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我想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3）
顾尔做了个梦。
梦中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是个盛夏的午后。她正窝在院中长廊处的藤椅上看新出的漫画，突然听到旁边篱笆处有悉疏响动传来，她下意识放下漫画书朝那处走去。
隔着一道篱笆就是林家别墅，透过篱笆顾尔首先看到的是布满青紫於痕的后背，在孩童白皙娇嫩的皮肤上尤显得触目惊心，蹲在那里的小孩正费力地给自己后背涂抹药水，似乎是感觉到背后有人来，对方慌乱地回过头，对上少年难掩惊慌的眼神，顾尔猛地一阵揪心。
是林澄。
那个她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孩。
顾尔听赵女士说这孩子命苦，是从福利院领回来的，林家除了林先生对他还算和善外，都不喜欢他，甚至林夫人心情不佳时动辄还会动手打骂。
这样想想，林澄后背的於痕从何而来就显而易见。
“你在干什么？！”
尚且稚嫩的林澄被人看到窘迫的样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半晌才嗫嚅道：“上药。”
她当然知道林澄是在上药。伤在背后，他怎么不让家里的佣人帮他上药？
随即她又想到，林澄都躲到这儿来偷偷上药，肯定是不打算让人知道的，这小孩子心思深，偏又不知道跟谁学的，似乎他做所有事情之前，都会优先考虑其他人的感受，总是习惯性的将自己放在应该考虑的末端，从他第一次被顾先生待回家里作客，就能够看出来这点。
看他背后很多伤处都没照顾到，顾尔心生不忍，将她带到家里，温水泡了毛巾轻缓地帮他擦去后背的药水，然后取出医药箱，用棉棒沾着药水一点点细心地帮他涂抹均匀。
后背纵横错杂的鞭痕，她单是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触目惊心，更不要提亲身经历这些的林澄了，顾尔葱白的指尖滑过他肩膀处已经结痂的旧疤，忍不住轻声问道：“疼吗？”
那么明显的一道疤，怎么可能会不疼。
本来顾尔已经做好哄孩子的准备，不料林澄轻轻摇头，轻声道：“没事。不疼。比之前在福利院被人关在黑屋子里，用石头砸好多了。”
他转头看着顾尔咧嘴笑了。
顾尔瞧着他毫无芥蒂，充满阳光的笑容，只觉得这怕不是个“傻子”，又觉得他要是一直能保持这颗赤子之心也不错，她会保护他的。
那之后很长时间，林澄遇到事情都会第一个跟顾尔分享，纯真年代，开心不开心的事，无非也就围绕着学校和家庭，只是林澄很少说不开心的事罢。一直到顾尔初中毕业，班里一个暗恋她的男生追到顾尔家旁边的小巷子，堵住她跟她表白，时间隔得太久，顾尔早就记不得那个男生的长相、声音，甚至是姓名。
唯一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那束如血般鲜红的玫瑰花。
顾尔那时被确诊色弱没多长时间，尽管林澄经常放学训练结束就来找她逗闷，可顾尔还是没办法克服内心的自卑，林澄也鼓励她重新拾起画笔，只是顾尔那时候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走不出来，也不想走出来，整个人尤其封闭。
他拒绝了男生的求爱，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开，等她回到门口，就看到林澄鼻青脸肿地蹲在她家门口，仰着头望她，可怜兮兮的模样。
“姐姐，你别不要我啊……”
顾尔从梦魇中醒来，听到窗外簌簌地落雨声。
大口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抹了把额头，一手冷汗。她茫然地盯了前方的电视机好一会儿才平复好情绪，起身走到窗前。
远处的房屋瓦舍，放眼望去，粉装玉砌的白色国度，院中傲立雪中的一株红梅，她来时并没有注意，此刻看却美得不似人间。
顾尔一时看得失了神。
近期发生的事情太多，压力过大，顾尔出来就是图个轻松的，不愿再多思伤神。
打开行李箱翻出一套提前搭配好的衣服换上，对着镜子简单化了个淡妆，拎着包包拉开门，就发现一打扮清爽干净的少年站在门口，见她出来，鞠躬问好：“美丽的女士，早上好。”
顾尔看着面前跟昨天态度截然相反的日系美少年，面部表情抽搐.
有钱能使鬼推磨，金钱的魅力当真强大。
顾尔微笑：“……早上好。”
吃过女人精心准备的日系早餐，顾尔没吃饱，出了门就问旁边的少年，附近有没有地方可以买到中式早餐，如果没有面包房也可以。
桥本环奈以一种嫌弃的表情自上而下地打量她一通，嘲讽的话正要脱口而出，姜晨抢先一步道：“你这个眼神让我很不痛快，一般用这种眼神打量态度的老板，很快就会面临破产倒闭的情况。”
少年一怔，紧了紧拳头，强挤出一抹笑：“沿着这条街走到头，左转五十米的位置有家面包房。”
虽然少年笑得很难看，顾尔勉强还是接受了，点点头，没有下一步动作。
一分钟后，少年明显有些不耐烦，他催促道：“不是要买面包吗？你赶紧去啊！”
“面包是要买，不过不是我去。”顾尔从包里取出两千日元塞进少年手里：“去吧，记得打印小票，剩下的钱要还回来。”
“你让我去给你买面包？！”
少年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你怕不是在逗我”，不耐烦的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
“有什么问题吗？”顾尔好笑地看着他，再次想到了林澄。
跟他比起来，林澄可乖巧多了。果然人都是要靠衬托的。
十分钟后，桥本环奈拎着面包回到车上，他刚要随手丢到顾尔怀里，扭头看见顾尔寡淡如水的眼神，为了能顺利得到报酬，他也只能强压着火气，双手递到顾尔面前。
顿了顿，又生硬地说了句：“您请用。”
顾尔点点头，眼底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接下了面包，认真对比了小票和剩下的余额，满意地钱放进包里，抬头看到少年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淡淡笑道：“开车吧。去第一个景点。”
车子缓慢地行驶在路上，顾尔头靠着车窗外向窗外，人行道上的积雪尚未进行清扫，上面还余留着行人留下来的脚印，隐约间，顾尔仿佛看到了林澄三年来在日本留下的足迹，想来日本集训的三年里，这大大小小的道路，他也都走过吧。
车里暖气打得很足，想着想着顾尔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七十七章：我想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4）
旅行的第一天，桥本环奈带她在附近逛了逛，很快一天就过去了，虽然期间很多次少年都有要发脾气的征兆，可碍于金钱的诱惑实在太大，又生生地忍了下去。
顾尔其实并不反感面前的少年，或许是因为他表露出的对林澄的欣赏，又或许是他身上张扬肆意的少年气。
经过一天不算愉快的相处，顾尔发现桥本环奈的的确确如他所说，更喜欢李狗蛋儿这个名字，毕竟几次撂挑子要走人的时候，顾尔喊他狗蛋儿，少年再不甘心，也只是背地里跺跺脚，转头还是假笑着面对顾尔。
在路过一家门口摆放着林澄海报的棒球主题酒吧门口时，顾尔走过去拍一拍，盯着林澄海报满眼羡艳的少年，笑着问道：“你很喜欢林澄吗？”
少年回头嫌恶地瞥她一眼：“不如你那么变态。”
顾尔脸一黑。知道他是在说昨天她偷看林澄腹肌照的事情，虽然她是无心点到的，可当时没有解释，现在再解释反倒显得欲盖弥彰，机智地岔开话题道：“你也会打棒球？”
少年轻地嗤了她一声，面露鄙夷：“大姐，要不你去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出来问问，这儿的人有几个是不会打棒球的。”
顾尔心里一阵mmp，奈何现在已经过了导游工作时间。
目前他们是平等的，顾尔没理由再拿扣工资来威胁他，面对少年的暴躁毒舌，也只能选择性听不见，不再跟他说话，抬脚就要走进酒吧。
“喂！”桥本环奈在背后叫住她，提醒道：“大姐，这家酒吧是设定最低消费的，你进去被人坑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最低消费？顾尔不在乎这些，她平时虽然节俭，但不意味着她会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
比如她可以选择一两百块的衣服，也可以选择上万块的衣服，她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衣服的价格，而是衣服本身是不是好看，再比如她可以喝咖啡厅一百多一杯的咖啡，但也可以喝楼下超市买回来的速溶咖啡，因为她喝咖啡的目的只是为了提神，而不是品尝。
现在她进去这家酒吧，只是因为店门口的海报，让她觉得很有荣誉感。
这种荣誉感不仅仅是因为林澄是他的弟弟，而是因为中国棒球的海报可以摆放在外国街头最显眼的位置，因为他们是One！
顾尔回头，看着少年期待又囊中羞涩的模样，淡道：“进来吧，我看不懂这里菜单，需要一个翻译。”
少年脸色一喜。
顾尔继续说：“姐姐请你喝酒，应该不用另交翻译费了吧？”
酒吧装修的很大气，走进去走廊上贴满了顾尔认识又不完全认识的棒球明星的海报，小时候她几乎每天都要面对这些海报，可又不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前段时间好不容易科普到了这些人的名字，再看海报，发现根本没办法对号入座。
这就跟你朋友安利给你男团照片，你一眼看上去好像都认识，但当你闺蜜指着其中一个问你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你却答不上来一样的感觉。你好像认识他们，又没完全认识。
桥本环奈却显得格外兴奋，他像个得到奖赏去玩具区挑选礼物的孩童一般，喜出望外地看着墙上的偶像，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得顾尔深感无奈，摇摇头走进去，在酒保的指引下来到一处吧台前坐下。
调酒师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看上去跟顾尔一般大的年纪。
顾尔要了两杯浓度不高的鸡尾酒，等待的空隙，桥本环奈凑到她耳边告诉她，店里有几个她的粉丝认出了她，想要跟她合影，问她愿不愿意。
顺着桥本环奈指给她的方向，顾尔看到一群长相甜美的日本女孩，正在冲她颔首致意。
“那里面的短发女孩，他爸爸是日本有名动漫制作公司的老板。”桥本环奈在她耳边小声提示。
顾尔的目光落在那个短发女孩身上，跟她周围的同伴相比，女孩的长相不太出众，鼻梁算不上高挺，眼睛下面还散布着小小的雀斑，眼神却意外的清澈。
“我可以跟她们合照，但我希望照片不会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她不忍心拒绝喜欢自己的人的请求，可一旦照片流传出去，那就等于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她人就在日本，她是出来散心的，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而且她也真的没想过自己会被人认出来。
“你可真麻烦。”
桥本环奈嫌弃地瞥了她一眼，走过去跟那群女生交涉，没过多久那群女生就跟着他一起走了过来，十分礼貌地跟顾尔鞠躬打招呼，顾尔也微笑跟她们问候，桥本环奈在旁边翻译。
虽然顾尔不懂日语，可那句“八嘎”她还是听得懂的，偏过头意外地看向他，严重怀疑他在翻译的过程中故意做了手脚。
可看到女生表情没有任何异常，相反还格外开心的时候，顾尔只能一头雾水地笑笑，扭头在少年手臂上扭了一把，瞪他：“李狗蛋儿，你跟她们说什么了？”
少年被掐得一脸无辜：“当然是你说什么，我就翻译什么喽。绝对直译。”
顾尔不信任地上下打量他，总觉得面前这家伙的表情太过真诚，真诚地让她感到无比虚伪，但也拿他没有办法。
拍完照片，短发女生站出来说话了，顾尔疑惑地看向桥本环奈。
后者转了一下眼珠，说：“她说见到你有些失望，感觉你跟她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她觉得你应该是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仙子，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寡淡无味。”
顾尔不信他的鬼话。但想来狗蛋儿这样说对方也不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让他替自己跟她们说谢谢她们的喜欢，对女生点头致意后转身回到位置坐下，发现刚才调酒的调酒师正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顾尔皱眉看向他。
“……刚刚那个人的翻译不对。”调酒师为难道：“最后那个短发少女说得是，她很喜欢你的漫画，问你要不要跟她们家合作出品动漫，价格好商量，你的翻译直接帮你回绝了她的请求，还欺骗了你。”
第七十八章：我想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5）
果然，对方的翻译真的有问题。
顾尔原本就没打算跟国外的动漫公司合作，只心中对桥本环奈的自作主张颇有微词，朝调酒师礼貌地笑笑。
隔着人群目光投向跟那群日本女生打成一片的少年，顾尔突然想到了什么，侧目问道：“除了刚刚那句，他还有哪句翻译不正确的吗？”
“这……”
见调酒师有些犹豫，顾尔了然地掏出一张纸钞放在桌上，淡笑道：“你如实说就好。”
……
十分钟后，桥本环奈满面春风地走过来，屁股还没沾到凳子，顾尔用足尖勾着凳子踢到一边，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着，表情闲散地挑了挑眉毛：“说说吧，刚刚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我……我能干什么好事？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大概是心虚的原因，桥本环奈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装。继续装。
见他一副“我很正直”的模样，顾尔轻哂一声，目光朝那群女生的方向一瞥，喝了口酒，语气寡淡：“有句中国话叫‘有理不在声高’，我懒得跟你计较什么，反正本来就是要拒绝的，你帮我回绝了还没有得罪人，挺好的。”
若是换她去处理这类事情，只怕她会将人得罪干净。
少年一愣，看向旁边心虚的调酒师。
他不知道这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人会说中文，正没想到那调酒师竟然这么不讲武德，居然会把事情告诉顾尔，失策！
少年懊恼地抓一抓头发。
顾尔斜乜他一眼：“李狗蛋儿，我跟你之间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虽然她不会出售版权给外国公司，但桥本环奈肯定不知道她的打算，他会这么做，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见不得她好，有意断她财路。
“才不是！”
桥本环奈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我这是为祖国动漫市场的未来留住人才，你懂什么？小爷我虽然生在这儿，长在这儿，可我身上也留着二分之一的华夏血统，好歹也算是半个炎黄子孙！”
顾尔呆呆地看着面前一身正气的少年。
其实桥本环奈的个性实在算不上好，可顾尔却莫名地不讨厌他，她一直觉得桥本环奈身上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原本觉得那种熟悉感是源自于他身上的少年气，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这种熟悉感来自于精神纽带的维系。
他们都有同样的民族归属感，有同样的目标。
这一刻，因为眼前的人，顾尔感觉一直萦绕在眼前的迷雾逐渐散去，在漫画这条道路的探索途中，她终于找到了全新的目标。
一开始她想得是名声大噪，卖出版权，目标实现后陷入低迷。
就像只在大海中失去航向的轮船，她茫然地漂泊着，她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对漫画有崇高的追求，所以她甚至选择解约来逃避自己身上的问题，却从来没有认真的思考过，她最终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功成名就？或是收获财富？
《乘风破浪》的销量屡破新高，成功售出广播剧和动漫改编版权，她早就赚得盆满钵满。
这些东西的获得已经没有办法满足她，她需要更高的成功，一个更加宏大的目标驱动她进一步提升，当初谈动漫版权的时候，就有日本的动漫公司想要买断版权，顾尔压根就没想过答应。
只不过那时候没有人直白的点醒她，她需要做得是国产漫画，需要将自己的想法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国产动漫改编的行业，以此来带动国漫的发展。
平复下心情，顾尔看对面少年微红的脸颊，以及满脸的懊恼，微微一笑：“别装了，其实你也很喜欢《乘风破浪》的，对吗？”
“我……我只是喜欢南宫若羽这个角色，跟你没关系。”少年看她仍旧一脸的嫌弃：“比起其他的古风漫画，你细节把握的更好，最起码在魏晋南北朝背景下，没有出现不合时宜的唐三彩这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看不出来，你对古代历史很有研究啊。”顾尔惊讶道。
“有什么好惊讶的？”桥本环奈翻了个白眼，“我奶奶跟我说过，大丈夫顶天立地，坐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忘本，我作为中国人，不能了解自己国家的历史吗？”
少年说话的口气仍旧十分欠扁，但又意外地让人感到可爱。
接下来的三天里，顾尔在桥本环奈的介绍下去了很多有趣好玩的地方，为了避免之前被人认出来的事情再度发生，顾尔戴上了口罩，是在一家汤面馆里，顾尔撞上了那群找桥本环奈麻烦的不良少年。
他们说了些什么，顾尔听不懂，但中间那个虎头虎脑的男人看她的那种色迷迷的眼神，却让顾尔感到十分不舒服。
虎头男弯下腰个桥本环奈说了句什么，少年显然火气就冒了上来，直接将面汤泼到对方脸色，怒气冲冲地抓起旁边的凳子朝着虎头男的脑袋砸下去，虎头男明显早有准备，往后退了一步侧身避开，做出格斗准备，嘴里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环奈却不跟他废话，丢掉凳子，抓住他的胳膊就是一个过肩摔。
虎头也不甘示弱，两条粗壮的腿顺势勾住少年的要，环奈被他带倒在地上，两人扭打起来，顾尔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反应过来，在虎头反过来将环奈压在地上，拳头如雨点般正朝他身上砸，环奈嘴角有血丝溢出，他还不忘冲顾尔吼。
“跑啊！呆在这里等死吗！”
顾尔不理他，包里摸出防狼电棒藏进袖口里，走到虎头背后出其不意地对准他就是一通电击，然后拽起地上的环奈就往外跑，跑了两条巷子，确定人没有追上来，顾尔背靠着墙，低头喘着粗气，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对面鼻青脸肿，半张脸都肿成馒头的环奈，笑着打趣道：“第一次发现，你也没有那么讨厌嘛。”
“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你，小爷只是单纯看不惯那混蛋欺负女人！”环奈偏过头，耳尖充着薄薄的一层血。
顾尔好笑地看着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而在她心中，她已经将这个傲娇又充满少年意气的中二大男孩当作值得信赖的朋友了。
第七十九章：我想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6）
晚上，两人回到民宿，迎接环奈的就是李先生的怒吼声。
“你又跟人打架？那么大年纪正经事不干，每天除了打游戏就是跟人打架，你说你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顾尔跟环奈一起进来的，听到这话深感尴尬，她正要帮环奈解释，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跟人打架时，一双手扯住了她的手腕。
顾尔回头，顺着那双带着肉感的手往上看向环奈，对方脸色阴郁，却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民宿老板站出来温柔地劝慰着丈夫，并转头对着顾尔连连致歉。
环奈从始至终都闷不做声地站在原地。
见他不想让自己帮忙解释，顾尔也无意插手别人的家事，回到房间启动电脑，连接数位板，戴上耳机一边听歌一边修改漫画文本，以及基本人设。
这几天，环奈带她去参见了当地有名的漫展会，还去拜访了一位很有声望的漫画家，佐之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顾尔也算有了新的创作灵感，她决定跳出原本的舒适圈，将故事整体进行大幅度的整改，在经典设定上融入自己的想法创新，决定先画出来第一期的连载稿，发给苏橙。
等她修改完剧情脚本，和基础人设时，窗外天色渐晚。
门外民宿老板送来精心准备的晚餐，顾尔利用手机翻译器询问她环奈的事情，女人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告诉了顾尔。
顾尔才知道，环奈之所以那么喜欢李狗蛋这个名字，又对国内传统文化那么感兴趣，完全是因为他小学到初中九年时间都是在国内度过，跟着奶奶长大，他之所以突然反悔愿意做她的导游，问他要那么高的导游费，也完全是因为国内的奶奶生病，父亲跟奶奶关系不睦，他想赚一笔钱做路费回去看望奶奶。
环奈学历不高，又没有一技之长。唯一擅长的东西就是棒球，可自从珍藏的棒球海报，被李先生以担心儿子玩物丧志为理由撕毁之后，就一直沉迷网络游戏，父子之间的矛盾也愈演愈烈。
看着屏幕上翻译过来的文字，顾尔感到一阵心酸。
民宿老板出去后，顾尔翻出行李箱中的药膏来到环奈房间门口，犹豫再三还是敲响了门。
环奈刚洗完澡，身上只松松垮垮地披了件雪白的浴袍，眼角的伤又红又肿，有点发炎，再带点烦躁感看上去凶巴巴的，不好惹，他扫了眼顾尔手里的药膏，眼中烦躁更甚：“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顾尔皱皱眉，不喜欢他现在的态度，把药膏赛到他手里，叹了口气，有些无语：“干嘛总把人往坏了想呢？真遗憾，让你失望了，我只是来给你送药的。”
见少年轻垂着的睫毛有些颤抖，顾尔自然不会蠢到认为他会因为这点儿事感到到哭，也不想让他多想，将话挑明了说：“别所想，我给你送药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更不是为了看你的笑话，我来只是想问问你，你想不想学习打棒球。”
从民宿老板口中，顾尔得知环奈之前打棒球特别厉害，还给顾尔看了之前环奈获得的大大小小的奖杯，只不过当初李先生一怒之下毁掉了少年全部的海报和奖杯后，“棒球”这两个字就成为少年心中不可触碰的晋级，谁提跟谁急。
果然，听到这句话，少年立马变了脸色，面露凶光：“是谁告诉你的？”
“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还想不想打棒球。”
在少年暴怒的眼神下，顾尔不慌不忙地补充道：“跟林澄一起。代表中国队，成为像林澄一样优秀的棒球运动员。”
环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倏地嗤笑了下，然后指着自己，笑容逐渐有些疯魔：“你看我是个什么东西？成为像林澄一样的棒球运动员？我配吗？你看看我，我算什么东西？你拿我跟林澄比，你到底是在挤兑我，还是在贬低林澄啊？”
他笑着笑着眼角就溢出了泪花，他恶狠狠地瞪着顾尔，面露狰狞。
“我不管谁跟你说过什么，但你给我听好了，我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我烂到了骨子里，我乐意寄生于腐臭恶心的垃圾堆，我愿意同那些垃圾一样烂掉、臭掉！用得着你来这里装救世主？走！你给我走！”
环奈突然发狂地将顾尔往外推，顾尔被他推了个趔趄，勉强站稳脚跟，对方已经“砰”地关上房门。
顾尔怔怔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有没有搞错？要不是看在他帮过自己，又确实有棒球上面的天赋的份上，她才懒得管他的闲事。
饶是脾气再好，人再佛系，顾尔此刻也有些恼了，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到房间，想学对方狠狠摔门，可教养不允许她这样做，还是轻轻地带上房门，回去对着电脑干巴巴的生闷气。
好心当成驴肝肺。
人呢，就应该学会不干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
平复好心情，顾尔打开电脑，着手开始画线稿，窗外起了风，窗前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顾尔画完线稿，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后，把线稿从头浏览一遍，连同改好的剧情脚本和人设一起发到苏橙邮箱，并给出了作品的名字《与尔荣光》。
她老早就想到了这个名字，跟故事的主题也很相符，顾尔觉得很好。
邮件发过去，顾尔起身来到浴室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浑身都放松下来后，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喊她“姐姐”，拨开迷雾走下去，视野逐渐清晰，她看到林澄孤单地坐在秋千架伤，一脸幽怨地看着他，质问她：“姐姐，你怎么又不要我了？”
顾尔睁开眼睛，猛地清醒过来。
她这才发现她竟然躺在浴缸里睡着了，水温有些凉，她受寒打了个喷嚏，裹上浴巾踩着拖鞋走到化妆台前，草草地吹干头发，想到刚刚那个梦，顾尔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重新装上电话卡，下载安装+的未读信息。
除了新闻推送外，其他大部分都来自苏橙和姜南笙，而林澄除了在最开始给她发过两条信息外，后续就没再跟她发过信息。
顾尔心情说不出的感觉，空落落的，有点失望。
第八十章：我想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7）
夜里一场大雨，直到顾尔晨起都没有停。
顾尔收到苏橙的邮件，表示剧情可以，商量好连载事宜后，苏橙问她去哪了，顾尔没明说，只是拜托她有时间去家里看看十万，虽然她出来前帮它准备了猫粮，可已经过去三天了，没有人去看它，总是担心会出什么事情。
和苏橙谈完，顾尔再次点开和林澄的聊天对话框。
对方还是没再给他发信息，顾尔点出键盘，写写删删最后什么都没发出去，推出微信后，顾尔连接上数位板开始给线稿上色。
忙完已经是下午一点的事情，外面的雨也停了，顾尔打开窗户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意外看见坐在院子里看书的环奈。
他看的书，顾尔并不陌生。毕竟作者就在这里。
虽说小鬼儿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搞得她好大，可经过一夜时间，她也想明白了，不是所有青年都是林澄，不可能每一个都能做到懂事成熟，何必跟一个小鬼儿一般见识呢。
“大冷天的，干嘛坐在外面看书？”
正值寒冬，即便是大雨过后太阳出来的中午，略低的气温也不适合人在外面久留，何况环奈身上只穿了件米白色高领毛衣，下面是一条浅色牛仔裤，对比待在开着暖风的空调屋里，还过着羊毛大衣的顾尔，两人仿佛过得不是一个季节。
听到有人说话，环奈抬头看了眼，随即咧开嘴笑了，阳光映在他的脸色暖融融的，还真有几分阳光少年的形象，只是说出来的话仍旧让人感到不适。
他说：“长得挺漂亮的人，干嘛总是多管闲事，你吃饱撑的啊。”
顾尔：“……”
好好的人，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果然对于这种不识好歹的臭小子还是不能太客气，否则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他气到爆炸，不过看在他夸自己漂亮的份上，顾尔也就不计较他的出言不逊，关上窗户才回到电脑前坐下没多久，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门外桥本环奈抱着一堆零食，一股脑地塞进顾尔怀里，眉眼间透着深深的不耐烦。
顾尔低头看看怀里五颜六色的包装袋，抬头看向环奈：“贿赂啊？”
少年人死要面子活受罪，昨晚拒绝了别人的帮助，现在后悔想求人帮忙难免抹不开面子，这才等雨停后，爬起来就搬了小板凳到院子里看书，不料顾尔竟然一直到下午才开窗通风，他在外面凹造型就要冻成冰雕了。
他自觉刚刚跟顾尔说话的时候，他是夸了她的，不曾想顾尔还是生气把窗户关上了，他没有其他办法，才抱着一堆零食过来找她的，岂料她一眼就看破了自己的意图，环奈羞愧难当，红着脸，理不直气也壮，说：“你那个……说话算话吗？”
顾尔一怔，茫然地看着对方。
环奈急了，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说：“我是说，你昨天跟我说我可以跟林澄一起打棒球的事情，说话算话吗？”
原来是为这事啊。
顾尔表情放松下来，目光略显轻佻地在少年涨红的脸颊上来回打量，轻哂一声：“啧。你不是说自己技术太菜，不配跟林澄一起打球吗？怎么才过去一夜，就偷吃大力选手的菠菜突飞猛进了？”
不怨顾尔奚落他，小少年性格也忒别扭，将来进入社会这种性格要吃亏的。
“我……我……”
环奈“我”了好一阵儿，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顾尔也不急，双手抱臂，斜靠着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突然觉得他这局促的模样跟小时候犯了错找她帮忙时的林澄一模一样，想到林澄一直都没给她发消息，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行还是不行，你给个准话不就好了！”少年恼羞成怒道。
顾尔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啧了一声：“求人办事，这种态度可不行。”
“那你要我怎样才肯帮忙，直说不就完了！”
“我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你先说！”
“行吧。那你以后见到我得叫我姐姐，回国后什么事情都得听我的，你干吗？”
“你这是要我做你的小弟吗？”环奈指着自己，呲牙咧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顾尔原本就没指望他答应自己这个要求，也料准了他会炸毛，可还没等她再次开口，刚还像要随时给她一拳的环奈，正眼圈红红地看着她，眼神又烦又燥，似乎还有点儿委屈。
两人正僵持着，就在顾尔马上要心软的时候，环奈先一步妥协道：“行。我同意。但你不能太过分，万一你要是犯法，让我替你顶罪坐牢，我可不干，杀人放火的事情也不行。”
顾尔惊讶地看着他。
少年吸了吸鼻子，低头小声地叫了声：“姐姐。”
顾尔没遗漏他充血的耳朵，听到他那声不情不愿的姐姐，愣了片刻，恍然。
原来就算是在桀骜不驯，脾气暴躁的少年，只要有了目标和追求，并下定决心去追求梦想的时候，也是可以暂时放下自尊，选择妥协，顾尔却并没有为他这种妥协感到很开心。
毕竟，比起圆润的鹅卵石，有棱角的钻石永远更受人们的青睐。
自从顾尔答应要帮少年重拾梦想时，环奈就将自己之前比赛得来的荣誉一一摊开放在顾尔面前，很多奖杯都被李先生砸毁丢掉了，但证书还在，顾尔问他如果让他从青训生重新开始，他愿意吗，环奈没有任何犹豫，只嫌弃地白了顾尔一眼，表示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他有信心总有一天，他可以进入国家队。
顾尔问他有关国籍的问题，环奈先是骂了她一声白痴，然后告诉她，自己一直都是中国籍，还拿出身份证给她看，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李一凡。”顾尔念出证件上的名字，抬头看向环奈：“你中文名不是叫李狗蛋儿吗？”
她就说，哪个奇葩家长会给自己的儿子取李狗蛋这种名字。
环奈夺回身份证，翻了个白眼，说：“我就叫李狗蛋儿，狗蛋儿是我奶奶取的，她都是这么叫我，我也喜欢别人叫我这个名字。李一凡是我爸取得，我不喜欢。”
“你奶奶为什么叫你狗蛋儿？你在国内带了那么多年，难道就不觉得这个名字不太……好听？”顾尔疑惑。
第八十一章：我想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8）
环奈看着她：“你懂什么？我奶奶说贱名好养活，我打娘胎里出来身体就不好，经常感冒发烧，奶奶是为了我好。”
顾尔没想到还有这个说法。
“好听难听的有什么要紧，名字不过就是个代号，又能决定什么？喜欢我的人，不会因为我的名字不好听就讨厌我，讨厌我的人，就算我名字再怎么好听，他们也不会因为这儿就喜欢我。如果我特别优秀，就算我身份证上的名字是李狗蛋儿，旁人也只会说我亲民，但如果我是个死刑犯，我就算叫潘安，也同样会被枪毙，不是吗？”
顾尔被他一通大道理说得一愣一愣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
两人聊到一半，房宿老板煮了下午茶叫两人过去一起吃，女人眼圈有些微红，明显刚才哭过。当着顾尔的面，环奈用日语跟女人交谈了两句，转身面对顾尔，神情严肃道：“你还要在日本呆多长时间？”
顾尔原本是计划呆半个月，一方面寻找创作灵感，另一方面也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跟林澄之间的关系，现在创作灵感已经找到，对未来的规划也有，至于对林澄的感情，她想最近没收到林澄信息，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已经是最明显的答案。
此来一行的目的，基本上都完成。
眼下新漫画即将步入连载期，时间紧迫，顾尔想了想说：“差不多这两天的就要回国了。”
“那明天就回去吧。”环奈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顾尔没有反对，也没有问他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
下午收拾好行李箱，顾尔想了想还是给林曦月拨过去一个电话，对方很快接通。
电话那头环境听起来有些嘈杂，林曦月散漫的调侃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呦！神仙姐姐，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现在不是应该在外面浪到乐不思蜀的吗？”
顾尔立在窗边，望着窗外那株红梅，不理会她的调侃，问：“我明天就回去了，我在日本，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帮你带。”
此时，国内。
林曦月正跟朋友在酒吧蹦迪，闻言从卡座沙发上跳起来，在同伴异样的目光中，拿着电话来到卫生间，关上门，激动道：“真的吗？那太棒了，尔尔姐，我要包包，还有护肤品，然后你再帮我带两瓶好闻的香水回来，再帮我买点儿娃娃，还有……”
要买的东西太多，林曦月脑袋一时间卡壳了，她敲了敲脑袋，急得原地转圈。
“这样吧，你回头列个清单发给我。”顾尔明智地打断她。
“那多不好意思啊……不过，既然尔尔姐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林曦月故作矫情地说。
突然想到自己那个空虚寂寞冷的倒霉哥哥，想着既然神仙姐姐那么大方，给她带这么多东西，她无以为报，索性就把哥哥送给她吧。
这样想着，林曦月叹了口气。
顾尔问：“怎么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
“没事，我就觉得尔尔姐你对我真好，不，你对每个人都特别好，可就是对我哥太狠了，他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你看都不去医院看他一眼，我哥哥都快伤心死了，我今天早上去医院看他的时候，还见他看着手机里你的照片，偷偷抹眼泪呢，边抹眼泪边说‘尔尔，我的尔尔，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好想你啊’，尔尔姐，你看我哥哥是不是特别可怜啊？”
林曦月说得声情并茂，如果不是林澄叫她，不是喊“姐姐”就是喊“顾尔”，她真的都要信了。
可顾尔还是配合地问道：“住院？怎么好端端的就住院了？”
“就前天晚上，他训练回来的路上，有个小偷抢了一个女生的包撒腿就跑，刚好被我哥哥碰上了，你说我哥那么正直善良的人，他看见了可能不管吗？肯定不能对吧，然后我哥就追着那贼跑了三条街！三条街啊！
我哥是运动员，身体素质肯定比那个贼好啊，那贼一看甩不掉我哥了，就从靴子里抽出来一个匕首，哥哥就是跟他打斗的过程中，不小心被他划破了手臂，一个十几厘米长的口子，可我哥还是硬抓着那个贼不撒手，最后警察来了，把那贼抓走了，我哥把东西还给小姑娘后，就因为失血过多晕过了去，被人送进了医院，缝了好多针呢！”
林曦月说得也不像是在编故事，顾尔突然紧张起来。
匪徒搏斗，十几厘米的刀口，失血过多晕厥……她才离开不到一星期，林澄这是上演了一部动作片吗？手臂还被刀划伤了，他是国家队棒球运动员，接下来还有那么多场比赛，怎么就不知道爱惜保护自己呢？
顾尔又急又气，皱眉问道：“那医生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就好好休息，按时换药呗。”说到这儿，林曦月又叹了一口气：“这些都是小事儿，只可怜我哥成天的对着电脑，一看就是一整天，马上就要等成‘望夫石’了，神仙姐姐呀，你有时间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什么，就不能给我哥发个消息吗？我看他都快抑郁了，我这两天都不敢去看他了。”
“为什么？”顾尔下意识问。
“我害怕呗。”林曦月委屈巴巴：“都说失恋的女人最可怕，可我怎么看都觉得失恋的男人才更可怕，神仙姐姐，你赶紧给我哥发个消息吧，不要再让他苦苦等候了，权当积德行善了呗。”
刚好有一阵风吹过，吹乱了顾尔的头发，她将头发捋到耳后，稍顿片刻，说：“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林曦月得逞地笑了，哼着歌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列成清单发给顾尔，而后又给林澄打过去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才被接通。
“哥，我跟你说个好消息，我把你见义勇为受伤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你女神了，估计过不了多长时间，尔尔姐就要给你发消息了，怎么样，我这么帮你，要不要给我点儿奖励呢？”
林曦月得意洋洋地邀宠，岂料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你找林澄吗？他在洗澡，暂时没有时间。”
“卧槽！你谁啊？！”
林曦月瞪大眼睛，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
第八十二章：我想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9）
得知林澄受伤消息的顾尔挂断电话后，走到床边坐下，点开跟林澄的聊天对话框，盯着屏幕发了好一会儿呆，目光复杂纠结。
林澄真的在等她的消息吗？
可她应该发点什么？
想来想去，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顾尔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屏幕重新亮了起来，顾尔仰头向后躺在床上，烦躁地扯过枕头蒙住脑袋，发出一声郁闷的哀嚎，整个人异常烦躁。
手机响了一声。
是林曦月的购物清单。
顾尔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一手撑着床垫，一手握着手机神色倦怠地浏览了一遍，除了美妆产品和娃娃外，难得林曦月想起来让她帮忙带学习用品，顾尔随便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包，再次点开和林澄的聊天框，做好心理建设，犹豫再三发过去一个“？”
等了一会儿对方都没回复，想来手机应该不在身边。
前段时间网络上一直流传着一句话“我回你的信息是秒回，你回我确实轮回”。
没错，林澄就是秒回的那个，她也算不上说是轮回，只是有时候工作起来很少看手机，大多数情况下她看到后都会回复，除非对方发来的真是一堆毫无营养的话，或者是那种两分钟长的语音条，她转文字看不懂的，她才会选择无视。
放下手机，顾尔刚走出房间就在走廊上碰到了一身清爽装束，正准备出门的环奈。
“狗蛋儿兄，要出门啊？”顾尔叫住他。林曦月需要她代购的一堆东西，她要买齐还需要她的导游带路，而且她付给了他一个星期的薪水，今天是最后一天，找他陪着她去购物，不算过分吧。
环奈回头不耐烦地瞥她一眼，弯腰换上鞋子，直起腰转身摸上门把手，头也不回地说：“如果你是去购物，我不介意捎带你一程，拎包服务是额外的价钱。”
他是不会告诉她，车子没油了，他正愁找不到人帮他加油的。
顾尔起初还意外他怎么这么热心肠，听到后面所需的费用，翻了个白眼，换上鞋子紧随其后，她就知道李狗蛋儿这个小气鬼儿，是不会让自己吃半点儿亏的。
岂料走到半路，车没油了叫人拖车的时候，她才发现李狗蛋是真的人如其名的狗。
尽管李狗蛋一直在跟她强调，他是真没想到车子会在没撑到加油站就罢工，并主动帮顾尔拎包拎了一路，顾尔还是一路都没搭理他。
第二天两人一起出发去机场，李狗蛋主动提出要帮她拎箱子，顾尔瞪了他一眼，还是决定自立自强，免得这家伙再借口问她收费。
坐上回国的飞机，环奈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兴奋，就像是远行的游子终于可以回家的那种兴奋，原本张嘴就带刺容易得罪人的环奈，破天荒地对着空姐就是一阵赞美，到最后空姐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顾尔拉上去眼罩，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半晌，顾尔摇摇头，拉下眼罩继续睡觉。
直到登机前，顾尔查看手机都没有收到林澄的回复，心情莫名的烦躁，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再次梦到了林澄。
梦里她出现在礼堂的门口，里面似乎正在举办婚礼。
顾尔怀着好奇心走上前。
“祝新郎林澄，新娘薛嘉艺喜结连理，百年好合”一行字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海报上林澄穿着黑色正装，正神情地凝望着怀里笑得甜蜜的少女，薛嘉艺穿着雪白的婚纱微微仰起头，两人幸福地对视。
推开礼堂的大门，正中心站着的一对璧人同时扭头看向她，与其同时礼堂里前来贺喜的宾客纷纷侧目朝她看过来，其中就包括顾先生和赵女士，她慌乱地望着礼堂中央站着的林澄，林澄也在看他，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疏冷，薛嘉艺则抬眉挑衅地看着她。
她就像是个跳梁小丑般，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林澄附身亲吻怀里的女孩，她感觉心脏似乎被人捏了一把，酸酸涨涨的，有些喘不过气。
她发疯了一般冲到台上，奋力地想要将两人分开，然而那两人像是连体婴儿一般丝毫不受她的影响，吻得更加激烈，顾尔崩溃地跌坐在地上，就在这时，礼堂里突然响起剧烈的爆炸声，霎时间火光迸射开来，隐约中她感觉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顾尔大汗淋漓地睁开眼睛，飞机现在正行驶在距离地面几百英尺的高空，她摘下眼罩，双目失焦地看着面前影影绰绰的人形轮廓，她眨眨眼睛，茫然地望着面前环奈满脸严肃的脸孔，什么话都不想说。
她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挡在额前，小幅度地喘着气。
意识到刚刚只是一场梦境，她宽心的同时又感到后怕，她不相信有平行时空，也不相信有预知梦，可想到梦境中林澄看她时那种冷漠到极致，看陌生人都不如的眼神，一股钻心的寒颤顺着脊骨往上爬，她闭上眼睛，睫毛簌簌地颤抖。
环奈偏头盯着她，眼神带着审视的意味。
刚刚她在梦里叫了“林澄”的名字，她跟林澄认识吗？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顾尔那么有把握说能够帮他实现梦想？
这些他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在这一刻一起涌了上来。
下飞机后，顾尔绝口不提刚刚飞机上发生的事情，对上环奈带着探究的眼神也权当看不见，她问：“我有朋友来接，你去哪？”
环奈收回目光，低头扒拉了下手机：“我去医院。”
顾尔没再多问，拎着行李箱来到接机口，抱着捧花等候良久的林曦月，激动地冲她挥手，迎过来接过她的箱子，看到她身边站着的少年，表情立刻垮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将人挤到一边，对顾尔笑脸相迎：“我哥现在还在医院住着，要不……我们直接先去医院吧。”
“嗯，好。”顾尔想了下，没意见。
她偏头看向旁边冷眼斜乜着这边，满脸不耐的环奈，想着都去医院也顺路，刚好可以介绍他跟林澄认识，发出邀请道：“狗蛋兄，要不……一起？可以节省车费。”
环奈不喜欢顾尔旁边满头脏辫的少女，可听到可以节省车费，撇撇嘴，默许。
第八十三章：我想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10）
车上。
环奈本来是要跟顾尔一起坐后座，可林曦月不知道抽什么疯，想来不喜欢和人挤在一起的她，这次居然主动让出了副驾驶。
环奈看上去快要烦透了，又不想跟面前的拐杖少女掰扯，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下，戴上耳机打游戏，不料林曦月只是瞥了眼他的战绩，嗤地就笑了。
“菜逼。”
顾尔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手，目光带着指责。
林曦月撇嘴道：“你瞪我干嘛？我又没说错，他就是很菜嘛，怎么？这年头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人丑话多。”
一盘游戏结束，环奈摘下耳机，转头亮出战绩，眉毛一挑，嘲讽的话张嘴就来：“看清楚了，爸爸可是本局MVP，倒是你，顶着一头麻花辫，自以为很美的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
“我懂得多了，我会骑机车，会跳街舞，还会打架子鼓，不像你，仗着自己有张小白脸，就傍富婆抱大腿，我告诉你，你这种人姑奶奶见多了！我告诉你，别惦记自己不该惦记的人，你直到顾尔是我的谁吗？你知道她跟我哥是什么关系吗？你知道我哥是谁吗？”
林曦月见少年长得白白净净的，跟顾尔很熟悉的样子，心中警铃大作，她认为自己有必要帮哥哥敲打敲打面前这个男人，让他知难而退。
“……关我鸟事。”
意识到对方是把自己当成傍富婆的小白脸，环奈脸色一黑，没好气地说：“况且……爸爸我不玩姐弟恋，我不喜欢比我大的。”
“年纪大怎么了？”林曦月揽住顾尔的肩膀，“你看我尔尔姐，哪里看起来像是年纪大的了？看这皮肤，看这五官，看这身材，差哪儿了？”
环奈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少女，一言难尽。
怕不是个傻子吧？
一边不希望他纠缠顾尔，一边又极力证明顾尔哪哪都好：一边强调顾尔年纪大反复往人心口上插刀，一边又说人家漂亮……没得过十年脑血栓都干不出来这么傻缺的事儿。
环奈重新带上耳机，摆明不想跟这个小煞笔交流。
林曦月肺都快被他最后的眼神气炸了，偏对方又摆出一副不愿意跟她交流的态度，她只能转头委屈巴巴地望着顾尔，一脸真诚。
“尔尔姐，虽然你年纪比我哥大了几岁，可我还是很看好你们的，之前网上不还曝光了一则爷孙恋吗？你们这才哪到哪，没事的，爱情是不分年龄的。”
说完还对顾尔做出“加油”的动作。
“……”
心口不知被插了多少刀的顾尔扶额，一言难尽。
到了医院，环奈像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再跟林曦月多呆，跟顾尔说了一声后，绕过车身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箱，急匆匆地走进门诊大楼。
半分钟后，顾尔收到了他发来的信息。
【狗蛋儿】：回头联系。
【狗蛋儿】：如果可以，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不想再见到刚才那个蠢丫头！！！
浏览完信息，顾尔抬头看了眼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的林曦月，哑然失笑。
“笑什么？”林曦月回头看她，忍不住问道：“尔尔姐，刚刚那个讨厌鬼是谁啊？你跟他怎么认识的？你们……什么关系啊？”
没理由，林曦月见他第一眼就觉得十分讨厌。
“他……他叫李一凡，旅游的时候认识的，人还不错。”顾尔犹豫了下，李狗蛋儿这个名字说出来，林曦月怕是会笑掉大牙。
林曦月不服气地瘪嘴，嘀咕：“人哪好了？分明就是个小白脸！”
两人来到病房，发现里面早就人去房空，顾尔诧异地看向林曦月，林曦月左右看看，发现确实没人，就连衣服日用品都不见踪影，问了护士才知道，林澄两个小时前就办理出院，回家了。
“出院了？怎么那么快就出院了？”林曦月意外。
护士皱眉：“病养好了，不出院留在这里干什么？”
“他一个人走的？他手上有伤，不能开车啊。”
护士整理着桌上的病例，语气有些不耐烦：“这我就不知道了，二十五床的病人不是我负责的。”
林曦月被她的态度激出了火，刚要跟她争辩两句，顾尔从后面扯住她，微笑着对护士说：“好的，谢谢你，麻烦了。”
拽着林曦月离开护士站，顾尔才放开她。
“你干嘛拉我？”
顾尔无奈地看着她：“我不拉你，你要怎么办？跟人家护士吵起来吗？”
“是她态度先不好的！”
“你看刚刚那个小护士的黑眼圈那么重，一看就是熬了夜班又继续上白班的，你刚刚问人家的时候，语气不也没有很客气吗，人家还忙着整理东西，互相体谅一下吧，谁都不容易的。”
之前顾先生住院的那段时间，她留在医院照顾，一天早上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在哭，进去后发现是个年纪不大的护士，她是实习护士，连续加了三天班，爷爷生病的事家里人都没敢告诉她，就怕她分心，结果爷爷去世，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也是因为工作和自身的原因忽略了父母的感受，但幸运的是，顾先生被抢救了回来，给了她补救的机会，可那名护士的爷爷却再也回不来了，所以顾尔对他们还挺理解的。
林曦月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听顾尔这么说，抿了抿嘴唇，不再多说什么。
来医院没见到林澄，顾尔告别林曦月，打车回到顾家别墅。
顾先生身体有了很大起色，也正式决定退休在家闲不住，跟赵女士他们两个人把别墅后花园的那片荒地重新翻了翻，打算来年开春的时候改成一片菜地。
顾尔回到家的时候，顾先生和赵女士正在为来年地里种什么争吵不休。
“咱家又不缺那些菜钱，我不管我就要种玫瑰，有澄澄给搭好的秋千，来年花开了，坐在秋千上赏花多惬意，我可不想对着一片大白菜荡秋千！”
“医生说吃白菜对我的身体有好处，种白菜！”
“玫瑰！”
“白菜！”
……
顾尔看着家里争吵不休的一对活宝父母，拎着给他们带来的礼物，笑着走进家门：“爸，妈，我回来了。”
第八十四章：我想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11）
刚还笑着跟顾先生吵闹的赵女士，扭头打量着拖着行李箱进来的女儿，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箱子，一边往里走一边奚落道：“呦，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这一走，打算就此浪迹天涯，不要你这对孤寡父母了呢。”
顾尔跟着走在后面，礼貌地冲顾先生点头问候，两人相敬如宾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对父女，更像是不熟悉的陌生人。
“回来了？玩的好吗？出去散散心也好。”顾先生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本体育杂志，抬头看一眼顾尔，温言关心了两句。
顾尔走到沙发坐下，无言地坐了片刻，想起她给父母带了礼物回来，从箱子里取出两个礼品盒放在茶几上：“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言语神情间都透着不自然。
“礼物？”听到有礼物，赵女士表现的很开心：“难为你有心了，还记得你有个妈咪，宝贝，谢谢你。”
顾尔笑笑，没说话。
她给赵女士带的礼物是一条爱马仕的丝巾，颜色也是根据赵女士平时喜欢的风格选的。
赵女士收到丝巾表现的很开心，当时就系在了她刚买没几天的LV限量款包包上，专门换了身衣服拎着包包，客厅当作秀场，迈着模特步走了两圈，转了个圈看着顾先生说：“怎么样？女儿送的丝巾配我这个包好看吗？”
“夫人甚美。”顾先生毫不吝啬地夸奖：“就算是那月宫的神下凡，也不及夫人你半分好看。”
赵女士红了脸，露出小女孩般羞怯的情态，双手珍视地举着手里的包包，爱不释手。
顾尔将给顾先生带来的心率监护仪拿给他，详细地向他介绍如何使用，看见顾先生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顾尔微微勾起唇角。
她心里洋溢着一种满足感，再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爱的人因为自己感到开心，更令人感到幸福。
“看在今天尔尔宝贝送我这么好看的丝巾份上，我决定今天亲自下厨，为我的宝贝接风洗尘。”赵女士放下包包，转头又叮嘱顾尔：“你待会儿把澄澄和曦月都叫过来，曦月马上就要高考，澄澄前几天刚受了伤，我给你们弄点好吃的补一补。”
不等顾尔说话，赵女士已经坐到顾先生身边，掏出手机两人开始研究起食谱。
两人定个食谱也能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顾先生看赵女士的眼神里充满了宠溺，世界上最好的感情莫过如此了吧。
深感自己多余的顾尔，趁着她们就牛肉里是炖土豆还是炖白菜的事情争论不休时，拎着行李箱来到二楼自己房间，进去后先来到浴室，打开水龙头放热水打算待会儿先泡个热水澡。
放水需要时间，趁着这个机会顾尔给林澄拨过去一个电话。
对方忙线。
顾尔皱皱眉，挂断电话转手又给林曦月拨过去一个电话，对方很快接通。
“喂！尔尔姐，有什么事吗？”
对面环境嘈杂，顾尔隐约可以听到争吵声，甚至还有玻璃碎裂的声音，顾尔皱起眉头，问道：“你那边什么情况？你在哪里？”
“……退队，回去上学……棒球……好！好！你给我滚！现在就滚！”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尖锐的喊叫声，因为愤怒声音似乎都变了调，顾尔只模糊可以听到几个词汇，并不真亮。可她还是从这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了个大概。
之前顾先生就说过，自从林澄考进A大之后，林家夫妻两个就不想让他再继续留在棒球队，想让他退队回学校专心念书，毕业后接管林家产业，在外人看来，林家家大业大，资产雄厚，愿意亿万身家都交到一个养子手里，依然是天大的恩赐。
六便士和白月光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六便士。
何况，林澄是林家养大的。就算是为了报恩，林澄都不该忤逆林家。
未免太过不知好歹。
事实上，林澄这些年确实不曾忤逆过林家人，哪怕小时候林夫人时常虐待殴打他，他都不曾记恨，也不曾为自己争辩过什么，他不是不懂感恩，只是棒球对于他意义非凡。
顾尔知道，在林澄心里一直有为国家夺金牌的信念，并为了这个信念付出了近十年的努力。
训练场上挥洒汗水，很小的时候就盘旋世界各地参加比赛，受伤强忍着疼痛还要咬牙坚持，棒球已经跟他的生命融入到了一起，顾尔相信在这件事情上，也唯独这件事情，林澄是绝对不可能妥协的。
“尔尔姐，你跟干妈快过来一趟吧，我哥要被妈妈打死了。”林曦月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被林夫人的架势吓到了。
顾尔心中一紧。挂断电话赶忙下楼，赵女士刚跟顾先生一起研究好食谱，正要去厨房准备，见顾尔火急火燎地从楼上跑下来，皱眉道：“干什么？火烧眉毛了？”
顾尔目光快速扫了旁边闻声看过来的顾先生。
林澄是顾先生的心头肉，顾先生对他甚至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上几分，顾尔不愿意让父亲为此担心，又害怕林澄那边真的出什么事情，走过去凑到赵女士耳边，压低声音焦急地说：“刚刚曦月打电话给我，说林澄因为不愿意退出棒球队，快被林伯母打死了。”
赵女士瞪大眼睛，吃惊地看向顾尔。
林澄都多大了？怎么能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呢！
顾尔点点头.背对着顾先生用眼神催促她赶紧跟自己一起过去。
“你们母女俩在那里嘀嘀咕咕的，打什么哑谜呢？”
见顾尔神色慌张地跑到厨房跟赵女士说个没完，担心出什么事，顾先生走过来狐疑地看着明显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的母女两个，满脸疑惑。
“我，我们……”顾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借口。
顾先生更加疑惑，眉头深锁：“不会是林澄出什么事了吧？”
“不。不是。不是林澄……”
顾尔赶忙否认，担心顾先生着急上火，不敢告诉他实情，偷偷用手扯了扯赵女士的袖口，示意她想想办法。
关键时刻，赵女士将她一把拽到身后，自己挡在她前面，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没事，还不是曦月那丫头跟人打架被她妈妈知道了，你也知道林夫人那个暴脾气，尔尔是担心曦月吃亏，我们过去看看，你在家把豆角摘了，然后把肉过一遍水，等我回来炒菜。”
第八十五章：我想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12）
林家别墅和顾家别墅只隔着一道篱笆，两家确实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刚进大门，院子里大理石堆砌成的喷泉尤显气派，别墅门口，两边是玫瑰花从，花叶凋零，光秃秃地立在哪里。顾尔挽着赵女士的手臂进入玄关，金棕色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刚进去就听到客厅传来“叮铃咣啷”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林夫人尖锐的嘶吼声。
这次，顾尔听得很清楚。
她在说：“你也不想想是谁把你带回家？又是谁给你提供最好的教育？棒球棒球棒球，你现在脑子里就只有棒球，我从小是怎么教育你的，你将来是要代替枫儿继承林家家业，你就是枫儿的替代品，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是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紧接着又是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林澄对此一声不吭，顾尔与赵女士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往前走了两步，顾尔终于看清了。
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客厅里，林澄只穿了见黑色T恤，背脊挺得笔直，直挺挺地跪在冷冰冰的大理石地板上，印象中那里原本有块厚实的毯子，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竟也被撤走。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屋里并未开暖风。
三九寒冬天，户外气温近零下十摄氏度，林澄就只穿了一身单衣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周围是碎裂一地的玻璃和瓷片，稍不注意，就会被伤到。
顾尔目光落在林澄手臂上缠绕的纱布，瞳孔皱缩，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箍住一般，满眼心疼。
本该在棒球场上自信飞扬的少年郎，此刻跪在这里，脊骨也不会弯。站在顾尔的位置，虽然看不到林澄的正脸表情，却并不难想象，少年此刻咬紧牙关不认输的倔强模样。
顾尔眼眶有些热，不自觉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拳头。
赵女士看到眼前一幕，当即就心疼坏了。
“哎呦”一声，一口一个心肝地走过去，拽着林澄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心疼的眼泪直往下掉，她拉着林澄的手，模样既心疼又痛惜。
“哎呦，我的乖乖，你看这手冰凉冰凉的，这是干什么？作孽啊！好好的孩子，给我这么作践。”
林澄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嘴唇冻得青紫，不住地哆嗦，看到赵女士心疼他掉泪，咧开嘴，勉强笑了笑：“师母，你别哭，我没事。真的。”
顾尔眼眶通红，不忍地偏头擦干净眼角渗出的眼泪。
等她再转过头，发现林澄正看着她这边，四目相对，林澄看着她笑了：“你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尔总觉得林澄这笑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眼下的情况却由不得她多想。
林夫人见有外人进来，火气更甚，偏又极好面子，不愿意当着好友的面前发作，斜眼看着赵女士拉着林澄嘘寒问暖，冷声提醒：“这里是林家。”
林夫人话说得很委婉，顾尔很快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我在我家管教我儿子，你们两个外人过来插什么手。
赵女士在护短方面自然是没得说，顺着她的话回怼道：“澄澄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这话说得没毛病。
林澄名义上虽然是林家的养子，可这么多年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顾家长大的，更不要提后面跟着顾先生全世界的去打比赛，别说林澄了，林夫人因为林枫的死耿耿于怀，精神时常不稳定，就连林曦月出国读书前，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顾家院里长大的。
林夫人脸色阴沉，冷哼一声。
“师母，姐姐，我真的没事，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教练，医生说教练的病不难激动。我没事，妈妈也只是气我不听话，没事的。”
眼下林澄冻得浑身哆嗦，手臂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配上这善解人意的话，真是惹得人千般疼惜，万般怜爱。
顾尔顿时心疼如刀割，恨不能将人搂到怀里好好安慰，将人带回家藏起来，任何人不能再伤害他，可表现出来的也只是红了一圈的眼眶。
林夫人正想再说点什么，这时，缩在沙发后面一直不敢冒头的小怂包林曦月，终于扶着沙发梆站起来，对上林夫人恶狠狠的眼神，吓得一缩脖子，立马躲到赵女士身后站好，小声咕哝道：“明明是妈妈无理取闹，非要逼哥哥退出棒球队，还要哥哥转专业去学金融。”
说完，对上林夫人凌厉的眼神，立马低下头往赵女士身后藏了藏。
听到这句话，赵女士看看林澄，又看看林夫人，目光最后落在顾尔的身上：“尔尔，你先带澄澄和曦月回家，我有话单独跟你林伯母说。别担心，快回去，给澄澄煮碗姜茶驱驱寒，否则要生病的。”
顾尔点头。走过去搀扶林澄，发现他手臂冰得厉害，偏头看向缩成鹌鹑的林曦月，小声说：“去那件外套。”
“啊？”林曦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顾尔耐心地重复：“去帮你哥那件外套，外面太冷，他这样出去不行。”
“可……家里没有哥哥的衣服，自从哥哥搬去宿舍住了以后，妈就让人把哥哥留家里的所有东西都丢了。”
其实事实时，林澄前脚搬出去，后脚林夫人就安排人将林澄留下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衣服全部都烧了，就连林澄之前住的屋子都被林夫人重新装修后，变成了杂物间，只是当着林澄的面，林曦月脑子再缺根弦儿，也不愿意直白地说出这件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实。
顾尔恼怒地乜了林夫人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扶着林澄离开林家。
出了林家别墅，林澄就推开了顾尔。
顾尔诧异地看向他，林澄解释道：“待会儿被教练看出破绽来就不好了。过会儿见了教练，就说我刚锻炼回来，衣服忘车上了。”
顾尔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她叮嘱林曦月说，如果顾先生问她，就说是她在外面闯了祸被林夫人知道大发雷霆，赵女士过去劝架的，千万别说漏嘴。
三人进去的时候，顾先生正听话地蹲在厨房里摘豆角，抬头看了三人一眼，目光落在林澄身上，微微皱眉：“今天外面气温多少度？”
“零下……十摄氏度？”林澄犹豫着回答。
“嗯。”顾先生点点头，顿了下说：“你不说，我还已经今天外面三十多度呢。”
第八十六章：我想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13）
林澄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其实……我体热。”
这是什么活见鬼的理由？
顾尔揉揉鼻子，抢在顾先生开口前，假传圣旨：“爸，那个，我妈说她要做麻婆豆腐，家里没有豆腐了，让你去买一块，待会儿她回来要用，您要是不想去，我去买？”
“不用。”顾先生放下豆角，拍拍手站起来：“你哪知道什么地方有卖豆腐的，你们仨留下把菜都洗好切好就行，我去买。”
林澄：“要不还是我去吧，我陪教练买过菜，我知道地方。”
“你？”顾先生自上而下打量他一遍，冷哼一声：“你还是老实在家呆着吧，我遛个弯儿就买回来了。”
顾先生出去后，顾尔第一时间去顾先生房间里拿出一件羽绒服给林澄披上，只穿上一只胳膊，顾尔看着他往外渗血的手臂，抬眸看他一眼，侧脸叮嘱林曦月去柜子里取医药箱。
她拉着林澄坐在沙发上，林澄的目光始终落在顾尔精致的侧脸上。
顾尔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解开缠绕着林澄手臂上的纱布，当看清那道十几厘米、正在往外渗血的狰狞刀口时，顾尔的心瞬间揪起，心疼得不知该如何下手帮他处理。
“没事的。我不疼。”林澄见顾尔的手都在细密地发抖，下意识出声安慰道。
顾尔抬头看他一眼，她只离开了一个星期，林澄又瘦了一圈，心中五味杂陈，她慌乱地低下头，小声说：“我不在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澄说得轻飘飘的：“没事。就路上碰上一个偷东西的小贼，我帮忙抓贼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了一刀，本来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能今天动作幅度大了点儿，伤口又裂开了，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往心里去。”
听他这样说，顾尔又急又气。
不是什么大事？
伤口都就开始化脓了，还不是什么大事。
他的心得多大啊，自己是干什么的不知道？
棒球是用棍打的不假，可也得用手握着棍，他手臂伤成这样，跟长跑运动员摔断了腿有什么区别？他到底还想不想参加比赛了？
“下次遇到事情不要再冲动了，明知道对方手里有刀，干嘛跟他硬刚？这次是幸运，只划破了你的手臂，万一他拿刀往你胸口扎，你现在还能好好地在这儿跟我说话？”
见他不以为意的模样，顾尔加重语气：“下次遇到事情再这么冲动，不计后果我就……”
顾尔的喉咙发紧，盯着林澄委屈巴巴的眼神，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别开脸不去看他。
“你是在担心吗？”林澄主动拉住顾尔的手，双手捧在手心里，解释道：“对不起嘛，当时情况危急，我没时间考虑那么多，我保证下次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你要还是生我的气，那你就打我两下，出出气可好？”
说着，林澄抓着顾尔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笑嘻嘻地说：“姐姐，捶我两拳出出气，害姐姐替我担心，是我不对。不过，说好了，打完这事儿就翻篇了，好不好？”
顾尔回头恼恨地瞪了他一眼。
少年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看她的眼神像是在闪着光，充满了期待和欢喜，顾尔火气瞬间就灭了一大半。
算了算了，林澄本来就是所有事的受害者，没道理自己再责怪他。她只是生气林澄不会保护自己，不过不会就不会吧，以后有她在，她不会再让人有机会伤害他。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林曦月捧着医药箱走到沙发前，顾尔打开箱子，取出碘酒，用棉棒蘸取碘酒，低着头仔细地帮林澄清理伤口，期间她能够感觉到有道火热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头顶，她被林澄盯得不自在，却不敢分心，担心会弄疼林澄。
“哥，你跟妈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她又间接性精神失常了？”林曦月回到家的时候，林澄已经跪在地上了，她只知道两人是因为棒球的事情在吵架，具体是因为什么，她也不清楚。
闻言，顾尔也抬头看向林澄。
“曦月，妈妈是长辈，你不能这么说她。”林澄严肃地告诫林曦月，又转头对顾尔温言道：“我今天办理出院后，就接到妈妈的电话，叫我回去有事情要跟我说，我回到家妈妈跟我说，想让我转专业去学金融，然后让我退出棒球队，回学校上课，毕业后去公司上班，从基层做起，我没同意。”
“就因为这事儿？”林曦月一脸的不屑：“我还以为是因为什么呢，就这点儿事，值得她发你们大脾气啊？她不是精神失常是什么？我早就说了，她有神经病，就应该把她送去医院里治疗，不要让她再留在家里兴风作浪了，再这样下去，我都要被她逼疯了！”
“林曦月！”林澄呵斥：“你闭嘴。”
“我偏不！”林曦月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又急又委屈：“哥，她都这么对你了，你还不让我说她！从小到大，她有尽过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吗？对你非打既骂，从小就把我丢到国外去自生自灭，她从来没把我们当成是她的孩子，她眼里只有那个已经死了的林枫，她就是个疯子！”
“你越说越过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们的母亲，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她，你再一句，信不信我抽你！”
林曦月气得直跺脚，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捂着脸痛哭。
她不明白，从小到大没给过她任何爱护，带给她的都是痛苦的女人，她凭什么要尊重她，爱护她，现在就连哥哥都因为她不护着自己了，她想不明白。
处理好林澄肩膀上的伤口，顾尔重新给他缠上纱布，收拾好药品放进医药箱送回原处，回来看着面前的两兄妹，一时间有些无语。
她不喜欢多管闲事，可又觉得这件事她不好不管。
一时间有些头痛。在她看来，林夫人今天的事做得确实过分，但林曦月也不应该那样说自己的母亲，最后她只能岔开话题说：“厨房里的菜还没处理，来个人帮我一起。”
第八十七章：我想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14）
林澄肩膀上有伤，厨房里顾尔和林曦月一起备菜。
顾尔负责将解冻好的肉，切片装盘，林曦月负责给土豆去皮。
林曦月搬着矮凳坐在垃圾桶前，是个左撇子，右手握着浑圆的土豆，左手拿着削皮刀给它去皮，鼓着张脸，气鼓鼓地拿土豆发泄，一个土豆去完皮就跟瘦身成功的胖子一般，显然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
幸好顾尔往这边看了一眼，否则等林曦月削完所有土豆，估计都炒不出来一盘菜。
“你在干什么？”顾尔吃惊地看着她，“算了算了，你还是去客厅看电视吧，不要在这儿给我添乱了。”
林曦月把土豆和削皮刀交到顾尔手里，满脸不高兴。
顾尔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还在为刚刚林澄凶她的事生气，其实今天见林夫人那么对待林澄，她也挺不高兴的，低头削着土豆，头也不抬地说：“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呢？”
林曦月搬过来凳子，坐在她旁边，撅着嘴巴吐槽：“你说我哥，他是不是个受虐狂啊？我是在替他抱不平唉，他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凶我？我都是为了谁啊？亏我之前还替他跟你说好话，想撮合你俩呢，现在看来，根本大可不必。”
“……”
顾尔抬眼，看她嘟着嘴巴气鼓鼓的模样，想说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道让她发泄出来也好，等她发泄完了，在跟她讲道理，总比现在讲要强。
“尔尔姐，我跟你说，你不答应他，真是个正确的决定，没关系，回头我再给你介绍好的，世界这么大，三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我再也不要帮他，我快烦死他了！”
听着小丫头赌气的话，顾尔摇摇头，只觉得万分好笑。
只不过……你们兄妹俩闹别扭，干嘛非得带上她啊？顾尔再抬眼，顺着她的话把林澄骂了一顿，然后说：“所以，你看你哥这么差劲，我确实应该考虑一下别人，你觉得你之前在机场见到的那个怎么样？”
想到机场碰到的那个“嘴贱男”，林曦月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虽然她很生气林澄刚才帮着林夫人骂她的事情，也跟顾尔说了很多他的坏话，可她能说，不代表她乐意从别人嘴里听到林澄不好，她的哥哥只有她能嫌弃，别人不行。
就算是顾尔，也不可以。
何况，她一直都是把顾尔当成亲嫂子看的，听到顾尔居然要考虑那个小白脸，林曦月当即就反水，变脸的速度堪比翻书，上疫苗还把林澄骂得一无是处，这一秒就能把人夸出花来。
“不不不。其实我哥也没那么坏。
尔尔姐，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机场上碰到的那个讨厌鬼，你怎么能考虑他呢，那就是个小破孩儿，跟我哥比起来差远了，你跟我哥那可是青梅竹马，你是看着我哥长大的，现在网上不都流行养成系吗？
养成系偶像，养成系女友……我哥他就是你的养成系男友，是你冬天的暖手宝，夏天的冰可乐，贴心懂事又乖巧，错过了还去哪里找？
人呐，不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尔尔姐，始乱终弃的事，你可不能干，你要是对不起我哥，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林曦月换了口气，继续说：“所以，尔尔姐，你可千万要hold住，哪能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我相信，您一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说完，林曦月自我认同地鼓鼓掌，眼睛亮亮的。
回国这几个月，她跟着赵女士学了不少的俗语，一口气说出来这么多，她可真是太聪明了。林曦月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个赞。
土豆从手里滑下来滚到地上，顾尔回过神，捡起土豆拿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转身看着林曦月问：“提个建议，你大学可以选播音专业。”嘴皮子真溜啊。
两人说话间，玄关传来一阵巨大的关门声。
顾尔跟林曦月对视一眼，走出厨房就看到赵女士换好拖鞋，气冲冲地走进来，嘴里还不断嘟哝道：“什么人呐！简直有病。”
林曦月戳戳顾尔的肩膀，小声问道：“干妈怎么了？不会也跟我妈吵起来了吧？”
看样子差不多。顾尔还没见过赵女士跟人生这么大的气过，林澄闻声也从客厅探出来一个脑袋。
赵女士看着她家的三个孩子，叹了口气，心疼无比得一一拥抱了三人一遍，语气为难：“我的小心肝儿们，你们真是受苦了，澄澄，曦月，你们千万不要跟你们妈妈一般计较，她不是不爱你们，只是你们林枫哥哥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太大，答应干妈，原谅她这一回，好不好？”
与林夫人的强势不同，赵女士对待孩子的态度，永远是商量着来，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林澄根本不可能真的跟林夫人记仇，林曦月虽然不服气，可看在赵女士的面上，还是不情愿地点点头。
赵女士拍一拍林澄的肩膀：“澄澄，你不用管你妈妈怎么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自己觉得正确，就勇敢的去尝试，坚持走下去，我跟你教练会永远支持你的。”
林澄点头，偏头去看顾尔。
顾尔微笑：“我也支持你。”
“还有我！”林曦月也不生气了，笑着举手。
等顾先生买豆腐回来，赵女士已经炒完菜，端着汤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顾先生拎着豆腐悠闲地走进来，诧异道：“你买豆腐干嘛？”
“不是你让我买来，要炒麻婆豆腐吗？”顾先生一脸茫然。
赵女士回头看了眼女儿，立马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急忙打圆场说：“买个豆腐怎么那么长时间，饭都做好了，过来吃吧，豆腐……明天再做。”
饭桌上顾先生对林澄的穿着又是一顿批评，后面谈起棒球队里的事情。
林澄告诉他，过两天就会有新的教练来基地，那个人顾先生并不陌生，正是他的老队友，之前那家棒球俱乐部里的老板。
林澄又提起队里的游击手腰伤复发，估计今年年底就要宣布退役，询问顾先生有没有新的人选推荐。
“教练，您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吗？”林澄问。
第八十八章：你别不要我啊
在顾先生看来，青训队里面的青训生就每一个能打的，不是自以为有两把刷子就目中无人，就是毫无团队精神，游击手这个位置又很重要，不能马虎，叹了口气，顾先生放下碗筷：“老吴怎么说？”
吴伟，正是即将上任的新教练。
林澄如实说：“吴叔叔的意思，实在不行就先从青训生里选一个出来，跟我们一起进行训练。”
“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顾先生面色凝重，“对了，各大名校校园里一般都有棒球社团，我记得开春后A大跟S大有场棒球友谊赛，到时候你可以去看看，有没有可用的苗子，带回去好好好培养。”
林澄点头，顾先生神色稍霁：“你肩上的伤怎么样？平时训练也要注意，不要逞强，以待来日。”
“嗯。我知道，我平时会注意的。”林澄笑了：“不过教练，我突然想到，之前我在吴叔叔俱乐部的训练的时候，在那碰到过一个高中生，也是吴叔叔的学生，投手位置，投出来的球，球速非常快，其中他的指叉球跟职业选手的水准，相差也不算大，就他性格傲慢、轻狂，如果能磨磨他的性子，将来估计会有不小的作为。”
“老吴跟我提起过那孩子，是叫……张迪对吧？”顾先生皱眉思索，“棒球场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战场，那孩子性子太傲，不愿意跟队友配合，这件事老吴自有安排，先让他在省队混两年磨磨他的性子。”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赵女士自然而然地拉着林曦月的手切入到下一个话题，关心她的成绩还有跟学校里同学的相处，顾先生也很快加入进去，只有顾尔还在想他们刚刚说的游击手位置空缺的事情。
环奈棒球打得不错，就是不知道他之前在球队处于什么定位。
等会儿问问他再跟顾先生和林澄提吧，万一狗蛋儿兄也是做投手的呢。
饭后，顾尔主动提出去刷碗，却被赵女士以各种借口打发出了厨房，拽着顾先生一起进厨房刷碗，林曦月还有补习课也走了，空荡荡的客厅内很快就只剩下顾尔和林澄两个人。
电视里播放着最近热播的现代都市剧，姐弟恋题材，男女主相差十岁，女主是美艳大明星，男主是为了调查姐姐遇害真相到女主身边的奶狗助理，正播到男主将女主扑到在床上的情节，插曲音乐曲调轻快，透着活泼。
顾尔尴尬地跟林澄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林澄主动打破沉默：“其实姐弟恋也挺好的。男主一开始怀疑女主是伤害自己姐姐的凶手，潜藏在她身边调查真相，可男主看到女主被制片人骚扰，还是会站出来保护女主。”
“嗯。”顾尔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你最近在日本玩得怎么样？有去富士山吗？其实再晚几个月，等樱花都开了，再去那里的景色才是最美的，等过段时间我陪你一起去吧。”林澄赶紧切换话题。
顾尔侧目看了他一眼，见林澄努力找话题跟她说话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试探，一个话题不行就再赶忙再换一个，看她的眼神始终亮亮的。
少年人的喜欢一旦表露出来，就很难再重新隐藏，他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每个语气都似乎是在诉说着柔情蜜意，难以抗拒。
其实她很想说，林澄你不用这样，不用小心翼翼，也不用那么喜欢我。可当她跟林澄对视，被那种炙热得像是要将她融化的眼神望着时，这些话她真的说不出口。
“好。”顾尔柔柔一笑，眼神复杂，“我新书大纲已经通过了。”
“那太好了。”林澄很激动：“见你这段时间都闷闷不乐，心事沉重的样子，我就想到可能是因为你工作上的事情，本来想着带你去球队看看，找找灵感的……都不重要，通过了就好，我请你吃饭，给你庆祝吧，我听朋友说有家新开的湘菜馆，味道很不错，我……”
说着，林澄就要打电话给朋友要地址，顾尔见状握住他的手腕：“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跟你去你训练的地方看看，你看方便吗？”
林澄低头看看手腕上那只骨节分明、葱白修长的玉手，心跳仿佛空了一拍，他抬头错愕地看着顾尔。
“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我……”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了！”林澄惊喜地握住顾尔手，激动的语无伦次：“不行，我现在得给周琦打电话让他们赶紧收拾一下。周期就是我们队的老大哥，我们都管他叫‘唐僧’，可能念叨了，不过对我们都特别照顾，人也特别好，到时候你见了就知道了.还有陆明、张锐……好多人，人都特别好。”
谁问你这个了……顾尔原本是打算回应林澄的告白，没想到这小子完全不上套，激动得莫名其妙，跟个小傻子一样拉着她说了一堆，队友对她怎么怎么好，训练的时候谁会偷懒，乱七八糟的事情说了一大堆，眉飞色舞的模样，别说，看起来还真有那么一点可爱。
算了，随他吧。
林澄手舞足蹈地跟顾尔分享着训练时有趣的日常，顾尔就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眼神宠溺，没有半点不耐烦。
从前她总觉得一个人生活，不需要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安安静静的生活状态，就是她想要的，就算是找未来的伴侣，也更倾向于寻找跟她相似的，喜静不喜动的。
可现在林澄在她耳边跟她分享自己的生活，她并没有想象种那么抵触，甚至她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在她耳边聒噪，跟她分享自己的生活，其实也挺好的。
给她冷清的生活中增添了抹活力，生活再也不会像之前一样单调。
挺好的。一切都挺好的。
“我……是不是话太多，惹你烦了？”林澄的话截然而止，笑容僵在脸上，他小心翼翼地观察顾尔的表情变化。
“……没有啊。”顾尔摇头，她微微皱眉看着林澄：“你怎么会这样想？”
林澄眼神闪躲，不敢跟她对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残破的自尊：“没事，我就是害怕会惹你烦，你就不要我了。”
第八十九章：叶臻之死（1）
顾尔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她心疼地看着面前低着头，说话嗫嚅，透着深深自卑的少年，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他就是那个在棒球场上笑容明媚，神采飞扬，目光坚定透着野心勃勃的棒球少年。
但也不难理解，刚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后因为长相跟死去的林枫有几分相似被林家领养，每天都要面对林夫人的辱骂殴打，在担心会被再度抛弃的恐惧中，战战兢兢地长大。
偷偷喜欢了自己那么多年不敢表露，告白了从不勉强她分毫，抱着“我爱你，你随意”的态度一直默默地对她好，小心翼翼，生怕让她感到不舒服，会抛下他不管。
“你能不能，别不要我啊。”林澄的眼眶就有些红了。
许是因为自尊的缘故，说完这句话他的脑袋几乎要埋进胸口。
—
晚上回到家，打开灯看着像是糟了贼一样的屋子，顾尔叉腰叹了口气。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捡地上被丢了一地的衣服，直到看到窝在沙发上的十万，她扑上去将来不及抛跑开的十万双手抓住，举起来瞪它。
十万压根没有半点认错的自觉，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她，凶狠地叫了一声。
“喵呜~”
一个星期不见人影，你还知道回来!
想起这段时间对十万的亏欠，顾尔瞬间硬气不起来了，虽然有让苏橙来家里帮它拌猫粮，可她到底没有好好陪着它，胡乱揉了揉十万的又大了一圈的脸，顾尔放下它，转头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简直生无可恋。
两小时后，送走清洁工，顾尔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刚躺上床，电话铃就响起来。
是姜南笙。
已经十点多了，这个点儿姜南笙打电话给她不会出什么事吧？这样想着，顾尔很快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姜南笙火急火燎的声音：“尔尔，不好了，叶臻学姐出事了！”
等顾尔赶到案发地点时，整栋楼都被用封条围住，楼下不少人凑过来围观，姜南笙和棠欢都在，顾尔走过去，南笙看到她直接扑到她怀里，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声音也在抖。
“怎么会这样？前天晚上，我还参加了她庆祝自己重获自由，恢单身的派对，这才过了，过了两天，怎么人就突然没了呢？”
姜南笙脸色惨白。想起她先前还对叶臻说，等回头遇见好男人一定帮她留意着，以后她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孩子，那孩子就交给她帮忙照顾，她给孩子当干妈，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流。
顾尔抱着她拍拍她的后背，安抚着姜南笙的情绪，目光却投向站在旁边眼眶微红，低头摆弄手机的棠欢。
“到底怎么回事？谁报的警？凶手抓住了吗？警察的电话怎么会打到南笙那里？孩子呢？”
棠欢发出去邮件，收起手机，抬头看着顾尔说：“是叶臻的前夫动的手，杀完人他就打电话自首，孩子有些发烧，现在被带到医院治疗，警察还在调查，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至于电话为什么会打到南笙那里，你自己去问她，我不知道。”
顾尔点头。
姜南笙抽噎着从顾尔怀里出来：“叶臻的亲生父母都不在了，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还有他父亲的前妻生活，她成年后，她姐姐就带着母亲移民了，不再管她，所以她在国内没有亲人，我是她最后一个联系人，待会儿还要配合警察录口供，尔尔，现在叶臻的孩子还在医院里呢，你们先去看看那个孩子吧，我这会儿还不能走。”
顾尔心情沉重，担忧地看了姜南笙一眼：“那行，你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姜南笙红着眼睛点头。
棠欢开车载着顾尔两人一起去医院，路上顾尔看到林澄发过来的信息，问她明天上午九点可以吗？
想着叶臻没有亲人在这边，孩子还在医院，这边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了解，顾尔想了想。
【顾尔】：估计不行。我这边遇到紧急情况，不确定什么时候可以解决，下次再说吧。
【林澄】：发生什么事了？教练的身体又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顾尔】：不是。是我朋友。她出了意外去世了，在国外没有亲人，孩子现在在医院，我必须赶过去帮忙照顾这个孩子。
对方没再回复，顾尔收起手机。
“男朋友？”棠欢偏头看了她一眼，问道。
顾尔没反驳，算是默认。
“这年头敢谈恋爱的都是狠人，敢跟比自己年纪小的谈恋爱的都是神人。”棠欢冷嗤一声：“叶臻不是个最好的例子吗？毕了业就结婚生子，既要赚钱养家，还要整理家务，带孩子加一个巨婴，本来以为离了婚就是脱离苦海，结果……所以说，不婚不育保平安，这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顾尔不认同她的话，但也没有反驳。
棠欢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车子稳稳地停在医院门口，顾尔下车前，棠欢突然叫住她。
顾尔回头，疑惑地看向她。
“我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上去了。”棠欢脸色挂着疲惫的微笑：“顾尔，其实我觉得叶臻这一生，其实还听没意思的？你觉得呢？”
顾尔颦眉看她，棠欢似乎也没想让她回答，从包里取出一叠现金，笑笑说：“权当我的一份心意，你帮我给孩子买点好吃的吧，后面的麻烦事还多着呢。”
她出门急，没带多少现金，现在夜深，附近也没有地方可以取钱。
顾尔犹豫了两秒，接过了那些钱：“我替小朋友谢谢你。”
儿科病房在十七楼，顾尔赶到的时候，小孩已经打完点滴睡着了，有位年轻的女警察守在病床边，顾尔走过去，放轻声音道：“警察同志，你好，我是小孩儿母亲的朋友。”
顾尔掏出身份证，女警察简单做了信息登记后，转述给她医生的嘱咐，最后说：“我们已经联系到死者的姐姐，大概明天她会赶回来商量孩子的抚养问题，由于孩子父亲的家庭无人愿意抚养这个孩子，如果死者的姐姐放弃抚养权，那么这个孩子我会依据法律送往当地福利院。”
第九十章：叶臻之死（2）
顾尔点头。
警察离开后，顾尔拉过来凳子坐在病床边。
单人病床上，小孩子穿着大两号的病号服躺在床上，手上还挂着点滴，顾尔捂住他软趴趴的手，触感冰凉，将小手塞进被子里，顾尔凝视着小孩儿的眉眼。
与叶臻有五分相似，尤其是那高挺的鼻梁，简直跟叶臻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眉头紧皱在一起，嘴唇干裂，睡得并不安稳，手胡乱摸索着像是想抓住什么依仗，嘴里不断呼喊着“妈妈”。
顾尔鼻头一酸，握住他的软绵绵的手，声音很轻：“墨辉别怕，阿姨陪着你，别害怕。”
丁墨辉，是小孩儿的名字。
小孩子在不断的发抖，嘴里不断喷出呕吐物，顾尔吓坏了，连忙按下手边的紧急呼叫按钮，不过几秒钟，病房里涌进来一群医生和护士，顾尔被护士推到了病房外面。
“他不会出什么事吧？”顾尔心焦如焚，用力扯住护士的肩膀：“不是只说是发烧吗？怎么会出现呕吐和发抖的情况？”
“这位家属请您冷静一点，不要耽误我们对患者进行救治。”说完，小护士拨开她的手，扭头关门走回病房。
顾尔搓着手在病房门口来回走动，焦急地等待着。
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先是被意外告知叶臻被前夫入室谋杀，紧接着又来医院照顾叶臻留下的遗孤，得知如果没有人愿意收养丁墨辉，他就要被送去福利院生活，现在小孩儿又突然发生呕吐抽搐的情况，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顾尔甚至都没有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情绪。
……
……
林澄赶到医院的时候，顾尔正呆坐在手术室门口。
手术室门口的灯还在亮，顾尔满身疲惫地坐在铁皮椅子上，脸深深地埋下去，林澄下意识放缓了脚步，他在家看到了新闻上的有关报道，心知顾尔一个人呆在医院会很难熬，这才匆匆赶了过来。
“喝点水吧。”林澄走过去，递上一个保温杯，“有我呢，我陪着你。”
顾尔缓缓地抬起头，手术室门口的光线昏暗，却将林澄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接过林澄递过来的水，低声道：“谢谢。”
林澄坐在她身边，不动神色地搂着顾尔的肩膀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身上：“你不要太过担心，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顾尔疲惫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滑下。
感觉到怀里的人肩膀细微地颤抖，林澄将人搂得更紧。
他知道顾尔平时虽然看上去冷冰冰，对什么看得都很淡，其实内心也很在意身边朋友，尤其，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发生的太突然，根本没给她缓冲的机会。
“没关系。我在呢，我永远会陪着你的。”林澄细吻着她的发丝，声音轻柔地安慰着她。
昏黄光线中，两个孤独的人紧紧相拥，在林澄温柔呢喃的声音中，顾尔逐渐平复好情绪。
之前跟叶臻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这一刻突然一帧一帧地浮现于眼前，她突然明白，原来死亡离每个人的距离真的好近，人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一个先来，与其在失去后选择后悔，倒不如好好珍惜现在，想到这里，她更加用力地抱紧身边的少年。
手术室的灯直到凌晨三点才暗下去，丁墨辉被送到重症监护室观察，林澄陪着顾尔一起守在外面的长凳上，有护士过来催促他们离开，林澄过去跟护士小姐说了两句，重新走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顾尔没有看他，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警察说，如果墨辉的亲人没有人愿意收养他，等他病好后就要被送去福利院生活。”
“……他的爷爷奶奶，再不济，不是还有外公外婆吗？怎么会被送去福利院呢？”林澄问道。
“孩子的爷爷奶奶都不在了，叶臻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意外去世了，她自己都是跟着同父异母的姐姐和她父亲的前妻长大的，叶臻曾经跟我提过，她姐姐因为要收养她，就已经跟自己的母亲闹得很不愉快，你觉得这种情况下，她们可能还会接受这个孩子吗？”顾尔的声音很轻，平静地陈述着沉重的事实。
林澄沉默了。他是从福利院里出来的，没有人再比他清楚那里的情况。
丁墨辉的父亲是杀了他亲生母亲的杀人犯，单单是这一点，如果福利院里的孩子知道了，就会组团孤立欺负这个孩子，日后有好人家来领养孩子，也没人会考虑有杀人犯亲生父亲的孩子。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也是不可回避的事实。
见他不说话，顾尔偏过头来看他：“林澄，你还没有跟我讲过你在福利院那段时间的生活？你愿意跟我说吗？”
林澄目光深深凝视着她，确定她是真的想知道自己在福利院的那段人生，眼神复杂。
“怎么了？不能说吗？”
“没有，你想听就可以说。”林澄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顾尔说：“其实，打我记事开始我就生活在福利院里，那里虽然没有很好的伙食，也很少有新衣服穿，更没有高档玩具，可却有和蔼可亲的院长阿姨，温柔漂亮的生活老师，还有很多的小朋友，平时大家相处的都还不错，只是每当有漂亮的叔叔阿姨来院里的时候，为了被领养，得到更好的生活，大家会发生一些小摩擦，耍点儿小心机。”
说到这里，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其实也正常，谁不想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一点。但说实话，我其实一点儿都不想离开福利院，我挺喜欢那里的生活的.”
他转头看着顾尔，咧嘴笑了：“真的，我真觉得在那里生活挺好的。
可后来爸妈去了福利院，他们是所有来领养孩子的夫妻中，长得最好看的一堆夫妻，当然他们开的车也是最贵的，这个是当时福利院里的一个大姐姐说得，她已经过了被领养的年纪，可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院里其他孩子，然后福利院所有孩子都开始渴望自己被这对夫妻挑中，带回家，跟着他们过上好日子。”
说到这里，林澄露出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