吧！
他上学前呼后拥，总有人凑上来阿谀奉承。
但他知道，这都是父亲赐给他的，一旦离了父亲，他什么也不是。
他不要这些，他想自己干出一些业绩来。
此前，他浑浑噩噩，不曾有丝毫建树，直到眼前这位姑娘一语点醒了他，他才知道，为民请命是多么有意义的一件事啊。
不管别人怎么反对，他都要把这件事给做下去。
苏清玖见他一脸决绝，把嘴边那些劝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家里人的不支持可能不足以将这个少年打倒，但若连她这个发起者都说出了不支持的话，恐怕就真的葬送了这位少年的所有希望了。
这样的钟宇，好似与那些世家大族、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公子哥截然不同。
虽是飞蛾扑火，却令人着迷。
这一点，倒是与苏清玖颇为相似，她也是这般，未达目的，决不放弃。
苏清玖在这一刻，与钟宇交了心，满怀豪情地说道：“好，钟少爷，你不愧是我钦佩的人！”
此前苏清玖对他的钦佩不过是利用，而此时此刻的这句却是发自肺腑的。
钟宇被她的鼓励给治愈，顿时破涕为笑，挠了挠脑袋，憨憨地说道：“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的！”
苏清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以为，自己当初的自私举动给钟宇带来了困扰，却没想到，他竟这样珍视她的建议，真可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苏清玖笑道：“钟少爷既然要成为百姓的发声筒，不如自己去看去想。钟萃阁，需要你的回归。”
钟宇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芒，顿时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吗？”
第八十七章 心中的希望1
“嗯！”苏清玖十分认真地点点头，“钟少爷，你是个不错的领导，有你在，钟萃阁一定会发展壮大，一定会光芒万丈的。”
钟宇被深深感动着。
“不过……”苏清玖话锋一转，又道：“再厉害的人也要先把肚子填饱吧。”
两个人相视一笑，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钟宇干劲十足，恨不得立刻跟着苏清玖离开钟府，投入到钟萃阁的事业中，他几口就吃完了一碗饭，丢下碗筷便道：“走吧！”
苏清玖无奈地笑了笑。
出府的路还需要钟宇来领路，两人来到了府中最偏僻的道路上，墙边正好有一棵杏花树。
“一枝红杏出墙来，告诉你，想要翻墙，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有树的地方！你会爬树吗？”
“啊？爬树？”那岂是君子所为？
钟宇满脸的为难。
苏清玖知道他是乖孩子，只能耐心地教他。
先用手抓住树干，然后双脚踩住树干，一齐用力，往上走，若是碰上枝丫，可以抓在枝丫上，能省不少的力气。
“好，我试试！”钟宇貌似听明白了，认真地按照苏清玖的指点去做，心里也不由得在想：这位锦臣姑娘怎么会这么熟练？她看起来温柔娴静，竟还知道翻墙。我真是太没用了，身为一个男子，竟还要她来教。
他正想着，忽然一脚踏空了，竟直直地跌落下来。
“啊！”钟宇一声惊呼。
苏清玖无奈地扶额，下意识地去接人，两个人抱成一团，在地上滚了两圈。
“不好，被发现了！”
好歹也是布政使的府邸，巡逻的守卫众多，好巧不巧就被发现了。
钟宇此时比苏清玖还要紧张，满手都是汗水。
“怎么办？怎么办？”
“快上树！”苏清玖冷静地说道。
钟宇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利索地爬起来，下定决心，艰难地往上爬，终于还是在守卫到达之前跨坐在了墙上。
“锦臣姑娘，快上来！”苏清玖这才准备爬上树去，她的动作比钟宇娴熟多了，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但此时已传来了侍卫头子的声音，“谁！别动，再动就放箭了。”
脚下，一片明亮的火把举了起来。
足有二三十人凶神恶煞地站在那里。
“谁敢！”钟宇怕他们乱来，急着喊道！
听到自家公子的声音，那领头人自然不敢动，只说道：“公子，您在做什么？快下来，太危险了！”
“回去告诉我爹，他不同意我做的事情，我就离家出走，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苏清玖对钟宇的话感到无语，无奈道：“快下去吧！”
“啊？”看着高高的院墙，他哪里敢跳。
苏清玖已经越过了他，坐在墙头上，先他一步跳了下去。
“公子，您别乱来。”
“快下来！”苏清玖喊道！
再不下来，里面的人怕是要到外面来围堵了。
钟宇心一横，眼睛一闭，果断地跳了下来，苏清玖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两人总算是逃了出来，二话不说，马不停蹄地在夜色之中纵情狂奔。
无数的行道树在他们眼前掠过，经过一条长街又一条长街，直到两人站在钟萃阁的大门前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暂时休息一番。
第八十八章 心中的希望2
“总算是逃出来了！”
钟宇感叹道。
见里面的灯火还亮着，他心头一喜，看来钟萃阁的伙伴们还在坚守着呢。
自从他下定决心之后，就租了一处铺面，专门来做这件事，目前只有时政评论这一项业务，不过，他们已经在筹备科考预测这个方向的内容了，相信不久就会有所见效的。
“嗯！”苏清玖笑着道：“今晚的风波算是过去了！不过，明日或许又是一番狂风暴雨！”
“不怕！”钟宇笑容灿烂地说道，他欢喜地看着苏清玖，心里已经充满了无限的力量，只要有人支持他，哪怕是只有她一个，他也觉得足够又动力了。
“若是明日钟府的人前来呢？”苏清玖调侃道。
“那我就把他们都打回去！哈哈……”
苏清玖见他放声大笑，也被感染，同他一起大笑着。
门口挂着那火红的灯笼，红色的火光映在钟宇的脸上，少年的眼睛都笑没了。
真好啊，无忧无虑的少年，不畏艰难的少年，像散发着灼热光芒的星星，叫人不禁感动。
“锦臣，跟我一起进去吧！不知道你如今在做什么，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也能加入我们钟萃阁。”
“啊？”苏清玖有些吃惊。
好自然是好的。“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要做，你只要每天站在那里，我就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
“哈哈！”苏清玖成功被他逗笑了。
她虽然没有办法加入到钟萃阁里，但她心中有一个人选。
钟宇出身于世家，自小的教育资源就很不错，人也是个上进的，若是阿润能跟着他，应该会有所进益。
只是现在说难免有攀附的嫌疑，不如到时候叫阿润自己登门吧！
“钟萃阁如今已经初步成型，不如广发告示，招贤纳才，届时必定是文人向往之所在。”
“对呀，我这么没有想到，哈哈~”钟宇挠头说道。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
在门口站了许久，门忽然打开了。
两人齐齐望向门内，只见是苏安提灯走了出来，三人目光交汇，皆是一惊，惊中带喜。
“钟老大，你回来了？”
“哈哈，自然是回来了，走，进去聊！”钟宇热络地搭着苏安的肩膀，将他又带回了屋中，苏清玖笑着关上了门，三人在院中坐着。
晚风凉爽而绵长，院子里一口古井，古井边是一个花架，花架边上还有一棵不大不小的海棠树，树叶声沙沙地响着。
树下，三人围着石头圆桌坐下。
“钟老大，这是？”苏安指着苏清玖。“苏姑娘，你怎么会跟钟老大一起？”
钟宇笑着道：“这位锦臣姑娘就是当初劝我重开钟萃阁的那位姑娘。我被父亲囚禁在家，也全靠她深夜前来，救我出苦海！”
“这么说，钟老大打算继续把钟萃阁开下去吗？”
“怎么，难道你不想？”钟宇认真地看着苏安。
他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钟宇不会强迫他。
苏安摇头道：“不，只要你坚持，我就一定会陪你干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好样的！”钟宇更添几分底气。
“但是……”苏安看了看苏清玖，欲言又止。
第八十九章 心中的希望3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便是！”钟宇又道。
苏安还是不说。
苏清玖便已经猜到了几分，定是在怀疑她的用意吧。
“我是苏家人！”苏清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先前点拨公子，确有私心，是为了替二房一脉伸张正义，没有事先告知，确是我不对，还请两位见谅！”
钟宇认真地点点头。“原来你叫苏锦臣，很好听的名字。”
“你不生气吗？”
“当然不！”钟宇目光坦荡，“我钟宇只会做我想做之事，先前虽是被姑娘一语点醒，但为百姓发声本来就是我想做的事，若非如此，我何必奋不顾身？我与家中的矛盾，也都是因为我的理想与父亲的顽固之间的冲突，与姑娘你根本没有半分关系！”
竟是这样吗？
钟宇，你再一次叫我刮目相看了！
“能与钟小公子相识一场，是我的荣幸！”
苏安含笑看着苏清玖，“既然钟老大这么说了，苏姑娘，你以后也是我的朋友了。有什么事情，我也会为你两肋插刀！”
“哈哈~那倒不必，只希望下次苏公子还能为我多话。”
三人聊到月影西沉，说到钟萃阁的建设与规划，各自都有见解，思想便也在交流之中碰撞出了火花。
钟宇愿为民请命，集时政话题为一刊，每一旬发一刊。
苏安则更想走仕途，想集经书墨义为一集，收录名人诗文，每一月出一集，供科考之人观看参考，并有时文评议，他打算请文坛大家南斋先生来做这位评文的大儒。
苏清玖只笑道：“我愿以钱币投资入股，我出钱财，若是他日赚得金银，需按照我投入的份额给我分红！”
“这……”钟宇和苏安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怪怪的，这竟是遇上了财大气粗的主吗？
苏安早就暗自打听过了，苏锦臣，是苏家的大姑娘，苏家多钱币，外祖是布政使下属织染局的柳大人，出身不俗，她在家里也算得宠，妥妥的千金小姐，据说以前还跟钟老大提过亲的呢！
等苏清玖离开了，苏安便跟钟宇提到了这一茬。
钟宇却全然不记得了。
“老大，你真不记得了吗？先前有个苏家的姑娘想跟你攀亲，结果你嫌弃人家商女出身。她就叫苏清蓉，小字锦臣！”
“我……好像有些印象，谁平白无故还去记人家的小字呢？苏清蓉我就有印象了！原来就是她啊！”钟宇认真地思考起来。
苏安无奈地叹气道：“我方才就是想跟你说这事。你当初退婚，叫她颜面扫地，她现在却这样帮你，说不定不安好心！”
“休得胡说！”钟宇不敢苟同，“苏姑娘待人诚恳，不像是那种玩弄心计的。况且，那事情都过去多久了，若是她真的耿耿于怀，我愿意亲自登门提亲，与她再定婚盟！”
“钟老大，你……”
这一番对话，自不可能传到苏清玖的耳中，今日与钟宇相谈甚欢，她心情畅快，一沾枕头便睡下了。
翌日清晨，苏家门外的守卫还未撤去，按察司门外的大鼓就被轰隆隆地敲响了。
第九十章 堂前对峙1
晨光破开薄雾，遇见明朗的早晨，衙门堂案上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镀上了一层金边。
一个少年和一个丫鬟，挺直地站在衙门口。
两个值夜的公差揉了揉眼睛，起身来看。
“春儿，别怕，你的事情长姐都告诉我了。长姐做事一向有分寸，你只管照实说便是！”
“阿润少爷，我……我知道，我就是有点儿害怕！”
“大清早的，做什么呢？衙门重地，可不是你们小孩子玩闹的地方！”官差语气不善，苏添润严肃地站在前面，正声说道：“我们是来状告苏府金氏桂香谋杀亲夫的，请大人通报！”
“什么？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快快离开！”
苏添润岿然不动，气势汹汹地回道：“按照大燕律，若有人状告，官府不能不接此案，更不能驱逐原告。”
大燕开国皇帝体恤百姓之苦，特地设下这样一条律法，所有的官员都必须遵守，不然要接受革职的处罚。
那公差见苏添润来势汹汹，又懂得大燕律，不是那些可以糊弄的愚昧百姓，便不敢再造次，不情不愿地入了内堂，去请按察使大人起床。
等了大概有一个时辰，按察使大人才姗姗来迟。
但他并不觉得让原告等待是不妥的，他挺着一个滚圆的肚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人扰了清梦，所以才一脸不情愿地走到那明镜高悬的匾额下面，程序般地重重拍下惊堂木。
“升堂！”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熟悉地走流程。
苏添润说道：“苏家苏添润状告苏府金氏桂香谋杀亲夫！”
“胡说，苏府老太爷分明是被张氏毒杀，苏府几日前便已经把案卷送来，此事不必再审，退下吧。”挺着滚圆肚子的按察使大人颇为不耐烦地说道。
苏添润第一次遭遇到大官如此的对待，气愤地站在那里，像个浑身充满戒备的斗兽一样不屈地站在那里，分毫不动。
他高声道：“按照大燕律，对于官府所判案件，死者家人有一次提出质疑的机会，若能成功举证，便可改判，大人，您说是与不是？”
苏添润全副武装，以自己的行动表示，他坚决不会后退半步。
那日，她拆开了长姐的锦囊，里面的第一条，便是叫他熟读大燕律，日后有大用。
他凭借过目不忘之能，很快就把大燕律尽数背了下来。
此刻，他以太祖皇帝当初为百姓定下的大燕律作为武器，逼迫堂上的昏官不得不重新审理此案。
按察使紧皱眉头，总算是从早晨的清梦之中清醒过来，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子颇为难缠，便威严地问道：“那你有何例证？”
苏添润又道：“现下还不能说，按照规矩，原告提出所高之事，大人该先请被告到场，当面对质才是！”
“你，是在教本官做事吗？”按察使沉下脸，面色不愉。
苏添润不卑不亢地道：“不敢，我只是按规矩办事罢了。若是不请出被告，我拒绝拿出证据。”
“你……好小子！”按察使眸色沉沉，唤了身边小厮过去，低语道：“去苏家请人，另外，通知金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