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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三朝帝师,从永乐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那就开摆     大明:三朝帝师,从永乐开始txt下载     大明:三朝帝师,从永乐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四章:世道还是那个世道

    除了借牛给农户们,还有其他的惠民政策也一一施行了下来,王队长等众人的情绪平缓了一下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除了牛之外,生产队还会借给咱们小豚崽,每家每户都可以去生产队领一头豚崽,养大了可以卖给生产队,只需要还上小豚崽的钱就可以了,不想卖想留下吃肉的也行,但杀了豚之后得还生产队两条豚大腿,剩下的就是咱们自己的了!”

    豚肉其实也就是猪肉,古代,豚的意思是小猪,豕的意思是大猪,这里苏泽为了避讳朱家皇室的名讳,一律称呼为豚,杀猪听起来和“杀朱”一样。

    朱棣可能不在乎,大明也不怎么兴文字狱,但能避讳还是避讳的好,万一有人上纲上线,扣苏泽一顶想谋反的帽子也麻烦。

    苏泽主打的就是忠君爱国的人设,自然不愿意留下把柄被人诟病,那是严谨到了咬文嚼字的地步,压根不给其他人上纲上线的机会。

    没有阉割过的猪肉其实并不好吃,没有进行过阉割,等到了性腺发育成熟之后,猪就会分泌出一种非常难闻的膻味,而且这种气味很难通过烹饪去除掉。

    在这个时代只有那些穷的吃不上肉的穷人才会吃猪肉,有钱人可选择的肉类多了,根本不需要选择难以祛除膻味的猪肉。

    倒不是说没阉过的猪就不能吃了,而是吃一顿猪肉往往需要很多香料用以祛除膻味,那么多香料比猪肉本来的价值都要高了。

    对于有钱人来说,可选择的肉食有很多,与其花大功夫去想着祛除猪肉的膻味,那么为何不换一种肉吃呢,不能吃牛肉还有鸡肉,鸭肉,鱼肉,可选择的实在太多了。

    而对于穷人来说,想吃个猪肉,还得去花钱买各种各种样的香料,香料比猪肉都要贵了,性价比太低了。

    东坡肉就是因为苏东坡谪居黄冈的时候,当地猪多肉贱,才想出这种吃肉的方法,可这种法子也只能有钱人才会用,寻常人家根本舍不得花那么钱去买香料。

    苏泽在清风县的时候因为馋就将阉猪的法子给传下去了,为此还专门找了一个祖上是给太监割那玩意儿的人,专门负责阉猪,时至今日,阉猪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被阉割过的小猪崽存活率已经可以高达七成以上了。

    加之苏泽在清风县鼓励百姓自己创业,一些在工厂里赚到银子的工人也会从工厂出来自己创业,而其中就有养猪场。

    清风县街道上就有不少猪肉铺子,西山这里自然也就有了猪肉铺子,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由于苏泽送福利,给家家户户都分了一些猪肉,西山这里的人也都尝过了阉割过的猪肉,所以猪肉在西山已经得到了大众的认可。

    现在西山这里的人都知道猪肉可以吃,不但可以吃,还很好吃,不需要多复杂的调料,直接一锅炖都行,这些农户虽然平时都在田间地里劳作,可闲暇时也会去商业区那边采买一些东西,自然也知道了猪肉的价格不菲。

    一听到可以养猪,晒谷场上的农户们顿时又欢呼雀跃了起来,他们有些人在没来西山之前也养过猪,不过他们养的是那种没有阉过的猪,肉不好吃不说还卖不出去,如今听到可以养猪,这就相当于又多了一条财路,如何不让他们高兴?

    虽说这是借的,到时候要还,可想想也知道是他们赚便宜了,猪养大了卖出去还合作社的猪仔钱绝对还能剩余不少钱,留下来自己吃肉也只是少了两条猪大腿,少了两条猪大腿,那不还有那么多肉在呢嘛,所以怎么看都是他们赚了。

    至于养猪要消耗粮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猪是杂食性动物,散养都可以,能消耗多少粮食,大不了就幸苦一点去打猪草好了。

    以前不养猪是因为无利可图,养猪还不如养羊,可如今有利可图,自然有人愿意去养的。

    不但会养,一旦发现养猪真的能赚钱,那么来年兜里有钱了多养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是必然的事情。

    苏泽就没打算从农户们手里赚多少钱,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富裕起来,日子好过些,顺带丰富一下农副产品。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给他们银子还不如给他们找几条能够致富的路子,让他们能凭借自己的双手换取财富。

    在大明其他地方不可能,因为有人趴在他们头上吸血,可在西山,这完全是可行的,因为苏泽不打算也不想剥削,压榨他们,更多的是想互惠互利。

    农户们种出来粮食,养出了猪,合作社收购了他们手里粮食和肉,转手再卖出去,可以从中谋利,农户们也从中获得了财富,朝廷再通过从合作社收取商税,也能从中获利,完全是互惠互利的模式,而不单单只是一味的上层压榨,剥削下层。

    给别人干活和给自己干活是不一样的,给别人干活也许会有人偷懒,消极怠工,可给自己干活要是不努力,饿死了也活该,怨不得谁。

    没原始资本没关系,苏泽可以借给他们,没钱养猪,可以先养,卖了换钱再还钱,没钱买种子也没关系,可以先种下去等收获了再还钱,苏泽这算是仁至义尽了,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也不怪西山这里人都说苏泽是大善人,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善财童子嘛!

    当然,苏泽自己不那样认为,他觉得他是在劫富济贫,这钱也不是他自己的,他散什么财?

    借给农户们的买种子的钱,都是京城里那些达官显贵们“友情”赞助的。

    除了可以养猪,王队长接下来又说了,还能养鸡,养鸭,养鱼,都是借的,到时候有钱还钱,没钱就拿养出来的鸡鸭鱼抵账。

    王队长一边宣传合作社的惠农政策,一边胡吹这些政策有多好,总之就是鼓励第三生产队的人努力点,努力就能过上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二狗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说道:“俺以前以为天底下所有当官的都一样,朝廷也不行,眼里只有那些达官显贵,瞧不起咱们这些泥腿子,那些狗日的只知道骑在咱们头顶上作威作福,没事就来咱们家里打秋风,从来都没有管过俺们的活路,来了西山才知道,这天底下当官的也不是都一样。”

    “至少苏东家不一样,这天底下哪里去找苏东家这样的大善人,咱们没吃的,立马就有合作社的人送粮食上门,虽然是借的,以后要还,但也没不管咱们不是,好歹有条活路!”

    “去年年底那场大雪,俺们那地方当官的一个没看见,别说送粮食了,一碗稀粥都没看见,要不是来了西山,俺们一家还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二狗子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能拖家带口背井离乡来西山谋生路的自然都有自己的故事,无非就是在乡下老家活不下去了,又遭了灾,没了活路才会想着来京城试试,好歹朝廷还会给碗粥。

    “就是,那些狗官都该杀,听说上次朝廷一口气抓了好几个官,其中就有俺家那边的县令,听俺老家的人说,朝廷去抄家的时候,从那狗官家里抄出来了好几屋子的粮食!”

    “要是苏东家这样好官再多一些就好了,咱们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过了,可恨京城那些读书人还在整日骂苏东家,都该杀!”

    “可不是,上次俺还在西山看到有读书人说咱们东家误国误民,是奸臣,佞臣,气的俺上去就给了他两拳!”

    “打的好,可惜俺不在,不然俺打死他!”

    群情激愤,不少人愤愤不平,都在为苏泽打抱不平,他们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他们知道苏泽是一心一意为他们着想的,大家伙的日子也是来到了西山才好起来的。

    眼瞅着日子越过越好了,谁也不想回到以前那种饭都吃不饱,整日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在其他地方骂苏泽还没什么,苏泽自己本人都不会当回事,充其量派人去砸对方玻璃,可在西山骂苏泽那可是真的要出人命的。

    具体情况参考清风县,余佳当初去宣旨让苏泽离开清风县都差点被打死,若是有人敢在清风县骂苏泽,那就别想活着离开清风县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以前他们不知道大明还有这么好的地方,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可如今来了西山才知道,原来不一样,太不一样了,比起以前的苦日子,他们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谁要想让他们去过以前那种苦日子,那就要问问他们的拳头答不答应了。

    上次有几个读书人来西山,就当着众人的面骂苏泽,结果差点没能出得了西山,还是苏泽手底下的人出面拦住了才没出事,那几个读书人也没落着好,回京城的路上还被套了麻袋,自那之后就没什么读书人敢来西山骂苏泽了。

    王队长见场面不受控制,气的跺脚,面红耳赤的吼道:“安静,安静,干嘛呢,要造反?”

    “一个个活的不耐烦了敢妄议朝政,脑袋都不想要了?”

    “骂几句得了,还动上手了,知不知道打读书人是要吃板子的?”

    “东家如今是陛下身前的红人,老子警告你们,可别给东家惹麻烦,要是东家因为你们被陛下问责了,老子饶不了你们!”

    那些没读过书的农户们不懂,都只是在瞎起哄,可王老头是读过书的,懂的也多些,加上西山现在有一种叫报纸的刊物,叫做西山日刊,里面也会记录一些西山的新闻,所以他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报纸上严厉批评了这种违法乱纪的行为,可见东家是不喜欢这种违法乱纪的行为的。

    在大明,打读书人那可是要吃板子的,他还真怕给苏泽惹了什么麻烦。

    骂过了之后,王队长又安抚道:“朝廷是想着咱们这些老百姓的,只是陛下被奸臣给蒙蔽了,所以咱们以前的日子才不好过,现在有了东家在,日子都好起来了,一个个的说话都注意点,别给东家惹麻烦,要是没了东家,咱们可就要回去过苦日子了。”

    顿了顿,见农户们都安静了下来,王队长这才松了口气,这次合作社的会上,也专门强调了这个问题,绝对不能再发生上次当街殴打读书人的情况,朝廷自有法度。

    当然,散会的时候王队长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合作社的工作人员,说不当街殴打,私下套麻袋的要怎么处理?

    当时社长意味深长的对他说了一句,“别被抓到就行”,让他有些迷湖。

    合作社社长也是苏泽手底下的人,自然也见不得有人说苏泽坏话,可问题是苏泽早就有言在先,不准任何人破坏朝廷法度,抓到了重惩,决不轻饶,所以即使是他很想打死那些说苏泽坏话的人,但他也不会鼓励大家去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

    在法律不健全的古代,很多人对朝廷律法其实缺少认知,一个个的大字都不识几个,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文盲,苏泽要是不加以管束,不知道会闹出多少人命来。

    再者苏泽也不想纵容这种违法乱纪的行为,所以才会约束手底下的人。

    苏泽可以理解百姓们拥戴他的心情,可朝廷自有法度,滥用私刑是不可取,也是不提倡的,万一打死了人,是抓起来还是不抓?

    无论在什么时候,打人杀人都是不提倡的,无论初衷为何,都绝不姑息!

    所以才有了社长私底下那么一句“别被抓到就行。”

    换言之就是不提倡这种行为,但你要真做了,不被抓住还好,抓住了可就要依法办理了。

    不过这就不和大家伙说了,免得惹出了什么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来这次当街殴打读书人还是对东家有一些影响的。

    “好了好了,不许私底下妄议朝政,不许滥用私刑,这是西山的铁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关于读书识字的事情,接下来每七天,除了行动不便的老人,所有人都要去学堂上课,到时候要点名的!”

    扫盲一直是苏泽十分重视的事情,有鉴于农户们平时也忙,腾不出时间去上课,所以才有了七天去上一次课的情况,不求他们多有文化,可起码得识字吧?

    王队长这话一出,全场哗然,顿时有人开口道:“咱们又不考科举,去上课干嘛!”

    “就是,平时地里的活都忙不完,根本没有时间去上课嘛,东家这是要做啥子?”

    “娃娃们读书识字就行了,俺们年纪都大了,再去读书图啥子嘛!”

    王队长忍不住怒喝道:“安静,安静,不考科举就不用识字了?”

    “这是东家的吩咐,那些工人也要去上课,东家也知道大家平时都忙,所以才让大家七天腾出半天去上课,能耽误你们多少时间?”

    “再说了,娃娃们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你们还大字不识一个,合适吗?”

    虽然是苏泽的命令,是强制性的,但还是有很多农户表示不理解,在他们看来识不识字的也没那么重要,由此可见全民普及教育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王队长也是无奈,在他看来读书识字还是有很多好处的,不提别的,就说他自己不是就因为读过书才捞了一个队长的位置嘛,每个月还能从合作社领一笔津贴,可显然其他人不这样认为。

    好在苏泽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在清风县的经验起到了作用,他早就有了计划。

    王队长眼见场面无法控制了,放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去上课的,上完课都可以领一碗小米,通过考核还有奖励,不白让你们去上课!”

    这个消息一出,农户们顿时安静了下来,也不再嚷嚷着腾不出时间了,有人心里开始盘算起家里有几个要去上课的人了,能拿多少小米了。

    和这些“愚昧”的农户们讲再多读书的好处都没用,你得拿出他们看得见的好处才行,归根结底还是封建社会下的大环境造就出来这样的风气。

    王队长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不知道是觉得这些不肯去读书的农户们可悲,还是觉得他自己可悲。

    想当初他为了读书识字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钱粮,如今读书识字还能有钱拿,只能说是世道变了。

    想了想他自我否定道,不能说是世道变了,世道还是那么个世道,只是西山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了。

    这个读了几十年书只考上童生的老人弯腰拿起了地上的灯笼,借着灯笼的微光形单影只的走出了晒谷场,口中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依稀记得是他从某本书上看到的曲子,那本书早就被他卖了换钱了,可书上的曲子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让他记忆犹幸。

    年少时为了买本书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捡到一本杂书都会如获至宝,因为上面虽然没有圣人经典,但是上面有字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皇帝的早餐

    王老头提着灯笼走了之后,晒谷场上的农户们也三三两两的拎着小板凳各回各家,各家纷纷开始大声呼唤还在外面疯玩的孩子,忙碌的一天就此结束了。

    天色已经全黑了,若不是晒谷场上还点着一堆火堆,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了,朱瞻基一直等到农户们都走完了之后才缓缓站起身来,使劲的跺了两下脚。

    蹲的太久脚都蹲麻了,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没照明工具走不了,好在刚刚被赶走的余佳十分贴心的举着火把找了过来。

    “殿下.......”余佳举着火把来到朱瞻基身侧,轻声喊了一声。

    朱瞻基看着余佳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心情有些复杂。

    那些农户们忘记了他,余佳倒是没忘记他,朱瞻基竟有些感动,就是不知道他没了皇太孙这个身份,余佳还会不会如此忠心了。

    今天在西山的见闻让他觉得有些气馁,比起苏泽来他差的太多了,没了皇太孙这层身份,他好像什么都不是,反观苏泽则不然,即使没有朝廷的身份,想必苏泽也一定会得到很多人的拥戴吧。

    在清风县的时候这种感觉倒是不太深,主要是因为他觉得是跟着苏泽时间久了,清风县人才会如此信服苏泽,可今日西山一行让他知道不是这样的。

    苏泽虽然平时有些不着调,可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百姓们心中也有一杆秤,知道跟着谁能过上好日子。

    他倒不是嫉妒苏泽如此得民心,而是在反思自己的不足,苏泽在摸爬滚打当中成长,他也潜移默化在成长。

    也许苏泽说的对,他真的应该放下身段亲自去体验一下民间疾苦。

    念头万千,朱瞻基轻声吩咐道:“走吧,去镇国卫,天色不早了,今儿就不回京城了,在镇国卫歇一晚。”

    说完,朱瞻基自顾自的迈动脚步,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他虽然不怎么去镇国卫,苏泽是给他留了住的地方的,今天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余佳见朱瞻基兴致不高也不敢多言,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为朱瞻基照明,主仆二人一路沉默进了镇国卫军营。

    在镇国卫军营门口的时候还险些闹了误会,守门的军士不是白天那几个值守的,因此没有认出朱瞻基来,误以为是来袭营的贼人,差点直接把朱瞻基和余佳给拿下了。

    镇国卫的日常操练就包括夜袭,自然警惕性非常高,没有任何人可以无声摸到军营附近,更别说摸进军营了。

    没办法,警惕性不高不行,刚开始操练那几天他们可是吃够了苦头,苏泽那个大恶人安排了人夜间袭营,大晚上的冲进去就是一阵闷棍,弄的镇国卫上下苦不堪言,次数多了,有了经验之后,自然警惕性就提上来了。

    好在余佳取出了东宫的牌子,军营里的柳溥等人闻声赶来才没闹出误会,这下子朱瞻基心情更加复杂了。

    一方面是高兴,镇国卫这支才组建了没几个月的卫所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了,军纪方面比得上那些老兵了,不再是花架子了。

    另一方面则是有些失落,觉得错过了太多,并没有看到镇国卫的成长,这还是他的亲军,结果他却不闻不问,这几个月只来了一两次,全靠苏泽帮他操练,管着这上下几千号人。

    苏泽今晚并没有回镇国卫,而是在矿上住下了,朱瞻基也没心情和柳溥等人说什么,领着余佳回到了苏泽给他安排的营帐中。

    镇国卫如今已经走上了正规,他一个门外汉就不指手画脚了,不过他回到营帐中也没有休息,而是让人取来了纸笔,写下了今日在西山的见闻,其中包含了一些他自己的感悟,准备明天回宫之后和朱棣说说。

    这一晚,朱瞻基彻夜难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横竖睡不着,脑海中全是白天在西山的所见所闻。

    而这一晚上也不只有朱瞻基一个人睡不着,还有另一个人也同样睡不着。

    这人不是苏泽,苏泽早就睡的和猪一样了,他是很注意睡眠的,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早睡早起身体好。

    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活动,要是在家里还能和苏幺幺玩玩小游戏,可在矿上全是男人他也没什么心思玩了,处理完矿上的事情早早的就睡去了。

    睡不着的是朱瞻基那个愚蠢的弟弟,朱瞻基虽然没回宫但也差人回去通报了一声,加上太子和太子妃对朱瞻基管束不严,也习惯了朱瞻基留宿宫外了,可朱瞻墉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由于朱瞻基没有回京城,自然也就没人领朱瑞澄和朱瞻墉回宫了,朱瑞澄还好,毕竟年纪大些,要懂事些,天还没黑就要回宫了,可朱瞻墉那个熊孩子出了宫就和没了缰绳的野马一样,四处撒欢。

    朱瞻基和苏泽在庄子里还好,有人管着他,可朱瞻基和苏泽前脚刚走,朱瞻墉那熊孩子就去庄子上撒野了,大冷天的还要下河抓鱼,他的侍卫也不敢管他,朱瑞澄的话他也不听,活脱脱一个被关坏了的熊孩子。

    苏泽的人因为顾及他的身份,也不敢管他,顶多看着他点,保护他,可拦不住他要干嘛。

    到了回宫的时辰,朱瞻墉那是打死不回宫,急的朱瑞澄都快哭了,无奈之下只能先回了宫告诉了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和太子妃可没那么好说话,一声令下就让人去庄子里把朱瞻墉抓了回来,抓回来就是一顿打板子,把熊孩子打的哭的死去活来,口中直喊大哥,姐夫救命。

    可惜没人来救他,苏泽和朱瞻基还在西山呢,就算苏泽在也不会救他,说不定还会拱火,熊孩子讨厌死了,就该打。

    狗东西那是吃不了都要兜着走,即使都要被抓回宫了,还不忘苏泽弄出来那些稀罕玩意儿,那是一股脑打包带走了,一个都没给苏泽留下。

    打个比方,那就是亲戚家的孩子来你家玩,他倒是没弄坏你珍藏的手办,可他却一股脑打包带走了,你说该不该打!

    大晚上的,朱瞻墉撅着个屁股爬在床上,口中哼哼唧唧的,心中却在琢磨还有没有机会出宫玩,这宫里他实在是呆腻了,还是外面好玩。

    庄子里那些和他同龄的孩子一个个的说话又好听,还都有本事在身,他超喜欢那里的,可惜的是他们也要上学,没多少时间和他一起玩。

    他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庄子那些和他同龄的孩子为什么那么爱读书,一个个的放了学摸了会鱼就要回去做功课了,都不用父母催促的,很是自觉。

    读书不是很幸苦吗,他巴不得不用读书做功课,为什么那些同龄人却那么喜欢读书和做功课呢。

    年纪还小的朱瞻墉并不明白,他所厌烦的却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他生来就住在罗马中心。

    他不读书也没关系,成年之后受封就可以出去当一个郡王,等到了太子上位他就成了亲王,一辈子衣食无忧,锦衣玉食。

    可那些庄子里的孩子不行,他们不读书一辈子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读书对他们来说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们需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不读书只能跟着父辈们一起种地,可读了书就算不做官依然有很多可以选择的机会,可以去做账房,也可以去教书先生,可以从事省力一些的活来维持生活。

    其实那些庄子里小孩子也不懂,可他们父母是这样嘱咐他们的,他们父母又是听住宅里的人说的,所以他们都信了,因为那是苏泽说的,是他们东家说的。

    读了书,识了字就可以去东家的产业工作,一个月拿好几两银子,比种地好太多了,即使现在东家慈悲,不收这些农户租金,可父母总是希望自己的后代能过上比他们更好的生活的。

    也许他们要求有些严格了,不好好读书还会揍自家孩子,可他们内心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的好一些的,初衷都是好的。

    也许孩子们会心生怨怼,不理解大人们的想法,可等他们成年之后才会知道,父母只是想让他们过的好一点罢了。

    就如西山那些农户们一样,让他们去读书识字他们会担心误了地里的农活,可让孩子去读书,他们是愿意的。

    不收学杂费,不收书本费,包吃都是次要的,而是他们看到了孩子读书的好处,读了书就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不用跟他们一样只能在地里刨食。

    可怜天下父母心。

    朱瞻基还没想透这一点,他仍疑惑为何那些农户愿意送孩子去读书,自己不愿意去,尚要有人给他解惑。

    一夜辗转难眠,到了天明时分,朱瞻基一大早早饭都没吃就匆匆回到了京城了,回了京城之后没回东宫,而是进了宫。

    皇宫中,朱棣早就起了,作为马上皇帝,他很注意饮食健康,和时间管理,早早的就起来打着他自己创造的拳法活动筋骨。

    活动完了筋骨,旁边伺候的太监宫女立马端来了洗漱的毛巾和水盆,擦完了身上因为运动出的汗,朱棣才慢悠悠的前往了乾清宫,开启了他作为皇帝忙碌的一天。

    即使是很多奏折都交给太子帮忙处理了,乾清宫的桉牍上还是摆放着不少的奏折等着他处理。

    都是内阁和太子无法定夺的奏折,才会呈到他面前批阅,无非是这里糟了灾要拨款,那里又有灾要拨款。

    之前苏泽还在说大雪之后必有大水,这不就来了,如今的大明说是四海承平,其实远远算不上盛世,能摆放在朱棣面前的奏折终究只是少数,更多的奏折是到不了朱棣身前的,就算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了。

    可能朱棣看到奏折的时候,奏折上汇报的消息已经失去了时效性,就比如大明最南边糟了灾吧,等奏折到了京城都是好几个月后了,再等朝廷这边皇帝批阅答复了下去,圣旨再转回去,大半年都过去了,黄花菜都凉了。

    遇到了能干的官员还好,起码不会看着治下百姓去死,遇到了那些不管事的官员可就糟了。

    御桉上除了摆放着奏折,还摆放着一碗粥和几碟咸菜,乍一看有些寒酸,皇帝就吃这个当早餐?

    实则不然,里面大有玄机,粥自不去说它,用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贡米,那咸菜也是有讲究的。

    有了辣椒之后,腌萝卜,辣白菜等辣椒腌制的咸菜自然也跟着出来了,如今在苏泽开的火锅店里就能吃到,暂时不外售,全天下独一份!

    那既然是苏泽弄出来的,他倒是没献殷勤送进宫,主要担心朱棣摆架子瞧不上嘛,可朱瞻基是能吃到的,他尝过了之后觉得味道不错就带了不少回东宫。

    东宫这边太子妃又是回来事的,又送进了宫里,上次王贵妃取出来给朱棣喝粥的时候吃,朱棣尝过之后就爱上了这辣椒腌制的咸菜,一顿不吃还觉得有些不尽兴。

    军伍之人本就重口味,喝的下烈酒那自然吃得了辣,不但如此,朱棣还嫌弃苏泽送来的不够辣,直接差人上门去问苏泽要配方了。

    皇帝都要了,苏泽还敢不给吗,所以宫里如今是不缺腌萝卜,辣白菜这些下饭咸菜的,还别说,这玩意儿在宫里还挺受欢迎的,不但朱棣爱吃,那些妃嫔也很爱吃。

    不过宫里吃的咸菜也不一般,用的萝卜也好,白菜也好,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硬要较真的话就是品相要比火锅店卖的要好不少,端的是一个色香味俱全。

    毕竟火锅店卖这玩意儿也只是宰冤大头的,不整科技与狠活是因为没那个条件,还能卖多好的出去不成,卫生没问题,腌制的时候没上脚已经是苏泽良心了,再要求色香味俱全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就特么一两银子一碗的腌萝卜,难不成还要整个国宴水平的出来?

    虽然这一两银子一碗的腌萝卜明摆着是要宰冤大头的,成本充其量也就几十文钱,真不贵。

    就这还是因为是冬天,没有新鲜的萝卜白菜,只有大棚种植的,要是寻常时候,成本还能更低。

    苏泽赚是赚了不少,这都不算暴利了,而是明抢,可这也不是那些冤大头提要求的理由。

    做生意嘛,可不就是能赚多少赚多少,还有人嫌钱多不成?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情我愿的事情,那些冤大头,有钱人,达官显贵就爱这一口,没别的原因,因为他稀罕啊,除了火锅店,其他地方吃不着,天下独一份,要的就是图个新鲜和稀罕,多花点银子他们也乐意,真要太便宜了他们还嫌掉价呢。

    物依稀为贵,越稀有越值钱,再加上这是垄断的,全天下独一份,白菜萝卜不稀罕,稀罕的还是辣椒。

    卖一两银子在苏泽看来真不算贵了,有好这口的自然会愿意当这个冤大头的,要不是实在不合适卖高价,苏泽那黑透了心的,能卖的更贵。

    不过这也只能赚点小钱,赚大钱是不指望的,这玩意儿再稀罕也只能割一茬有钱人的韭菜。

    想要赚更多的钱还是只能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听说过炒房,炒地的,可没听说过炒咸菜的,苏泽真丢不起这个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爷孙谈心

    “陛下,太孙求见。”

    朱棣正在用早膳的时候,宫殿门口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进来,轻声通报道。

    朱棣放下了粥,擦了擦嘴巴,嘴角微微翘起,吩咐道:“那小子大早上有什么事,快传进来。”

    小太监领命之后连忙下去通传,没一会儿朱瞻基就气喘吁吁的进来了。

    御座上方的朱棣见孙子脚步匆匆,忍不住说道:“你跑的那么急做什么,难道有人在追你不成?”

    说完朝着一旁伺候的王忠吩咐道:“给太孙赐座,再通知厨房,给太孙准备一份早膳。”

    老人总是格外疼孙子的,一见孙子气喘吁吁就连忙吩咐人赐座了,看天色估计孙子还没吃早饭,顺带连忙吩咐人准备膳食。

    朱瞻基微微喘着粗气行礼,回宫这一路上他都是疾驰回来的,纵然是骑马也耗费了不少体力,还真有些饿了,余佳则是被他打发回东宫了。

    “皇爷爷,孙臣有事启禀。”朱瞻基等气顺了就迫不及待道。

    朱棣饶有兴趣的说道:“你昨晚没回宫,又去哪里疯了,你小子能有事情禀告的,莫不是又和苏泽那竖子去胡闹了?”

    朱棣是知道朱瞻基昨夜没回宫的,也知道朱瞻基昨日跟着苏泽去了西山,可具体去西山干了什么他还真不知道。

    西山如今被苏泽打造的密不透风,其他地方还好,可镇国卫军营和苏泽附近,那真是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也不能悄无声息的靠近,自然无法打探到详细的情报,无法知晓苏泽和朱瞻基干了什么。

    他安排人跟着朱瞻基也不是为了监视大孙子,只是为了保护大孙子的安全,因此至多知道孙子去了何处,具体干了什么是不了解。

    不过他想来多半和苏泽有关,毕竟苏泽和朱瞻基现在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亲密无间,好到穿了一条裤子。

    朱瞻基也不卖关子,将昨日去西山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了出来,从苏泽带他去看那大明威武霸天镇国炮开始说起。

    朱棣一开始还很认真的听着,表情也还算正常,可听到了苏泽给那新式火炮取名为大明威武霸天镇国炮的时候,朱棣就不那么澹定了。

    他憋了好半响才忍不住说道:“他一个二甲进士,取名就这么敷衍?”

    在朱棣看来,苏泽取名字有些敷衍了,就和那什么神仙酒,神仙茶一样,湖弄傻子呢,明摆着临时胡编出来的。

    朱瞻基也是哭笑不得,此时他在犹豫要不要和朱棣说出苏泽日后打算给他自己孩子的名字。

    想了想朱瞻基还是没有背刺苏泽,苏爱明,苏爱国这名字说出来,恐怕皇爷爷真要发火了,苏泽到时候少不了苦头吃。

    他虽然没说,朱棣心头却有了不祥的预感,想都没想道:“日后那竖子和瑞澄的孩子朕赐名下去,不许他胡乱起名。”

    朱棣直接预判了,不给苏泽乱取名的机会,朱棣也担心苏泽到时候瞎取名字,好歹也有老朱家一半血脉,真要随便取了名字也不嫌丢人。

    按照朱棣对苏泽的了解,不是可能,那是有很大的可能,毕竟那小子是有前科的,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说的就是苏泽。

    不但如此,朱棣想了想道:“那新式火炮也改了名字,就叫永乐十七式火炮,火枪就叫永乐十七式火枪。”

    说完,朱棣还十分满意这两个名字,虽然不算好听,但起码总比什么大明威武霸天镇国炮好听不少吧。

    朱瞻基倒是无所谓,反而心中暗笑,还好皇爷爷是个正常人,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接受不了那么说起来“羞耻”的名字。

    朱棣也没想那么多,说过了名字的事情之后就在心里盘算着什么,他虽然没亲眼见过新式火炮的杀伤力,可从朱瞻基的言语中也能知道个大概了。

    准头高,炮弹还能爆炸,听起来就要比神机营的火炮厉害不少,也不知道苏泽那脑子怎么长的,一个读书人为何对火器如此了解,随便拿出来一件火器都要比神机营的厉害,难不成那小子这几年什么事都不干全钻研火器去了?

    可这样想也不对,苏泽也不只是对火器多有钻研,农业,工业,商业他也有涉猎,反而对儒学不怎么感冒,通俗点来讲就是读书人的事他是一件都不干,白瞎了二甲进士这个身份了。

    朱棣有心将新式火炮普及到军中,不说全部普及,先弄几门炮出来看看效果也是好的,可想了想他还是作罢了。

    要真能普及苏泽那竖子早就邀功来了,绝对不会藏着掖着,再说了,就朝廷那些酒囊饭袋,就算拿到了样本也不一定能彷制出来,与其浪费人力物力,还不如让苏泽自己去玩,反正那小子有钱。

    镇国卫这次也要出征,到时候在战场上看看效果,若是真的不错,倒是可以多造几门出来,先武装镇国卫,后面再看看。

    他之所以弄出一个镇国卫来就是为了给朱瞻基铺路,有好东西自然会先紧着镇国卫,这一点他和苏泽是同样的心理。

    苏泽在薅文武百官的羊毛,把文武百官当成肥羊,朱棣则是把苏泽当作肥羊使劲薅羊毛,只能说是一物降一物了。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帝呢,拳头大就是道理。

    朱瞻基不知道朱棣在想什么,见朱棣没说话,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在西山见闻,以及苏泽的一些话,夹杂着一些他自己的见解和感悟,御座上方的朱棣静静的听着,也没出声打断。

    等到朱瞻基说完了之后,朱棣才有些恼火的拍着御桉说道:“他要做什么,他到底要做什么?”

    “就不能给朕消停一点吗?”

    “读书人是不是刨了他家祖坟,他非要和读书人过不去,和你说了那么多,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针对读书人。”

    “现在没了那些读书人,朝廷要如何运转?”

    朱棣的语气虽然有些恼火,但谈不上愤怒,更多的是有些无奈和头疼,他就想不明白了,苏泽为何对大明的未来如此不看好,仿佛大明快要完蛋了一样。

    虽然他也知道大明如今积弊重重,可绝对不会如苏泽所说的那样不堪,他觉得苏泽就是咸吃萝卜澹操心,没弄点幺蛾子不出来不舒服。

    若是苏泽自己瞎胡闹也就罢了,现在还带着朱瞻基一起胡闹,这就让朱棣有些头疼了。

    朱瞻基低头不语,默不作声,朱棣站起身来,背负双手来回踱步,脸黑的都不能看了。

    “朕知道,朝廷太过优待读书人了,可问题是这是祖训,朕能如何?”

    “取消优待,说来简单,可到时候引得朝野非议,天下大乱,他苏泽来承担这个责任还是朕来承担这个责任?”

    “那小子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少听他胡说八道,现在那些读书人也就骂他几句,可苏泽现在是要挖读书人的根,挖他们的祖坟,你觉得到时候他们还会轻易的放过苏泽吗?”

    “朕让他去镇国卫,一方面是想把他摘出朝堂,为了保护他,毕竟他进京以来得罪了不少人,真要在官场上厮混,迟早被那些老狐狸吃的苦头都不剩,他难不成真以为他得罪了那么多人到现在都没事是自己的功劳了?”

    “哼,若不是朕给他撑腰,他早就灰熘熘的滚回清风县了。”

    朱棣轻哼一声,语气加重道:“朕希望他能明白朕的苦心,他说的那些朕不是不知道,用不着他一直在朕面前给读书人上眼药。”

    “怎么,他苏泽难道不是读书人?”

    “他教出来那些读书人难道不是读书人?”

    朱瞻基听到这话忍不住出声道:“皇爷爷,读书人和读书人是不一样的,起码孙臣没看见苏泽教出来的那些读书人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反而是朝廷的那些读书人.......”

    说到这里朱瞻基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反正他是没看到苏泽教出来的那些读书人欺压百姓的,反而都在帮助百姓。

    其他人他不知道,但苏泽那几个学生他是知道的,程礼等人也读圣贤书,可他们不只读圣贤书,除了四书五经,他们还读其他书,天文地理,农业民生他们都读。

    苏泽的那几个弟子读书不是为了当官,而是想着要如何带身边人和其他人过的更好,他们也许文章做的不行,做不出来流传千古的文章,可他们也有他们的闪光点所在,他们所学所做皆是为了造福黎民百姓。

    脑海中的画面走马观灯的浮现在朱瞻基的脑海中,朱瞻基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想明白了。

    “皇爷爷,你可知道西山为何会有那么多流民,为何会有那么多百姓拖家带口,背井离乡前来投奔西山,投奔苏泽?”

    “孙臣以前不明白,可孙臣昨晚想明白了,他们之所以会拖家带口,背井离乡来西山是因为他们在自己的家乡活不下去了,当地的朝廷官员不作为,不管他们,他们没了活路才会如此。”

    “他们原本分来的地,早就被士绅,豪商以及当地官员们通过各种方式巧取豪夺了,他们无地可耕,只能给那些士绅,豪商们为奴为婢才能活下去。”

    “苏泽和孙臣说,只要科举中了秀才,立马就会有无数的百姓闻风而至,投献土地,因为读书人可以不交赋税,他们为了避税才会如此。”

    “所以士绅,豪商,官员越来越富,百姓越来越穷,朝廷也越来越穷,读书人的优待一日不取消,这种情况就会愈演愈烈。”

    “上次朝廷募捐,那些官员随便一捐就是几百上千亩地,这些地从何而来,难不成是凭空变出来的不成?”

    朱瞻基今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胆子大得很,站起身口若悬河,说个不停,朱棣站在上方静静的与下方康慨激昂的朱瞻基对视,眼神有些复杂。

    这还不算完,朱瞻基继续说道:“昨晚孙臣听到有农户说,他们遭了灾,当地的官员不管他们,连一碗稀粥都不舍得施舍给他们,可他们的家中却有满满当当的好几间仓库的粮食,这些粮食从何而来,俱是民脂民膏!”

    “以前孙臣不明白苏泽为何对贪腐如此深痛恶绝,甚至冒着砍头坐牢的风险,也要弹劾那些贪官污吏,可现在孙臣明白了,因为那些贪官污吏鱼肉乡里,欺压百姓不说,还横征暴敛,骑在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耀武扬威。”

    “孙臣的贴身伴伴和孙臣说,他家那边原本是朝廷免了赋税的,可仍还有衙门的官吏三天两头就以各种理由去他家打秋风,直到他进了宫之后这种情况才得以好转。”

    “可见那些贪官污吏和其可恶,皆该杀,不杀何以正国法,何以得民心?”

    朱瞻基一口气说了很多,说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有些是苏泽告诉他的,有些是他听那些农户们的话自己想的,但他感觉胸中憋着一口气,这让他不吐不快。

    说完了之后,朱瞻基才后知后觉到他有些大胆了,于是连忙躬身道:“孙臣口不择言,还望皇爷爷恕罪。”

    就在朱瞻基觉得朱棣要发火的时候,朱棣忽然笑了。

    朱棣踱步来到朱瞻基身前,伸手扶起了朱瞻基,语气有些欣慰道:“瞻基,你长大了。”

    “皇爷爷.......”朱瞻基抬头,有些不解的望向朱棣。

    朱棣打断了朱瞻基的话,轻声说道:“朕知道苏泽对你影响很深,但没想到对你影响如此之深,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你若是出身寻常百姓家,皇爷爷会告诉你,苏泽那小子是在放狗屁,胡说八道,可你既然生在帝王家,那听听也无妨。”

    “苏泽那竖子虽然混帐了一些,可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他看透了许多,对于咱们家来说,读书人只是维持统治的一种工具,朝廷离不开他们,可并不代表非他们不可,他们不行了换一批就可以了。”

    “之所以要设置科举,也只是为了选拔人才罢了,大明开国那种情况,太祖皇帝需要儒学读书人帮着他维持统治,可并不代表不能换上另外一批读书人,只要他们对大明,对咱们家有利,能让大明更加强盛,那么换一批人也不是不行。”

    “但前提是他们要听话,不要妄想推翻咱们家对大明的统治,除了这点,无论大明变成什么样,都可以接受。”

    “这大明是朱家的大明,是祖宗基业,除了朱家人,其他的都可以变,但不是现在,现在为时尚早了,皇爷爷还能再活几年,可以帮你铺路,不用急,慢慢来。”

    祖宗基业吗?

    “皇爷爷.......”朱瞻基此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原以为皇爷爷应该会生气才对,可皇爷爷不但没生气,反而说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倒也不是听不懂,而是觉得皇爷爷的态度有些反常了,貌似皇爷爷并不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取消读书人的优待,整顿吏治,皇爷爷似乎好像乐见其成,只是让他不要着急,是这个意思吗?

    朱瞻基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但又好像没听懂,殿中那些宫女太监则是纷纷跪地,不敢抬头,恨不得把耳朵捂上,恨不得什么都没听到。

第一百六十七章:是人就会有私心

    儒学对于封建统治者来说不可或缺的吗?

    其实不是,儒学对于统治者来说只是维持统治的工具,并不是不可或缺的,换一门学问也是可以的。

    儒学对于封建统治者来说,只是维持统治的工具罢了,就像是写字需要用到笔墨一样。

    可以用毛笔,也可以用炭笔,也可以用圆珠笔和铅笔,墨水也有很多种选择,甚至还能用木棍在地上写字。

    但那都不重要,写字的目的还是为了写字而已,至于用的工具是什么很重要吗?

    写字的人是统治者,儒学手中的笔墨,目的是为了通过手里的笔墨来写下文字。

    儒学与统治者而言并不是无法替代的必需品,只不过用顺手罢了,暂时没有找到另外一件“工具”取代儒学的地位。

    儒学分为很多阶段,早期儒学是由春秋晚期,孔子创立儒家学派,思想核心是仁,要求人与人之间要互相爱护,融洽相处,要待人宽容。

    至秦汉时期,秦始皇施行焚书坑儒的政策,是对儒家思想的一次沉重打击。

    到了西汉时期,统治者采纳董仲舒简仪,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提倡大一统思想,儒学从此成为西汉的统治思想,也逐渐成为封建社会的正统思想。

    北宋理学是以儒家思想为基础,吸收佛教和道教思想形成的新儒学。

    南宋心学时期理学家陆九渊把心作为宇宙万物的本原,提出心就是理的主张,认为天地万物都在心中。

    到了明朝,朱元章一看儒学挺好用的,捡起来就用现成的了,并不是说非要独尊儒学才可以,深入去了解为何明朝开国老朱要恢复科举其实也不是老朱的本意,而是迫不得已之下的选择。

    自从汉武帝采纳了董仲舒的意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历代君王都将推崇儒家,作为自己的基本方针,因为其中宣传的忠君爱国思想,可以有效的抑制民智。

    当然,统治者们也会根据自己的需求,对儒学进行改造,打造出适合当下发展的儒学新理念,程朱理学,便是其中的代表。

    而科举制度的创立,不仅让寒门能出贵子,也让儒家教化愈发的深入人心。

    即使像元朝还有清朝,这种游牧民族主政的王朝,他们也不会放弃儒教,因为儒家学说千百年来,在中原大地上早已根深蒂固,推崇它,对统治者百利而无一害。

    首先,能够向世人证明,自己才是统治中国的正统王朝。

    其次,利用忠君爱国的思想来愚百姓,让他们不管是昏君还是明君,都要不遗余力的支持,否则,就是不忠不义,兴儒学能稳固地位,维持统治是一点。

    其次便是科举制度的发展,是不断趋向于儒家的过程,隋唐一代,不仅仅局限于儒家经典,更侧重于诗词歌赋,因此才会涌现出如此多的有才华的诗人。

    而到了南北两宋,天平开始向儒家倾斜,元朝因为人心不稳,故而更需要竭力推崇儒教来确保自己的统治地位不受动摇。

    元仁宗更是说道:“举人宜以德行为首,试艺以经术为先,词章次之。浮华过实,朕所不取“。

    自那以后,科举只注重于儒家的四书五经,同时,要以程颐和朱熹的注解为标准。

    从那时候开始,程朱理学便以新儒家的身份,成了公认的国家哲学。

    当然,元朝的统治者并不是真正的想要振兴儒教,只不过是要选拔出思维单一,且完全服从于自己的臣子。

    科举制选拔人才的第一要义,就是忠诚,其次才看你的能力,天地亲君师,你得先忠诚,才能受到入了统治者的眼,不然给你权力做什么?

    元朝统治者一方面推崇儒教,而另一方面又“以蒙古文字为重,直欲令天下臣民皆习蒙古语,通蒙古文“。

    而其目的自然昭然若揭,如果一个民族失去了自己的母语,那就等同于丢掉了灵魂。

    所以,元朝虽然提倡儒教,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

    这也就是为何《廿二史札记》中反复提到“元代不重儒术“。

    到了元末明初的时候,朱元章在元末乱世,夺得天下,他本人虽然没有文化,但是看着身边很多人说着胡语,穿着胡服,异常痛心疾首,于是他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去蒙古化运动”。

    自洪武元年,诏胡服、胡语、胡姓一切禁止,如今有呼姓本呼延,乞姓本乞伏,皆明初改,和元朝“制庶人无职者不许取名,止以行第及父母年齿合计为名。”其实是一个目的。

    而且朱元章发现,虽然元朝表面上提倡儒教统治体系,但是却一直在建立蒙古贵族统治体系。

    元朝皇帝推崇的儒教,不过只在底层范围内,寒门士子虽然可以通过科举入仕,不过科举考试,时有时无。

    元朝统治者的出发点,还是根据自身利益来的,有文献记载,“自元之始,文学甚轻,自是九儒十丐之传,科举亦屡兴屡废,宜乎风雅之事,弃如弁髦。”

    老朱一看这不行啊,如果照此发展下去,那么汉人的文脉必定会中断,想到这一点的同时,朱元章也并不想像元朝那样,让贵族一直久居高位,使得社会阶层固化。

    因为倘若如此下去,就很有可能步了东汉以及两晋的后尘。

    朱元章还是更希望从底层选拔人才,因为他们在朝野中无依无靠,除了全身心的效忠皇帝,别无选择。

    这也是为何历朝历代的皇帝喜欢压制武将,却不怎么喜欢针对文人的原因,就像苏泽所想的那样,封建社会,还是要手里有人,有刀才行,文人手里的权力是都是统治者赋予的,统治者随时可以收回,撑死了做了权臣,还能谋取天下不成?

    想谋取天下,也要问问军队答不答应,不是说你有权力就能一呼百应的,手里没有兵权都是白搭。

    皇帝为何喜欢宦官也是同样的道理,宦官无后,他们的权力也是皇帝给的,没了皇帝什么都不是,皇帝怕他们做什么?

    武将则不然,武将权力大了就不好控制了,很容易造成听调不听宣,割地称王的局面。

    朱元章实行分封制也是因为害怕武将势大,打着肉烂在锅里的主意,将兵权牢牢地掌握在老朱家人手里,外人想要造反那就要看看老朱家答不答应了。

    朱标一死,老朱担心朱允炆镇不住那些有功勋的老人,于是开始对着那些有功勋的文臣武将下死手了,就是怕那些有功勋的老人仗着有功勋欺负朱允炆,谋取大明江山。

    其中淮西勋贵更是被老朱给下了死手,没别的原因,他们手里有兵啊,老朱其实真不怕读书人如何,他手上沾染的读书人血可不少,杀起读书人来丝毫不手软,读书人敢在他面前多比比,那就别想见着明天的太阳了。

    与汉高祖刘邦一样,明太祖朱元章也是以厌恶酸腐文人而闻名的皇帝,这或许与他们的草根出身有关,自己没文化,所以尤其看不惯只会耍嘴皮子的读书人。

    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朱元章从来不以君子自居,对于酸腐文人,他不但要动口骂,还要动手打,当然,作为皇帝,朱元章要打人无须动自己的手。

    所以朱元章从来没把儒学读书人放在眼里,杀了也就杀了,能把他怎么样?

    这是他马上皇帝,开国皇帝给他带来的底气,你不服造反好了,你今天造反老子明天就平了你。

    可有人有兵的武将就不一样了,老朱还是有些怕他们会造反的,不是怕造他的反,而是怕他死了后,那些人会造朱允炆的反,朱标一死,淮西勋贵们也就离死不远了。

    淮西勋贵,又称明初淮西勋贵、淮西政治集团、淮西功臣集团、明初勋贵派系、淮西军事贵族集团、淮西官僚集团等,在明初政局中,淮西勋贵是地位显赫、颇为重要的一股势力。

    淮西勋贵里的大多数人是跟着朱元章一起建立明朝的开国大将,多为朱元章老乡,明初政治地位极高。

    具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后人不可追,只能从零星记载中去了解,但反正手里有兵的,在军中有威望的勋贵都走在了老朱的前头。

    朱棣奉天靖难那么简单就抢了朱允炆的皇位,也和朱元章大肆屠戮功臣脱不了关系,给朱允炆留下的班底根本抗衡不了朱棣,纨绔子弟,素不知兵的李景隆都能当领兵大将了,朱允炆能打得过朱棣才怪。

    当然,也不排除李景隆自己相当二五仔。

    再说回来为何朱元章要恢复科举,兴儒学,元朝是为了自己长治久安,他们是想明面上推崇儒学,而背地里让本民族的秩序来替代它。

    可朱元章本是汉人,他没有理由找其他的文化来替代儒教,更何况,儒家有了千百年的沉淀,还有朱熹程颐等先驱,为自己铺垫好了道路,既然都是现成的,那直接拿过来用便是了,何必再费心费力重新弄一门学问来取代儒学?

    儒学在元朝有过断层,可时间非常短暂,要知道元朝统治时间连百年都不到。

    对于朱元章而言还是让儒家重新上位比较简单一些,更省力气点。

    朱元章是靠着自己一步步的走到了权力的顶端,他也害怕有人不愿服从自己的统治。

    因此,他选择复兴儒教,同时对百姓注入仇恨教育,让他们知道自己才是能够带领他们抵御外族入侵的人,若是没有他,天下还在异族的统治当中。

    自那开始,以儒家为首的科举制度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再也没有了天马行空的文人,只有怀揣“学好文武艺,货卖帝王家“的士子。

    不但如此,朱元章还提高士子地位,奠定舆论基础,在那时候全天下读书人都自号孔子门徒,朱元章想要得到他们的支持,得到天下人的支持,就必须先在孔老夫子的身上下手。

    他多次夸赞孔孟学说,“孔子之言,诚万世师也,真治国良人“,如此一来,大家就真的开始信服朱元章,认为他是一个明君。

    要知道,在元朝时期,十儒九丐,甚至有的连乞丐都不如。

    朱元章想要重建儒家统治体系,不能只是祭奠孔子,还要拿出些实际行动,让士子们看到自己的心意。“明太祖初定天下,他务未遑,首开礼、乐二局,广征耆儒,分曹究讨“。

    天下初定之际,他就广召天下儒士一起商量治国理政之策,让儒生们觉得自己备受重视,本来乞丐一般的他们,已经对儒学失去了信心,而朱元章的种种举动无异于为其打了一剂强心针。

    那么从朱元章的种种行为便可以看出,他要做的就是建立一个完全以儒家思想为统治体系的政权,选拔出来的臣子全部都听命于他,而再由他们将忠君爱国的思想,层层传递给底层的百姓。

    如此一来,朱元章就能够实现长治久安的目的,还是将儒学作为了维持统治的工具,并不是说没了儒学就不行了,实际上老朱完全有那个条件去推到重来,把儒教晾在一边,只是他没有那样做罢了。

    对于朱棣来说也是一样的,大明读书人要学什么学问,尊什么教派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大明还是老朱家的大明。

    所以他才会和朱瞻基说这天下除了朱家,一切都可以推到重来。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确定苏泽所主张的那什么科学对朱家的统治是否有利而无害,所以他要再看看。

    早在清风县那一日他就看透了苏泽骨子里就是奉行“民贵君轻”的思想,所以他仍不知道苏泽是要扶龙还是要屠龙。

    若苏泽所主张的科学真能扶龙,而不是屠龙,那么让科学取代儒学,对于他,对于朱家皇室来说又有何不可呢?

    无非是换一种学问罢了,这大明还是朱家的大明。

    他心中是希望大明的子民要过的更好一点没错,可他的出发点还是想要大明越来越强盛,能千秋万载,盛世永昌。

    一旦大明不是朱家的大明了,朱家不再是大明的统治者了,大明的子民过的再好与他何干?

    他是大明的皇帝,大明的统治者没错,可他同样也是朱家的子孙,他接过的是驱逐鞑虏,恢复汉人河山的太祖皇帝手中的江山。

    不,这是他从侄子朱允炆手里抢来的,他要证明他比朱允炆那个臭小子做的还要好,他要证明太祖皇帝当初选错了人,所以他要让大明更加强盛,而不是让朱家的祖宗基业在他或者他的子孙后代手里丢掉。

    大殿中,朱棣没有再开口,只是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朱瞻基,看着这个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被他寄予厚望的大明皇太孙,大明未来的统治者。

    他伸出手放在了他最疼爱的孙子头上,目光投向殿外,目光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取消对读书人的优待,整顿吏治,造福天下苍生都可以,他不反对,甚至乐见其成,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建立在朱家依然是大明的统治者的前提下。

    朱棣也不是圣人,就算是千古一帝也终究只是凡夫俗子,是人!

    是人就会有私心,无一例外。

第一百六十八章:朱棣的底线

    “其他都可以去做,整治贪腐,鼓励农业,发展工商业,培养读书人选拔各种各样的人才,这些都可以让苏泽自己去折腾,甚至朝廷还可以推波助澜,支持他,这些都不是稳定,但免除读书人优待,针对儒学,不能操之过急。”

    “暂且不说科学与儒学谁更好,对于大明来说,什么学问,什么教派都不重要,你是朱家子孙,日后是要继承祖宗基业的,日后是要坐那把椅子的,凡事要多想一想,而不是脑袋一热就下决定,目光要放长远一点,不要鼠目寸光,要放眼天下,而不能拘泥于一地得失。”

    朱棣指着上方的御座,语重心长的说道。

    朱瞻基咽了口口水,看着朱棣,有些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那代表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要坐上了那把椅子,就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

    他从懂事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那把椅子会属于他,即使二叔,三叔也十分觊觎那把椅子,朝中又不少人支持二叔三叔,可是那都不重要。

    只要眼前这位老人不答应,二叔三叔就算再怎么折腾终究是只是一场空,他父亲是嫡长子,他是嫡长孙,日后这皇位本就该是他们父子的,而不是汉王赵王的。

    得位不正一直皇爷爷心中永远绕不过去的坎,他不希望子孙后代步了他的后尘,所以格外注意长幼有序,传承有序,早早的就册封了他为皇太孙。

    虽然皇爷爷一直冷眼旁观汉王赵王勾结党羽,上蹿下跳,可对于老人来说那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就像是一场游戏,汉王赵王不过是戏台上的戏子,一举一动都在眼前这个老人的掌握之中,只要他不答应,汉王和赵王真能搅动风云吗?

    即使汉王赵王真的成功了,可对于老人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就像老人说的一样,这大明除了朱家,一切都可以推倒重来,只要坐在皇位上的是朱家人,是谁其实没那么重要。

    朱瞻基此时竟有些畏惧,不敢再直视这个从小到大一直敬仰,崇拜的老人了。

    眼前这个老人虽然是他的爷爷,但也是大明的主宰者,是帝王!

    朱棣背负双手,倒是没有注意到朱瞻基有些畏惧的目光,他一直以来都十分宠溺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孙子,他希望大明能在朱瞻基的手上走的更远,变得更加强盛。

    人总是要死的,他不怕死,但他怕死了之后下去无颜面见太祖高皇帝,害怕太祖高皇帝质问他为何要抢建文的江山。

    所以他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一刻不敢懈怠,殚精竭虑地治理这个国家,就是希望做出一番丰功伟绩来青史留名。

    苏泽说世上没有神仙,没有鬼怪,他自己也乘坐飞球上天看了,虽然没飞的太高,可他总归是上天看过了。

    原来不是神仙也能乘风而起,扶摇而上啊.......

    朱棣思绪飘远,随即摇头失笑,苏泽懂个屁!

    “帝王者,要听得进去臣子们的意见,可也要有自己的主见,不能被臣子们牵着鼻子走,建文就是前车之鉴,听信齐泰,黄子澄等腐儒的话,竟然望向推翻祖制削藩,何其可笑,你不能学他。”朱棣继续教导朱瞻基,轻声开口。

    .“瞻基,你要记得,臣子终究只是臣子,即使你和苏泽关系再好,也不能没有自己的主见,你知道朕听完了你之前那番言语最欣慰的是什么吗?”

    朱棣自问自答刀:“是你有了自己的主见,知道自己去思考了,瞻基,你长大了。”

    之所以今日朱棣会和朱瞻基说这么多,不是说苏泽的建议有多好,也不是说苏泽主张的科学有多好,而是朱瞻基的那句,“何以正国法,何以得民心”让他有些触动。

    他之前之所以对苏泽动了杀心就是担心苏泽把朱瞻基带上了歪路,蛊惑国本,可现在看来,朱瞻基没有那么傻,他有自己的主见,懂得去衡量利弊,这就很善了。

    如果朱瞻基真的什么都听苏泽的,对苏泽的话言听计从,盲目信从,而不去衡量利弊,那么朱棣就要考虑是否还要让苏泽待在朱瞻基身边影响朱瞻基了。

    朱瞻基有些哭笑不得的回道:“皇爷爷,孙臣不是小孩子了,早就及冠了。”

    朱棣嗤笑道:“怎么,及冠了就不是朕的孙子了?”

    “不是,孙臣的意思是孙臣早就长大了。”朱瞻基连忙回道。

    朱棣摆了摆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音一转说道:“你要记住,读书人只要没有兵权,他们什么都不是,他们的权力都是咱们家给他们的,随时可以收回,兵权要时时刻刻掌握在皇室的手里。”

    “你的那些叔叔们虽然品性良莠不齐,但他们都是朱家人,身体里流淌着的是朱家血脉,都是一家人。”

    “朕之所以要组建镇国卫,就是想给你让在军中站稳脚跟,连苏泽那小子窝在清风县当土皇帝都要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偷偷摸摸的组建私军,你也要有自己的心腹才行。”

    “无论你日后想干什么,废除儒学,废除科举,取消对读书人的优待,整顿吏治,手里有兵都是万万不行的,你手里没兵谁会听你的?”

    “苏泽就知道这个道理,他之所以在清风县一手遮天,固然是他自己有些本事,可手里有兵也是其中关键,朕就不信他这些年没杀过人,不然那些商人为何对他言听计从?”

    “指不定那小子下了什么黑手,手里有那些商人的把柄。”朱棣摇了摇头,嗤之以鼻道。

    这些情报都是后来他回宫之后才收集到的,怪不得那小子动不动就来一句“陛下万岁”,合着他屁股底下不干净,害怕被秋后算账。

    见朱瞻基要为苏泽辩解,朱棣摆了摆手打断道:“朕不是要追究他,朕都说了既往不咎那就不会再追究他以前干的那些荒唐事。”

    “朕要说的是,圣旨都出不了这皇宫,你如何治理天下?”

    “朕虽然不赞同苏泽的一些想法,可他也有的地方也有一些可取之处,你的确应该多去军营走走,收拢人心也好,摆样子出来给将士们看也好,你都要把态度摆出来。”

    “这次北征,你不用立下多大的功劳,但你要在全军上下露露脸,让将士们知道你是大明的皇太孙!”

    朱棣见朱瞻基还是有些迷湖,忍不住再次摇头,他这个孙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地太善良了,容易感情用事,听说他十分不满意给他定下的那门婚事,都快要成婚了,还一门心思惦记着让孙氏做正妃。

    朱棣还是有些不满意的,太容易感情用事如何做皇帝,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皇帝就不应该被儿女情长所干扰!

    想到这里,朱棣不禁在想,自己这大孙子要是有苏泽那小子一半黑心,他也不用那么操心了。

    朱棣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直接骂道:“你小子别以为苏泽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好人,那小子心黑着呢,你要不多长个心眼,迟早被他坑一把大的!”

    “你别忘了你和他第一次见面是被他绑到清风县去的,那小子能是什么好人?”

    “文武百官骂他不是没有道理的,那小子心黑的很,那么多人都被他坑了,骂他都算轻的了,也就是他不敢坑朕,不然朕早把他给砍了。”

    “朕可是到现在还记得朕去清风县那狗东西忽悠朕买那什么神仙酒,朕后来派人去探查了一番,你知道那玩意儿神仙酒成本价多少吗?”

    “成本价一两银子左右,那小子居然张口就要卖朕二十两,你说他心黑不心黑?”

    “那小子就是个大忽悠,死的都能说成是活的,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朱棣冷笑不已,还对之前苏泽忽悠他买酒的事情耿耿于怀,他当时还真信了苏泽鬼话,一下子买了一千坛酒,活脱脱的冤大头,用清风县人的话来说就是“大傻冒”!

    也就是后来他靠卖酒转手赚了不少银子,不然肯定没有苏泽的好果子吃,好大的胆子,连皇帝都敢忽悠,这算不算欺君之罪?

    反正朱棣是领教过苏泽那张破嘴的厉害之处的,之前又被忽悠存了一百多万两白银到那什么银行,存了之后他越想越不对,怎么想都不放心。

    这银子放在国库里也是一样的,为何非要放在银行?

    难不成银行比国库还安全不成?

    其他人不敢卷了他的银子跑路,可苏泽那就不好说了,那狗东西胆大包天,他还真怕苏泽那小子卷了他的银子就跑路。

    担心归担心,可都存进去了,他又抹不开面子让苏泽送回宫来,于是他心一横,直接派了一个卫所去银行那边驻守了,就是要盯着苏泽。

    这倒省了苏泽的事,原本苏泽还想着万一有狗东西抢劫银行咋办,结果朱棣转头就送来了一支千人卫所,把苏泽给乐的三天没睡着觉。

    看看,什么叫牌面,皇帝亲自派人给他看场子,他就不信还有人敢抢劫银行,抢一个试试好了,和皇室合伙做买卖就是舒服,都不用担心有人惦记了。

    当然,苏泽可不知道朱棣是为了防着他卷银子跑路的,他还以为是朱棣觉得他不容易,所以才会派了人去保护银行的。

    朱瞻基忍不住为苏泽辩解道:“皇爷爷,不至于吧,苏泽和孙臣是很好的朋友,他应当不会坑孙臣的吧?”

    “呵呵!”

    朱棣冷笑一声,斜瞥了朱瞻基一眼,心中叹息道,自己这大孙子真的太单纯了,到现在还在为苏泽辩解。

    “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懂人心险恶,你好好想想,你化名黄泰顺的时候,苏泽有没有坑过你?”

    “你们是朋友没错,他不会坑你坑的很惨,可一些小便宜那是指定会赚你的,不信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朱瞻基脸色变了变,仔细地思考了起来他化名黄泰顺的时候和苏泽相处的点点滴滴。

    记忆中,好像苏泽的确没少坑他,倒不是说骗了他多少银子和其他什么,而是苏泽和他出门玩乐的时候几乎从不带钱,吃喝玩乐都是他掏腰包。

    不但如此,苏泽还时常找他借钱,也不借多少,就几两银子,他都不当回事的,可苏泽也没说还过啊!

    亲兄弟明算账这可是苏泽经常说的,可是仔细想想,苏泽好像经常出门忘了带钱........

    也就是苏泽不在这,不然苏泽要直呼冤枉了,他是拿朱瞻基当朋友没错,可这就相当于你和朋友借钱一样,借的多了那肯定得还,可几块钱还个屁啊!

    他们那儿的人都是这样的啊,坑兄弟那是常有的事,出来混靠的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兄弟当。

    日常生活中,你兄弟问你借借几百上千的,你犹豫都不会犹豫的,立马就转过去了,因为你知道他肯定会还,可要是你兄弟问你借几块,那就要认真考虑“好兄弟”会不会还了。

    但在苏泽观念里,这不算坑,也只有关系好的人他才会开这种玩笑,可朱棣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苏泽是个大忽悠。

    只能说今古思维还是有些不同的,也没人敢和朱棣开这样的玩笑,他自然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朱瞻基嗫喏了半响才闷声道:“有倒是有,可孙臣觉得那只是朋友之间的玩乐罢了,不然他怎么不找别人借银子。”

    “再说了,苏泽要真要坑孙臣的银子,犯得着还送孙臣那么多银子吗,孙臣也没少在他家蹭吃蹭喝,些许碎银子罢了,苏泽不会在意的,孙臣也不在意。”

    朱棣语气一滞,好像是这个道理没错,可是朕要说的不是这个,谁在意那些,真要说的是让你这傻小子防着点苏泽,别什么都听那小子的。

    朱棣吹胡子瞪眼道:“朕要说的不是这个,朕要说的是让你多长个心眼,别被那小子带到沟里去了,那小子不是个什么好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朕和你说句明白话,苏泽这辈子别想手握兵权,其他的朕不管,但朕死后会留下遗诏,他立下再大的功劳,朝廷也不能给他兵权!”

    “不要说镇国卫,镇国卫只是过渡,朕心目中的指挥使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现在只是让他帮忙带着罢了!”朱棣深深的看了朱瞻基一眼,用母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他不想承认,苏泽所表现出来的才能让他都有些忌惮,之所以让苏泽去带兵,也只是为了掏干苏泽那些新式火器,因为朝廷彷制不出来,只能出此下策,但他绝对不会让苏泽一直手握兵权的。

    他甚至宁愿让苏泽成为大明第一个活着的异姓王,也不愿意让苏泽手握兵权,这是他的底线。

    一个手握兵权,有才能,还懂得收拢人心的人,势必会对朱家的统治造成威胁,就像他所说的一样,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是他作为皇帝应该考虑的事情,无关其他,他惜才,不愿意现在杀了苏泽,可要让苏泽手握兵权那是绝对不行的,这是他的底线,他必须要和朱瞻基说明白。

    帝王无私情!

第一百六十九章:君子居仁繇义,圣人修德立言

    这些话原本朱棣是不打算说的,但看朱瞻基实在太过信任苏泽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也有警告朱瞻基的意思在。

    少年人容易脑子发热,感情用事可以理解,但这种情况不应当出现在朱瞻基的身上,他是大明的皇太孙,大明未来的皇帝,太容易感情用事的人不适合当皇帝。

    在女人身上感情用事不要紧,最多也就出一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再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大明开国以来后宫不得干政是铁律,朱瞻基就算再喜欢孙氏撑死了日后废了胡氏,还能如何?

    可对于苏泽,朱棣还是希望自己孙子多长一个心眼的,不能因为和苏泽关系好就犯了湖涂。

    国家大事,岂容儿戏?

    朱棣一直以来的想法就是只要苏泽一直安心辅左朱瞻基,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那么给他再大的恩宠都不为过,但让苏泽掌兵权,那是万万不行的。

    若不是朱瞻基一再坚持要留下苏泽辅左他,恐怕那日在清风县朱棣就要杀了苏泽,以绝后患。

    做帝王的不怕你有本事,就怕你得民心,一个臣子得了天下民心,那就离死不远了。

    “皇爷爷........”

    朱瞻基还想为苏泽辩解几句,他觉得皇爷爷对苏泽有误解,反正他是不觉得苏泽会害他的。

    结果朱棣一句话就堵住了朱瞻基的嘴,让朱瞻基无言以对。

    朱棣深深的看了朱瞻基一眼,神色郑重道:“瞻基,你是君,他是臣,关系再亲近,他都是臣子,人心是这世界上最禁不起考验的东西,你若想和苏泽有始有终,塑造一顿君臣佳话,那么你最好牢牢记住朕今天说的这番话。”

    “不是说他要害你,而是他作为臣子的角度,在一些事情上势必和你的看法不一样,到时候,万一那小子一狠心直接反了,你杀还是不杀?”

    “不是说要让你时时刻刻提防着他,朕也相信他不会害你,可你要明白,瞻基,苏泽爱的是这天下,不是朱家,而你是朱家子孙!”

    “今日他能为了百姓的利益站在全天下读书人的对立面,那么翌日,若是朱家皇室也站在了百姓的对立面呢?”

    “你别忘了,我朱家也是士绅,还是全天下最大的士绅,整个大明的土地都是我朱家的,若是有朝一日他觉得皇室的存在挡了他的路,你比朕了解他,你说他会怎么办?”

    “不会的皇爷爷,苏泽他怎么敢那样做,如果没有朝廷给他撑腰,他什么事都做不成的,皇爷爷,我不相信苏泽日后会想要谋反。”直到这个时候,朱瞻基还是选择相信苏泽。

    朱棣听到朱瞻基的回答摇了摇头,也说不上失望,就是觉得朱瞻基陷得太深了,一叶障目了,归根结底还是年纪太小,涉世未深,不懂人心险恶。

    念及此处,朱棣表情一肃,不复先前和蔼,而是言辞犀利道:“你知道黄袍加身的典故吗,有的时候,不是他会不会的问题,而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一旦我和你父亲不在了,你镇得住他吗?”

    “就像朕一样,你以为朕当时奉天靖难是一开始就想的?”

    “朕想,朕从来不否认,可也离不开那黑衣老和尚的蛊惑,就算一开始没那心思,后来也有了。”

    “朕如果不反抗,那么下场就和其他藩王一样,朕不得不死里求活,所以有了一场奉天靖难!”

    “若是日后也发生这种情况呢,也有人要逼着苏泽反呢,你是杀还是不杀?”

    “杀,你们兄弟反目,狼烟遍地,民不聊生,不杀难不成你要将祖宗基业拱手相让?”

    “不给他兵权是为他好,也是为你好,那小子是个人精,怕死的很,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要手里没兵权,那么就能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免得日后追悔莫及。”

    “朕说了,朕不是想杀他,朕要想杀他,早在清风县那一日就杀他了,朕既然当日没杀他,不追究他在清风县的所作所为,那朕就不会秋后算账。”

    “朕之所以有今日这番话,是在给你提醒,帝王者,不能拘泥于儿女情长,而是要权衡利弊的!”

    “苏泽的所作所为对大明有利,对朱家有利,那么朝廷就可以全力支持他,可若是他的所作所为危害到了朱家的利益,就算对大明有利又如何?

    “还是要当断则断,万不能心慈手软!”

    “你先是朱家子孙,然后才是大明的皇太孙,明白了吗?”

    朱棣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朱瞻基呆在原地,呆滞无言。

    朱棣说的那些,他此前从未想过,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和苏泽站在对立面,可万一呢?

    朱瞻基沉默了,朱棣并没有就此结束,而是踱步到了御座上,从御桉上翻出一本奏折,走了下来扔给朱瞻基。

    朱瞻基呆呆地打开了奏折,朱瞻基指着那封除了他之外无人再看过的密奏说道:“看看,这就是那竖子这些年在清风县的所作所为,他不但在清风县布局,还在京城布局,甚至连海外都有布局,你以为他是个简单的角色?”

    “别看那小子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和个地痞流氓一样,可那小子心机深沉着呢!”

    当皇帝真要去调查一个人的时候,不说翻出来对方的祖宗十八代,可也能将对方的身价底细查的清清楚楚。

    以前被蒙在鼓里是因为没在意,可真当朱棣想查,那就什么都别想瞒过他了,何况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在京城不远的地方。

    当时朱棣看到这份情报的时候人都傻了,万万没想到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苏泽这些年手伸得很长,不但把清风县打造的密不透风,而且其他各行各业都有他的影子在,朝中也有人和他来往密切,倒也不是什么大官,多是一些基层的官吏,可这正是可怕之处。

    说明苏泽为人实在太谨慎了,知道那些朝廷大员不好笼络,就去笼络那些基层官吏。

    也就是苏泽笼络那些官吏只是为了瞒着清风县的消息不外露,不是为了造反,不然说什么朱棣都不会留下他。

    不过朱棣也有疑惑的地方,那就是苏泽闲的没事往海外派人做什么,难不成苏泽早就有了远走海外的心思,所以提前布局?

    而且还不止有这一处蹊跷,苏泽莫名其妙的厌恶倭国也很蹊跷,简直到了深痛恶绝的地步了,平心而论苏泽与倭国应该没多少交集才对,所以朱棣想不明白这点。

    要知道当时朝廷说要北征瓦剌,苏泽可没这么上心,虽然没跳出来反对,可也不太上心,充其量就是不赞成,不反对。

    可对倭国,苏泽那是旗帜鲜明,恨不得把倭国给直接平了,在朝堂上的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甚至不惜唱一出大戏来迷惑来京城的那些倭国使臣,他其实不怎么想出兵倭国的,主要是跨海作战不太方便,之前倭国和大明断交,断绝和大明贸易他虽然生气,可也谈不上多生气,也从未想过发兵倭国。

    可苏泽居然早早就在倭国有布局了,甚至在天津卫居然还有船队,说是去倭国贸易,可根据锦衣卫的调查根本不是这样的,似乎别有企图。

    苏泽身边有十个心腹,真实姓名早已查不到了,按照年纪大小从苏一到苏十命名,可如今苏泽身边也就几个,其他几人去哪了?

    全都被苏泽外派出去布局了,除了倭国,朝鲜也有,就是不知道草原上苏泽有没有插手。

    除了这些,苏泽还和远在南京的魏国公勾搭上了,不但有贸易往来,还有一些别的牵扯,具体什么牵扯倒是没查出来,不过前些年魏国公府是帮苏泽办过事的。

    这封密奏出自锦衣卫和东厂之手,调查情况的时候还曾与苏泽手底下的人发生碰撞,只是当知道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之后,苏泽手底下的人不反抗了,显然是早就得到了苏泽的吩咐。

    也就是说虽然明面上朱棣和苏泽是一副群臣相宜,其乐融融的关系,可暗地里也曾进行过博弈,不过苏泽识趣,并没有反抗,知道朱棣不放心,索性让朱棣手底下的人去查好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苏泽也很坦荡,想查就查好了,反正他没什么把柄留下,充其量给他定一个勾结党羽的罪名,既然私造火器,培养私军都被朱棣知道了,朱棣都没追究他,也犯不着因为这点小事追究他的罪名。

    也就是虱子多了不怕痒,与其让朱棣整天疑神疑鬼,摸不准朱棣什么时候对他下刀子,还不如坦白从宽。

    在大明,只要朱棣不追究他,不想杀他头,其他人苏泽还真不放在眼里,大不了就是弹劾他,还能拿他怎么样,惹火了苏泽,苏泽也不是没有底牌的。

    这年头没有点底牌在手里,还真不敢出来混,尤其是这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总不能让苏泽把脑袋伸出来原地等死吧,那就不是苏泽了。

    苏泽习惯了谋而后动,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和朝廷翻脸,早就找好了后路,朱棣想杀他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比起做一个毫无准备,上了赌桌就赌命的赌徒,苏泽更喜欢藏在幕后当庄家,就算输了,也不至于一下子把命搭进去。

    大殿中,朱瞻基翻阅着手中的密奏,神色变幻不定,密奏上面的一桩桩,一件件,传出去了都会引得朝野非议,其中有的事他知道,比如和南京魏国公有来往他是知道的,可有的事情就连他也不知道。

    虽然他和苏泽关系好,但之前更像是是君子之交,苏泽不会过问他的事,他也不会过问苏泽的事。

    朱瞻基合上密奏,长长的吐出了口气,看着朱棣说道:“皇爷爷,这些事孙臣都知道,南京魏国公府和清风县是有些生意往来,不过也只是生意上的往来。”

    “至于您说苏泽在海外布局,孙臣也知道,以前在清风县闲聊的时候,苏泽不止一次表达过想要去海外的意思。”

    “他和孙臣说过一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历来对那些海外番邦都不太友好,用苏泽的话来说,大明不应当拘泥于一地,而是要放眼看世界,布局海外也只是他想从事商贸,并没有其他心思,还望皇爷爷明鉴。”

    朱瞻基跪在地上,开口为苏泽辩解,向苏泽求情,不管苏泽有没有别的心思,现在都没有,他必须保下苏泽。

    不单单是因为苏泽和他关系好,而是惜才,他一直觉得苏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这世上就没有能难住苏泽的事情,无论从私交还是大局来看,大明多一个苏泽有利而无害。

    朱棣伸手将朱瞻基扶了起来,也叹了口气道:“朕不是说他是心怀不轨的坏人,一个能将百姓放在心里的县令,让治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人人有书读,这样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朕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你,相信朕的孙子眼光没错。”

    “可你是君,他是臣,君臣有别,你若能驾驭得了他,那朕也就不说这些了,朕怕的就是你驾驭不了他。”

    “你别看那小子在朕面前极尽阿谀奉承,活脱脱一个奸佞小人,可那小子不是真的怕朕,他也许敬朕,也许畏朕,但他也只是怕朕砍了他的狗脑袋罢了。”

    “你信不信朕现在下旨要诛杀他,他能立马回过神来带着人逃跑?”

    “那就是个狡诈的小狐狸,人精着呢,他来京城之后,好处那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刨,前前后后给朕和你送了多少银子了?”

    “那都是卖命钱,你看不透这些,朕看透了,所以朕遂了他的意,给了他一张护身符,赐婚给了他和瑞澄,难不成你以为朕是一时心血来潮?”

    “朕也不怕告诉你,要不是你一力保他,加上那小子自己心里有数,识趣,朕是决计不会留下他的。”

    “民心这东西,你可以得,他不可以,一个比皇帝还得民心的臣子,那就是下一个王莽,你看苏泽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和王莽做的差不多?”

    “都是要为了百姓的利益,削减其他人的利益,只不过王莽是想得天下,所以以此收取民心,那苏泽呢,他又想做什么?”

    “难不成那小子还真想做圣人不成?”

    “君子居仁繇义,圣人修德立言,他苏泽身上有哪点像圣人?”朱棣嗤笑道。

    苏泽也想做圣人?

    传出去能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圣人修德立言,苏泽一样都做不到。

    既然苏泽注定做不成圣人,那这辈子最多只能让他做一个权倾朝野的权臣,绝对不能给他兵权!

    得民心者得天下,要得士大夫们的心,也要得天下百姓的心,虽然如今苏泽得不了士大夫们的心,可他能得那千千万万百姓的心。

    没有兵权还好,苏泽再得民心也无妨,士大夫注定容不下他这个离经叛道的读书人,朝中有的是读书人来制衡他。

    可一旦苏泽手里有兵权,那就不好说了,士大夫容不下他,那他就杀尽天下儒学读书人,再开一门学问!

    对于其他人也许有难度,可对于苏泽来说,再开一门学问真的难吗?

    朱棣觉得不难,科学不就是现成的吗?

    这些天他看过了从清风县搜集上来的教材,虽然他看不懂,教材上面的字他认识,可连在一起他就看不懂了。

    但他知道那些被儒学正统读书人视之为小道,杂学的知识日后绝对会成为儒学的大敌,也就是他没管,朝中那些读书人还被蒙在鼓里,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要不然苏泽那什么京师大学就别想开起来。

    至于不许苏泽传播学问倒是没那个必要,起码对他来说无所谓,他也想看看苏泽弄出来的那什么新学比之儒学如何。

    至少那些教材上的农业知识,工业知识的确能提高粮产量,让地里多出粮食和提高工业水平,这就足够了。

    为何他想让人彷造出苏泽弄出来的新式火器不行?

    虽然也能彷造出来,可威力什么的差了不止半筹,还经常炸膛,徒费人力物力。

    还不是因为那些工匠不懂只知其形,不知其理!

    而这理从何而来,从苏泽而来,既然苏泽愿意传播这样利国利民的学问,他没理由拦着苏泽不让传。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发现苏泽虽然对儒学不感冒,但清风县学校里有一门课程让他很感兴趣,名字叫思想品德。

    他现在御桉上都还有一本思想品德,是从清风县拿回来的,正是出自苏泽之手,里面不讲什么打大道理,多么高深的知识,讲的都是家国大义,穿插着各种小故事,十分有趣,潜移默化的影响学子们。

    朱棣觉得这本书写的不错,这些天翻看了不少次,虽不如儒学那样讲的那样直白,天地亲君师,纲常有序。

    可也可以看出来苏泽所主张的新学也要修德行,这和儒学差不多嘛,对于皇室和朝廷来说,不是不能接受的。

    这也算是错打正着了,苏泽在清风县设这门课的时候可没想到有今天,他只是觉得该有这门课罢了,所以花时间结合当下的社会风气编了书出来。

    思想品德课的重要意义自然不必多说,这门课程能培养出学子们良好的道德品质,树立正确的人生价值观。

    他可不想新学的学子空有知识而没有道德,那样就不符合他普及教育的初衷了。

第一百七十章:虎父无犬子

    “还有,你是大明的储君,有些事你现在最好不要掺和进去,会引得朝野非议的,你今日要和苏泽联合在一起取消对读书人的优待,那些读书人会答应吗,朝堂上的官吏会答应吗?”

    “要知道如今文官大多是支持你父亲的,少有支持汉王和赵王的,一旦走漏了消息,让人知道你有心要取消对读书人的优待,甚至想要废除儒学,那些人还会支持你父亲吗?”

    “你的身份太敏感了,不适宜表态,会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不是朝廷的主意,无论从大局来看,还是从对于你以后来看,你都不要表态,想必苏泽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儒学势大,苏泽就算有心想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得了的,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撺掇着你开新学,想要培养出新的班底推出来和儒学抗衡,在没有足够实力的时候,朕和你都不能轻易表态。”

    “一旦朕和你表态了,那麻烦就来了,朕虽然不怕他们,可终究是有些麻烦的,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稳定是最重要的,朕可不希望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江山被你和苏泽给弄得一团糟,这点你明白吗?”

    “如今儒学读书人扎根在庙堂,民间也有很多士绅在支持着他们,一单取消对读书人的优待的消息传出去,大明就乱了,朝廷都会无法运转,这样的后果你承担不起,朕也承担不起,更别说苏泽了。”

    今日朱棣的话有些多,显得有些絮叨了,多的朱瞻基有些不适应,也没讲什么大道理,字里行间只是让朱瞻基认清自己的地位,以及传授一些驭人之术和如何平衡各个阶层之间的利益。

    “孙臣受教了,孙臣之前也考虑过这些,孙臣也和苏泽说过了,让他缓缓而图之,不用急于一时。”朱瞻基听的有些迷湖,连忙回到。

    朱棣点了点头,孙子能想到这点他还是很欣慰的,他继续说道:“你明白这点就好,需知树大招风,如今苏泽风头正盛,其他人因为顾及朕的原因,摸不清朕的心思,所以不敢和他撕破脸。”

    “他们可不是怕了苏泽,若不是朕一直偏袒苏泽,苏泽早就被那些人精给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可一旦苏泽想取消对读书人优待的消息传出去,你看看那些人还会不会轻易放过苏泽,如今只是骂他几句,到时候那可就是千夫所指,口诛笔伐铺天盖地而来了。”

    “你看看朕的御桉上,现在都还有不少奏折在弹劾苏泽的,前些天有几个读书人去了西山,才骂了苏泽几句,立马就被人抬着出来了,回京城的路上还被人套了麻袋,敲了闷棍,大明开国以来可有此等先例?”

    “那竖子胆大的很,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的了,上次当街殴打朝廷命官还是朕给他善后的,他闯了祸就跑回西山,倒是跑得快。”朱棣嗤笑道,有些鄙夷。

    苏泽在他眼里那就是个人精,闯了祸跑的比谁都快,他还真有心让苏泽跌一个大跟头长长记性。

    朱瞻基憋笑不已,险些当场笑出声来,这件事他之前听说过,可从皇爷爷口中听来竟有些有趣。

    西山那里还好,清风县哪里才是真的“民风淳朴”,他自己都领教过不少次了,不过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打人的罪民不算太大,可打读书人那就真是大罪了,是要挨板子的,就连皇爷爷都不能无缘无故廷仗读书人,害怕引得朝野非议,更别说那些平头老百姓了。

    偏偏那些读书人被廷仗了之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视为荣耀,挨过廷仗的还觉得脸上有光,被廷仗说明他们有风骨,不惧帝王,不是阿谀奉承之辈。

    朱瞻基是不太理解为何读书人的爱好如此特殊的,用苏泽的话来说就是大傻子,纯二呗!

    他活了这么大都没见过有这种要求,居然还求着人打的。

    也就是皇爷爷年纪大了之后脾气好了不少,换成皇爷爷年轻的时候,有人敢在朝堂上叽叽歪歪的,早就拖下去廷仗了。

    “先让苏泽去做,西山那边随便他折腾,先看看效果,万一不行还能及时叫停,现在一个小范围试点好了,反正西山朕赐给他了,书院可以开,新学可以传,但你最好还是要避嫌一点的,免得引起非议。”

    “你不要觉得你是在帮苏泽,你不去才是最好的,让苏泽和读书人去斗,能不能斗赢看他本事,若是他连书院都开不起来,那就趁早消停点。”

    “这一点你多学学你父亲,虽然朕不喜欢你父亲的性格,总觉得他有些优柔寡断了,和读书人走的太近,容易被读书人牵着鼻子走,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可有的地方还是可以学一学他的。”

    “看着吧,咱们这位太子爷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这些年虽然不争不抢,面对老二老三的步步紧逼,一退再退,可真要有人小瞧了他,呵呵!”

    “当年朕带着你二叔三叔打天下,李景隆,黄子澄等人攻顺天府,你爹一个人带着人守了半年,给朕去了后顾之忧,你以为你爹真不懂军事,军中真没你爹的人了?”

    “有的,当年那批跟着你爹守顺天府的将领如今都去了各军营担任要职,一旦你爹振臂一呼,只要不是谋反,随时都有人会愿意站出来帮你爹!”

    “你从小就什么都想和朕学,觉得你爹不过如此,错了,大错特错,咱们这位太子爷,心里有数着呢,他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

    “朕这些年南征北战,出去打仗,那都是你爹负责监国的,如今朝中的官员大多都是你爹提拨起来的,要不就是从东宫出来的,你爹有本事着呢,要不是知道他没那个心气造反,朕还真怕他要弑父篡位了。”

    这是朱棣第一次在朱瞻基面前评价太子,也是第一次对太子不吝夸奖,汉王赵王打心眼里瞧不起太子,文武百官也觉得朱高炽日后会是个明军,仁义之君,可朱棣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朱棣的儿子会是那种任人摆布的角色吗?

    那些读书人都想着快点把他给熬死,让太子爷这位仁义之君上位就可以随意摆布,架空皇室了,可是也不想想,虎父安能有犬子?

    他就算再喜欢朱瞻基,如果朱高炽真没点本事,他会放心把太子之位给朱高炽吗?

    祖宗基业,绝不允许葬送在他的手上,之所以把太子之位传给老大,而不是老二老三,除了有朱瞻基的原因,好圣孙能旺三代,还有一部分原因自然是因为老大还是可堪大用的!

    老二老三领兵打仗还行,治理国家?

    呵呵,真不是朱棣瞧不起他们,之前也不是没让老二试试,可结果呢,弄得民不聊生,天怒人怨,不但停了永乐大典,连各地的灾情都顾不上了,无能至极!

    他从来都不担心老大坐不稳那个位子,只是担心老大的身体不行,坐不了太久,容易让老二老三趁虚而入,到时候,朱瞻基又如何挡得住?

    偏偏老大性子又软,耳根子也软,老二老三这些年都快骑在他头上了,也不见他反击,只是一味反击,朱棣宁愿朱高炽心狠一点,不顾念兄弟之情,打消老二老三不该有的心思。

    要说造反,老二在他活着的时候他也许不敢,可等他死了之后,老二是绝对不会服老大和朱瞻基的。

    老三不好说,那小子从小就满肚子的坏水,也就是老幺,已经故去的徐皇后多有偏袒,宠着老幺,他这些年也不怎么管老三,所以才让老三越发的狂妄了。

    可再狂妄,老三心里也有数,只敢在背后弄点小动作,不敢明着来,只是撺掇着老二和老大作对,自己不敢正面和老大作对。

    至于老大,约莫还顾念着兄弟之情,几次替汉王赵王求情他都看在老大的面子上没收拾他们,他从来不担心老大造反,因为他知道依老大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那是绝对不会造反的。

    他为何经常对老大动辄喝斥?

    他不是记不得老大的好,而是希望老大比他更好,生朱高炽的时候,他还在战场上和敌人血战,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听说有儿子了高兴的喝了一葫芦酒,那是真的高兴,高兴都哭了!

    民间常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他何尝不是如此?

    这些年南征北战,丢下的烂摊子都是老大帮着善后的,老大这些年身体不好,其中有部分原因还是因为累坏了,积劳成疾。

    朱棣也知道,他活不了几年了,他太固执了,死都要死在马上,要为子孙把土地打下来,成就千秋伟业,这么些年下来,他虽然和老大关系不好,闹得有些僵,时常出现分歧,可要说最让他放心的人,还是嫡长子朱高炽。

    汉王,赵王可为将帅,但做不了治理国家的皇帝,汉王赵王能治理好这么庞大的一个国家吗?

    朱棣觉得不太可能,他说汉王望之不似人君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汉王就算当了皇帝也是一个暴君,稍有不合他心意的地方就要大开杀戒,杀到天下无人敢反对他。

    至于赵王,一个躲在暗中使些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诡计之人,如何做的了皇帝?

    他明白这些,朱高炽本人也明白这些,唯独其他人不明白,包括朱瞻基。

    朱棣觉得苏泽也许也看明白了一点,不然按理说对于苏泽来说,汉王上位要比太子上位要更好一些,起码对他更有利些。

    太子亲近儒学读书人不是什么秘密,朝野众知,那么太子势必在有些事情上会与苏泽产生分歧,就比如取消对读书人的优待,太子恐怕不会同意,而一旦没有朝廷的支持,苏泽是不可能推翻儒学,再开新学的。

    汉王则不然,汉王本就不喜读书人,觉得读书人都是伪君子,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说不定苏泽的想法正合了他的心意,指不定两个狗胆包天的家伙凑到一起就要不顾朝野非议强行废除儒学了。

    朱棣不怀疑苏泽和汉王敢不敢,那两个“混账”是一定敢的,汉王本就嚣张跋扈惯了,再有苏泽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这天下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可偏偏奇怪的是,苏泽几次面对汉王的招揽都婉拒了,对汉王算不上亲近,但也不算疏远,把其中的度掌握的很好,让人挑不出错来,即使是嚣张跋扈的汉王也挑不出来毛病,反而上赶着亲近苏泽。

    甚至想要将女儿许配给苏泽,只是苏泽婉拒了罢了,这正是蹊跷之处,朱棣不觉得精明似鬼的苏泽是无意的,更像是心中有数所以才会如此。

    想到这里,朱棣眉头一皱,将许多事串联了起来,他敏锐的发现,似乎从一开始,苏泽就没想过投靠汉王,汉王对于苏泽来说更像是打手,苏泽似乎在利用汉王达成某种目的,而不是想投靠汉王。

    朱瞻基原本听到之前朱棣那番话就有些变了脸色,此刻见朱棣皱眉更是吓的六神无主,连忙要下跪为他父亲辩解,他父亲可从未想过弑父。

    “皇爷爷,父亲从未做此想,也不敢做此想,孙臣保证!”

    朱棣被打断了思绪,摆了摆手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音一转道:“好了,最近你和那小子都消停点,不要给朕找麻烦,朕现在没心思,也没功夫给你们善后,前些天大同来了奏报,瓦剌那边有点动静了,大同关外有零散骑兵四处游荡,恐怕瓦剌又有心要南下了。”

    “好在今年朝廷早有准备,军备已经准备妥当,朕准备不日就领兵出征,你告诉那小子,让他安分些,无论他想做什么都等打完仗再说。”

    “那小子是片刻都消停不得,你可知昨夜京城发生了命桉?”

    朱瞻基茫然的摇了摇头,他昨晚在镇国卫都没回京城,今日一大早就来了这儿,自然不知道京城昨晚发生了什么。

    朱棣冷笑一声说道:“昨晚死了几个倭国来的使臣,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死的,能有胆子做下这等事的,除了他苏泽还有谁?”

    “朕也知他不喜外藩蛮夷,可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他倒是无所顾忌。”朱棣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倒是没当回事。

    朱瞻基先是愣了愣,随即松了口气,死的是倭国人啊,那没事了,若是苏泽杀的是大明百姓,那倒是有些麻烦。

    倭国人死了就死了,倭国那边也不是没杀过大明的使臣,朝廷前些年还一口气把在鸿胪寺的倭国使臣杀光了呢。

    朱棣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年纪大了,愈发力不从心了,脑子用多了有些湖涂,他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下去吧,今日朕说的这些话,你听过了就算了,万不可传出去,连你父亲都不要说,算是咱们爷孙两的秘密,听到了吗?”

    朱瞻基点了点头,这些话是不能传出去,传出去了一定会引起不小的风波的,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朱瞻基现在脑子也乱的很,还要下去消化一番先前朱棣说的那些话,因此当朱棣赶人了之后他就请辞离去了。

    朱棣站在大殿中,一直目送朱瞻基离开大殿,等看不见朱瞻基背影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大殿中,自从朱棣开始和朱瞻基说话之后,那些宫女太监就哗啦啦的跪了一地,连头都不敢抬,连王忠都不例外,没有朱棣的吩咐他们也不敢离去,因此一直跪到了现在。

    “你们都下去吧。”朱棣摆了摆手说道,独自一人走上御桉。

    那些宫女太监得了吩咐才忙不迭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躬身离开大殿,有人因为跪久了甚至有些站不起来,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大殿,不少人冷汗都把衣服都打湿了。

    这些宫女太监心中都有些惶恐,作为宫里的人,尤其是在陛下面前伺候的人,他们太清楚有些事情是他们这些人不能听的了,每年宫里都会莫名其妙少几个宫女太监,今日大殿内的陛下的那些话显然不是他们这些奴婢能听的,所以一个个都心惊胆颤的,害怕不已。

    王忠倒是没走,他虽然也怕的很,今日陛下的言语传出去任何一句,都会引得朝野非议,轩然大波,可他怕归怕,但他要伺候朱棣,倒也没有离去。

    朱棣看到王忠还没离去,摆了摆手说道:“王伴伴,你也下去吧,朕这儿暂时不用你伺候了,朕想一个人呆会儿。

    王忠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说道:“陛下........”

    王忠虽然没说出来,但朱棣还是知道他想说什么,笑道:“算了,让他们管住嘴巴就行,都是伺候朕好多年的老人了,朕也不是什么暴君,少造杀孽吧。”

    王忠漠然行礼,随即躬身倒退了出去,等王忠走了之后,朱棣来到大殿后方的一间偏室中。

    偏室中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占了一堵墙的画像之外便空无一物了。

    朱棣踱步到了画像下方,仰起头看着画像,一向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竟然破天荒的神色变得有些伤感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以天下为棋

    苏泽暂时不知道朱棣和朱瞻基说了什么,即使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朱棣有那样的想法很正常,无关对错,只是两人思考问题所占的角度不成,换成他处在朱棣的那个位置说不定比朱棣做的还要狠。

    朱棣考虑的是朱家和朝廷的利益,他希望百姓们能生活的更好是基于不威胁到朱家的利益才会去考虑。

    而苏泽考虑的是天下百姓的利益,甚至要为了天下百姓的利益要与皇室站在对立面,这才是根本上的分歧。

    别看如今朱棣对苏泽的所作所为不管不问,一旦朱棣发现苏泽所推行的变法威胁到了皇室的利益,说不定马上就会叫停。

    虽然现在朱棣没有明着支持他变法,可好歹没阻止,更多的还是在观望,不敢轻易下注。

    如果这是一场赌局,那么苏泽顶多算个庄家,只是把赔率开了出来,操纵不了盘口,朱棣才是背后真正的操盘手,他可以随时叫停这场赌局,拥有绝对的掌握权。

    除非现在苏泽亮明旗帜直接反了老朱家,不然话语权还是在朱棣的手里。

    到了如今其实局面已经很分明了,如果把大明比作一张赌桌,那么现在有四个人,或者说四个阶级上了赌桌,士绅,豪商,以及天下读书人是一方,苏泽以及他手下的人是一方,以朱棣为首的朱家皇室是一方,剩下的才是除了他们之外的天下百姓是一方。

    苏泽内心是想站在百姓那一方的,可他在赌桌上没有筹码,所以暂时站在了皇室那一方,和皇室达成了合作,形成了默契,要联手把士绅,豪商那一方先赶下赌桌,拿光他们面前的筹码。

    苏泽想把赌桌上的筹码分给百姓,而朱棣想把赌桌上的筹码拿到自己手里,或者说即使不拿到自己手里,也不能给苏泽,就算要分筹码给百姓也是朱瞻基来分,而不是苏泽来分,民心要让朱瞻基得,而不是让苏泽去笼络人心。

    苏泽也默认了这一点,选择向皇权暂时低头了,没办法,他斗不过,起码现在斗不过,想要打倒士绅,地主,豪商,贪官污吏还得皇室出力才行,他没办法不低头,不低头皇室就不支持他了。

    所以苏泽不断在民间开始给朱瞻基造势,而他自己则深藏功与名,隐于幕后。

    等到士绅那一方被赶下了赌桌,然后才会轮到苏泽和皇室角力,到底是把赢来的筹码给皇室,还是给百姓那一方。

    苏泽不但想把赢来的筹码给百姓,还想拿走皇室手里的筹码,皇室或者说朱棣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别说朱棣不会答应,朱高炽也不会答应,甚至朱高炽都会因为顾及读书人的态度不愿意把士绅踢下赌桌。

    朱瞻基会答应吗,想想都知道不可能,现在的朱瞻基也许还会不遗余力的支持苏泽,可等他看透了苏泽的真实目的之后,还会那么不遗余力的支持苏泽吗?

    至于汉王,汉王虽然耿直,但也不代表他傻,就算是汉王当了皇帝,他也不会舍弃皇室的利益的。

    无关对错,只是各自立场不同,苏泽可以大公无私是因为他看不惯这世道,要为后世子孙开太平,要为天下百姓求一条活路。

    可对于皇室来说,这天下本就是他们朱家的,是太祖皇帝驱逐鞑虏打下来的天下,是祖宗基业,现在有人要抢他们家的东西,他们为什么要答应?

    这也是为何苏泽从未想过扶持汉王的原因,因为他知道汉王也不会答应的,况且朱高炽和朱瞻基也许还会讲点理,愿意听苏泽说两句,可汉王那二愣子,说不定到时候翻脸就要干苏泽了。

    苏泽本就不想造杀孽,不想内斗,自然不愿意扶持一个心思不定,喜怒无常的帝王上位,朱高炽以仁为本,朝野歌颂,那说明他还是听得进去意见的,那就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间。

    最坏也不过是朱棣那样,说不上支持,也不说上反对,让苏泽自己去做,做好了,的确有成效,他才会选择支持苏泽,做不好,那就叫停,不至于杀了苏泽,但也别想继续变法了。

    可朱高炽上位了则不然,说不定到时候就要翻脸不认人,他有可能帮着苏泽去干儒学读书人,去干士绅,但也有可能反手把苏泽干掉,苏泽可不想陪着汉王一起疯。

    现在有不少人认为苏泽就是个彻头彻尾,做事不计后果的疯子,苏泽自己可不这样认为,他是心里有数才会如此作为的。

    可以说苏泽自从进京以来,每一步都是在悬崖边上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尸骨无存。

    疯那也是人设,一方面是告诉朝中的文武百官,我苏某人就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疯子,别来惹老子,不然被他盯上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安朱棣的心,我都把朝中文武得罪了个遍,那是不可能造反的,造反也不会有人支持我。

    很多人都在下棋,可真正能被称得上棋手的其实也就苏泽和朱棣两人,其他人都没被他们放在眼里,不过是手中的棋子罢了,充其量天下读书人加一起也能算是一位棋手,不过这位棋手早早的就被苏泽和朱棣盯上了,两人一拍即合,达成了默契,都想要先把这位棋手给按死了!

    苏泽在京城兴风作浪,上蹿下跳,不断试探朱棣的底线,先反贪腐,最后试探性办学,然后才有了今日要取消对读书人优待的建议,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而朱棣老神在在,稳坐钓鱼台,静静的看着苏泽落子,先让苏泽落子,以观棋局后续走向,然后他才会落子。

    告戒,教导朱瞻基也是朱棣第一次落子,意在遏制棋局走势,确保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以天下为棋,定大明未来之路!

    至于百姓那一方,现在没资格,也没筹码上得了赌桌,也称不上棋手,只是棋子罢了,除了苏泽,没人把他们当回事,这是现实,无奈又可悲。

    一群大字不识的泥腿子,还能翻天不成?

    民智未开,大多数人都还是懵懵懂懂的,根本不能自己发声,只能由读书人代为发声,如何为他们掌握话语权?

    朱棣倒是有先见之明,所以提前落子,让朱瞻基去收拢人心,分走苏泽功劳,不断为朱瞻基造势。

    书院和新学是苏泽弄出来的没错,可朱瞻基也要进去分一杯羹,日后新学子弟不但是苏泽的学生,也同样是朱瞻基的学生,这就是朱棣为何对苏泽办新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甚至乐见其成。

    可其他读书人,包括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到现在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天下聪明人茫茫多,又有几人看清楚了里面的玄机?

    儒学读书人当时是不想让苏泽开新学的,苏泽也知道得不到儒学读书人的支持,所以他拉着皇室一起来办书院,开新学,让朱瞻基担任京师大学校长。

    充其量也就朝堂上三杨和另外几个人精发现了端倪,觉得让苏泽顺利办学不妥,可到底如何不妥,他们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直在暗中小心警惕着苏泽和苏泽所办的新学,尚未有所动作。

    读书人不答应就不答应好了,皇帝都答应了,苏泽才懒得管读书人答不答应,不服气憋着,憋不住有本事一把火烧了书院好了。

    读书人今天敢放火烧书院,明天苏泽就敢带着炸药去炸读书人的家,是读书人先不守规矩的!

    我方承诺,绝不率先动用那几仓库好几千斤黑火药!

    可一旦读书人先不守规矩,弄点恶心人的勾当出来,苏泽可就要翻脸了。

    至于朱棣帮谁还需要问吗?

    他要是想帮读书人,就不会让苏泽开新学了,自然不会站出来给读书人撑腰,撑死了两不相帮。

    苏泽看的老明白了,只要不把读书人惹毛了,不挖了他们的根基,他们不会翻脸的,起码在永乐朝他们不会直接翻脸,干行刺皇帝的下作勾当,主要是他们也不敢。

    开玩笑,大明朝其他朝有可能读书人翻脸敢造反,可在洪武和永乐朝敢造反苏泽真不信。

    不说洪武朝吧,朱元章没少杀读书人,读书人的反抗是什么,撑死了在史书上夹杂私货骂骂老朱两句,还能如何?

    永乐朝也差不多,朱棣也是个狠角色,惹急了朱棣,他可不和读书人叽叽歪歪打嘴仗,那是直接下刀子的。

    方孝孺可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朱棣让他写东西,他不写就算了,还敢和朱棣蹬鼻子上脸,朱棣可不惯着他,反手就给了方孝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十族套餐。

    诛十族是个什么概念呢,就是父四族,母三族,妻二族,第十族是门生之门生,也就是不管要杀光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妻子那边也要带上,连门生和门生的弟子都得被砍头。

    通俗点来讲就是蚂蚁窝里都得浇热水,鸡蛋都得摇散黄了!

    估计方孝孺的徒子徒孙也是一脸懵,完全是无妄之灾,人在家中坐,刀从天上来,卡察一下,脑袋没了。

    如嘉靖帝在宫中被刺杀,正德帝莫名其妙落水这种事是绝不可能发生在洪武朝和永乐朝的。

    别说杀几个读书人了,就算真的挖了读书人的祖坟,他们也不敢行刺朱元章和朱棣这两位马上皇帝。

    先不说行刺不行刺得了,就说一旦事情败落,整个大明的读书人少说得少一大半,朝堂都要被从上到下清洗一遍。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皇帝不是不敢惹读书人,尤其是开国皇帝和手里有兵权的马上皇帝,杀了也就杀了,不服再杀好了,之所以不愿意大开杀戒是因为没那个必要,可真要有读书人作死想着刺杀或者造反,你看看还惯不惯着读书人那些臭毛病。

    廷仗都是小儿科,挨几板子又不能伤筋动骨,还能彰显风骨,可廷仗也不是没有被打死过人的,那可丢的是命,不但命丢了,也许还会牵连家人。

    大多儒学读书人虽然迂腐,有许多臭毛病,但不代表他们傻,真要傻也考不上科举,玩个性,彰显风骨没事,可要掉脑袋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和皇帝玩个性,彰显风骨,皇帝丢的是面子,你丢的是命!

    细数一下,历史上有几个高风亮节,刚正不阿的读书人有好下场的?

    就算皇帝当时捏着鼻子咽下了这口气,可事后还是会收拾回来的!

    其实纵观史书,儒学读书人在开国前几朝的时候地位普遍不高,究其原因便是封建统治者虽然需要儒学帮着维持统治,可其实封建统治者大多走的还是外儒内法的路子!

    为何封建统治者走的是外儒内法的路子呢,这就还得从周公和姜子牙的一则小故事说起了。

    话说周王朝建国后采用分封制,分封有功之臣,姜子牙被封到齐地,周公被封到鲁地。

    对于如何管理国家姜子牙便问周公:“你以后咋治理鲁国呀?”

    周公便说:“尊敬应该尊敬的人”。

    姜子牙听后叹了一口气说:“鲁国会越来越弱的”。

    周公听后也问姜子牙:“你准备怎么治理齐国啊?”

    姜子牙回答说:“我任用贤能的人,尊崇功绩。”

    周公听了以后的反应也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说:“以后齐国的君主可能会被谋朝篡位啊。”

    后来的历史证明了姜子牙说的非常对,鲁国后来“日以削”,到春秋时成为常常被欺负的一个国家。

    《左传》、《史记》、《资治通鉴》中提到鲁国一般是两个标签:礼仪之国、被欺凌的弱国。

    那么,反观姜子牙的齐国又怎样了呢?

    齐国传了二十四世后,被田氏篡位,姜齐变成田齐,反而是弱小的鲁国,倒是传了三十二世。

    周公更重视道德教化,姜子牙更重视人尽其才,但问题在于,道德教化做得好,国家未必强盛,身为礼仪之邦的鲁国却受尽了屈辱。

    人尽其才做得好,却未必稳定,大家的争竞之心被挑起,反而导致弱肉强食,纷争不断。

    世间没有两全其美之法,你只能选择自己更在乎的一面,而不得不承受另一面。

    所以纵观历史,自汉武帝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各朝帝王都喜欢用一个方法,那就是外儒内法。

    儒家思想尚古,希望回到西周时代的盛世,儒家认为造成“春秋战国”时代战乱频仍,礼崩乐坏的主要原因,就是大家都不“师法古人”,破坏了当年定下来的“周礼”。

    如果大家都继续守“周礼”,各安本分,那么社会就会安定,百姓和诸侯都能保全身家性命。

    法家思想则不同,他们反对“师古”,他们认为时代已经改变,人君就该顺应时代,抛弃已经陈旧腐朽的“周礼”,用新的方式来治理国家。

    儒家推崇“王道”,而法家推崇的是“霸道”,可以说外儒内法就是王霸之术。

    儒家思想讲“仁,义,礼,智,信”,虽然不好用,但是好看。

    儒家因为它华丽的理论,超高的道德标准,鼓励民众各安本分的思想,被封建统治阶级挂起来让民众们去学去看。

    但是统治阶级们自己却对儒学嗤之以鼻,他们只是因为对自己统治有好处所以才拿来用的,他们虽然也学儒学,可他们却很少用,朱高炽这种仁义之君终究只是少数,并不能代表大多数封建统治者。

    儒学华丽的理论,超高的道德标准是来约束臣民的,而不是来约束他们自己的。

    这也是为何苏泽一门心思想着坑老朱家一把的原因,没办法,制定规则的人不受规则,所谓民主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不限制皇室的权力,任何变法都是镜花水月!

    不过此刻的苏泽倒是不着急,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士绅们都还在逍遥,犯不着现在和皇室站在对立面,先把士绅,地主给弄死再说。

    此时的苏泽处理完了琐事,忙里偷闲正在下棋,只见他一板一眼的端坐在棋盘前面,神色前所未有的专注,手中的棋子拿起来又放下,久久未曾落子。

    “少爷,要不算了吧,还有人等着你谈事呢。”丁航双手抱胸,百无聊赖道。

    苏泽先是瞪了丁航一眼,随即捡起了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说道:“不急不急,让徐三那狗东西等着,容少爷我先悔一步棋!”

    丁航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说道:“少爷,你要是实在无聊的话可以回家找幺幺和郡主他们打麻将,我可没工夫陪你在这儿下五子棋。”

    丁航实在有些无语,苏泽悔棋也就罢了,毕竟是他少爷嘛,悔棋就悔棋好了,有点特权很正常。

    关键是一局棋苏泽能悔好几次,棋品实在太差了,丁航实在不想忍受这种折磨了。

    如果他有罪,官府可以把他抓起来,而不是让他在这儿陪苏泽下五子棋。

    全天下也许就只有苏幺幺有耐心让苏泽不断悔棋了,换成谁和苏泽下一次棋都不想下第二次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喷子

    苏泽不管丁航的抱怨,自顾自的取起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然后再重新落子。

    无视了丁航幽怨的眼神,一个大男人眼神那么幽怨做什么,苏泽悔棋之后才安抚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不要急。”

    “下棋是一件能陶冶情操的事情,还能让你动动脑子,免得脑子生了锈。”

    丁航见逃不掉苏泽的魔爪也就认命了,既然苏泽要玩就陪他玩好了,反正他是没觉得下五子棋有什么难度的,将棋子五个连成一串能有什么难度,稚童都能玩明白!

    等苏泽落完子之后,丁航想都没想,微微撇了撇嘴,就拿起手中的白子落了下去,等丁航落完子之后,一看棋盘,棋局已经十分明显了。

    哦豁,四子连珠,神仙难救!

    苏泽原本还笑吟吟的,等看清楚了棋盘的局势,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僵,随即手不老实的又要去丁航刚刚的落下的子。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苏泽的嘴依然很硬,一边悔棋,一边有些懊恼的说道:“哎呀,本少爷一时走神,不小心被你钻了空子,不算不算,容少爷我再悔一步。”

    丁航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不带这么玩的,一直悔棋就没什么意思了,胜负都没什么悬念,有人一直破坏规则,还下个锤子棋!

    可话到了嘴边,丁航识趣的闭上了嘴,眼睁睁的看着苏泽拿起了他刚刚落下的棋子,一声不吭。

    无他,只见苏泽默默的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来了一把锤子,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了期盼边,摆明了是威胁。

    丁航虽然不喜欢动脑子,可不代表他傻,见到苏泽摆出了锤子,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棋局继续,最终这局棋毫无悬念的是苏泽赢了,因为他能失误很多次,但丁航只能失误一次。

    苏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有些感慨的说道:“唉,无趣的很,少爷我纵横棋坛几十年,至今仍未遇到对手,当真是无趣至极!”

    一旁的丁航就当没听见这话了,只是心中腹诽,要是人人都照这个下法,能不断悔棋,傻子也不会输吧?

    当然,这话丁航是不敢直说的,于是丁航试探性的说道:“少爷,既然无趣,那我就先去忙了?”

    苏泽这次倒没拦着,扫了一眼丁航,摆了摆手说道:“滚吧,回去好好炼棋,你已经输给少爷我几百局了,一局没赢过,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丁航一骨碌站了起来,晃了晃脑袋头都不回的就走了,完全没把苏泽的话当回事,毁灭吧,累了!

    是输了几百局没错,可每局少爷都要悔好几次棋,神仙也下不赢啊!

    别说他下不赢了,皇太孙不是也没能下赢吗,既然这样,下不赢也不丢脸。

    再说了,下五子棋其实也很无聊的,反正他觉得没什么好玩的,也就最开始下的时候还觉得有趣,可下久了也就那样,尤其是和一个不断悔棋的家伙下棋,那就更无聊了。

    反正他觉得这五子棋不好玩,没什么技术含量,与其浪费时间下五子棋,还不如去和镇国卫那些人吹牛打屁。

    丁航走了之后,苏泽站在原地不知道寻思着什么,一直等到丁航走远了之后才回过神来。

    他当然没有那么无聊,闲的没事和丁航两个大男人下棋玩,丁航又不是女人,又不能趁着下棋的时候玩点小游戏,和丁航下棋也挺无聊的。

    他还是喜欢和苏幺幺那样的软妹子下棋,和丁航下棋也就是身边没带侍女,不然鬼才会和丁航下棋。

    之所以和丁航下五子棋,一方面是为了休息会儿,找点乐子,另一方面也是在想事情,在下棋的时候苏泽脑子可没空着,而是一直在脑海中查漏补缺,回忆最近的事情是否有什么差错,方便不救。

    他就算下棋再垃圾,也不至于下个五子棋都还要靠悔棋才能赢丁航,而是他根本心思就不在下棋这上面,才会不断出错。

    真要想下棋也不会下五子棋了,关键象棋,围棋这些棋丁航也下不明白啊!

    不止如此,他还在等宫里来人,朱瞻基昨晚没回宫,今天一大早就急匆匆的往宫里赶他是知道的。

    苏泽一猜就知道估计是朱瞻基回宫找朱棣解惑去了,因此忙完了琐事就在等着宫里来人。

    要么是朱棣大发雷霆派人抓他去宫里问责,问他为何蛊惑国本,要么是朱棣喊人叫他去宫里问话,反正横竖宫里都会来人。

    苏泽摸着下巴,看了看天色,陷入了沉思,宫里现在都没来人,难不成是他想错了?

    晃了晃脑袋,苏泽不去想那些,错了就错了,朱棣居然没有派人来召他去宫里倒是有些出乎意外,不过也不算太意外,谁知道朱棣在想什么,帝王心思可不是那么好揣摩的。

    他苏泽又不是朱棣肚子里的蛔虫,哪能事事都能料到?

    真要能猜透了朱棣的心思,苏泽倒要小瞧朱棣几分了,永乐大帝就这水平?

    自家人自知自家事,在外人看来他苏泽如今是皇帝面前红人,一步登天成为天子近臣,风头正盛,风光无限。

    可苏泽自己心里有数,说是一步登天,其实也就那样,还是借着皇室的名头狐假虎威罢了,不过是纸老虎,中看不中用,朱棣随时都可以将他打回原形。

    他现在的风光都是朱棣给的,是皇帝给的,随时都能收回去。

    现在朝中不少人都觉得他苏某人是辛近之辈,踩到了狗屎才会被朱棣看中,委以重任,可实际上苏泽自己明白,他自从进京一来的所作所为全是在悬崖边上走钢丝,随时都会落的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一旦走错了一步,那么等待他的就会是人头不保,万劫不复的下场,由不得他不谨慎。

    他可是在和永乐大帝对弈,没有点风险是不可能的,他在借势,朱棣现在是在顺势而为,借他的手完成一些朱棣自己不方面做的事情。

    压制朝臣,整顿吏治,扶持新学对抗儒学这些都是朱棣想做却不方便去做的,苏泽只是被他推出来的代言人罢了。

    毕竟有些事情,苏泽能做,皇帝做不得!

    就说让百官捐银子筹措军饷,百官给的是皇帝面子,可皇帝不能直接开口要,要了也没人理他,只能让苏泽来成为打破这种局面的关键人物。

    再说整顿吏治,彻查贪腐,皇帝一旦先动手了,下面的文武百官必定会人人自危,担惊受怕,这一害怕,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引得朝野非议。

    可苏泽来起这个头就不一样了,即使被抓了不少,可还是有不少人会心存侥幸心理,觉得朝廷也就是做做样子,全是因为苏泽发疯,到处咬人,陛下没办法了才会动手。

    害怕当然会害怕,可只要不是陛下下令彻查,倒也没想象中那么害怕,无非是收敛一点罢了,苏泽能拿他们怎么办?

    再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苏泽如今也就只是个小小的芝麻官罢了,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那些因为苏泽举报弹劾被抓进去的官员,除了在牢里对苏泽破口大骂之外,其实心中还是存着侥幸的,觉得陛下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由苏泽出面来主导这件事,虽然会引起百官反弹,但也没想象中反弹的那么大,充其量苏泽得罪了不少人,并未引起什么风波。

    开新学也是一样的,陛下要开新学和苏泽要开新学是两码事,就算苏泽开新学有皇太孙的份又如何,毕竟不是皇帝的意思。

    陛下要开新学那是违背祖制,要废除儒学为尊的现状,天下读书人是不可能答应的,根本就不能让这新学开起来和传播开来。

    可苏泽要开新学则不然,充其量就是拉着皇太孙胡闹罢了,闲着没事要弄点乐子出来,搞个杂学出来玩玩。

    “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名头倒是挺响的,听着挺厉害的,可名头再响有屁用,大明还是以儒学读书人为尊,科举考的还是儒学,而不是什么科学,苏泽此举注定是无用功。

    再说了,就算有人看不顺眼,不想让苏泽开新学,可苏泽就是要搞新学你能把他怎么办嘛,天下读书人写文章抨击苏泽和写奏折反抗苏泽此举?

    别闹了,苏泽压根就不会当回事,自从苏泽进京以来,弹劾他的奏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你看苏泽怕过吗?

    陛下不管就算了,可苏泽倒也怪,他怕都不在怕的,你弹劾就弹劾了,他该吃吃,该睡睡,该赚银子赚银子,一点都不耽误的。

    你再如何上奏折弹劾苏泽,苏泽都当你在放屁,陛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你能把苏泽怎么办?

    苏泽连朝会都不去的,你弹劾他有个屁用,陛下不管不问的情况下,你就算把弹劾的奏折拿到苏泽面前苏泽都不会当回事。

    说不定还会装模做样的拿起弹劾他的奏折评点几句,来两句“文辞太过犀利,但功底不够,尚需努力,望诸君勉励之。”

    别怀疑,苏泽还能干出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事情,苏泽那张嘴是出名的气死人不偿命,宫门口都能把左都御史刘观给说吐血了,说是巧舌如黄也不为过。

    这还不算完,你把苏泽给骂急眼了,苏泽还会翻脸不认人,暗地下黑手弄你,他也不威胁你,就搞点恶心人的勾当出来都够不少人喝一壶的了。

    之前京城里许多官员的玻璃不知道被谁给砸了,闹得沸沸扬扬,不知道还以为瓦剌人来行刺大明官员了呢。

    百姓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可玻璃被砸了那几家心里是有数的,无非是有人被骂急眼了,恼羞成怒了。

    可就算知道是苏泽干的你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一是没有证据证明是苏泽干的,二是砸玻璃罢了,又没伤到人,说白了就是没违反朝廷律法,就算知道是苏泽那黑了心的狗东西派人的做的也拿他没什么办法,还真能告苏泽一状不成?

    告就告好了,大不了就是苏泽赔点银子,别说坐牢了,连板子都不会吃的。

    话又说回来,苏泽就算赔银子估计他也不当回事,毕竟他有钱,玻璃虽然金贵,可再值钱还能让苏泽赔钱赔成穷光蛋不成?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就让人想笑,这玻璃还是从清风县买的,你说好笑不好笑。

    也就是说算起来苏泽砸的还是他自己制作的玻璃,成本多少不知道,可按照苏泽做生意的脾性,那绝对是把他们这些人当了冤大头的,让人不知道想哭还是想笑。

    想笑的是玻璃是苏泽的,苏泽自己砸的,想哭的是玻璃市他们买来的,花了高价买了的,他们不但送银子给苏泽,还要被苏泽恶心,这特么上哪说理去?

    基于此,被砸了玻璃的那几家都不吭声了,就当了吃了个哑巴亏,全当银子打了水花了,至于被砸坏了的窗户也没人再去买玻璃装好了,弄点布堵上就算完事了。

    吃哑巴亏归吃哑巴亏,捏着鼻子也能咽下这口气,可再花高价去买玻璃给苏泽那他们是绝对不愿意的,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叔可忍,婶都不能忍。

    有了这么一出,文武百官总算消停了点,京里骂苏泽的声音都少了很多,都没人敢在外面骂苏泽了,也就是在家里骂几句,觉得心里不痛快了就去苏泽开的火锅店,当着苏泽手底下的人骂几句,就当出了口恶气。

    可苏泽手底下那些人也不当回事,任由他们骂,只是在他们结账的时候要“贴心”的提醒他们一句,这火锅店是太孙好友,未来的郡马,镇国卫指挥使苏泽苏大人开的。

    他娘的,谁特么不知道这是苏泽开的店,需要提醒这么一句吗,这他娘不是纯纯恶心人吗!?

    就是知道这是苏泽开的店,大家伙才会来店里吃饭骂苏泽想着恶心苏泽一番,天底下真有人愿意天天被骂不成?

    对此苏泽表示这都是小儿科,真不是他瞧不起古人,古人虽然骂人也不差,还特么会引经据典,可比之后世那些网上喷子还是差的太远了。

    想当初苏泽可是以“键盘”证道的大帝,还会怕被骂?

    笑死,他不但不生气,甚至还想教教这些大明人怎么当个合格的喷子!

    这下子,饭吃了,钱花了,人还没恶心到,反而把自己恶心到了,不少人去火锅店的时候是愤怒的,吃火锅的时候是笑呵呵的,笑的嘴巴都快裂开了,一边哼哧哼哧吃着滚烫的火锅,一边喝点小酒骂几句苏泽,吃的舒服,骂的更舒服。

    仿佛火锅中滚烫的肉片是苏泽的肉一样,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

    但离开火锅店的时候一个个脸黑的比锅底还黑。

    有了火锅店服务眼“善意”的提醒,谁还能笑的出来?

    啪嗒一下,快乐没了!

    这不是纯纯花银子恶心自己吗?

    言语虽然能杀人,可显然对苏泽是没用的,不但没用,苏泽还要叉腰得瑟会儿,教你怎么骂人才能恶心到人,当真是“大善人”!

    也不知道那狗东西读了那么多圣贤书是不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是君子也就算了,可就没见过苏泽这样素质如此低下的读书人,简直耻与为伍!

    哦,苏泽离经叛道啊,那没事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赢家通吃

    正是苏泽的人设立的好,因此无论他做出多么荒唐,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令人意外。

    其他读书人多少注意点脸面和风骨,可苏泽是个异类,他完全不在乎外界对他的看法,随便你怎么骂他,他都当没听见,你能如何?

    所以,对付读书人的那一套放在苏泽身上完全没用,你说他是读书人之耻就是读书人之耻好了,这里的读书人是儒学读书人。

    既然儒学读书人视苏泽为异类,觉得他离经叛道,苏泽倒也干脆,后脚就自己鼓捣出来了个科学,摆明了要自立门户,这一下子就堵住了那些圣人门下弟子们的嘴。

    既然你们儒学读书人不喜欢苏某,那苏某就叛出儒学,自立门户,关起门来做自己的学问,这下就让那些有心针对苏泽的人坐蜡了。

    骂吧,人家不在乎,可不骂吧,心里又不痛快,横竖都不是个滋味,当真是让人如鲠在喉!

    其他读书人敢大言不惭自立门户早就被千夫所指,口诛笔伐了,可这事放在苏泽身上,反而不令人意外了。

    大概就是哦一声,然后感叹一局,原来是苏泽做出来的啊,那没事了。

    没办法,用嘴说不过,拳头又没苏泽大,苏泽又拉上了皇太孙一起,陛下也态度不明,这种情况下谁敢和苏泽对着干?

    没人站出来领头阻止苏泽开书院,办新学,那些秀才举人除了写文章骂苏泽几句,还能如何?

    骂苏泽都得小心点,别去西山骂,不然之前那几个被打的下不了床的读书人就是前车之鉴。

    这事儿,遍数整个大明上下,也就苏泽这个公认的离经叛道之人才能干出来还没人敢拦,不然就算是朱瞻基有着皇太孙这个身份也不一定能干成。

    朱瞻基要是敢自己在朝堂上说要办新学,那些士大夫和朝臣的唾沫星子能喷朱瞻基一脸,皇太孙咋了,还不是得靠咱们儒学读书人帮衬着才能坐稳皇太孙这个位子?

    你朱瞻基就算是皇太孙,可毕竟还不是皇帝,上头还有陛下和太子,一个刚成年的皇太孙,再受宠又如何,毕竟这事儿还有变数,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废太子的声音在朝堂上可是从未消失过。

    要是你朱瞻基不亲近咱们儒学读书人,那咱们可就要改换门庭投靠汉王和赵王了!

    汉王赵王本就势大,军中武将大多都拥戴汉王和赵王,如果再得到了文官集团和士绅们这些儒学读书人的拥护,太子的位置还真不那么把稳,就算是朱棣也得考虑要不要冒着朝野上下反对的声音传位子给太子。

    要知道,朱棣本就得位不正,他是最在意天下人的看法的,一旦全天下都反对太子一脉上位,那么朱棣还真会考虑一下是否要让太子上位了。

    内斗是朱棣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因为他自己就是靠抢了侄子的位子上位的,他本心还是不想让大明因为皇位之争陷入内乱之中导致民不聊生的。

    太子之所以得到文官集团和士大夫们的支持,除了太子仁义,亲近儒家之外,还有就是占据了大义,皇位传嫡传长,这不但是大明祖训,开国皇帝朱元章定下来的,更是儒家一直以来奉行的。

    对于儒学读书人来说,太子不亲近儒家也不是不可以,不亲近儒家他们也能接受,只要不伤害士大夫们的利益,维持永乐朝原状,士大夫集团还是愿意支持太子上位的。

    毕竟永乐朝,读书人们还是怕朱棣这个马上皇帝的,和苏泽说的那样,几乎到了看到身影,听到声音就瑟瑟发抖的地步了,他们畏惧朱棣这样手腕强硬的铁血皇帝,不希望下一个皇帝还是和朱棣一样的皇帝。

    汉王上位不符合士大夫们的利益,他们其实还是不愿意让汉王上位的,至于赵王,一向被朝野认为是汉王的跟班,支持者寥寥,唯独那些宦官更为亲近赵王,希望扶持赵王上位。

    可一旦太子上位之后,不但不亲近儒家,还要取消对读书人的优待,这是士大夫集团绝对无法接受的,就算太子再仁义,他们也不会考虑支持太子了,因为那样与他们的利益不符。

    实在是朱元章和朱棣两位马上皇帝给这些儒学读书人的压力太大了,只要这两位帝王还活着,那么读书人就绝对不可能走到前台,把持朝政。

    这两位马上皇帝,铁血皇帝,那是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文官别说想把持朝政了,上的奏折写的花里胡哨一点都得小心挨揍,朝堂上说话声音大点都得小心掉脑袋,实在是被压制得太惨了!

    朱元章死后,好不容易等来了建文帝,士大夫们就差开香槟了,建文毛都没长齐,懂个锤子,日后这大明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黄子澄,齐泰等人等建文刚上位就迫不及待撺掇着建文要推行新政,削藩收权,将权力收回朝廷。

    说是朝廷集权,实际上还是文官集团和士大夫们说了算,推行新政不是为了惠及百姓,还是为了惠及士大夫们,他们才是既得利益者!

    可还没等他们高兴完,香槟都才开了一半,燕王朱棣这个杀星就打过来了,三下五除二,轻轻松松的就打到了南京城。

    读书人嘛,底线很灵活,既然打不过那就投靠朱棣好了,转头就背叛了建文,投靠了朱棣,如方孝孺那等愚忠之人毕竟只有少数,不是什么人都能不怕死的。

    再说了,反正都是给老朱家卖命,是给朱允炆卖命还是给朱棣卖命都一个样。

    于是接下来文官们又老实了下来,毕竟朱棣也是个人狠话不多的狠人,霸道的很,敢违逆他的人坟头草都老高了。

    所以文官其实是被朱棣给死死的压制住了的,就算文官们想闭关锁国,不愿意耗费人力物力去打仗,可朱棣要打他们也没啥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还得虚伪的称赞陛下丰功伟业,为大明开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

    但这不是他们的本心,只是无奈之举罢了,他们只想关起来风花雪月和捞银子,才不想去打打杀杀。

    有了朱元章和朱棣两位铁血帝王在前头,朱高炽这个以仁为本,并且亲近儒家的储君,自然是士大夫们心目中下一任皇帝的不二人选。

    朱高炽也好,朱瞻基也好,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可能如朱元章和朱棣一样死死压制着文官,不让文官势大,因为他们无论是功勋还是手腕,比之开国皇帝朱元章和马上皇帝朱棣还是差了不少。

    朱瞻基为何要违背祖制让宦官读书,允许宦官摄政?

    还不是因为他压制不了文官了,制衡不了文官,同时又不因为压制文官集团而让武勋势大,所以才无奈的推出来宦官集团去和士大夫们抗衡。

    历史上,朱瞻基的出发点是好的,想的也很好,宦官拥有的权力毕竟是皇帝赋予的,随时都能收回来,也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文官,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朱瞻基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大明后来的皇帝斗不过文官就喜欢扶持宦官来和文官斗,自己在宫里看戏,从而导致宦官干政的局面,留下了很多祸患。

    对于士大夫们来说,他们其实不愿意见到一个如朱棣一样杀伐果断,铁血霸道的皇帝上位的,因为那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汉王一旦上位,那可就不是那么好控制的,这才是没多少文官支持汉王的原因。

    可一旦让士大夫们知道朱高炽也要跟着苏泽乱来,要取消对读书人的优待,那么士大夫们还会不会坚定不移的支持朱高炽呢?

    朱棣之所以要告戒朱瞻基暂时不要表明态度支持苏泽开新学也是这个原因,朱瞻基年纪小可以胡闹,只要不明着表明要针对儒家,那么士大夫们还是会支持朱高炽的,大不了等朱高炽上位之后,再计划废除朱瞻基的位子。

    实际上,最近弹劾朱瞻基的奏折也不少,只是朱棣没管罢了,可不管不代表不重视,所以也有了朱棣之前告戒朱瞻基那番话。

    朱高炽呢也很聪明,虽然朱瞻基和苏泽走的很近,但他却一直都和苏泽保持距离,对于苏泽的一些主张也只是冷眼旁观,不赞成,也不反对,保持着一个模棱两可的态度。

    这也就给了士大夫们希望,皇太孙失了智跟着苏泽乱来,但太子还是有理智的,并未参与进去,那么对于士大夫们来说不是不能接受的,一切都还有转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朱棣现在护着苏泽不能代表什么,毕竟朱棣年纪大了,眼瞅着没几年可活了,只要太子还站在士大夫们那一头,那么士大夫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一旦朱棣驾崩了,没人护着苏泽和朱瞻基,太子上位之后又不愿意庇护苏泽和朱瞻基,那么日后自有清算。

    如果朱瞻基非要一条道跟着苏泽走的黑,无非是换一个储君罢了,虽然换储君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可也没想象中那么难。

    最是无情帝王家,历史上为了皇位父杀子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说朱高炽能坐稳太子之位是因为朱瞻基的原因,这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朱棣和苏泽想把士大夫们给踢出局不是那么简单的,虽然朱棣和苏泽都在下棋,但同样的士大夫们也在布局,士大夫们也不甘心就此退出历史的舞台上。

    其实现在不少人都是在等着看苏泽的笑话,就看苏泽能嚣张猖狂到几时,一时赢不是赢,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朱棣虽然现在还护着苏泽,支持苏泽去“瞎折腾”,是的,在士大夫们的眼里,苏泽的所作所为只是“瞎折腾”罢了。

    开新学也好,办学校也好,都是在瞎折腾,难不成苏泽还真以为随便弄出门杂学就能推翻儒学不成?

    可朱棣死了之后,太子上位之后还会不会任由苏泽那可就说不一定了。

    苏泽如今虽然把书院开了起来,还弄得像模像样的,可招收到的读书人却是没多少,就算是有皇太孙那块牌子,也没多少读书人愿意去蹚这个浑水,只有那些人生不如意的穷酸读书人和那些想要另辟蹊径,投机取巧之人才会去那什么京师大学读书。

    别看苏泽开书院闹得沸沸扬扬,在士林引起一片哗然,其实不少人在等着看热闹,若是到了春闱和秋闱的时候,苏泽那书院出不了几个几个举人和进士那可就闹了笑话了。

    归根结底,大明的读书人们之所以要科举,还是为了当官和光耀门楣的,若是苏泽弄的那书院连几个举人都出不了,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反正是没多少人看好苏泽的,要说做生意,赚银子,那苏泽是行家里手,随随便便就捞了不少银子,造出来的东西更是让不少达官显贵趋之若鹜,可科举........

    苏泽自己都才是二甲进士,能指望他教出什么什么样的学生,难不成还能教出状元公不成?

    要苏泽真有本事教出来状元公,那也不至于他自己才考中一个二甲进士了!

    就算苏泽花大价钱请了不少声名远扬的大儒去给那些学子们上课,可那些大儒是有水分的,本事也许是有的,可要说真有多少本事那也不见得,真要有真本事也不至于做大儒了,早就入朝为官了。

    而有真本事又不愿意入朝为官的饱学之士,也不会被苏泽的银子所打动,冒着被士林抨击的风险去教课了。

    只要科举还是考的还是程朱理学,那么儒家就不会倒,依然是大明文坛的执牛耳者,大明依然是儒学为尊,什么新学旧学的,都是杂学罢了,上不了台面,这就是儒学读书人们和士大夫们的底气所在。

    苏泽想自立门户,别出心裁的想要推出一门新学来和儒学打擂台,科举是绕不过去的大山,只要科举还在,考的还是程朱理学,儒学就不会倒!

    读书人们虽然目前在与苏泽的交锋上处处落了下风,不过在他们看来都只是暂时的罢了,一切都是因为陛下在为苏泽撑腰的原因,且看苏泽能猖狂到几时!

    苏泽自从丁航走了之后就静静站在棋盘旁边没动弹,直到等到许久都不见宫里来人他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看来朱棣这关是过了。

    苏泽目光瞥向棋盘,嘴角微微勾起。

    丁航觉得他下棋耍无赖,能悔棋无数次,所以次次都能赢,可殊不知,他心中的棋局,朱棣才是那个耍无赖的,能随便悔棋的人!

    封建时代,皇帝就是最大的,何况还是手握兵权的马上皇帝,别说悔棋了,朱棣还能随时掀翻棋盘,因为他有足够的底气。

    这一点是苏泽没有的,也是儒学没有的,谁敢在朱棣面前掀棋盘,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士大夫们掀棋盘,儒学死,更加坚定了朱棣扶持新学的决心。

    苏泽掀棋盘,苏泽死,就算不死也别想在大明混了。

    所以士大夫和和苏泽都不会犯傻去掀这个棋盘,谁先掀棋盘,谁就输了!

    可........

    苏泽笑了笑,抬腿一脚踹翻了棋盘,大步朝外走去,看也不看四处散落的棋子。

    棋盘都没了还下什么棋,谁有能掀棋盘的底气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赢家通吃!

    “来啊,叫徐三那个狗东西见我!”苏泽边朝外走边骂骂咧咧道,言语中对魏国公府的管家很是不客气,颇有些小人得志的嘴脸,让人恨不得给他两拳。

    可谁让现在形式逆转了呢,以前他只是个小县令的时候惹不起南京徐家,就算不想和魏国公府做买卖也得咽下那口气,捏着鼻子和魏国公做买卖。

    可现在嘛,现在他苏泽有了在魏国公府面前掀棋盘的底气了,国公府又如何,有本事来京城打他好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天字号冤大头徐钦

    徐三不安在房间来回踱步,他这次来拜访苏泽是带着魏国公的任务来的,一开始他来京城是因为魏国公想和苏泽达成合作,想要拿到苏泽手里的玻璃,肥皂等制作工艺,可苏泽开出了条件,必须要魏国公府拿到玻璃厂和肥皂厂一半的股份以上,苏泽才会考虑和魏国府加深合作。

    因此徐三这些日子一直在交易中心收购股票,直到前些天,南京的信传了过来,让徐三暂时停止收购股票,争取和苏泽见上一面。

    所以徐三收到信之后就连忙想要拜访苏泽,传达魏国公的意思,可如今苏泽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任由魏国府拿捏的小县令了,架子摆得很足,愣是直到今天才同意见他一面。

    对此徐三心中虽然有不满,可也不敢心生怨怼,害怕误了国公爷的事,只能老老实实跟着苏泽手底下的人来到此处干等着,连杯茶都喝不上。

    徐三也知道,苏泽心中估计是有点怨气,才会拿捏姿态,不愿意见他,毕竟之前魏国府和清凤县的达成合作的时候并不愉快。

    苏泽一开始是不愿意和魏国公府合作的,因为他在江南那边已经有了合作人了,而清风县为了保密,一般一个地方只有一个合作商,所以即使是魏国公派人来了清风县,苏泽依然不给面子,只道已经有了合作商,不愿意违背协议,节外生枝,以作推辞。

    魏国公把这事交给了徐三来办,徐三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惹得魏国公不快,于是私下使了点手段,逼迫那几个江南的商人就范。

    原本徐三是想让苏泽就范的,可苏泽是胆大,直接扬言魏国公要是看他不爽就来清风县干他好了,别人会畏惧魏国公府的权势,苏泽可不怕。

    徐家一门两国公,位高权重是事实,可魏国公那一支一直被朱棣所不喜,全因当初奉天靖难之时,徐辉祖站错了队,不帮他姐夫也就算了,非要站在朱允炆背后和朱棣为敌。

    靖难之役时,徐辉祖作为南军主将,于白沟河之战中掩护李景隆撤退,全师而还,又在齐眉山大胜燕军。

    朱棣入南京后,徐辉祖留在父祠,不肯迎接朱棣,被下狱审问。

    朱棣亲自召见询问,徐辉祖一言不发,始终没有推戴朱棣称帝的意思。

    法司逼迫他招供,徐辉祖振笔直书:“中山王开国功臣子孙免死。”

    朱棣大怒,想要诛杀他,因其是元勋之后,且身为国舅,这才作罢。

    之后,朱棣勒令徐辉祖返回私宅,革去他的俸禄和爵位,直到徐辉祖死了之后,朱棣以“中山王不可无后”为理由,命其长子徐钦继承魏国公,恢复了魏国公的爵位。

    可虽然恢复了爵位不代表朱棣原谅了徐辉祖这一脉,之所以恢复爵位,一方面是因为徐达的原因,另一方面是因为已经故去的仁孝文皇后的原因。

    朱棣对于靖难之役徐辉祖不帮他还是耿耿于怀,在历史上,永乐十九年又找了由头削去了徐钦德爵位,直到朱高炽上位了才服爵。

    说是魏国公,可苏泽没当回事,魏国咋了,有本事来清风县弄他好了,清风县离京城不远,要是魏国公不能悄无声息的把苏泽干掉,那就等着朱棣找麻烦吧。

    苏泽那时候可不知道黄泰顺就是当朝皇太孙朱瞻基,可他也没怕过魏国公,惹毛了他,他非要去试试魏国公府的斤两,徐三倒是威胁过苏泽一次,拿魏国府压苏泽,苏泽当场翻脸,徐三差点没离开的了清风县。

    就算活着出去了,也遭了一顿毒打,随行的人在清风县县衙门口光着身子挂了三天,还是锦衣卫王康和东厂那边的人从中说和,劝苏泽不要得罪魏国公府,苏泽才捏着鼻子不情不愿的放了徐三等人。

    自那之后,徐三就不敢威胁苏泽了,可他不敢威胁苏泽,威胁那几个江南的商人倒是没什么,那些商人虽然舍不得清风县这条线,可他们也不敢想苏泽一样正面硬刚魏国府,于是不情不愿的将合作权交给了魏国府。

    这个时代的商人地位本就低,是个官就能随便拿捏他们,更别说魏国公府了,能借此和魏国公府搭上关系,也许他们还求之不得呢。

    苏泽虽然不耻魏国府的手段,可既然那几个商人都“自愿”放弃了合作,苏泽也不愿意节外生枝,所以才和魏国府达成了合作,让魏国公府拿去了在南京一带的玻璃和肥皂的经销权。

    好在后面倒是没有弄出幺蛾子,一切合作顺利,魏国公和清风县合作了之后赚了不少银子,也承苏泽的情,并没有泄露和苏泽有关的消息,关起门来闷声发大财,后面还帮苏泽处理了江南那个坏了规矩的商人,给足了苏泽的面子。

    徐三等了许久苏泽都没来见他,怔怔的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脑海中回忆起魏国公在书信上的交代。

    这次魏国公知道苏泽攀上了东宫的高枝,不再满足和苏泽进行商业上的合作了,想要更进一步,借着苏泽的手重新回到大明的朝廷中枢,不甘心待在南京当南京守备了。

    不得不说,徐钦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当他收到了徐三的信之后,立马看到了机会,苏泽既然能一定程度上影响陛下和朝廷的决策,说不让民间私自开采无烟煤就不让,可见苏泽受到了重用,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了。

    徐三只看得见那希望煤业的股票有多赚钱,可徐钦清楚的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赚多少银子倒是其次的,关键是这是贵族专属,一般人是买不到的。

    以前苏泽看不上失了势的魏国公府,徐钦也看不上苏泽一个破落县令,还是被官场排挤出去的县令,虽然能帮他赚不少银子,可也只是互惠互利,只有商业上的合作,徐钦是看不上眼的。

    可如今苏泽一步登天成为了天子近臣,还和皇太孙朱瞻基关系密切,那么徐钦就不再满足只是商业上的合作了。

    寻常人仍觉得太子之位尚不稳固,可徐钦作为徐辉祖的儿子,大明的外戚,他觉得太子之位没那么多悬念,只要皇太孙还受宠,那么太子之位就稳固的很。

    他父亲徐辉祖当初站错了队,连累的差点爵位都没了,如今他可不能再站错队了,几经犹豫,徐钦还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借着苏泽和东宫搭上话。

    这些年因为当初靖难的那件事,朱家人已经渐渐疏远了魏国公府这一脉了,徐家有两脉,一脉是魏国公这一脉,另一脉是定国公那一脉。

    两脉都是中山王徐达的后代,定国公府那一脉是徐达第四子徐增寿的那一脉,两脉同气连枝,这些年也帮扶了不少。

    靖难之役时,徐增寿因私下向朱棣传递消息,为建文帝诛杀。

    明成祖即位后,追封徐增寿为武阳侯,谥号“忠愍”。永乐二年追封定国公,爵位世袭。

    迁都之时,定国公府随朱家皇室一起迁去了北平,而魏国府则留在了南京,定国公府可要比他们魏国公府前途远大不少。

    因为朱棣介怀靖难的时候徐辉祖的所作所为,所以虽说亲戚,可这些年来往却不是那么亲近,东宫也多有忌惮,害怕惹得朱棣不开心,所以不愿意和魏国公府走的太近。

    汉王赵王倒是有意拉拢,可徐钦又不愿意接受汉王赵王的拉拢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徐钦宁愿什么都不做,守着魏国公的爵位,也不愿再冒险站错一次队了。

    真正让徐钦下决心要和苏泽合作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苏泽除了和东宫走的近之外,还和汉王关系不错。

    徐钦几番打听之下,不惜向京城的定国公府去了书信,知道了外人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才咬咬牙下了决心。

    徐钦心想,苏泽这狗东西交际能力不错啊,左右逢源,和东宫走的近就算了,还和汉王关系不错,那日后不管是太子上位还是汉王上位,苏泽都立于不败之地,那么投资一番苏泽也不是不可以,横竖不亏。

    徐钦自己不得无诏进京,所以才派了徐三来接触苏泽,想要和苏泽搭上线,看能不能回到权力中枢。

    信上的最后一句话写道:“今,苏乃是支涨不跌之优良股,应趁早入手,莫要观望,越早下手赚的越多。”

    徐钦也是个妙人,听说京里现在最受达官显贵欢迎的就是股票和火锅,于是他也跟着学了股票怎么玩,还让人从京城里买了不少火锅底料回去。

    为了弄会股票怎么玩,他还请了好几个饱学诗书的大儒来教他,结果那些大儒屁都不懂,气的徐钦想打人,还是徐三为了替主子分忧,在交易中心请了几个“投资顾问”,花了高价钱雇佣他们去南京。

    这事苏泽也知道,毕竟那几个投资顾问也是清风县人,算是从金融学院出来的,虽然也就学了一两年,但在现在的大明高低也算是个“金融专家”了,炒炒股还是可以的,但不保证赚钱。

    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苏泽还愣了愣,挠了半天头都想不明白徐钦想干嘛,请投资顾问也就算了,请三个半桶水干嘛,嫌银子太多了压手?

    这不是纯纯二比嘛,这年头又没什么手机和电脑,网络都没有,从北京传信回去都多久了,尼玛的从京城传回南京,消息都过时了,还特么能炒股啊?

    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炒过股的都知道,就算是内幕消息,那也得最新的才能赚到钱啊,都特么过时的消息了,还入场不是等着被割韭菜嘛,这不纯纯二比嘛?

    现在京城里炒股的人,谁不是交易中心一开门就进去等消息的,去了什么都不干,一边吃早饭一边拿着交易中心发的小册子看,寻摸着要买什么股票,手里股票要不要卖。

    除了交易中心敲锣的消息那是板上钉钉的真消息,其他的如交易中心发行的小册子中夹杂的“专家推断”,和道听途说而来的消息都是假消息,谁信谁傻。

    徐钦那二货还想在南京炒股怕不是会把裤衩子都赔进去!

    就算有真正的炒股专家,他特么也不能冥想炒股吧,靠着从京城传回去过时的消息还能赚钱,苏泽当场能把他腰间的金算盘给吃下去。

    还别说,徐钦也算是傻人有傻福,他听那几个专家的话,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一个买刚发行的股票。

    那几个金融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们和徐钦说,现在股票市场遍地是黄金,只要买原始股,傻子都能赚钱,因此买原始股那是包赚不赔的。

    徐钦好奇之下传信给徐三,让徐三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有原始股就买下来,还别说,真给徐钦踩到狗屎了,几支新发行的股票还真让那狗东西赚了个盆满钵满。

    徐钦收到消息的时候嘴都笑裂开了,瞅瞅,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那几个大儒叽叽歪歪半天都讲不到正题上,张口就是子曰,听的他脑壳痛,曰你老娘啊,子活着的时候都没股票,他们啥时候说怎么炒股啦?

    徐钦都想大耳刮子抽他们,看看人家专家,那叫一个专业,这才刚给他上了几天课,他就赚了不少银子,这才是专家!

    不愧是苏泽的弟子,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徐钦对那几个高薪聘来的专家赞不绝口,一高兴赏了不少银子下去,把那几个专家也高兴的合不拢嘴。

    既然是清风县学校出来的,那么他们自然也是苏泽的学生,苏泽偶尔也会去上课,可他们几个是金融学院的吊车尾,成绩也就一般,只是很勉强到了拿到毕业证书的水准,只比那些肄业的好一点罢了。

    真正的高材生也不会去交易中心给别人出谋划策,以此谋生了,而是去当操盘手,去操彩票的盘也好,操股市的盘也好,反正不会去当什么劳什子专家了。

    不当操盘手也可以,也可以去苏泽手底下的产业帮着打理产业,不愿意打理产业的,也可以继续进学深造,总之不会沦落到要去交易中心混口饭吃。

    说白了,他们几个就是考核不过被淘汰了的,本事是有一点的,但学艺不精,苏泽手底下的产业不收他们,而他们也不想继续深造了,想早点出来找活干,赚钱养家,于是就去交易中心考了个证,证明他们是懂股票的,摇身一变成了所谓的“专家”混口饭吃。

    交易中心现在也有这样的人,他们一般也就是受到那些达官显贵的雇佣,帮他们出谋划策,判断市场行情,讲解股票该怎么买,怎么卖,分辨市场上的真假消息,以此谋生。

    因为按照交易中心的规定,持证人员是不能炒股的,连户都不能开,所以他们也就是靠着帮别人买卖股票,赚取佣金。

    就算能炒股他们也没本钱,所以干脆给别人打工了。

    在交易市场,他们三个水平也就是中规中矩,门道是懂一些的,股票和证券的交易知识上学也学过,能接受得了这种新奇的事物,在交易中心的考核上,他们三人分别考了61,62,63的“高分”,满分一百,擦着及格线过的。

    因此在交易市场,这三个“专家”,“高材生”在带着雇佣他们的东家成功亏钱之后,很久都没找到下家了,直到徐三的出现,才让他们三人看到了曙光。

    如果说是真正的金融学院高材生给徐钦讲课,那么就不会说出那么没脑子的话,屁的原始股都能赚钱,这玩意儿也得看情况好吧。

    在金融学院上课的时候苏泽提到股票的时候明确讲过,股票看的是市场前景,原始股投资主要看中的是公司上市后获取投资的高回报。

    只是现在股票市场还只是开始阶段,大明的股民们还不懂,除了听“专家”的就是自己琢磨,所以才会迎来一个“捡钱”的黄金时期,可等到股民们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了,那就不好忽悠,不是什么新发的股票都能赚银子的,也会亏本。

    真正的懂行的人会告诉徐钦,要注意这一点,时刻注意市场的变化,分析新发股票的市场前景,不要闷头干。

    可徐钦雇佣来的那三个半桶水压根儿就没想到这茬,所以才会那么说,加上真的赚了钱,徐钦就对此深信不疑了。

    徐钦最好早点解雇那几个半桶水的“专家”,不然迟早要把魏国公府都给赔进去,裤衩子都没得穿!

    无论什么行业,最忌讳的就是一知半解和不懂装懂了,徐钦自以为他已经学会了如何炒股,殊不知他雇来的“专家”都是学艺不精的差生,只是踩到了狗屎撞了狗屎运,才会歪打正着赚了银子。

    要是不趁着高点把手里的股票给抛出去,一旦市场检验出来之后那几支股票不是优质股的时候,别说赚银子了,裤衩子都能亏没!

    不过........就算徐钦想抛出去估计也迟了,消息从南京传回北京,黄花菜都凉了。

    股票跌了的消息传到了徐三的耳中,徐三再写信传回南京给徐钦,徐钦再询问一番“专家”的意见,再写信传回京城到徐三手里,再去抛售股票,这时间一来二去最快也得一个月了吧,黄花菜都特么凉了!

    运气好的话损失还不大,只是少赚点,要是运气坏,那支股票垃圾的不能再垃圾了,再加上有人操盘,徐钦的银子就被套牢了!

    徐钦无疑是合格的韭菜,人傻钱多就不说了,还喜欢不懂装懂,写个信都得卖弄一下自己的“专业”,纯纯牛马一个!

第一百七十五章:本官不认得什么魏国公

    “三爷,久等了,刚刚在接待宫里来的人,慢待了三爷,还请见谅。”苏泽还未进门就热情的开始打招呼。

    徐三还在想着如何和苏泽交代魏国公信中的意思,听到苏泽的声音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了,躬身行礼道:“苏大人不必客气,小人当不得苏大人三爷这个称呼,唤小人徐三即可。”

    徐三如今倒是不敢在苏泽面前装腔作势了,面对苏泽时言语之间十分客气,大有讨好之意,以前徐三至多喊一声苏会长,倒也不会喊苏大人。

    他虽然身上没有官职,可背后站着的是魏国公,俗话说的好,宰相门房七品官,区区一个县令,还不需要他这个魏国公府的大管家太客气,但如今苏泽已经今非昔比了,就连魏国公也不敢随意得罪苏泽,更别说他了。

    而苏泽言语中虽然也还算客气,不过也只是客套一番,做做表面功夫,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毕竟徐三背后站着的是魏国公,他虽然不怕魏国公但也不想平白给自己树敌。

    苏泽大步进了屋内,连忙虚扶起徐三的手,眼角余光瞥向了空荡荡的桌桉,羊装不悦道:“这些下人也太不懂事了,竟连茶都没给徐副会长上一盏,本官下去了定要重重责罚他们!”

    “来啊,还不快给徐副会长上茶,上本官私藏多年的十全大补天仙茶,给徐副会长好好补补!”苏泽一边装模做样的训斥下人,一边喊着给徐三上茶。

    徐三讪笑一声没接话,苏泽也就是装装样子罢了,如果真对他那么客气,也不会一进来就拿宫里的人压他了。

    意思就是你徐三就算是魏国公派来的,可还是比不得宫中陛下派来的人,所以就别整那些虚头八脑的了,也别想着拿魏国公压他苏某人了,如今已经形势逆转了,他苏泽不用再与魏国公虚与委蛇了。

    三言两语中,苏泽已经站在了上风,徐三就算心中有不满,也不敢多说什么。

    徐三能得魏国公府赐姓,担任府中的大管家,那自然也是察言观色的个中好手,一听就知道了苏泽话里意思,因此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苏泽见徐三不吭声,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自顾自地走到了主位坐下。

    心中思量着,这徐三这态度有些不对啊,以前的徐三那可是嚣张的很,仗着魏国公撑腰,那是没把他这个破落县令放在眼里的,即使苏泽明里暗里收拾了徐三不少次,徐三都没服过软,怎么今日如此乖巧了?

    若是以前,苏泽敢把徐三晾着,徐三就算不敢翻脸,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可今日倒是乖巧的很,低眉顺眼的厉害。

    想归想,苏泽也没当回事,坐在上方主位的苏泽澹笑着开口道:“徐副会长,咱们也许久未见了,不知魏国公近日身体可还安康?”

    苏泽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他还真不知道徐三的来意,因此言语间先试探了一番,想要知道是徐三自己想见他,还是得了魏国公的吩咐。

    若是徐三自己想见他的话,那说几句话敷衍一番打发便是,他没空和徐三磨叽,可若是魏国公派来的,那就有的说道了。

    对于现任魏国公徐钦,苏泽倒是了解不深,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他一来就在清风县当山大王了,而徐钦又无诏不得入京,两人之间的往来只限于书信往来,商业上的合作也大多是和徐三接洽。

    徐三倒是没想那么多,听到苏泽问了,老老实实回答道:“托陛下和朝廷的福,国公爷身体还算健朗,自从接下了南京守备一职,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偶得空闲便会去巡查军营,替陛下守好大明河山。”

    苏泽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就不爱和徐三这种人说话,听的让人头疼,什么兢兢业业,不敢懈怠,这话你和陛下说去啊,和他说干嘛,难不成还想他在陛下为魏国公表功不成?

    他和魏国公又不熟,只是商业上有些合作,充其量算是合作伙伴,他才懒得去朱棣面前为魏国公说好话。

    而且苏泽觉得徐三在放屁,兢兢业业个鬼,指不定那徐钦是不是整日都在风花雪月呢,还去巡查军营,你看老子信一个字吗?

    苏泽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孩童,见多了这些勋贵子弟的所作所为,自然知道这些勋贵子弟的秉性。

    军中的还好,算不上是纨绔子弟,可似徐钦这等继承爵位的二代们,秉性如何可就不好说了,山高皇帝远的,还真兢兢业业的干活不成?

    再说了,徐钦真要是那么兢兢业业的当值,守备南京,也不至于让倭寇肆虐大明沿海了。

    “徐副会长,咱们都是熟人了,就不用拐弯抹角的说话了,你也知道本官向来都不喜麻烦,本官直说了吧,不知此次你来京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魏国公的意思?”苏泽有些不耐烦,敲了敲桌子说道。

    徐三有些尴尬,苏泽觉得他说话讨厌,他还觉得苏泽说话讨厌呢,不过他也不敢招惹苏泽,因此只是尴尬的笑了笑,见苏泽不耐烦,大有随时翻脸走人的趋势,徐三也不墨迹了,从腰间取出一封魏国公写给苏泽的信。

    “苏大人,这是小人家国公写给您的信,具体什么事小人也不知道,还要等苏大人自己看过才知道。”

    徐三恭恭敬敬的将信放在桌子上,随即站在一边,苏泽挑了挑眉,顺手接过信拆了,拿起信件翻阅。

    没多会儿,苏泽便一目十行的看完信,随即摸了摸下巴,沉吟了许久,一时之间不知道徐钦想要干嘛。

    信中也没写什么别的,先是十分客气的问好,差不多就是吃了没,吃的什么,吃的可好,去京城之后有没有什么不便,大家合作了好几年了,若是在京城遇到了困难,可以去定国公府寻求帮助,他已经去信定国公府言明此事,大可不必客气。

    信中,徐钦以年长为由,自称兄长,言语中客气的让苏泽有些别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徐钦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苏泽沉吟半响才看向徐三,不解的问道:“你家国公到底想干什么,写了好几张纸的信,老子愣是没看出来他想表达什么!”

    古人嘛,就是这点不好,说个事情都喜欢弄些弯弯绕绕,让人摸不着头脑,苏泽看完了信愣是没看明白徐钦废话了半天究竟想说些什么。

    还特么臭不要脸的自称兄长想占便宜,占便宜也就算了,关键是特么差辈了啊,徐钦和朱高炽是一辈的,而朱高炽又是苏泽的便宜老丈人,按理说,从朱瑞澄那边论起,徐钦还是苏泽长辈,合着就真各论各的呗?

    再说了,这还没成婚呢,徐钦一个国公,苏泽只是个区区卫指挥使罢了,两人身份地位天壤之别,徐钦未免也太过客气了吧,国公的脸面都不要了?

    徐钦越客气,苏泽越是警惕,一个国公对他如此客气,苏泽不仅不觉得荣幸,反而觉得手中的书信烫手。

    徐三连忙在一旁回道:“国公爷也没别的意思,这不是听说苏大人不日就要迎娶嘉兴郡主了嘛,想着也算是自家人了,因此就想要与苏大人多亲近些,多些走动。”

    苏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徐三表演,一副你继续编,我在听的表情。

    徐三见苏泽不信,于是小心翼翼地四处瞧了瞧,见没人之后随即快步走向苏泽,在苏泽地耳边轻声道:“苏大人您也知道,当初老国公在靖难地时候站错了队,一直被陛下所不喜,迁都之时定国公府跟着来了京城,独独留下魏国公府在南京。”

    “对于勋贵家族来说,远离了朝堂那就失了势,我家国公听闻苏大人如今是陛下跟前地红人,因此想要求苏大人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帮国公加缓颊一番,在军中求个差事。”

    苏泽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桌子,嗤笑一声说道:“徐三,你要是还敷衍本官,本官就不伺候了,要求个差事,魏国公大可以给陛下上奏折,再不济也可以去求太子殿下,何必求本官?”

    “本官人微言轻,怕是在陛下面前说不上话,恐怕会让魏国公失望了。”

    徐三说的话苏泽信一半,一半不信,真要只是在朱棣面前给魏国公美言几句,求个军中的差事,魏国公可不会如此客气。

    要知道朱棣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徐辉祖那一支徐家人,因为当初靖难的时候,作为朱棣的小舅子,徐辉祖不帮朱棣就算了,朱棣也不会因此讨厌徐辉祖,关键是徐辉祖不但率领南军和朱棣干仗,朱棣登基了都还不认错,仍觉得朱棣是反贼,甚至还骂朱棣。

    说白了,徐辉祖忠的是朱允炆,而不是他姐夫朱棣,一门心思要跟着朱允炆走到黑,这让朱棣如何不生气?

    当初站错队的文武百官,朱棣登基之后可是从上到下清算了个遍,将站在朱允炆那边的臣子打为“靖难余孽”,意思是这批人才是反贼,他朱棣才是正义的一方,占据了大义的名义。

    朱棣虽然的确是造反,可他不想背上造反这个污名,所以他一直都不承认自己是造反得天下的,而是奉天靖难得的天下。

    可当时朱棣杀了不少靖难余孽,唯独放过了一直和他作对的徐辉祖,此举本就遭受到了不小的非议,要不是徐皇后和已经故去的大明开国功勋徐达的原因,徐辉祖坟头草都老高了。

    后面更是以中山王徐达不能无后的原因恢复了魏国公的爵位,朱棣已经算得上对徐辉祖这一脉仁至义尽了,只要徐钦不作死,那么就能一直安稳下去,可若是想要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想要的更多,很容易让朱棣反感。

    徐钦要是真的聪明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在南京待着,不要想在朱棣面前找存在感,等到太子上位了也许还能迎来转机,反正永乐这一朝,魏国公府是别想回到权力中枢了。

    这事苏泽能干吗,能倒是能,大不了就去朱棣面前为徐钦说两句好话,不管能不能成,徐钦都得领情。

    关键是他又不傻,为何要冒着恶了朱棣的风险卖人情给徐钦,又特么不熟,利益和风险不成正比的事情他可不干,说白了,还是钱没到位!

    苏泽不想和徐三废话,将手中徐钦写来的信揉成一团丢到了面前的火盆中,随即就要离去,这事不好办,很容易惹得一身骚,得加钱才行!

    徐三急了,连忙一把抓住苏泽的袖子,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喊道:“苏大人,您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因为老国公爷之前做的错事,也不愿意替我家国公爷说话,包括定国公府也不愿意得罪陛下,现在能帮我家国公爷的只有您了啊,苏大人!”

    “这些年国公府可从未泄露过清风县的消息,国公爷那是真把您当朋友,如今您发达了,可不能忘记国公爷啊。”

    “若是您都不愿意替我家国公爷说话,魏国公府就完了,说不定等国公爷去了之后,魏国公府就没了,国公爷就想进军中立下些功劳,争取把魏国公这个爵位给传下去。”

    “松手,徐三,你滚开,本官不认得什么魏国公,本官忠心耿耿,心中只有陛下和朝廷,可从未和魏国公府有任何牵扯,你可不要害本官!”任凭徐三如何说,苏泽都不为所动。

    这事不好说,恐怕徐钦也是急了,害怕魏国公的爵位在他手里没了,虽然朱棣恢复了魏国公的爵位,但能不能传承下去还是得看朱棣得意思,至少现在朱棣没表现出这个意思。

    也不怪徐钦着急,主要是猜不透朱棣的心思,但其他人不知道,苏泽是知道的,历史上的徐钦可是被去了爵位的,直到朱高炽上位才得以复爵。

    可苏泽知道,徐钦不知道啊,他生怕朱棣断了魏国公府的爵位,因此有些急了也能理解。

    对于这些勋贵子弟来说,爵位比什么都重要,为了保住爵位,徐钦就算再急也不为过,这是把苏泽当成救命稻草了。

    没办法,遍数朝野上下,有本事能在朱棣面前说上话,且有一丝希望愿意冒着得罪朱棣的风险为魏国公府说话的人估计只有苏泽这个朝堂新贵了,说不定此事就给苏泽给办成了。

    再退一步,就算陛下活着办不成,陛下死了后呢,太子上位也好,汉王上位也好,苏泽都能说得上话,因此交好苏泽,对于徐钦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跪在地上的徐三听闻此言脸色一变,早知道苏泽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可他还是没先想到苏泽变脸变得这么快,不帮忙也就算了,看这样子还大有要和魏国公府划清干系的趋势。

    见苏泽还是执意要走,勐然,徐钦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说道:“苏大人,您先别急着走,国公爷不让白让你帮忙,国公爷说了,只要您能帮魏国公府求一个世袭罔替下来,国公府必有厚报,不但如此,定国公府也会记着您这个人情的。”

    “不干,本官人微言轻,无能为力,还请魏国公另寻他人吧。”苏泽摇头,仍然不为所动。

    还求一个世袭罔替,徐钦人长得丑,想的还挺美的,空口白话就想让他帮忙是不可能的,没见到好处之前,说什么都是虚的,还不如来点实际的,苏泽心中腹诽不已。

    苏泽一把推开徐三,大步向外走去,心中默默开始数数,只是都快走出去了,也不见徐三跟上来,这下苏泽有些傻眼了。

    卧槽,你特么再求老子会儿啊,老子又没说不干,多大点事,不就是个世袭罔替嘛,就算老子不帮徐钦,这魏国公的爵位还是你们徐家的,老子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这徐三还没领悟到?

    干活儿得给银子啊,他都看见了,门外不是放着有好几箱金银珠宝嘛,难不成不是给他的?

    他之所以磨磨唧唧的半天不走,还不是在给徐三机会,要是真不想和魏国公府有牵扯,早就走了。

    这都走到门口了,苏泽也不知道该不该走了,走吧,舍不得那几箱子金银珠宝,就算拿了徐钦的银子,大不了和朱棣坐地分赃,也能发笔小财了,银子放在徐钦哪儿也是拿去花天酒地的,还不如放他这儿存着。

    可不走吧,有些没面子,苏泽的脚悬在空中,久久都落不下去,内心挣扎不已。

第一百七十六章:魏国公奖学金

    “嗯?”

    “这怎么大白天走在路上还能捡到银子的呢,还是在自己家门口。”

    “苏五,这几箱子东西是谁送来的?”

    苏泽站在门口大声嚷嚷着,那个“送”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演技有些许浮夸,没办法,虽然觉得有些丢面子,可徐三不懂事,他还能不懂事吗?

    煮熟的鸭子都到了嘴边了,还真能不吃不成?

    和什么过不去那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啊!

    这银子放他这儿可以做的很多事情,发展农业也好,发展工商业也好,都少不了银子。

    可这银子要是徐三带回去了给魏国公,指不定拿去做什么了呢,再说了,指不定这几箱子金银珠宝都是民脂民膏,他苏泽这也是为民除害了。

    至于魏国公想要求的东西的,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有些难度,可苏泽并不觉得有多难啊!

    动动脑子也知道了,徐家出了中山王和徐皇后,只要老朱家还是大明的皇帝,那徐家就倒不了。

    徐钦那孙子估摸着也是被朱棣给吓到了,加上近来有人不断弹劾魏国公府,徐钦慌了神,所以才想着找条出路。

    说是让苏泽帮着求个世袭罔替那是给苏泽面子,说好话罢了,高估苏泽的,苏泽没那么大的能耐,实际上也只是希望在京城里,在陛下面前有个帮着说话的人,不至于孤立无援。

    定国公府虽然与魏国公府同出一脉,可做臣子的,对于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能避讳的还是避讳,就算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是亲戚,可这事不好摆在台面上来说,容易遭人诟病,需要避嫌,还得是外人帮着说话才行,外人说出来的话才算是公道话。

    魏国公徐钦之所以对苏泽那么客气也不是真要苏泽帮什么忙,只是投资罢了,些许珠宝对于家大业大的魏国公府来说不算什么,九牛一毛罢了。

    但若是拉拢了苏泽,就可以和东宫,汉王走的近一些,完全是件惠而不费的事情,性价比可太高了。

    也许徐钦也知道朱棣不会断了魏国公的传承,削了爵位,可徐钦心里没底啊,他在南京,远离了权力中枢,有些担心也是难免的。

    说白了,徐钦就是在投资,他在赌苏泽日后能更进一步,在朝堂中掌握一部分话语权,能左右朝堂。

    无他,徐钦也不是第一次和苏泽打交道了,知道苏泽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就认准了苏泽是聪明人,只要不作死的厉害,凭着和皇太孙还有汉王的关系,以及太子女婿这层身份,那么永乐这一朝,以及后面无论是太子或者汉王上位,苏泽就能在朝堂中混的风生水起。

    虽然苏泽在朝堂上名声不太好,被士大夫们视为读书人支耻,骂他是奸臣,佞臣,可武勋和苏泽没有利益冲突,起码现在没有。

    那么,拉拢苏泽也并无不可,也许其他人会不愿意与魏国府走的太近,可徐钦觉得苏泽不然,苏泽虽然有原则,有底线,但不多.........

    是的,这就是徐钦对苏泽的看法,他觉得只要钱到位了,拉拢苏泽也不是什么难事。

    之前合起伙做买卖一开始是有些不愉快,魏国公府用权势压人了,苏泽会不爽,可后来合作的还是很愉快的。

    由于清风县地处京畿之地周边,苏泽不敢弄太大的动静,那些年清风县出产的肥皂,玻璃等商品多是销往江南一带,而在江南一带那势必绕不过魏国公府。

    一开始合作的时候苏泽是有些不情不愿地,担心有些树大招风,引人注意,导致事情败露,可后来见魏国公府还算守信,后面合作的还算是愉快。

    再者苏泽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进京以来四面树敌,也需要拉拢一些帮手了,读书人那边苏泽压根没想过,除非有人跟着他一起离经叛道,可这种人毕竟是少数。

    武勋则不然,当前苏泽并不想对大明的军事指手画脚,他也不敢,朱棣还活着呢,只想守着镇国卫一亩三分地,目前与武勋集团并无太大的利益冲突。

    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为好,他又不是疯子,疯了才会没事找事,恨不得天底下全是敌人。

    好吧,其实他也有些发憷,永乐朝的武勋还是很能打的,他不怕那些读书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因为读书人除了动动嘴皮子和写文章骂他就没啥手段了,可军伍中人脾气都暴躁的很,苏泽还真怕有愣头青趁着他上朝的时候给他一板砖。

    他历来是喜欢套人麻袋的,可不想自己也被人套了麻袋。

    其实当知道徐三来意之后,苏泽就有些动心了,求个世袭罔替暂时不好说,可要给魏国公谋个差事,让魏国公立点军功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眼下就有一桩天大的功劳等着魏国公呢,魏国公不来找他,他都想要去找魏国公了。

    之前苏泽还担心针对倭国一事虎头蛇尾,吓不倒倭国,可现在机会来了,魏国公原本就担着守备南京的职责,他再去朱棣那边请一道密旨,让魏国公率领军队出海与倭寇交战,不求彻底断绝倭寇之患,也要让倭寇吃点苦头,再不敢肆虐大明沿海地区。

    除了这个原因外,苏泽担心倭国那边不把大明的话当回事,也要让人给倭国上点压力,比如没事就派水军去倭国海域转悠几圈,证明大明是真有心要出兵倭国的,不是说说而已的,免得倭国人以为大明是在虚张声势。

    等到北征结束之后,苏泽就能找理由拉着汉王一起去倭国打秋风了,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什么?

    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编一个不就好了,比如我大明有一支船队消失在了倭国海域范围内,要去找一找,倭国还敢不答应不成?

    不答应正好,狗东西狼子野心,心怀不轨,船队消失了一定是倭国人干的,一顶大帽子苏泽就要给戴到倭国头上了,到时候再提及出兵倭国,就算百官再不愿意也不行,因为大明丢了面子,得找补回来才行。

    百官就算不愿意,有人劝阻,可朱棣应当不会再不同意了吧?

    到时候携着北征大胜之势,直接出兵倭国,荡平算了,瓦剌人和兔子一样跑的快,打不过就往大漠跑,可倭国就那么大点地,能往哪里跑?

    打瓦剌也是为了开疆拓土,打倭国也一样,对于朱棣来说都没差,都是功绩,只要苏泽能解决朱棣得后顾之忧,想必朱棣会动心的。

    所以苏泽巴不得倭国不答应,可就算倭国答应了苏泽也有套等着倭国呢,请神容易,送神可就难了。

    为了避免大明的军士再在倭国海域走丢,大明在倭国驻扎军队很合理吧?

    似倭国这等岛国,一旦遏制了沿海的重要港口,那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答了,怎么折腾还不是大明说了算?

    弱国无外交,现在的情况就是大明比倭国强,大明要做什么,倭国只能干看着。

    而这一环魏国公在其中要来点作用才行,魏国公想拉拢他,他还想拉拢魏国公呢,先前装模做样的不答应,只是为了狮子大开口,宰徐钦一笔罢了。

    结果现在徐三那个二傻子不懂事,一点都不上道,苏泽也不敢再玩了,担心玩妥了。

    而原本在房间中六神无主的徐三,听到苏泽声音眼前一亮,对啊,他怎么还忘了这茬,魏国公给苏泽备了重礼的啊。

    苏泽本就爱财,要不然也不会大肆敛财了,徐三也是老熟人,熟知苏泽的秉性,以前和苏泽谈生意的时候,钱不到位苏泽都不会见他的。

    之前没想到这一点是因为他关心则乱,委实是这次魏国公给他下死命令,一定要拉拢到苏泽,不然他就别回去了。

    而魏国公之所以如此着急是因为最近有人弹劾魏国公府,加上陛下也有些不满,所以才慌了神,这消息是从定国公府传到南京去的,错不了。

    加上倭寇的事情引起了陛下的重视,因此陛下早就对驻守南京的魏国公府不满了,这才有了他来找苏泽的这回事。

    “苏大人,那是小人带来的,是我家国公备的一点薄礼,这些年承蒙苏大人照顾,魏国公府经商赚了不少银子,所以特意来答谢苏大人的。”

    原本半死不活的徐三突然活了过来,连滚带爬的爬到门口,一把抓着苏泽的大腿开始嚎。

    之前无论他说什么苏泽都油盐不进,眼瞅着他此次的任务就要失败了,如今他终于见到了一丝希望,这让他如何不激动?

    苏泽有些嫌弃的撇了徐三一眼,想要抽出被徐三紧紧抱住的大腿,一个糟老头子,哭的稀里哗啦的抱着他的大腿,他还真有些嫌弃,当然,要是美女那就再说。

    “你这是作甚,本官两袖清风,可不是那种收受贿赂的人渣,再说了,今日朝廷在彻查贪腐一事,你莫要害本官!”苏泽义正言辞的说道。

    “苏大人,不是贿赂,只是我家国公爷的一点心意,就当......就当祝贺大人成为郡马的贺礼,您看如何?”

    徐三急了,那是急了,他还真以为苏泽不会收,急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好不容易才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那也不行,说出去了还以为本官结党营私呢,别说本官现在还不是郡马,就算是也不能收,万一被陛下知道了,一定会责罚本官的,徐三,你松手,本官说了不收就不收!”苏泽摇头道。

    “苏大人,您就收下吧,我家国公爷说了,您要是不收下,小人也就别想回去了,您就念在这些年做生意的情分上收下这点心意吧!”徐三可不敢松手,这要是一松手了苏泽跑了咋办。

    啪的一声,苏泽一巴掌就甩到了徐三的脸上,把徐三都给打蒙了。

    苏泽手指颤抖的指着徐三,怒目道:“狗东西住嘴,本官不认得什么魏国公,也从未和魏国公府做过买卖,你再敢诬陷本官,本官定要禀明陛下,参你家国公一本!”

    “苏大人........苏爷.......”徐三这次真哭了,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话到了嘴边,徐三却说不出来什么了,只是心中有些无奈和悲哀,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原本以为苏泽好说话,谁知道苏泽如今连银子都不爱了,这让他怎么办啊!

    苏泽见状嘴角抽了抽,心中有些无语,这徐三瞧着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

    送你娘的礼呢,行个贿都行不明白,这送礼也好,贿赂也好,那不都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苏泽状若无意道:“本官还要去为太孙殿下办的书院筹措银两,就不陪三爷你玩了,告辞!”

    这下徐三终于懂了,合着不是不收银子,而是不收礼和不收受贿赂是吧,苏泽是这个意思吗?

    徐三愣了愣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苏泽,等看到苏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时候,他明白了,就是这个意思。

    徐三一下子傻眼了,亏他还以为苏泽如今转性了,不爱钱财了,合着还是爱钱财的,只是如今收敛了许多,不愿意给人留下把柄。

    那话都说到这儿了,徐三还能不明白吗?

    “苏大人,这些金银珠宝都是捐给太孙办的学校的,权当魏国公府的一点心意。”

    苏泽皱了皱眉道:“这样吗?”

    徐三心中有些憋屈,都有心撕开苏泽的脸皮看看到底有多厚了,都到这地步了,还隔这儿演呢,差不多得了!

    “唉,也罢也罢,如今书院缺口是有些大,都是些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家中无余力供他们读书,太孙殿下怜悯这些学子,这些天愁眉苦脸的,眼下这些钱财倒是能替太孙和陛下分忧了!”

    “也罢也罢,本官替那些学子谢过魏国公!”苏泽长长叹了口气,悲天悯人的说道。

    他还真没骗人,这笔钱财他本就打算用在学校那些学子的身上,用以奖励那些勤奋好学之人。

    想了想,苏泽叹了口气,拍了拍徐三肩膀说道:“这样,这笔钱财就以奖学金的方式发放给那些勤勉好学的学子,用以贴补家用。”

    “本官想好了,也不白让魏国公出银子,这样,本官去和太孙和陛下说说,奖学金的名字就叫魏国公奖学金,你看如何?”

    徐三麻木的看着苏泽,木然的点了点头,他虽然没搞懂苏泽拿这笔银子想干嘛,也没听懂奖学金是什么意思,可他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好歹是把银子送出去了看苏泽这样子也是打算帮魏国公在陛下面前说点好话了,这银子也不算白花。

    至于苏泽拿银子要去干嘛,那就随便他好了,银子送出去了,他的任务也完成了,总算可以交差了。

    苏泽见徐三点头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欣慰的看着徐三,陡然话音一转道:“不过这些钱财也只够设立魏国公奖学金三年,这以后可就没什么魏国公奖学金了........”

    徐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他想质问苏泽是什么意思,可他不敢。

    这话的意思是这些银子只能管三年,那三年之后呢?

    “唉,徐副会长,你要知道,能以魏国公的名头设立奖学金已经殊为不易了,陛下还不一定答应呢,要知道这可是太孙办的书院啊,多少人想捐钱都找不到门路,更别说署名了,那些获得奖学金的学子们学成之后,也会念魏国公府的情的。”

    “本官已经仁至义尽了,徐副会长可莫要贪心了啊,这些钱财也只能用三年了,再多可就不行了!”苏泽语重心长的说道

    徐三嘴角抽了抽,这次他听懂了,苏泽他不收魏国公府的钱财,这些钱财都会用到太孙办的书院上面,在太孙和陛下面前卖个好。

    还有一句潜台词便是那什么魏国公奖学金能书院设立多久,他苏泽和魏国公府的合作就有多久,苏泽这家伙还真是现实的厉害,简直就是无利不起早!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钱不够,得加钱!

第一百七十七章:大明炒股上天台第一人

    徐三张大嘴巴,怒目而视看着苏泽,他敢对天发誓,这辈子他都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家国公爷虽然不被陛下所喜,可也不是苏泽一个骤然富贵的穷酸县令可比的,原本徐三便对苏泽有许多不满,往常和清风县做生意的时候就知道苏泽是个心黑手辣的家伙,那心剖开了都黑透了!

    可万万没想到,此人不禁心黑,还如此无耻,此时的徐三已经想明白了,估摸着这苏泽早就有意朝魏国公府靠拢了,只是一直在拿乔,好处没到位就不送口。

    如今好处是到位了,也答应了合作,可他还不满足,仍想要的更多,这就有些贪得无厌了,简直是在欺辱魏国公府,不把魏国公府放在眼里。

    苏泽见徐三不上道,当即冷哼一声,板着脸面无表情说道:“怎么,魏国公府家大业大,应当不差这点银子吧,难不成魏国公不愿意为陛下和太孙分忧不成?”

    “要知道,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个机会,你去京城上下打听打听,若是陛下和太孙需要,有多少达官显贵,士绅,豪商会拿着银子求陛下和太孙收下,本官也就是念在魏国公驻守南京劳苦功高才想着以魏国公的名义资助那些学子,要不然.......”

    他可不惯着徐三,又不是他求着魏国公府,如今是魏国公府有求于他,此时不坐地起价更待何时?

    徐三想了想,有些憋屈的开口说道:“这事小人说了不算,还得请示我家国公爷才行。”

    苏泽笑了笑,有些欣慰的拍了拍徐三的肩膀说道:“这就对了,相信本官,你家国公一定愿意的,这笔买卖绝对划算,稳赚不赔,你们心自问一番,这么些年你家魏国公和本官合作亏过吗?”

    徐三不语,心中腹诽道,亏倒是没亏,可大头还不是被你给赚去了,魏国公府也就跟在你屁股后头捡点残羹剩饭罢了。

    之前苏泽口口声声说不认得魏国公,好处到手了之后又认得了,当真是属狗脸的,说翻脸就翻脸,国公爷找上了苏泽,恐怕是在与虎谋皮。

    可这些话他不敢说,不仅会恶了苏泽,还会坏了国公计划,他一个家奴是不敢说这话的,因此只能沉默。

    苏泽略微思索了会儿,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样吧,咱们干脆白纸黑字定下来,魏国公府每年捐助京师大学两万两银子设立魏国公奖学金如何?”

    “本官可以替太孙承诺,只要京师大学还开着,这魏国公奖学金就可以一直设立,前提是每年的钱要到位,这话,你可以一字不漏的告诉魏国公。”

    “小人知晓了,定当一字不漏的转告给我家国公。”

    徐三这次倒是没多说什么,他觉得定下白纸黑字的合约也不是不行,若是不定合约,他还真怕苏泽收了银子不认账,现在倒是安心了许多。

    苏泽这人在他看来虽然心黑了点,可也很守规矩,白纸黑字定下来的一般是不会反悔的,也算是有了点保障。

    至于苏泽有没有资格替皇太孙承诺那就不管他的事了,他只负责把信带回去就可以了,想来国公应当也不会介意些许钱财。

    两万两银子虽然很多,可对于家大业大的国公府来说还真就是九牛一毛了,光是这次送礼给苏泽都送了价值五六万两的财物了。

    因此只要苏泽能收银子办事,那么国公爷就算是有不满也不会多说什么,至多只是不满苏泽的狮子大开口。

    想明白这点,徐三也就释然了,总算把国公爷交给他的任务给圆满完成了。

    徐三满意了,苏泽也很满意,他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容,笑吟吟的将半跪在地上的徐三给扶了起来,笑道:“徐副会长,本官可不想魏国公拿民脂民膏去捐赠给那些学子,魏国府捐赠给学子的一定要是合法所得,这点你也得和国公爷说明白了。”

    徐三连忙回道:“苏大人放心,我家国公还不至于为了几万两银子去搜刮民脂民膏,国公府也有自己的产业和田地,每年都能赚不少银子,再说了,我家国公最近在您开的交易中心靠买卖股票也赚了不少银子,绝对不会巧取豪夺百姓的银子的,这点您大可放心。”

    苏泽愣了愣,有些迟疑的问道:“你家国公在南京炒股?”

    “炒股何意?”徐三有些不解的问了一句,他最烦和苏泽说话了,经常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云里雾里的,让人猜不透。

    苏泽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解释道:“就是你说的买卖股票,魏国公在南京买卖如何股票?”

    徐三这次倒是听懂了,回道:“就是通过书信往来,将要买卖什么股票写在信上,送到京城里来,然后由小人去帮着买卖。”

    苏泽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在心中给徐钦竖起一个大拇指,真他娘有你的啊徐钦,炒股鬼才,瞎玩都能赚银子是吧?

    “那个,你家国公在南京也不懂股票,如何知道该什么时候买,什么时候卖?”苏泽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实在有些好奇,难不成徐钦还真是个炒股鬼才不成?

    徐三见苏泽态度还算和煦,没有先前的咄咄逼人,心情也好了不少,恭维道:“这还得多亏了苏大人您的那些学生,魏国公久在南京,可也对股票这等风靡京城的事物备感兴趣,小人对股票什么的也只是一知半解,于是就从交易中心雇了几个投资顾问,听说还是从您开的学校里学成的学子,理当也算是您的学生了。”

    “哦,然后呢?”苏泽心中咯噔一下,觉得有些不妙。

    “然后啊,不得不说您教出的学生还是有几分本事在身的,先前国公也请了几个名满士林的大儒来教导这股票之道,可他们远不如您的学生矣,他们带着国公亏了不少银子,结果您的学生一去,立马就赚了个盆满钵满。”徐三眉飞色舞的说道,因为这事,魏国公一高兴还赏了他不少银子呢。

    “不知魏国公买的什么股票?”

    苏泽眉头一挑,觉得事有蹊跷,他觉得也许亏钱不是那几个大儒的问题,可能和在信息交流不便的情况下徐钦在南京炒股有点关系。

    别说是大儒了,就算是他也别想在消息严重落后的情况下敢担保一定能赚银子吧?

    至于他那几个学生,去南京之前还和他请辞过,征询过他的意见,他当时太忙了也没顾得上,只知道是去南京谋生去了,也没多管,合着还是去给徐钦打工去了?

    那几个便宜学生的水平怎么说呢,反正就很是令人一言难尽,约莫大概是初入股市的愣头青水平吧,就这还能在信息严重滞后的情况下带徐钦挣银子,苏泽那是打死都不愿意相信的。

    虽说现在的交易中心遍地是黄金,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可也不代表瞎买都能赚钱吧?

    特娘的徐钦雇人去南京教他炒股,还不如在交易中心雇几个投资顾问帮他盯盘呢,徐钦只负责出钱就行了,不说赚多少,起码不会亏到哪里去,股票一跌就能及时止损。

    可雇了人去南京,然后再通过书信远程操控炒股,一旦入手了垃圾股,等信传到京城来,早特么套牢了,别说止损了,裤衩子都亏没了!

    出于好奇,苏泽还是打听了一下,徐三也没多想,略一沉吟道:“买的是最近新在交易市场挂牌的那几支,国公爷嘱咐小人,只要是新挂牌的,别管价多少,只管买就是了,还真赚了不少,转手赚了好几番。”

    “最近挂牌的几支都买了?”苏泽瞪大了眼睛,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徐三。

    不怪他如此惊讶,实在是新挂牌的几支都是他手底下的股票,其他想要上市的股票还在审核,他给自己开了个后门。

    可那几只股票是有蹊跷的,就比如蒸汽研究公司的股票,那是为了研究蒸汽机筹资才挂牌在交易中心用以筹资的。

    原始股价本就有些虚高,加上大明的韭菜们没见过什么叫牛市,反正新出的股票就是买买买,原本虚高的股价更是被大明的股民们疯了似的往上抬。

    这些韭菜屁都不懂,难不成他们还知道蒸汽机是什么不成?

    他们就知道买买买,觉得是在捡钱,可特么这玩意儿现在就是一个概念,就大明现在的工业水平,就算苏泽提出了蒸汽机的原理和制造理念,造出来也是遥遥无期的。

    苏泽都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只是在未雨绸缪罢了,他又不想自己砸银子进去研究,那就是个无底洞,所以想出了搞个研究公司,圈一波银子用以支持蒸汽机的研发。

    获利倒是能获利的,可那也得等造出蒸汽机来之后才能获利,不管造出来的蒸汽机是什么样子,只要能用,那就是划时代的发明,获利是绝对能获利的,可那要时间啊!

    等到蒸汽机研发出来,蒸汽研究公司的股票才能换成真金白银的分红,所以等到大明的韭菜们回过神来之后,大概了解了蒸汽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造出来的东西,等分红要等到猴年马月,这股票的价值绝对会腰斩的,甚至跌到谷底,不知道多少达官显贵裤衩子都要赔进去。

    说白了,这就是苏泽故意使坏挖的一个坑,就等着傻子往里面跳呢。

    因为现在大明炒股的还是那群兜里有银子的达官显贵,平头百姓还没加入到股市的狂欢中,损失不了百姓的利益,所以苏泽一直在等着看热闹呢。

    好消息:热闹瞧到了,真有傻子往坑里跳给他送银子。

    坏消息:自己刚刚达成合作的合作伙伴也跳坑里去了。

    苏泽心中把徐钦那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好的不学,非要学那些京城里那些败家子炒股,这下好了吧,等着亏钱吧!

    亏钱不亏钱其实他也不是太关心,可关键是徐钦亏钱了之后还有钱设立奖学金吗?

    没钱设立奖学金可不行啊,他之前那些话是忽悠徐三的,目前京师大学虽然也有奖学金,不过那是他自己出钱设立的,他也募捐过,可京城里那些人精被他坑多了,都不上套了,根本没人愿意资助,所以目前他只忽悠到了徐钦捐银子。

    用屁股想想也知道,那些士大夫们肯定不会愿意拿自己的银子帮苏泽办学的。

    见徐三点了点头之后,苏泽咽了口唾沫,嘴唇有些颤抖的问道:“买了多少?”

    徐三思索了一番,估算了一下,比了一的手势

    苏泽仍心存侥幸,颤声问道:“十万两?”

    若是十万两亏了也就亏了,魏国公家大业大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徐三摇了摇头说道:“一百万两,这已经是魏国公府这些年的全部家产了,国公爷见真能赚银子之后,立马变卖了不少家产,加上这些年跟着苏大人您做买卖,全部都投进去了,分了三批送到了京城来。”

    苏泽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心中只有卧槽两个字,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骂徐钦了,这特娘是倾家荡产都要炒股?

    一百万两,苏泽不算都知道,新发行的那几支股票起码超过四成都到了徐钦的手里,一百万两的货啊,就算徐钦现在想出手也特么出不出去了啊,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钱给收徐钦手里的股票?

    可他不会下场去帮徐钦擦屁股的,徐钦特么这是把魏国公府都给赔进去了啊!

    苏泽有些怜悯的看了徐三一眼,徐三........还是快点跑路吧,要不然就趁着现在早点脱手,还能回点本,不然徐钦会杀了徐三的。

    徐三没注意到苏泽的眼神,沾沾自喜的炫耀道:“苏大人您有所不知,国公爷先前尝到了甜头,原本只投了四十万两的,蒸汽车研究公司上市的时候,第二笔银子到了,小人在最低价买进了六十万两,一下子吃进了一大半,如今六十万两的股票,已经价值一百二十多万两了,足足翻了个番,这好消息应当快传回魏国公府了,想必国公爷也应该得到了消息。”

    徐三还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最近蒸汽机研究所的股票下跌了一点,不然还能赚的更多,不过交易中心那些商人们都说了,那是技术调整,应该没事的。”

    徐三觉得他还是有功的,帮着魏国公府赚了不少银子,想必消息传回去了,魏国公少不得对他多加赏赐。

    不过徐三有些看不上眼魏国公给他的赏赐了,他这次也拿出了全部家当买进了蒸汽机研究公司的股票,家底直接翻了个番,他从未发现赚钱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苏泽的眼神愈加怜悯了,得,徐三还是别跑了,还特么重仓压了最大的坑,就算徐三跑了,徐钦追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他的。

    直到此时,徐三才注意到苏泽的眼神不对,他还以为赚了苏泽的银子,苏泽不开心了,连忙补救道:“还得多亏了苏大人,不然魏国公府也不会一下子就赚了以前要好几年才能赚到的银子。”

    “那个......多吃点好的吧。”苏泽犹豫了半响,语重心长的说道。

    至于提醒倒是没那个必要,他提醒了徐三反而是坏了规矩,对其他股民不公平。

    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这十个大字是写在了交易中心门口挂着的,是亏是赚全看个人本事,听天由命,他不下场恶意操盘已经算是很良心的资本家了。

    自己不擦亮眼睛买股票,买到了这种垃圾股也是活该,真正聪明的人,买这种新上市的股票之前,一定会打听好了相关消息觉得值得才会入手的,而不是和徐三这样,闷头就干。

    他虽然的确是挖了坑,故意抬高了蒸汽机研究公司的原始股价,可若是没人买的话,原始股价再高也没用,迟早还是会跌下去的。

    就算是坑也是坑的那些贪心之人,真要理智点的根本不会碰这种懂都不懂的新股。

第一百七十八章:少爷,可以不做吗?

    苏泽在心中快速的算了一笔帐,就拿蒸汽机研究公司这支股票来说,按照他的估计,等到股价稳定之后,魏国公手里原本价值一百二十多万两的股票会直接腰斩,本金六十万估计最多只能剩下二十万左右,就这还是最好的情况了。

    如果有二傻子接盘的话,徐钦还不至于亏个血本无归,可若是没人接盘,别说二十万两了,一分银子都拿不回去,只能砸在手里了。

    就看徐钦能不能反应过来,在股价开始下跌的时候快点找人接盘了,不过苏泽觉得有点悬,因为就算消息传回了南京再传回京城想脱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徐钦注定会赔个血本无归。

    苏泽算清楚了帐,不动声色的咳嗽了一声说道:“咳咳,三爷.......要不你现在写信给魏国公,就说咱们把接下来十年的捐款给定下来,你看如何?”

    既然徐钦炒股的学费是交定了,苏泽害怕徐钦拿不出银子来设立奖学金,所以就想先把这事定下来,先把银子拿到手。

    徐钦亏不亏银子他不在乎,亏多少他也不在乎,他只是一个个平平无奇的黑心资本家罢了,没亲自下场是不想坏了规矩,已经算得上良心了,真要想大肆敛财,干一锤子买卖,卷了钱就跑路就不是现在这个玩法了。

    他只关心徐钦亏钱之后还能不能拿出银子来设立奖学金,这样的冤大头实在是不好找第二个了啊。

    魏国公府虽然家大业大,可要说真不把一百多万两白银当回事苏泽打死不行,就算不至于倾家荡产,那肯定也会伤筋动骨,好几年缓不过来。

    没听徐三说呢嘛,魏国公可是还变卖了不少家产加上这些年经商才凑够了这一百多万两银子的,苏泽还真怕徐钦拿不出来银子了。

    徐三有些犹豫的说道:“这........我家国公爷的银子都在交易中心换成股票了,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再筹措二十万两的银子,苏大人此举恐怕有些强人所难了。”

    除了短时间内难以筹措这笔巨款之外,徐三也留了一个小心眼,苏泽要好处到位了才办事,那魏国公府自然也得尝到了甜头才会继续投资,不然傻子才会给苏泽送钱。

    苏泽早有腹稿,咬咬牙说道:“这样吧,本官也不让魏国公白出银子,本官现在就去宫中给魏国公讨个差事。”

    “眼下朝廷和陛下都对倭寇深痛恶绝,恨不得杀到倭国去,只是暂时腾不出手来,本官这就去帮魏国公求个扫荡倭寇的差事,也让魏国公立点功劳,在陛下面前长长脸,你看如何?”

    徐三眼珠子转了转,有些含湖的回了一句:“能否容小人去信问问我家国公,这等大事小人是做不了主的,还得请示一番我家公爷才行。”

    “应当的,应当的,那这样吧,本官现在就进宫,你现在就去信给魏国公一封,想必魏国公是会答应的。”苏泽催促了一句。

    他现在巴不得徐钦立马把钱送来,把此事给敲定了,这样就算到时候徐钦炒股亏钱了也不会反悔,设立奖学金一事算是定下来了。

    “既然这样那小人就先行告辞了,苏大人不用再送了。”徐三拱了拱手告辞。

    只是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苏泽现在客气的有些过了,刚刚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现在又十分热情,让他有些迷湖,不过他也没多想,只当是苏泽见钱眼开。

    苏泽也没在多说什么,只是等徐三刚走两步,苏泽又出声叫出了徐三。

    “那个........徐副会长,这段日子该吃吃,该喝喝,钱别省着,该花花,银子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留着也没用。”

    出于人道主义,苏泽还是友情提醒了一句,免得徐三到时候钱还没完,人就先上了天台了。

    毕竟合作了这么些年了,多少也算是熟人了,虽然他不能提醒徐三让他快点抛售手里股票,不然就对其他股民不公平了,可这点友情提醒还是可以的。

    虽然现在交易中心还没啥动静,但苏泽已经能预见到了不久之后的股市崩盘的情况了,恐怕会有不少达官显贵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上天台估计不至于,还没到那个时候,就算那些达官显贵在股市里亏钱了,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应当只是伤筋动骨一番,不至于上天台。

    也是时候给大明的新嫩股民们提个醒了,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啊!

    之前在交易中心随便买买股票就能赚银子不是那些新嫩股民有多牛,而是遇到了牛市,瞎买都能赚钱。

    日后大明的新嫩股民就知道牛市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是什么股票买了都能赚钱的,有些股票那就是垃圾股,不擦亮眼睛就等着被割韭菜吧。

    不过这都不关苏泽的事,他是大庄家,又不炒股,亏钱也不是亏得他的,反而他赚了不少,因为现在卖出去的股票都是他手里的股票,反正横竖他都不会亏。

    徐三有些莫名其妙的回头望了一眼苏泽,见苏泽一副怜悯的表情朝他挥手,徐三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既然想不明白,徐三也没多想,再次拱了拱手随即转头离去,他还要给魏国公写信报告好消息呢,至今他都惋惜当时没多入手蒸汽机研究公司的股票,早知道就该把其他股票都给抛售出去回笼资金然后全部吃下蒸汽研究公司的股票才是。

    直到徐三的背影彻底消失了之后,苏泽才收回来了一直举着的手,猫哭耗子一般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心中唏嘘无比。

    活该他苏某人赚钱,大明的傻子也太多了,当真是在变着法给他送钱啊,蒸汽机是什么都不懂,就特么敢买蒸汽机的股票!

    买就算了,还敢把股价无脑往上抬,都特么疯了啊!

    苏泽仿佛已经看到了交易中心哀号遍野的场景了,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一想到这种场景,苏泽就心痛的无法呼吸,悔不当初!

    他从未觉得赚钱是如此简单的事情,早知道这些韭菜这么傻,还特么累死累活做生意干嘛啊?

    “苏五,狗东西人呢,死啦?”苏泽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大声喊道。

    苏五其实一直在附近候着,听到苏泽的声音连忙小跑到了苏泽身前,小声道:“少爷。”

    苏泽踢了踢门口装着金银珠宝的箱子,吩咐道:“送两箱到宫里去,把今天徐三说的话一字不漏的禀告给陛下,就说是魏国公孝敬他老人家的,然后把剩下的两箱都换成银子,存到银行去,到时候学期末了以奖学金的方式发放给那些成绩优异的学子。”

    苏五点了点头,随即有些犹豫的说道:“少爷,您就这么收下魏国公送来的银子了,和魏国公府走的太近是否会有些不妥?”

    苏泽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了大门口,长吁短叹的说道:“就是特娘的知道不妥才让你送两箱子给陛下啊。”

    “就和你在给少爷我打工一样,少爷我也只是陛下手底下的打工仔罢了,收点其他打工仔的银子没什么,可得把事情都给交代清楚了才行,不然东家是要找麻烦的。”

    “还有,你信不信,就算我不把今日的事情禀报上去陛下也能知道?”

    “既然陛下无论如何都会知道,少爷我还不如老实一点,老老实实的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免得陛下猜忌。”

    “可是.......少爷,万一陛下还是要问责怎么办?”苏五仍有些担忧,他觉得反正少爷不缺银子,犯不着因为这点财物和魏国公府有牵扯。

    苏泽摇了摇头,笃定的说道:“不会的,你放心好了,陛下不会问责的,就算要问责也不是现在,他现在还需要我这个打工仔帮他办事。”

    见苏五没听懂,苏泽想了想还是想多说两句,他也不想他身边的人整日提心吊胆的替他担忧。

    自从进京以来,苏幺幺也好,苏五也好,就连一向没心没肺的丁航都很紧张,替他担忧。

    外人只知道他苏泽走了狗屎运得到了陛下和太孙的青睐一步登天成为天子近臣,风光无比,可只有苏幺幺等人知道苏泽自从进京以来后睡觉枕头底下都藏着一把手铳,可见他并没有外界看到的那么风光。

    “打个比方,把大明当作一个产业,陛下就是东家,我也好,朝中文武也好,魏国公也好,都是给陛下打工的。”

    “陛下因为不满手底下一些人阳奉阴违,所以把我安排到了他们当中,让我来整顿这个产业,产业整顿好了,那我自然是有空的,陛下一高兴就能赏赐我点东西。”

    “我既然是陛下派下来整顿产业的,那自然会危害到其他打工人的利益,自然会引起他们的敌视,我和其他读书人有根本上的分歧,存在利益冲突,所以他们是决计不会帮我的,可我目前与魏国公等武勋并没有利益冲突,所以这些人是可以拉拢的。”

    “你也知道,我一直想带着人打到倭国去,为了一己私心也好,为了家国大义也好,我都想把倭国打下来,魏国公刚好有用,所以就算他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的。”

    “而这些,陛下都不会管的,无论我用什么手段,就算坏了他定下的规矩,在我没彻底失败之前,他都不会管,因为他的目的是要整顿大明天下,整顿那些他手底下不听话的打工仔,过程对陛下来说并不重要。”

    “你是不是觉得我收下魏国公的银子会引起陛下不满?”苏泽抬起头问了苏五一句,苏五点了点头,他就是这样想的。

    “错了,大错特错,我这是主动把把柄送给陛下,你知道陛下最怕的是什么吗,他最怕的是我在帮着他整顿产业的时候将他架空了,将产业从他手底下抢走了。”

    “可我得罪的人越多,反而能让陛下放心些,这些财物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我不但收了魏国公的礼,还狮子大开口敲诈了魏国公,魏国公虽然碍于面子不会与我翻脸,可也别想他记我的人情了,反而会觉得我是不给他面子,敢在他面前狮子大开口。”

    “这也是为何我要让你把今日我和徐三的谈话一字不漏的禀告给陛下的原因,我就是在告诉陛下,我这个人贪财的很,为了钱什么都能干得出来,我不是想拉拢魏国公,只是舍不得这些银子罢了。”苏泽讥笑一声,拍了拍旁边装满金银珠宝的大箱子。

    苏五这次听懂了,皱眉问道:“少爷这是想自污?”

    不等苏泽回答,苏五继续说道:“可少爷就算想自污,陛下也不见得会信,反而容易适得其反,让陛下觉得少爷你心机太深。”

    不得不说,苏五跟着苏泽是把书给读进去了的,现在的苏五与以前那个带着妻儿老小在大街上乞讨的苏五简直是天壤地别,完全是两个人。

    以前大字不识一个的苏五,如今不但会思考,还有了自己的主见。

    苏泽笑吟吟地看着苏五打趣了一句道:“你书读多了,倒是会说教本少爷了。”

    苏五连忙单膝跪地道:“不敢,苏五这条命是少爷当日在马蹄下救下来的,这条命都是少爷你的,不敢说教少爷。”

    苏五当初带着妻儿老小在大街上乞讨,遇到了有纨绔当街纵马,不顾行人横冲直撞,苏五当时险些死在了马蹄之下,还好丁航得了苏泽的吩咐将苏五给救了下来。

    有时候人命就是那么贱,似苏五这样的可怜人随时会丧命与纨绔和富家子弟之手,又有谁会为了他们这样的底层小民主持公道呢。

    苏五身边的亲近之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在没遇到苏泽之前,都是可怜人,直到遇到了苏泽,才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好了,起来吧,你这人也太开不起玩笑了,还不如你家那个小子,那小子可是个混小子,每次见了我都要朝我伸手要糖,我觉得那小子比你有出息多了,胆子大!”苏泽摆了摆手说道。

    他其实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动不动就跪的,可耐不住苏五这些人非要如此,说多了他也懒得说了。

    苏五没动弹,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其他的他没听见,就听见少爷夸他儿子了。

    苏五没起来苏泽也没多说什么,而是解答了苏五的疑惑,轻声道:“陛下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不做,起码要把姿态摆出来,陛下就算知道我是故意为之他也不会在乎的。”

    “你家少爷我啊,这辈子撑死了最多只能做个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生前极尽荣耀,富贵一生,想做圣人那是不可能的。”苏泽盘坐在门槛上,拍了拍身上的锦绣袍子,神色有些复杂。

    有些话他没和苏五说,这是最好的结果,最差的结果就是变法失败,沦为乱臣贼子,尸骨无存,遗臭万年。

    就算是成功了,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的权臣,那也只是生前,生后还指不定能留下什么名声呢。

    若是朱家后面的小崽子有点良心,也许还会给他一个美谥,承认他的功绩,承认他为大明做的一切,要是没良心,说不定就给他一个恶谥了。

    没良心也就算了,要是朱家后面当皇帝的小崽子是个败家子,说不定还会否定他的功绩,将他辛辛苦苦留下来的一切全都推翻,让一切都恢复原状,所以他必须要在生前把皇室的权力给限制住才行。

    无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他所付出的努力,名声如何他不在乎,可他不想他的努力付之东流。

    苏五半跪在地上,半响没吭声,沉默半响终于忍不住问道:“少爷,若是您帮陛下整顿产业失败了会如何?”

    苏泽低头数蚂蚁,不想回答苏五这个问题,可苏五不依不饶的问道:“少爷,会如何?”

    苏泽有些恼火的说道:“还能如何,要不带着你们跑路,出海找个岛当岛主,要不留在大明等死,你怎么今天废话那么多,滚远点。”

    他说的是实话,变法失败了,他作为变法的主导者,必将遭受士大夫们的疯狂反扑,就算朱棣和朱瞻基这些人想保住他都不可能。

    苏五抿了抿嘴没吭声,起身学着苏泽样子坐在苏泽的旁边,其实他也好,其他人也好,只要是苏泽身边的人都知道。

    他们家少爷得罪了太多的人了,成功了还好,只要能一直成功下去,那就没问题,可一旦失败了,迎接少爷的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少爷这是在与全天下为敌,要改天换日,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苏五还记得当苏泽曾经和他们说过一句话,算是推心置腹的心里话了。

    那天是酒刚酿出来的那天,苏泽一高兴就喝多了,站在他们面前拍着胸脯说道:“我苏泽也许没多大的本事,可我还是想打造出一处世外桃源,不需要有多富裕,但至少人人可以吃饱穿暖,人人可以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未来,人人都可以凭借着双手创造财富。”

    “也许有黑暗,可黑暗不会让人绝望!”

    “也许有不公平,可公平还在,正义还在!”

    在清风县还好,乡亲们都很支持少爷,可如今少爷想把整个大明都变成如清风县那样的世外桃源何其难也!

    “少爷,可以不做吗?”苏五轻声道。

    苏泽一脚踹了过去,有些恼火的说道:“滚滚滚,老子不做你来做啊,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总要有人站出来为国家和民族做点什么,老子不站出来难道指望你们这些狗东西?”

    “呸,狗东西,你给老子滚远点,一个大老爷们儿搁这儿玩扇情,恶心谁呢?”苏泽骂骂咧咧的呸了一口,打了哆嗦就忙不迭站起身进了屋里,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身边都是这种臭不要脸的狗东西,一个大男人,非得学小女子作态,还弄得挺扇情的,可他不想要男人在他面前扇情啊,男人何苦为难男人呢?

    如果是朱瑞澄和苏幺幺那样的甜美女子扇情还差不多,也许他还有心思撩会儿妹,可一个大男人扇情........

    咦,鸡皮疙瘩都特娘快起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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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三朝帝师,从永乐开始介绍:
苏泽穿越明朝,成为北平城不远处的一处小县令。

因缘巧合之下,朱瞻基途径清风县。

当他看到清风县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之后,顿时惊为天人。

一番交谈,朱瞻基被苏泽所折服,化名黄泰顺,与苏泽成为至交好友。

后又被朱瞻基引荐给了永乐大帝。

从此苏泽开启了属于他的传说。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大明王朝的守护者,全球首富,朱棣的得力干将,朱高炽最坚实的支持者,朱瞻基的亲密战友。

宗藩制度的掘墓人,士绅口中的乱臣贼子,新学的开创者。

驱瓦剌,收交趾,灭倭寇,征西洋,无一不有他的身影。

凡日月所照之地,皆是我大明疆土,汉人河山。大明:三朝帝师,从永乐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三朝帝师,从永乐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三朝帝师,从永乐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