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感言
首先，我必须要给我的责编深鞠一躬，她给我写作道路上很大的帮助，然而更多的则是感动！
我感谢她把我带上了一条现实主义题材的道路！
因为这里有很多的正能量，可以通过网络以小说的形式发扬正能量，也让我深深感到我在做的是一件更有意义的事！
就连写作过程中，我都能感觉到自己仿佛也拥有了一种超大的能量，而这种能量也许就是正义感的存在。
再加上现在阅文正在大力推广现实主义题材，我相信未来的网文界，现实主义题材一定会有一片广阔的蔚海！！
然后必须要感谢一下审核的编辑们，“你们辛苦了！”
因为我有改文的习惯，总是先发出去，然后再不断修改文中打错的字。所以他们看起来会很累。
在这里，想跟你们说声，“对不起，我以后尽量发文前改好。”
感谢书友们的支持与陪伴！
尤其是经典串球，书友20180603，身自逍遥神等人，你们每天送来的推荐票就好像是一种无形中的动力，让我深深感受到了一名写手的职责。
感谢各位的打赏，这对我来说更是点滴的感动。（不要笑话我，双鱼座的确多愁善感，但我是真的很感动的。）
最后，感谢家人们的大力支持！我爱你们！！
然后说一下新书，新书目前已经准备好开头，但是还在整理具体细节上的梗子，为了防止写作过程中遇到卡文，我一般都会先把细节整理的差不多了才行。
另外，我真的很喜欢现实主义题材，只是两本下来，有点梗穷。
所以下本书是写古代言情。然后争取在写作过程中再收集一些现实主义题材的素材……
好了，我们下本再见，期待小伙伴们的继续关注，么么哒！！
第1章怎么是千斤
1984年冬，大东北二线城市奋进市。从天而降的雪花洋洋洒洒，好似棉花糖一般覆盖了整座城市。
建设区红色的三层小楼内，一位年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坐在自家的床边双手平举在胸前，手上套着毛线左右晃动着。
她面前一位二十五岁的妙龄女子，一双盈盈似翦水的眼眸，就像一汪清泉般水润而又明亮。天生的“羊毛”卷发在脑后挽起，整齐的空气刘海儿显得她整个人就好像《白蛇传》里的白娘子一样美丽。
她一只腿跪在八十年代的大红色地板上。下身老式黑色西裤，上身穿的浅蓝色宽松毛衣已经掩饰不住她那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
手里正拆着一件已经很久没有人穿过的，毛线都有些糟烂的深灰色毛衣。
“拆了吧，拆完把毛线用热水烫烫，再给你爸织一件。”刘玉霜看着手里的毛线，眼皮都没抬一下的说道。
王念慈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婆婆，她没有太多想法，对于婆婆的话她向来都是言听计从。因为她的母亲曾经教导过她最多的两个词汇就是“善良”和“孝顺”。
“嗯，妈您别着急，这毛衣放的太久毛线有些不好拆。”
刘玉霜抬头瞥了她一眼，然后故意转移话题，“对了，我去找人给你算了，说你这胎一定是个男孩儿，找了好几个人都这么说。”
王念慈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嘴角微微勾起弧度。八十年代的计划生育，一对夫妻就只能生一个孩子，虽然她心里明白婆婆很希望她能生个男孩。
但是对于她来说，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会把这个孩子抚养成人。
开门的声音传来，走进来一位二十左右岁的男人。这是王念慈的小叔子李恒。
他一米八三的个子，梳着一头整齐的五号头。眼睛长得很像他妈妈好似豆丁那么大小，但却格外聚光显得炯炯有神。
李恒走进屋一眼就看见二嫂半跪在地板上给他妈拆毛衣的身影，他几步走到王念慈的身边，一把便将她扶起，“哎呀，二嫂你看看你都这样了怎么还干活儿啊？？快起来吧。”
刘玉霜一听，脸色顿时显得很难看。她并没有叫她干什么重活儿啊，不就是拆个毛衣嘛。二儿媳妇都没说什么，他一个老疙瘩跟着多什么嘴。
她满脸不乐意的撇了他一眼，口气中更是满满的强势。“哎呀，你给我放下！那毛衣不拆怎么弄？都不能穿了，还不赶紧拆出来再织一件新的？你不让她拆你给我拆啊？”
李恒扶着二嫂的手忽然顿了一下，然后立刻换上一脸笑意，“嘿嘿，妈我给你拆，我给你拆。”
他把王念慈扶起之后，自己就坐在了刘玉霜的身边，好似一个大男孩儿跟母亲撒娇一般的说道，“妈，你看我二嫂那肚子都那样了，眼看着就快生了，算了吧我帮你拆。”
刘玉霜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欢和疼爱。她眯了眯眼满意的微笑着，这也算是一种形式上的默认吧。
王念慈回到客厅中隔断的房间，这里只有一张一米八乘两米的床，也是她和爱人李志的“小家”。她躺在床上休息却隐约感到自己肚子有些不舒服，好像还伴有间接性的隐隐作痛。
她不敢出声，不想被婆婆说成是小题大做。
咬着唇，心想着也许忍忍就过去了。
片刻，李恒刚拆了几下毛衣，就想到自己还有事情，跟刘玉霜说明原因以后便又匆匆出了门。
刘玉霜看着被拆了一多半的毛衣心里就不是滋味，毛衣虽旧，可毛线接上头还是能用的，要是就这么扔了多可惜。
她这样想着便拿着毛衣走到了二儿子的房间，看见王念慈躺在床上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犀利，“二媳妇儿，三儿有事走了。你说说这毛衣不拆不就浪费了吗？这好好的毛线就这么扔了多可惜？”
王念慈心里明白婆婆的意思，她硬撑着起身想要下地，为的就是能够帮婆婆拆了那件已经糟烂不堪的毛衣。
可她刚一下床的瞬间，就感觉自己的下身好像流出了一滩水似的东西，年轻又没有经验的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原本好似红苹果一般红润的脸颊顿时变得惨白。
羊水顺着她的大腿内侧直接流了下来，浸湿了裤角。
刘玉霜此刻看着王念慈那张惨白的脸心中猛地一惊，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的裤子，把破旧毛衣随手一扔，便忍不住的惊呼道，“哎呀妈啊，这八成是要生了！”
她两手一拍双腿，“赶紧上医院！”说着，她赶忙推开家门快步走了出去，朝着周围的邻居们大声喊着，“他张婶子啊，老刘大哥啊，俺们家小二媳妇快生了，快帮帮忙帮我把她扶下楼。”
隔壁邻居一听，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齐齐小跑着来到了老李家帮忙。
刘玉霜一看邻居们来了，马上跑到楼下，绕到楼后的一排红砖盖的小棚子里取出了一台黑色三轮车。
黑色的三轮车里只有木质的板子，一路的颠簸让王念慈只觉得腰和肚子疼痛难忍，一种死去活来的难受正侵蚀着她。
刘玉霜近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猛蹬着三轮车的脚蹬子，尽量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奋进市最好的也是离家最近的妇产科医院骑去。
八十年代的二线城市，早已经修好了很多条油光瓦亮的板油马路。只是那个年代的机动车辆不是很多，时而会在路上路过那么几台私家车，或者全市加起来也为数不多的出租车。
剩下道路两旁来往的人群们，大多都骑着黑色二八式的永久牌或者凤凰牌的自行车。当然也少不了那七分钱一张票的摩电式公交。
“哇……”
随着产房里传来第一声婴儿的啼哭，王念慈满头是汗，她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全身的所有力气。
四十多岁的女大夫眉头微皱着把孩子抱到她的面前，给她看了一眼，“三斤半，是个千斤。”
王念慈心里纳闷儿，别人家生孩子条件好点的，怀孕时吃的好点的，也有八斤多的。一般来说孩子怎么也的有个五六斤，可为什么自己的孩子就只有三斤半？
明明所有人都说一定是男孩儿，怎么生下来竟然变成了千斤？
第2章计划生育
她努力的抬眸看去，只见孩子的头上没有一根头发，光秃秃的好似鹅蛋大小的小脑袋瓜，两边还各长了一个大包。
三斤半的这么一个小人儿满脸褶皱，皮肤红通通的，在女大夫的怀里还在“哇哇”地哭个不停。
孩子整个身型成细长，两个小大腿就好似成年人的拇指肚一般粗细，两个手臂更是细小的可怜。
“孩子……”她伸出手臂，想要抚摸一下自己的女儿，但下一秒孩子就被女大夫抱走了。
产房门口站着焦急等待的刘玉霜，当她看见女大夫抱着个刚出生的婴儿走出来的时候，便几步上前迎了过去。
她一脸笑意，“大夫，这是咱家的孩子不？”
“你是王念慈家属？”女大夫扫了一眼不断点头的刘玉霜，目光又落在了孩子的身上，“这孩子太小，要送到重症监护室，在保温箱里观察。”
刘玉霜顺着女大夫的眼神也看向了孩子，她的眉头紧锁，这么小个孩子刚生下来就要送到重症监护室？
看来这孩子八成是不足月啊，十有八九是养活不了！
但转念又一想为了自己的大孙子，她也只能听大夫的话。她勉强的点了点头，“行行，都听大夫的。”
“嗯，老太太恭喜你呀，是个千斤。”女大夫说完就抱孩子去了重症监护室。
医院里空旷的走廊上，只留下刘玉霜一个人呆愣愣的身影还站在原地。
千斤？千斤不就是丫头的意思吗？怎么是个女孩呢？？
她不解，当初她找人算卦的时候，或者找年纪大的“过来人”给看的时候，所有人都说她家二儿媳妇怀的是个男孩儿。
这怎么一生下来却变成了女孩呢？？
她缓缓抬起头，眼神环顾四周。这是奋进市最大最好的医院，又不是当初她生孩子的那个年代，那大夫就不可能抱错孩子啊。
“唉……”她轻叹了一口气。女孩儿，女孩儿长大了早晚要嫁人，说什么都不是自己家的人，生个丫头将来也没啥大用！
算卦的竟骗人，她以后可怎么见周围的邻居们，毕竟牛皮已经吹出去了，说一定是个男孩儿。她摇了摇头，心中带着万分失望的直接离开了医院。
王念慈产下女婴后，被大夫们送到了之前准备好的病房。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其他产妇的家属们脸上齐齐洋溢着迎接新生命的喜悦。可自己的孩子呢？家属呢？人都哪去了？？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刚来到医院同样也是躺在这张病床上的时候。当时婆婆还一直在她身边，她不知道在哪买来的小米粥和煮鸡蛋，非要逼着她多吃上两口，说是多吃点一会儿生孩子好有力气。
可那时她难受的根本什么都吃不下，这会儿全身没了力气想吃点东西的时候，怎么婆婆人又不见了踪影呢？
许久，王念慈渐渐暗下了她那双水晶般的眸子。
刘玉霜之前总是找人算卦她也是知道的，看来婆婆一定是嫌弃她生的是个女儿！！
她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这会儿，她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好尽快恢复体力。
就这么躺在病床上，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阵熟悉而又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直到那人站在她的面前，她才缓缓的睁开双眼。
“你醒了？”李志声音柔和的问道。
王念慈看着眼前的男人，一米七五的身高，一头整齐的草坪头，眼睛长的也跟刘玉霜有些神似，只是比她的眼睛稍稍大一些。
他上身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下身穿黑色绒裤，即使是冬季脚上也依旧穿着他那双好似千年不变的黑色千层底布鞋。
她的眸中泛起浓浓的爱意，这是她的爱人，她刚刚出生孩子的父亲，也是刘玉霜的二儿子。
“我就闭会眼睛，根本没睡着。你怎么来了？”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在单位吗？
“我正干活儿呢，领导叫我说是有我电话，我一猜就是你要生了。跑到办公室原来是人家张婶的儿子给我厂里打来电话，这不我借个自行车就赶来了。
对了，你饿了吧？我给你买点东西去。”李志说完不等王念慈开口，便又转身走了出去。
等他回来，看见王念慈终于喝了几口小米粥，一颗原本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王念慈告诉他，他们的孩子是个女孩儿，好像听大夫说孩子在重症监护室。
听到这个消息李志说什么都坐不住了，他直接去找了大夫。直到在大夫的带领下，亲眼看见自己的孩子在保温箱里安然入睡的样子，这才放心。
他回到病房拉着她的手，“没事儿，别想那么多，咱的孩子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我都喜欢。更喜欢女孩儿，都说是女孩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长的像你就更好看了。”
俩人相视而笑。
在王念慈住院的几天里，她再也没有看见过婆婆刘玉霜的身影出现在这里。这几天一直都是爱人李志在她身边精心的照顾着她。
等她出院的日子，女大夫把孩子亲手交给了孩子的父亲李志，并当着王念慈的面反复叮嘱他们俩，“这孩子营养不良，脑袋上有包，吸收也不好，可能要得硬皮症。回家以后一定要小心照料，千万不能让孩子着凉！切记！”
李志接过孩子，眼神扫向周围的产妇家属们。看见别人家的亲属都在场，而他家这么多天就只有他们俩人，他的心里就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念慈，你先在医院等我，我回家一趟一会儿就来接你。”他把孩子交给王念慈，大步的走了出去。
回到家，李志好说歹说，好话近乎都要说尽了，只为哄的母亲刘玉霜能跟他去趟医院，把他爱人和孩子给接回来。
可刘玉霜还在为王念慈生了个很可能养不活的孙女儿而感到生气，不论李志如何劝说，她的头摇的就像个拨浪鼓一样，说什么就是不肯。
李志看着母亲这个样子，心里猛地一沉。但他还是收敛着脾气，语重心长的说，“妈，现在计划生育，可不像你们那时候，想生几个生几个。现在一家就能生一个孩子，念慈一辈子也就只能生这一回。
妈，咱可得对得起念慈啊！”
第3章女人是老虎
刘玉霜一听儿子都这么说了，再说也不用她干什么，不过就是跟着去一趟而已。拗不过儿子，只好跟他一起去了医院。
妇产医院大门口，李志抱着孩子刘玉霜搀扶着王念慈，几人缓步走了出来。
三十多年前的大东北，不比现在全球转暖的温度，阴历二月中旬的天气依然好似三九天那般寒冷。一阵微风吹过，空中又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刮在王念慈的脸上，就好像是一把把小刀轻割那般凛冽，她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李志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小心呵护着王念慈母女俩人上了车。
刘玉霜心里则很不高兴，她没好气的撇了李志一眼。意思生个孩子还打什么车？
李志笑着扶了一把母亲并朝着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又不是天天打车。搞不好一辈子也就只打这么一回而已。
刘玉霜瞪了一眼二儿子，但还是迈开腿跟着上了出租车。
车辆缓缓停在建设区的铁路住宅家属楼，几人齐齐下了车。这里一大片区全是三层的红砖小楼，据说还是当年小日本侵华时期盖的冷楼（火炕楼）。
王念慈心里很开心也很欣慰。
爱人对自己这么好，好似领导级别的待遇，全家人也一定都在家里等待着她们回来，等待迎接这个新生命的喜悦。
想到这些，她不由的加快了脚步，嘴角也在不知不觉中微微上扬。
可刚一到家，推开门的第一眼，她就看见那个平日里燃着的水套炉里没有一丝火苗，家里更是没有多余的人。
冷冰冰的房间里，仿佛那一刻就连人心都是凉的。
俩人没办法，只好把孩子用厚厚的被褥左一层右一层的包裹着。
“你去弄点热水，灌几个水瓶子。”王念慈心如刀绞，刚刚自己心里所想的美好画面，瞬间就变成了泡影。
幻想与现实之间巨大的落差，让她失望至极。出院时大夫的话她时刻铭记在心，这么冷的屋子孩子又怎么能受得了？
“嗯”李志点了点头。
两个第一次为人父母的人，把用过的吊瓶式玻璃瓶灌好热水再用毛巾包好，塞到包裹着孩子的被褥里。
商量片刻怕温度一时上不来，俩人又傻傻交替着，一人一口的往孩子的被窝里哈着热气……
一直到俩人将手伸进孩子的小被子里，能感觉到孩子周围有了温度才停止。
但这样的热量在这冰冷的房间里，似乎保持不了多久。他们只好每隔一个小时就要换一次装热水的瓶子，然后再继续往孩子的被窝里哈热气，周而复始……
傍晚的天气更加寒冷，要是到了半夜气温恐怕要达到零下三十几度。
王念慈看着可怜的孩子，自己却没有半点主意。她心里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婆婆看不上这个女孩儿的原因，但却不敢说，更不敢顶撞婆婆。
心中除了那母女连心的心疼就只剩下了难言的苦水。
一阵敲门声传来，刘玉霜走到门口小心的问道，“谁啊。”
“我。”门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十分熟悉。“我妈让我来看看我妹妹。”
刘玉霜打开房门，只见女人穿着一身黑色工作服，大概外面下了雪，她挽起的头发和衣服上都沾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她的身材比较胖，比起一百斤的王念慈她足足比她胖了有两圈那么多。
她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将手里的土篮子随手放在地板的角落上。
“阿姨，我来看看念慈。”
“呵呵来就来吧，还拿东西干啥这么客气。”
刘玉霜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拉开土篮子最上面盖着的那层带着小花的蓝布，里面装的全是粉色外皮的笨鸡蛋。她抖了抖蓝布上的雪，“快进屋吧，念慈在屋里呢。”
“念慈。”王念蓉一脸欣喜，她真想第一时间就能好好看看她的这个外甥女，刚出生的小孩好玩着呢。
王念慈在屋里就听见外面的声音很像二姐，可是她生孩子二姐怎么会知道呢？她声音中带着好奇，“二姐，你怎么来了？”
“接你之前我给咱爸单位打了个电话。”李志朝着二姐点头示意后便起身走了出去。
“是啊，咱爹跟咱娘一说，咱娘非要他给我单位打电话，说什么都得让我回家拿上鸡蛋给你送过来，这我可不就得来了。”
王念蓉嘴上说着话，眼神却不断瞟向刚出生的孩子，“哎呀，这孩子怎么长这么小？这么小能养活吗？？”
这话一出口就惹得刚刚生完孩子的王念慈心里很是不高兴。她脸色一沉，“怎么养不活？”
王念蓉根本没抬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孩子看，就只见这么个小人八成就是真能养活也是个难事。
她一屁股坐在床边，看着孩子就开始犯愁。
片刻，她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孩子真的太小了，只怕养活也不容易。要不……要不我看干脆把孩子给人吧。”
啥？给人？？
此刻母爱爆棚的王念慈一听当场就急了，她的声音也跟着提高了几倍的大声怒吼道，“为啥给人？凭啥给人？你咋不把你孩子给人呢？？把你家王妍给人！”
王念蓉心中一惊，平日里一向温柔的妹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用过这种口气跟她说过话啊。这女人一旦生下孩子真是不一样。
不怪人都说女人是老虎，这生了孩子的女人简直就是母老虎。
“哦哦，好好，不给不给。你看你还急了，我不就那么随口一说嘛！”她满脸惊讶。
王念慈知道她这个二姐向来都是口无遮拦想什么说什么，便也忍不住好笑的抱起了孩子，一只手在孩子的小被子上轻轻拍着。
“唉！”王念蓉叹了一口气，然后目光扫视周围见没有人过来才又把身子往里挪了挪，悄悄的说道，“就你傻，有啥事不知道说。你看看李志她姐，人家怀孕比你早四个月吧？那是要吃啥你婆婆给买啥。
你这一天就知道上班啥也捞不着吃，身体里都没有营养给孩子吸收的。看看人家那孩子一生下来，八斤半！再看看你这孩子，长的跟个猴子似的，三斤半！”
王念蓉的这句话更是深深的戳进了王念慈的心窝子里。
一想到她的这个大姑姐李环，怀孕时候也就比她早四个月。婆婆什么好吃的都往家里买，就连那很难买到的富士大苹果都是成箱成箱的往家搬。
可她却一个也看不到，一口也吃不到。
第4章自欺欺人
“姐，你快别说了。”她不想这些话被还在走廊干活的婆婆听到。
王念蓉顿了一下，一想可能是小妹不爱听了。
她收敛了一下刚才有些狰狞的表情，叹着气说道，“唉，我也是为你抱不平！”
说完见王念慈没什么反应，这才起身走到窗子边朝外面看了一眼，“哎呀，这雪停了我得走了。”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淡，要是再不走回去就不知道几点了，家里还有孩子在等她呢。
“在这住一晚吧。”王念慈想要挽留，毕竟姐妹俩有些日子不见了，这才刚刚说了几句话她就要走。
“不了，王妍还在家呢我不放心，不用送了。”急性子的王念蓉嘴里唠叨着，拿起棉手套就走了出去。
王念慈扭头看向窗外的天色，心里或多或少的有些不是滋味。
二姐家住在外站，骑自行车回去少说也的两个多小时。这么远的路程只为能给她送一土篮子的鸡蛋。
此刻，感动二字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里。
李志提着菜篮子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本想着留二姐在家里吃顿饭住一晚上，却不想等他回来的时候人都已经走了。
他把菜篮子交给刘玉霜一边搓着手就进了里屋。
刚想抱怨一下这阴历二月的天气怎么还是这么冷，可一眼就看见王念慈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他嬉皮笑脸的跌倒在床上，“你咋啦？是不是二姐走了你不高兴了？”
王念慈面无表情的看了李志一眼轻叹道，“我看你妈对这孩子也不咋好。”
李志是一个很孝顺的人，虽然平日里对媳妇儿很好，但他的人生也有一个底线。那就是别人说他什么都可以，但唯独不能说他母亲的坏话。
他心里有些不满，但又不想惹还在坐月子的王念慈不高兴。于是他依然笑着哄她，“嘿嘿不能啊，你放心吧。”
他的心里有一百分的把握！
因为当年他大哥家生孩子的时候，他可是亲眼看见过他妈都是怎么帮他大哥带孩子的，那可真是要星星不摘月亮！
现如今自己的爱人生了孩子，想着他妈必定也会视若掌上明珠的。
“放心？在产院看我刚生个女孩儿转头就走了，你还叫我怎么放心？”王念慈不想跟婆婆起冲突，但她也不傻，婆婆不喜欢这个孩子她心里是有数的。
见媳妇儿有些咄咄逼人，李志干脆转过身去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再说下去恐怕俩人只剩下吵架的份了！
当然，他更不想让在厨房做饭的母亲听到。
晚上孩子哭闹的厉害，王念慈就一个人摸着黑起床给孩子换尿布。因为怕孩子冻着，怕孩子饿着，又怕孩子尿了，她一晚上跟本就没怎么睡觉。
整个人全身心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孩子的身上。
睡在里屋的刘玉霜有多年失眠和偏头痛的老毛病，只要稍微有一点声音她就会醒。而这一个晚上下来，她也觉得自己没怎么睡好，好像总能听见二儿媳妇儿起来折腾。
早上李志跟他爸和弟弟都去上班之后，家里就只剩下了婆媳两个人。
刘玉霜脸色很难看的走进了王念慈的屋里，她的口气很生硬，好像“审犯人”一样的问道，“你昨晚干啥老起来折腾？”
“我，我给孩子换尿布啊。”王念慈从不想跟婆婆起冲突，这个孩子她不喜欢也就算了，难道自己给孩子换尿布也有错吗？
刘玉霜一听，脸子拉的更长了。这孩子才刚生下来，要是以后每天晚上她都起来这么给孩子换尿布，那她可怎么受的了哇？
她撇着嘴很不满的呵斥道，“不用总换，生个孩子就不够你嘚瑟的了！”
二十五岁的年轻母亲不懂婆婆话里的意思，竟然就这么傻呵呵的信以为真了。
第二个晚上她真的踏踏实实的睡着了，可等她起床再给孩子换尿布的时候，她的心就仿佛是有千万根针扎一般的疼痛！！
只见孩子的小屁股上，已经红肿到根本看不出来女孩儿小便的位置了。
原本好似珍珠般嫩滑的小屁股，此刻看起来竟跟动物园里的猴屁股别无二样。而且上面还长满了手指肚那么大小的疙瘩，每一个疙瘩上面都冒着白色的浓浆。
“哇哇……哇哇……”孩子撕心裂肺般的哭声好似响彻了整栋红色小楼。
王念慈着急的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她抱着孩子瞬间泪如泉涌……
刘玉霜也听见孩子哭的厉害，她走过来看了一眼，然后用着一种少见多怪的眼神撇了一眼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有什么好哭的？这孩子八成是肚子疼，我去蒸点黄米饭，给孩子烀肚子上一会儿就好了！”
听见婆婆这么说，王念慈眸中渐渐明亮，那一刻她好似又看到了拯救孩子的曙光。
就这么给孩子抹了点药，换了新的尿布之后婆婆拿着刚刚蒸好的黄米饭，看似小心翼翼的敷在了孩子的肚子上。
“哇哇……哇哇……”孩子的哭声更大了。
王念慈心里纳闷儿，烀上这个黄米饭孩子就能不哭了吗？可怎么见孩子哭的更厉害了呢？
她趁着婆婆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用手打开一点偷看。
也就是这一眼，让她的心猛地一沉，她不由自主的咬了咬唇暗暗在心里发誓：今后再也不能相信婆婆的话了！
孩子的肚子已经被高温的黄米饭烫坏，皮肤不但发红还起了一个个米粒儿大小的水泡。
王念慈的心好似刀绞一般的疼痛，都说母女连心，那一刻她仿佛也能感受到孩子屁股上的脓疮再加上肚子烫伤的剧烈疼痛。
她心疼地抱着孩子垂头不语，眼泪再次悄然滑过脸颊。
即使经历这样让她恼怒的事情，可初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儿媳的她凡事都要小心翼翼。
在这个婆婆独大的家里，对于孩子她没有一点经验，她又能怎么办？只能用“婆婆也是为了孩子好，她不是故意的。”这样的理由来自欺欺人。
无奈和心痛时刻围绕着她。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晚上李志下班。
一看见爱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王念慈瞬间泪如雨下。她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委屈，哽咽着哭诉了白天发生的一切，还给李志看了孩子受伤的皮肤。
本想着能换来他的安慰，可万万没想到这些话却换来了李志无限的愤怒。
“你怎么总说我妈坏话？我妈带孩子什么样我能不知道吗？当初我妈带大哥家孩子的时候我都见过！那按照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妈给咱带孩子还带出错来了呗？”
第5章有口难言
李志的话仿佛一盆凉水一般，从头一直浇到王念慈的脚面。那种从内心深处流露出的寒冷，瞬间点燃了她心中隐忍已久的怒火。
“这孩子是我一个人生的吗？就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吗？难道不是你的孩子？你妈带孩子，带什么了？就把孩子弄成这样吗？
是，你妈是带过你哥家的孩子，可人家那是大孙子，谁让咱的是个女孩儿？”恼羞成怒的她声音也跟着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几倍。
李志一听勃然变色，他早就听说过女人生了孩子就好像是个护犊子的母老虎，可没想到自家一向温柔的媳妇儿也会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他强忍着怒火，尽力用理智克制自己不去跟她争吵。
王念慈一下从床上起身下了地，她一把就拽住了想要出去的李志，“你干什么去？孩子都这样了你管也不管吗？”
“你没完了是不？”他转身无非是不想跟她争吵，却不想现在自己的衣服被她死死拉住，动弹不得。
他缓缓的转过头，目光中的怒火中烧就好似一团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火焰。
“你这是什么态度？”
王念慈越想越生气，孩子都这样了，她只是说几句都不行吗？难道作为孩子的父亲，他不是应该看见孩子就会立刻心疼的不得了，想要直接抱着孩子去医院吗？
片刻，她冷笑。
笑自己太傻，就连自己唠叨上几句他都没有一点耐心，就更别说是心痛孩子了！
王念慈的冷笑让李志不由在心中一颤，他从未见她有过这种表情。下一秒他又镇定了一下心神大声怒吼道，“你说我什么都行，甚至打我骂我都可以。
但就是不能说我妈！！”
“说你妈怎么了，你妈就是重男轻女！”
“你再说一遍？”
“重男轻女！”
“再说一遍试试！”
孩子在床上，俩人就这么站在床头嘶声力竭的争吵着。吵架的声音响彻了整间屋子，甚至就连隔壁的邻居们都能听得到。
屋里的李恒实在忍不住想要出去劝说，却被一旁的老父亲给拦了下来。
李鸿福一身老式铁路工作服坐在枣红色的沙发上。他给老儿子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摇了摇头，示意他两口子的事情不要跟着参合。
在厨房刚刚做好晚饭的刘玉霜当然也听见了俩人的争吵声。开始的时候她也没太在意，毕竟两口子吵架家家都是在所难免，这日子久了哪有舌头不碰牙的。
可她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大对劲儿，好似俩人的争吵是因为自己没照顾好孩子。
直到俩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屋内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近乎震耳欲聋的时候，刘玉霜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气愤。
她直接走到屋里用力的推开了李志的房门朝着俩人大声吼道，“别吵了，吵什么吵？让邻居听见你俩不闲磕掺啊？”
似乎是刘玉霜霹雳一般的声音立刻奏效，俩人瞬间齐齐闭上了嘴巴不再开口说话。
李志手里高举着正准备摔下去的白色带“八一”字样和***相的老式大茶缸子，也随着他的手缓缓放了下去。
刘玉兰眼神扫过面红耳赤的二人，口气生硬的呵斥道，“都别吵了，该上床的上床休息，该吃饭的吃饭去！”
她不是个爱唠叨的人，在家里不论发生任何事情，只要是家里人的矛盾她都会在第一时间把事情压下去。
这不光是怕被邻居们听见丢人，而是作为老人不能就这么由着儿女们在家里大吵大嚷，显得很没涵养。
对于刚刚俩人吵架时儿媳说她对孩子不好，她倒不是很在意。毕竟她的心里也并不否认，她的的确确就是喜欢男孩儿的！
“呜呜……”
王念慈白天因为心疼孩子窝了一肚子的委屈，晚上又跟李志大吵了一架，此刻婆婆忽然的出现和她口气中的怒斥声音，这些都让她感觉到初为人妻被婆家人欺负的有口难言。
她扭头直接跌在床上失声痛哭。
李志被气得昏了头，想到自己对她那么好她却在这无理取闹，真想就这么拽起她狠狠的揍她一顿。
但下一秒就被母亲拉住，将他拉在了她的身后。
刘玉霜缓步走了过去，毕竟都是一家人今后还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她换上一脸伪善的笑意心平气和的说道，“念慈啊，妈知道你刚生个孩子稀罕的不得了，可妈真的不是故意的。没错，妈是喜欢男孩，可妈也不能眼睁睁的想要烫死我的亲孙女儿不是？
好了，别哭了。坐月子总哭伤眼睛。”
王念慈的哭声渐小，听着婆婆的口气似乎也柔和了许多，她侧头看了婆婆一眼，婆婆满脸笑意好似不计前嫌一般的看着她。
但不知为什么，看见婆婆的那一刻她的心猛然一颤。
婆婆刘玉霜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和颜悦色的人，毕竟从她怀孕后跟婆婆独自在家的时候，她最了解婆婆的为人。
况且，一个农村出来的农村妇女，大字都不认识一个，竟然能靠着市长夫人干姐妹的关系当上奋进市第二电镀厂的厂长。
看来她绝对不是一般的老太太，更不是一般的家庭妇女。
可见她的心机有多深！
现在婆婆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就好像这件事根本就是她的错一样，搞得王念慈更是哑巴吃黄连。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毕竟她也是孩子爸爸的母亲，孩子的奶奶，给个台阶就下吧，今后还要在一起生活。
她想起自己母亲的教导“百善孝为先”，还是努力的吸了吸眼里的泪水，在脸上强挤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
一看还是母亲有办法，李志又恢复了理智。
他虽然嘴上和心里都不许任何人包括妻子说他母亲一句坏话，可毕竟孩子是自己亲生的。
而且从他认识王念慈开始到俩人交往，再到现在为人夫为人父，他还是自认比较了解王念慈的为人的。
她并不是一个会说谎爱搬弄是非的女人。
李志暗暗在心中有了数，今后一定要仔细观察，看看他妈到底是不是好像妻子说的那样根本不管孩子也根本不拿孩子当回事儿，甚至就连孩子的死活她都不在乎……
“哇哇……”孩子的哭声响起王念慈回过神来。她这才想起刚刚吵架的时候孩子好像一直在床上哭泣。
她坐起身将孩子抱了起来，却在无意中发现孩子的脸边有一块很小的碎玻璃，仔细一看就知道那是被摔碎的老式体温计残留下的产物。
她伸出手想要拿走孩子脸上的玻璃碎片，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碎玻璃不远处距离孩子嘴边不到一厘米远的地方，她又再次惊恐的发现了从体温计里溅出来的银色水银……
第6章血脉的延续
此刻王念慈的心里犹如千万根针扎一般的难受，她伸出手臂将孩子脸上的玻璃碎片和水银小心的清理掉。
好在孩子还小不会手舞足蹈，否则如果水银不小心被孩子吃掉，那么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仔细观察一番孩子的小脸，她不禁吧嗒吧嗒的掉下了眼泪。
玻璃的小碎片已经把孩子稚嫩的脸蛋划伤，虽然不是很严重，不过也留下了丝丝血迹，当妈的心又怎会不心疼呢？
她轻轻抱起孩子，一只手有规律的拍在孩子的小被子上，“月儿明，风儿静，树叶着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
王念慈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孩子，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才听见孩子停止了哭声渐渐睡去。
李志从外屋吃过晚饭，他手里端着一碗小米粥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念慈，吃点吧。”
王念慈抬起头狠狠的撇了他一眼，她沉下脸好似视若无睹的样子。
这是什么日子，什么时候？
是她坐月子的日子，是她刚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时候！
他们一家人不喜欢孩子，不拿孩子当回事也就算了。可他却是自己的爱人，是这个家里跟自己最亲近的人。
难道在他心里，她说的话就那么一文不值吗？？
她不想说话更不想理他，想起刚刚他一脸的狰狞，想起他乱摔东西还差点害了孩子，她的心骤然变冷就好像是窗外还未融化的冰雪。
李志自然知道她是个执拗的人，他毫不在乎的厚着脸皮走了过去。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别生气了，吃点东西吧，一会凉了不好吃了。”
王念慈依旧低头不语，满腹的委屈早已化作无声的泪水，不知道在眼内在心里流淌过多少次了……
李志把碗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他轻叹了一口气，“念慈，真的别生气了。我也是一时冲动，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改还不行吗？我发誓，以后就是你打我我都不还手！
快吃吧奥，你看你就算不为了自己想也的为孩子想想啊。你要是不吃饭将来没了奶水，那孩子吃啥？快吃吧热乎着呢。”
王念慈扫了一眼床边的小米粥，只见碗里还放着着两个鸡蛋。她下意识的想到一定是刚刚二姐从娘家拿来的那筐鸡蛋。
冰冷的内心竟在此刻涌进一丝暖流。
她将目光收回落在怀里的孩子身上，看着孩子睡的香甜，只觉得自己所有承受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将这个可怜的孩子抚养长大。
这是她的孩子，更是她生命和血脉的延续！！
“念慈，我喂你吧。”李志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也有一丝愧疚，毕竟一个女人为了给自己生孩子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可他那个臭脾气一上来自己就是控制不住。
这次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看着爱人默默不语一脸严肃，他的心也瞬间揪在了一起。他暗暗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改掉自己的坏脾气。
“其实妈也不是有意的你别多想，妈是有点重男轻女，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她孙女，她能真的忍心故意去烫伤孩子吗？”李志一边说着，一边将碗端起。
王念慈正在气头上，她怎么会给他喂她的机会？何况自己还能动，就算自己生病不能动了她都不会用他来喂！
她狠狠地瞪着李志依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李志也愣愣的看着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
俩人的目光僵持十几秒钟之后，王念慈还是放下怀里的孩子，伸手接过了那碗小米粥。但她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更多的是为了那嗷嗷待哺的婴儿。
看着爱人将那碗小米粥喝完李志喜出望外，心里也仿佛一块巨石瞬间落地。
他就知道两口子没有隔夜仇，既然她喝了粥那也就代表着她已经不那么生气了。
王念慈喝完粥擦了擦嘴角。月子里的女人不能看书，也不能看电视，甚至她娘也曾千叮咛万嘱咐，坐月子的时候千万不能下床。
她只能将身子靠在床头，透过玻璃窗子看向窗外。
这会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黑了，不过在路灯的照射下，她还是能依稀可见雪已经停了。
看着万家灯火，王念慈深深的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她今后要走的路还很长……
李志看着爱人望着窗外发呆，他本来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忽然脑中好似灵光一现。他慢慢爬上床，一脸谄媚逢迎的样子，
“念慈，你看雪已经停了，二姐这个点也应该到家了，你就别担心了。”
到是李志的这一句话提醒了她。
是啊，这个时间二姐应该已经到家了。她冒着这么大的雪来给她送鸡蛋，她当然感激。
只是不知道二姐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王念蓉骑着借来的黑色二八自行车，顶着雪骑了将近两个多小时才到家。
她把车子靠在大院内其中一间土坯房的旁边，这间用东北乌拉草和黄泥混料盖成的房子，就是她的家。
院子内那间用红砖盖的，看起来比较高大的那间房子，那是她公公婆婆住的。而她和她的爱人还有她那不到两岁的女儿，就住在这里。
“你干什么去了？孩子你也不管，上哪去了？”
杨烨在家左等右等也不见她回来，眼看着天色都已经黑了也没见个人影。刚刚在屋里可算是听见屋外头有动静，这才赶紧跑出来看看。
王念蓉不紧不慢的走进屋，先看了一眼炕上的孩子。见孩子一切安好睡的正香，这才拿起扫炕的淡黄色小笤帚掸了掸身上的雪说道，
“我给我妹妹送点鸡蛋，她这不刚生完孩子嘛。”
“送鸡蛋？咱家的还不够吃呢！”杨烨气汹汹的跟进屋，口气生硬的说道。
王念蓉在附近的一个糖厂上班，杨烨也是铁路机务段的一名普通工人。俩人的日子虽然并不富有，但好在都是有着“铁饭碗”的正式职工。
杨烨开火车要经常走班，一个月差不多有大半个月都不在家。
俩人平时都很忙，杨烨一走班的时候王念蓉就要带着孩子去上班。所以家里那些家禽，什么鸡啊鸭的都是杨烨的母亲照料。
此刻她一听见杨烨这样带着极度不满的口气，就知道一定是他妈跟他说了什么。
第7章噩梦的开始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
不就是打着母亲的旗号给自己妹妹送了点鸡蛋吗？
想当初她生孩子的时候根本没有人管她，杨烨走班她只能回娘家待产。
当时娘家养的鸡少，能下蛋的更少。
是小妹王念慈坐着几个小时的火车回农村老家，只为了给她带回来一筐笨鸡蛋。
如今念慈生孩子，她这个当姐姐的也想表示一下，也想回馈一下小妹当年的恩情怎么了？？
何况每个月俩人还要如数上交部分工资给他家里，她只是从家拿了一些鸡蛋这又有什么不对？
“说话啊，你哑巴了？”杨烨的口气有些咄咄逼人。
王念蓉不屑一顾的撇了一眼，“每个月都给你妈拿钱，我从家里拿点鸡蛋怎么了？”
“怎么了？孩子不管还从家里拿东西，她要吃自己不会买啊？还显着你了？我看你就是得瑟！”
“你怎么能这么说？那是我亲妹妹！”王念蓉此刻没好口气的回了一句。
杨烨想起刚刚他母亲对他说的话，心中怒火冲天。自己家还有个傻弟弟要养，他妈拿他们俩点工资怎么了？
他妈好不容易攒的鸡蛋，那是给他弟弟留的，却不想一个没注意到就被她给拿走了。
“那还是我亲弟弟呢！我告诉你你别蹬鼻子上脸！”杨烨伸出食指指着王念蓉的鼻子，目光中的凛冽仿佛就要杀了她一般。
“有病，你们一家子都有病！”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她全身已经冻透了，他不问问她冷不冷反到是她一回来，他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指责她。
“啪！”
还不等王念蓉来得急反应，杨烨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她不可置信的瞪着着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铁路工作服，脚上一双油光锃亮的黑色皮鞋。
一米八的个子，天生有着女人一般的白皙皮肤。身材匀称，往日更是神采奕奕，就好似现在的机长那般帅气又气质。
偏分的头型再配上浓眉大眼的五官，标志的更是让人无可挑剔。
可就是自己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伪君子，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伸出手来打她了。
眼泪充斥着眼眶，但老王家的女儿都是天生的倔强，她努力的将眼里的泪水吸了吸，绝不允许泪眼掉下来。
“看什么看？我打你你还不服是不是？谁让你不管孩子了？”杨烨下班匆匆到家，没见到她人不说，还听母亲说她拿了家里一筐鸡蛋走了。
看来她是只把自己的家人当亲人，只把自己的娘家当家，根本就没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此刻他也不过就是拿孩子当作借口罢了。
“畜生！”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假如不是杨烨他妈跟他说了什么，就只是一筐鸡蛋而已，他用得着这么大动肝火吗？此刻王念蓉的心里已经深深的埋下了怨恨的种子……
俩人怒目圆睁，就这样僵持了十几秒钟。
片刻，王念蓉躲避了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她转过身吸干眼里的泪水，脱下了大衣外套走到厨房的炉子旁。
拿起一旁的柴火王念蓉一边烧炕，一边落泪。
如今孩子已经两岁大了，可当年的往事至今历历在目。
当初她就是没听母亲的话，非看上杨烨不但人长得帅气，而且还有正式工作。可谁又知道刚一结婚，他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动不动就对她发火，有时甚至不惜对她大打出手。
她抹了一把眼泪，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全是来自于杨烨那个重男轻女而又强势的母亲。
一定是她在他背后多次挑唆他们夫妻不合，不就是因为现在只能生一胎，而她却那么不争气的生了个女儿吗？？
给炉子里点了把火，她又往里面凑了一些柴火。这样的天气虽不比三九天那么冷，可烧多了孩子睡在炕上会上火，烧少了等到半夜炕上就会变凉。
杨烨看她出去烧火，这才上炕铺好被褥躺在了被窝里。
可他一想起这个媳妇就感到很生气！长的虽不难看，但是人太胖。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
关键是她说话实在太直，而且还特别不会来事！
惹得他妈隔三差五就要找他说道一番！
就这样在炕上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觉得炕上有了温度，这才渐渐闭上了眼睛。
王念蓉越想越生气，她把每次挨打的怨气全都怪在了婆婆的身上。
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婆婆从中作梗，杨烨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会动不动就对她大发脾气，更不会大打出手。
她用力的咬了咬唇，说来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什么，王念蓉忽然心血来潮的找来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铅笔头。
就这么趁着杨烨睡着的时候，坐在炉子旁边用铅笔头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小人！！
可她还是不解气，心中的不满和愤愤不平，让王念蓉顿时失去了理智。
她竟然鬼使神差的做了一个无比惊人的举动！！
那就是在她自己画的那个小人身上，写下了四个大字—杨烨之母！
左手拿着本子，右手在纸的底部用力一扯，那张纸被她从上面齐齐的撕了下来。
看着这张画有小人并写着字的纸，王念蓉的嘴角微微勾起，她真恨不得把这个小人连同这张纸一起扔进炉子里烧成灰烬。
最好烧的尸骨无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她却始终都没有下定决心……
屋内的老式棕色钟表传来整点报时，杨烨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还不睡觉？又在那折腾啥呢？”
王念蓉心中一惊，一把就将那张纸在手心里攥成一团，并且下意识的直接揣在了自己的裤兜里。
她把已经快要烧到炉子口外的柴火往里添了添，这才不动声色的进了屋。看着女儿睡的那么香，她悄悄放好小本子和铅笔，躺进了女儿的被窝里。
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女儿的小脸蛋，此刻仿佛心中千般委屈全部付诸东流，因为她把希望通通放在了孩子的身上。
也许，等到将来孩子长大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不知不觉中她也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只是她却浑然不知，也正是那一纸小画四个大字，竟改变了她的一生，成为了她这一生中噩梦的开始……
第8章孩子的名字
当晚，建设区王念慈家的三层红色小楼里。
李志的爸爸正跟刘玉霜商量着给二小子这孩子起个名字。
两人商量了很久，虽然刘玉霜始终都不认为生下来三斤半又很可能会得硬皮症的这么一个孩子能够养的活，但她最终还是给孩子取了一个她喜欢的名字。
她希望这个孩子的名字能叫“李月”，就好像是天上的月亮一般，即使四野俱寂万物暗哑，但她依然是天空中最美丽的一道光亮。
“嗯，李月不错不错。”李孝福嘴角勾起弧度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头子你也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刘玉霜歪着头看向他。
这是她这辈子最爱的人，想当年自己八岁的时候，还在老家的炉子前崩爆米花，就被她的婆婆给看上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把她许给了他们老李家。
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如今自己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陆续结婚生子，她也早已经是当奶奶的人了。
“嗯，”李孝福长出了一口气，他每天上班下班的，家里的事很少操心，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她在打点，还多亏了眼前的这个老太婆。
“那你睡吧，我去告诉小二一声。”刘玉霜说着便扶李孝福躺下，然后自己趿拉着拖鞋来到了王念慈的房间门口。
她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站在门口扯着她惯有的大嗓门儿喊着自己的二儿子，“二啊，小二？”
屋内小孩刚刚睡着，俩人也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小睡一会，不然一会孩子醒了又要哭，一个晚上下来谁都睡不好。
可俩人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到底是睡着还是没睡着，就隐约听见屋外有声音。
王念慈一开始以为是孩子的哭泣，她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孩子，只见孩子好好的。
“二啊？睡啦？”
门口熟悉的声音传来，王念慈轻叹了一口气，用手肘拐了一下身边的男人。
李志也听见了母亲的声音，但好不容易睡着，他并不想起床，所以压根儿就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接着睡。
这会被媳妇手肘拐了一下，才微微抬起头有些不耐烦的应了一声，“嗯，已经睡了妈。”
门口的刘玉霜一听，睡了？睡了还能说话？那可不行！于是她怔了怔神色强势的说道，“睡了？你把门给我打开，我有事！”
李志皱着眉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着这么晚了不让人睡觉到底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啊？
隔断的房门被打开，李志整个人看起来完全没有精神，他一只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妈，什么事啊？”
刘玉霜朝着床上扫了一眼，见王念慈躺在床上也睁开了双眼正在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二儿子李志，用着一种命令般的口吻说道，
“我给你那孩子起了个名字，就叫‘李月’吧。”眼神环视整间屋子后才又补充道，“那没事了，你俩睡吧。”
婆婆走出去后，王念慈心里有些不开心了。
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自己连给孩子起个名字的权利都没有吗？
李志到是心大，他妈出去之后也没说什么，直接上床拿起大被往自己的头上一盖，打算好好的睡上一觉。
“李志，孩子的名字我都已经想好了，我不喜欢‘李月’这个名字。”王念慈终于还是没忍住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哎呀，不就一个名字嘛，那就是个称呼，叫啥都行随便吧。”李志一心只想睡觉，因为天色不早了明天还要赶着去上班。
王念慈一听，觉得反正也没人在乎孩子的死活，叫什么名字当然要自己说了算。“那就叫‘李木子’，你明天中午就去给孩子把户口给上了。”
“嗯嗯，知道了。”李志捂着被子像个孩子一样在被窝里蹬了蹬腿，口气中也带着极其的敷衍。
“叫‘李木子’你记住了吗？？”等王念慈想着再跟他确定一下的时候，回答她的只剩下了李志的鼾声……
清晨的阳光透过老式的大玻璃窗折射在王念慈家的红色地板上，丝丝缕缕。
一大早家里的人该上班的都去上班了，除了热在炉子上的一碗小米粥以外，家里就只剩下了王念慈母女俩人。
她抱着孩子缓步走到里屋，奇怪了平时婆婆不是也应该在家的吗？今天怎么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喝完粥，她想躺下养养神，前几天哭的太多，她感觉眼睛有些不舒服。可就在这时候外面的房门被打开，刘玉霜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她的三儿子李恒。
李恒一开门就看见二嫂站在门口不远处，他赶忙笑着打了声招呼，“二嫂。”
王念慈也微笑示意，不过她的眸中还带着一丝疑惑，“三儿，你今天没上班吗？”
还不等李恒开口，刘玉霜就抢着回道，“啊，有点事出去了。你快进屋躺着吧，别站在风口。进去吧，进去吧……”她一边说一边把王念慈好像轰小鸡一般的撵到了屋里。
王念慈只想着也许是为了她好，于是乖乖的回了屋，只留下李志的脸上挂着一丝苦笑。
她在床上闭目养神，可刚躺下一会就听见刘玉霜和李恒谈话的声音。
这隔断的房间隔音很不好，再加上刘玉霜一副天生的大嗓门儿，她又没关门，所以她们说的话都被王念慈听的一清二楚。
“三啊，你看这姑娘咋样？这可是你爸那撇子的亲戚给你介绍的，可是知根知底啊。跟妈说实话，相中没？”
李恒坐在沙发上，刘玉霜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站在他的面前追问着。
他低下头久久没回答，片刻再抬起头的时候整个脸颊已经变得绯红。
“到底相中没？”刘玉霜有些着急，自家的儿子现在就差这个小三没结婚了。
李恒羞涩的“嗯”了一声，“妈，你看行就行，我都听你的。”
刘玉霜的脸上笑开了花，心里更是高兴啊！
还是三小子懂事，知道她妈看上那姑娘了。她一拍双手激动的说道，“呵呵呵，傻小子，看上了就直接说呗，还不好意思了。
这姑娘啊，反正我是相中了，但美中不足就是个子矮点。不过……不过只要我儿子喜欢那就不算啥缺点。
这样吧，赶明个选个好日子把你俩的婚事定下来。这样我也就省心了，以后你再给妈添个大孙子。”
第9章中意的名字
王念慈躺在床上，听着她们母子二人的谈话她没有太多的想法，李恒是婆婆最小的儿子，这个小叔子要是能早点结婚，她也会祝福他并且替他感到高兴。
只不过她现在的心思全在担心李志，也不知道昨晚他到底有没有听清楚自己说的话。
想到这里，王念慈心中一紧：他该不会是没听见吧？或者是按照婆婆的意愿写了“李月”这个名字？更或者压根儿记错了名字……
李志此时正在他家附近马路对面的“第二电镀厂”里上班，他穿着一身深蓝色工作服，工作服上沾满了怎么洗都洗不掉的油渍。
一张原本就不白的脸，此刻唯独能看得清楚的就仅剩下那一口洁白的牙齿和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
干完了一上午的活，他把已经变成了黑色的白毛线手套往机器旁边一扔，径直去了厂长办公室。
厂长办公室里，李志用那双沾满黑色油渍的手，摘下了戴在头上的工作服帽子，“厂长，找你有点事。”
周厂长还以为是谁，一抬头原来是李志。
他虽然只是一个普工的工人，但在周厂长的眼里这个小子可不简单。平日里三朋四友，在厂里的人缘那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更何况这小子是接班来的，想当年他妈刘玉霜可是这个厂的老厂长。
“是小二啊？有啥事你说。”周厂长放下手中的钢笔，将鼻梁上的老式黑色眼镜往上推了推。
李志嬉皮笑脸，“呵呵，也没啥大事，帮我开个证明我下午请假去给孩子上户口。”
“哦，我还当是什么事呢？没问题。”周厂长钢笔一挥，还不到五分钟的功夫就开好了证明。
李志把证明拿在手里朝着厂长挥了挥手，“谢谢了啊。”
周厂长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要说干活确实是一把好手，不但能吃苦而且不怕脏不怕累。就是这个人整天没个正形，总是不见他有个认真严肃的样子。
手里拿着孩子的户口证明，李志先去厂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等给孩子登记完户口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约上了几位同事躲在厂里的员工宿舍打起了扑克。
那个年代即没有普遍的互联网通信，更没有手机。王念慈在家苦苦等了一天，也不见李志回来。
看着家里的老式圆盘钟表，李志下班的时间早就过了，她的心里不由开始七上八下的打起了鼓。
他去哪了？孩子的户口到底上没上？
想了很久忽然她眸中一闪，仿佛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这，王念慈再也不能淡定了。虽说夫妻之间总有磨合，可两口子哪来的隔夜仇？
她轻轻的走到里屋，里屋内一家人正围坐在桌子前吃晚饭。
大约是为了庆祝李恒相亲成功，一家人的晚饭不但换了吃饭的地方而且也格外丰盛。
什么鸡鸭鱼肉，足足在桌子上摆了十几盘，看着李恒和公公婆婆吃的满嘴流油的样子，就好像过年一样。王念慈也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二媳妇，你有啥事？”李志的爸爸李孝福抬头问了一句。
顺着他的声音一家人的目光齐齐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我……那个……”王念慈欲言又止，一家人在一起吃晚饭要她张口问李志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还真是有些开不了口。
“有啥事你就说吧。”李孝福向来是个老实人，他一眼就看出二媳妇一定是有什么事。
王念慈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这才带着担心的口气说道，“爸，你看这都几点了，小二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孩子怎么竟瞎说呢？”她的话瞬间引来了刘玉霜的白眼，“能出什么事，没事！”
“是啊二嫂你别担心了，二哥可能单位有事一会就回来了。”李恒连忙劝道。
“嗯，没事，回去歇着吧。”李孝福也朝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就在这时，屋外的门响了一声，好像是有人回来了。
王念慈转过头只见李志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听见里屋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这会走进来更是一眼就盯住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走进那个放满了菜肴的圆木折叠桌，李志弯下腰身闻了一下，“哇，好香啊，今天是啥日子啊？”
一家人低头吃饭没一个开口说话，倒是刘玉霜脸色很不好看的给李志递了一个眼色。
李志会意的转头看向爱人，脸上故意流露出无比灿烂的微笑，“怎么，等着急了？”
看见孩子她爸，王念慈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啊……我单位有点事儿……对了，还给孩子上户口了呢？”
王念慈嘴角微勾，看来她昨晚说的话他还是记得的。
“嗯，这可是件正经事。这名字可是我跟你爸想了一晚上起的呢。”刘玉霜的脸上露出喜色，口气中也带着难掩的洋洋自得。
李志微愣，他只感觉身边的王念慈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却也没多想的脱口而出，“不是‘李月’，是‘李木子’。”
“什么？‘李木子’？”刘玉霜感到十分惊讶的问了一句，但下一秒她立刻想到了事情的原委。
一定是王念慈让李志这么做的！
李志顿时感觉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便打着想先去看看孩子的旗号转身溜走了。
王念慈看向大家，每一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带着几分尴尬的埋头吃饭，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于是她也跟在李志的身后走了出去。
见俩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刘玉霜一张脸拉的很长。她把手中的竹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轻叹道，“看吧，好心给起个名字，人家根本就没用你！
唉，长大了成家了，啥事咱也管不了了……
我这班也给他接了，以后哇，咱可不跟着多管闲事了，也别跟着瞎操心了！！”
李恒眼神瞟向父亲，见李孝福若无其事的往嘴里夹着菜。他挑了挑眉任由母亲唠叨发泄，便也没再开口说话。
王念慈跟着李志回到他们自己隔断的屋里，看着李志她的眸中爱意重生，心里也顿时觉得平衡了许多。
好在李志听了自己的话，给孩子的户口上了她中意的名字。
李志看着熟睡的孩子，也是打心眼里喜欢的不得了。都说女儿即是爸爸的小棉袄，也是爸爸的小情人，不知道她的小情人长大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他笑着用他的胡茬在孩子的身上蹭了两下，然后扭头对王念慈说，“念慈，你躺下多休息，今个菜好我去那屋陪咱爸喝两盅。”
第10章画上的诅咒
“嗯好。”对于王念慈来说，男人就应该有点儿男人样，只要他不是酗酒平时小酌几杯也是说得过去的，所以她并没在意的应了一声，便躺在床上休息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李木子都是在母亲王念慈的精心照料下成长。
而王念慈的心思近乎全部都投入到了女儿的身上，她并没有发现因为自己给孩子起的名字而引起了婆婆的强烈不满。
对于刘玉霜来说，说出去的话就好似泼出去的水。自从那日以后她真的再也没有管过孩子，也并不想过多的干涉她们的生活。
只是平日里王念慈做月子时要吃的小米粥由她来做，至于她的衣服还有孩子的尿布都是李志下班回来再洗，她是绝对不会帮她洗的。
就在王念慈安心坐月子的这期间，她的二姐王念蓉家里却发生了同室操戈的事情……
王念蓉挨打的第二个晚上。
杨烨刚刚下班回家，就看见他们那间土坯房的门口处放着一盆用水泡着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
“妈的，越来越懒了！”他自言自语的骂了一句。
进屋脱下那身老样式的铁路工作服外套，把它整齐的挂在衣架上，杨烨又返回门口蹲在银白色铝盆的旁边洗起了衣服。
还没洗几件他就偶然间发现其中一条裤子里好像有什么纸一样的东西。
他心想着该不会是王念蓉私自藏了钱吧？？
可等他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张纸。
杨烨根本没在意本能的想要扔掉。但因为那张纸已经被水浸湿，刚要扔掉的一瞬间他却又惊奇的发现里面好像写着什么字。
杨烨眉头微皱，带着些许的好奇他还是甩了甩手上的水，将那张纸小心翼翼的打开了……
只见那张纸上画了一个小人，而且还是用铅笔画的，因为被水浸湿了的缘故画上的小人和字体看起来也有些模糊。
不过还是可以看的出来那个小人画的极为难看，就好像是幼儿园大班里的孩子画画的那个水平。
而在那个小人的中间，竟还写了“杨烨之母”四个大字！！
杨烨眉头紧锁，心想着王念蓉有够无聊的，便也没太在意的将那张纸随手扔在了一边。
但也正是那张被他随手扔掉的纸，后来竟然奇迹一般的出现在了他母亲的手里……
杨烨的母亲名为于晓华，皮肤白皙脸庞清瘦，下额削尖。一双深邃的大眼鼻梁坚挺，一看就是顽强且又刚烈的性格。
她正在屋里，手里拿着抹布在房间的东西角处反复擦拭着她那一对暗黄色木质箱子上的相框。却无意间发现箱盖的一角有一张好似被水阴过的纸。
等她仔细一看，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跳正在猛烈的加速。
“画小人？这是谁干的？”她放下手中的抹布，一双眼眸仿佛就要迸发出火花一般。
平日里她很少与外人接触，见到邻里也会尽量的礼貌相处。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缺了这么大的德，竟然想要诅咒她？
老太太第一时间叫来了自己的儿子杨烨。
杨烨站在母亲面前耷拉着脑袋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王念蓉。”
于晓华一听是自己的儿媳妇，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只手下意识的捂在心口处，就连声音也带着有些微微颤抖的说道，“她？你……你给我把她找回来！我哪里对不起她？竟然这样诅咒我？”
杨烨猛地抬起头，上前扶了母亲一把，“妈，你先坐。她还没下班呢，等她回来我一定替你出气！”说到这，杨烨也不觉的眯起了有些危险的眼睛。
原本他并不知道这叫做诅咒，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把它放在心上。但现在看见母亲生气的样子，他也瞬间就明白了几分。
他是孝子，想要这样诅咒他的母亲那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杨烨暗暗在心里赌咒，等到晚上一定要狠狠揍她一顿！
于晓华被杨烨扶住直接坐在了炕上，她一只手指颤抖的指向刷着绿色油漆的玻璃窗外，心里恨诅咒她的人更是恨得牙根直痒！
“不是我说你，你这媳妇就是欠揍！谁家媳妇竟敢诅咒婆婆？？多揍她几回，看她还敢不敢了？真是要气死我了！！”
如果不是碍于儿子的面子，如果不是她年纪大了的关系，于晓华恨不能自己亲手去狠狠地扇王念蓉几个大耳光！
“嗯，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收拾她！”杨烨带着有些恨恨的口气失语说道。
王念蓉一向心灵手巧，她用自己亲手做的小花布背篼背着两岁大的女儿王妍。
今天她们糖厂分了白糖，她高兴的走进院子，心里还想着一会儿用仓房里冻的山楂给孩子沾个糖葫芦吃。
可刚走进院子，就听见杨烨的怒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王念蓉，你给我滚过来！”
王念蓉一愣脚步微顿，心想着这又怎么了？但与此同时，她也将目光扫视了整个院子。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家的土坯房前。
她的心猛然一沉，眉头也跟着微微促起。早上泡在盆里没洗的衣服……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了她的心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王念蓉这样想着便快速走进自己的屋内，先把手里的白糖放好，又赶紧把孩子抱在了炕上。
好在孩子乖巧，她并没有哭闹而是在炕上玩着自己心爱的小布娃娃。
“你聋了？我让你给我滚过来你听见没有？”杨烨也不动，就站在自己母亲的红色砖瓦房门口大声呵斥着。
王念蓉知道，假如她画的那个小人不幸被杨烨发现，那么她少不了又要挨一顿打。可是现在就算不出去，只怕早晚也是逃不过。
她咬了咬唇，但愿不是因为那件事，但愿自己画的那张纸没有被发现……
下一刻，在杨烨不断的骂声中，王念蓉心里七上八下战战兢兢的走了出去。
可刚刚走到杨烨的面前，杨烨不由分说“啪啪”上来就是两个耳光，又是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这两个耳光的力道极大，两巴掌下去王念蓉的脸颊两边顿时出现了整齐的五个大手指印，并且渐渐变的红肿……
第11章再也别回来
其实杨烨打在王念蓉脸上的这两巴掌，一来是生气她竟然敢用“画小人”来诅咒他的母亲，二来也是打给他母亲看的。
主要是为了证明在老婆和母亲之间，他还是母亲那个孝顺的儿子！
于晓华坐在炕头上，一声不吭一脸不屑，仿佛觉得杨烨做的一点也没有错。好像这样整天想着怎么诅咒婆婆的儿媳就应该揍她一顿。
可随着脸上的红肿，王念蓉只感觉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正在随着脸颊的两边开始朝着她的整张脸蔓延。
她下意识的捂住脸颊抬眸看向杨烨，目光充满了愤怒，“你，你干什么？”
杨烨那双好似就要吃人的目光紧紧盯着王念蓉，他恶狠狠的说道，“干什么，你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我？我干了什么？”王念蓉不解，但下一秒她的心猛然间收紧，难道真的是因为那张画了小人的纸？？
“你还跟她墨迹什么？”屋里传来杨烨母亲于晓华极为不耐烦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杨烨再次举起了他的手臂，朝着王念蓉的身上狠狠地抽了过去……
王念蓉透过窗户就能看见她的婆婆于晓华，人家两口子打架都是当婆婆的拉着。可她这个婆婆在她眼里也是够奇葩，她总是在杨烨的面前说三道四，好像生怕他们俩人不打架似的。
现在竟然还用着一种命令一般的口吻催促着自己的儿子打他的媳妇！
眼看着杨烨的手臂就要朝着她的身上挥舞过来，王念蓉也不傻她可不想挨打，她顿时吓得“妈呀”一声转身就跑。
杨烨这一下没打着她，还是很不甘心的迈开腿跟在王念蓉的身后追着她想要打她。
院子里散养的鸡，被俩人追赶的举动吓得忽闪着鸡翅膀，满院子的跑。会下蛋的老母鸡更是边跑边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一瞬间，院子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王念蓉在院子里乱跑乱撞，杨烨紧随其后在她身后追赶。公鸡母鸡们忽闪的翅膀搞得满院子都是随处可见的鸡毛。
这也惹得隔壁家的大笨狗一通“汪汪汪”的乱吠！
周围其他邻居家的狗狗们，听见这边有狗叫声，就好像是它们之间也有着可以相互沟通的语言一般，也跟着一起“汪汪汪”的叫个不停。
一时间，紧跑的脚步声、追赶的骂声、屋内的催促声，混合着院子里家禽发出的声音，还有周围的狗叫声，近乎响彻了整个市郊……
大东北的冬季日照时间很短，傍晚十分仿佛刚刚还是碧空如洗，一会的功夫天空中就渐渐出现了点点繁星。
王念蓉站在自家院子的大门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跟在她身后追打的杨烨也是弓着腰，把他的两只手按在自己的大腿上方。
两人相距仅仅不到五米远的距离。
“你还跑，躲的了初一能躲得过十五吗？”杨烨好似追不动的样子，站在她的身后一脸厌恶的说道。
俩人的举动自然也是被在屋里一直没出来的于晓华全都看在眼里，她轻蔑的撇了一眼两人。因为她看得出来，其实杨烨这些也不过就是做给她看的。
不然一个正直壮年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怎么会追不上那个全身上下近乎都长满了赘肉的王念蓉？？
想到这里她干脆也不看了，天色渐晚她直接在炕柜里拿出了老式花色被褥铺在了炕上，躺在了被窝里。
不过对于王念蓉画小人的这件事，于晓华始终都不能释怀。
日子还长着呢，收拾她只是早晚的事！！
这边王念蓉一听杨烨的话，那话语仿佛是一道亮光瞬间照亮了她的心房一般。对啊，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想到近一年来杨烨的变化，王念蓉站在原地一声嗤笑，“是啊，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这样你也别打了，我不跟你过了！我不跟你过了还不行吗？？”
她的声音一落下，院子内忽然一阵安静，安静的仿佛一阵风吹过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杨烨被她这一句话给说的足足愣了半分多钟。人人都说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即便是俩人有再多的磨合有再多的误会，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不过了！
但男人即便是心里不那么想，脸上也是要面子的，更何况他们俩人扯着嗓子在院子里说的话，想必那屋的母亲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久久，杨烨直起腰身。他故意看轻的挥了挥手道，“不过就不过，走了你就再也别回来！”
王念蓉本来就因为杨烨这一年多以来的变化心存怨念，现在看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好似瞬间看懂了什么一般，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径直朝着自己那间土坯房走去。
两岁大的孩子不知道刚刚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爸爸在追着妈妈好像是要打妈妈的样子。
她一双带着懵懂和有些惊恐的眼神看着忧心忡忡的妈妈。只见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衣物，然后站在炕沿边上朝着坐在炕上一角的她伸出了一双温暖的手臂。
“妍妍来，到妈妈这来。”
小王妍很乖巧，她迈着小步子看起来有些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妈妈的身边。
王念蓉走出门口的一瞬间，看见杨烨就坐在土坯房的门口处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但直到她抱着孩子走出自家院子的大门，他依旧没有再说一句话，更没有丝毫想要挽留她的意思……
王念慈和王念蓉的母亲家住在建设村，那里不通大客车，只有每天早上和晚上通往奋进市市区的一趟往返列车。
那还是铁道部专门为了那些家远的铁路职工和家属们以及需要上学的孩子们专门加的一趟通勤列车。
从王念蓉的家里到她母亲家，她先要坐上一个多小时的大客车到奋进市的市区，然后再到火车站坐三站地的火车才能到母亲家。
可等她到了火车站天色已经很晚了，借着八十年代火车站候车室内的昏暗灯光，她找到了一条暗黄色的长条木椅。
坐在木椅上，王念蓉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妍妍，我们今晚呆在这里，明天一早妈妈带你去姥姥家好不好？”
小王妍点了点头。
候车室只是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平房，门口处挂着两条厚厚的好像棉被一样的深蓝色门帘。
这里虽然也有暖气，但是温度明显不够暖和，因为候车室内难免的总有旅客出出入入。每每进来一位旅客，他们身上都要带进来一股刺骨的凉气。
第12章姐妹相遇
“阿嚏！”小王妍躺在椅子上，忽然打了一个阿嚏。
王念蓉坐在那里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她一把将孩子楼在怀里，希望可以用自己身上的体温给孩子带来一丝暖意。
小王妍的目光环视四周，只见周围的叔叔阿姨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当然她自己也穿了一件，那是妈妈亲手为她做的小棉袄。
衣服上还带着大红色的小花，她很喜欢。
王念蓉看着孩子可怜的样子，再顺着孩子的目光她也看见了铁路上值班的工作人员。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老式军绿色的军大衣。
再看向窗外，路上除了暗淡的路灯，寒冷的马路上已经了无一人，就连平日里常见的小商小贩都不见了踪影。
她把孩子搂的更紧。
这一刻，她只希望时间能过的快一些，只希望那趟通往娘家的列车能够来的更早一些……
同年四月中旬，王念慈夫妇终于迎来了一个重要的日子，那就是他们的爱女李木子满月。
经过这段时间在妈妈的精心照料下，李木子刚出生时脑袋上的两个大包已经渐渐吸收。而且头上还长出了一些稀疏的头发。
大约是这孩子在母体内的时候营养不好，所以这些头发里大部分颜色看起来都有些发黄。
虽然身体看起来还是比较瘦弱，好在总体来说这个月里孩子的身体还算健康，并没有引发大夫所说的“硬皮症”，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就好似杏核一般长得很像她的妈妈王念慈。
而对于刚刚坐满一个月月子的王念慈来说，她现在最想看见的就是自己的亲人，她的爹和妈。
于是她在楼下的澡堂子里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之后，便把孩子交给了爱理不理的婆婆照料。一个人独自坐着早上的那趟绿皮火车回了娘家。
一下火车扑鼻而来的就是山野中泥土的味道，放眼望去便能看见娘家公路对面的山坡，周围的柳树已经发出了嫩芽，山坡上更是一片万物复苏的景象。
她的娘家距离火车站走路并不算远，因为她爹也是铁路上退休的老工人，所以现在娘家人还住在铁路某段给分的一排红砖的小平房里。
因为这里是个小站，从火车站走出来要下一个小坡，然后左拐再走过一个浅灰色水泥管子做成的小桥，就能看见那趟平房了。
走路大约需要七、八分钟的时间。
那趟平房一共有五家，左边数第二间，这里就是王念慈的娘家。
羊肠小道的右边有一个外面用白色编织袋围成的厕所，厕所的斜对面就是两扇黑色木质的大门。
王念慈身穿蓝色西服上衣和裤子，虽然刚刚生过孩子但可能是因为孩子太小的缘故，她看起来身材依旧是那么凹凸有致的完美。
她一脸笑意，刚刚推开黑色大门就朝着里面大声喊着，“爹，妈，我回来了。”
王念慈的母亲名叫程雪茹，父亲王显赫。
老两口子一辈子节俭，冬天穿的就是程雪茹亲手做的棉袄棉裤。
其他的季节除了薄一些的棉袄棉裤就是白色的棉布半截袖。下身再配上一条要么是黑色要么就是深灰色的纯棉线裤子。
脚上除了冬季穿的棉水乌拉鞋，另外三个季节都是清一色的军绿色黄胶鞋。
程雪茹是纯正的家庭主妇，她为了她的六个儿女也是呕心沥血的付出了自己大半辈子的时间。
她身高一米六三，人长的慈眉善目，身材有点胖。就这一点来说王念蓉长得很像她。
而王念慈的身材就长得像父亲。
她的父亲是个小个不高身材瘦小的人，他经常板着一张好似千年都不会笑一下的脸。但是人很老实也很热心，那种所谓面冷心热大概就是形容他这种人吧。
他平日里很少说话，所以在这个家里一般的大事小情还得是王念慈的母亲程雪茹做主。
程雪茹虽是家庭主妇，可她一年四季总有干不完的活。
此刻她正在自家屋内厨房（东北俗称“外屋地”）门口的一口水缸前，一下一下的往水缸里压着井水。
水声“哗哗”作响，但她也不知道是母女之间的心灵相惜还是自己想念小女儿的缘故，耳边总是传来小女儿熟悉的声音。
她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还是走到厨房门口打开了那道里外都刷着绿色油漆上面还带着一小扇打不开的小窗子的木门。
“妈！我回来了！”
刚一打开门，她就喜出望外的看见了自己的小女儿王念慈兴冲冲的从大门口的方向由远及近的走了过来。
老太太高兴坏了，她赶紧回头朝着屋里喊道，“唉，念慈回来了。”
王显赫没出声，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但他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他坐在自家的炕头上，一直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等到王念慈走到了自家的房子门口，程雪茹从她手里接过整整两大包的东西，全是王念慈给他们二老买的成盒的糕点。
程雪茹扫了一眼手里的糕点，“你看看你，不是不让你给我买东西吗？老是瞎糟践钱。”
她的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脸上的笑意确丝毫未减。
“哎呀妈，”王念慈带着几分跟母亲撒娇的口气说道，“给你买你就吃，别总是心疼钱。”
母女俩人说话间，就来到了屋内。
这间房子是坐北朝南的正房。屋里南面一扇大窗子，北边就是通着东西两边的一铺大炕。
大炕那侧的墙上，也有一扇可以打开的小窗子。要是到了夏天，同时打开两扇窗子，屋内的过堂风就会吹的人很凉爽。
不过现在还不是那个季节，所以那两扇窗子都是关着的。上面用报纸糊成的窗户缝，都还没有撕掉。
“爹。”王念慈朝着父亲打了声招呼。
“嗯。”老爷子也就是微微点了一下头，便也没再说话。
王念慈心中一紧，好像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以前她回来，就算父亲依旧不是很爱说话，但偶尔也会跟她聊上几句。
就算不会问她工作上的事不会问她家庭中的事，但最起码也会问问她吃饭了没，饿不饿，坐车累不累。
可父亲现在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
“念慈，你回来了？”
顺着熟悉的声音，王念慈这才看见坐在炕梢一角蜷着腿，怀里还抱着个孩子的王念蓉。
她眉头微皱，心中也带着几分好奇的直接开口问道，“二姐，你怎么在家呢？”平时这个时间她不是应该在单位上班吗？
第13章纸是谁给的
“哼，吵架了。”此时王显赫在炕头上冷哼了一声。
程雪茹接过小女儿给买的糕点，直接去了大屋对面的小屋里。
这间小屋的南面也有一扇小窗户，但因为是东西屋而且家里除了老两口就只剩下了王念慈那个还没结婚的弟弟。
小屋的小炕不大，要想让这间屋子也暖和起来还要在厨房单独升一个炉子。
所以这间小屋一直被老两口当成是储存杂物的杂物间来使用，除了过年大屋睡不下人了以外，一般情况这间小屋平时是根本没人住的。
她把那些成盒的糕点整齐的摞在小炕的一边，然后蹒跚着脚步走回了大屋。
刚一进屋就看见王念慈好似带着一种怜惜的眼神看着炕梢的王念蓉和她怀里的孩子。
“哎……”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老杨家也真太不是个东西了，早知道当初就不把你姐给他们家了。”她一边说话一边翘起一只腿，坐在了炕沿边上。
王念慈收回目光，将身上的上衣外套脱掉整齐的叠起来放在一边，然后也爬着上了炕，“姐，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给我说说。”
王念蓉把在杨烨家里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我也没想要去诅咒谁，就是当时鬼迷心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还不如就直接把那张纸给烧了呢！”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也开始哽咽，也许一个女人就算再坚强，等到看见自己的亲人的时候也会将心中的委屈爆发，也会难掩心中的怨气。
看着妈妈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小王妍似乎很懂事的帮她擦了擦眼泪。
“老杨家一家王八羔子！”一提起王念蓉家的事，王显赫默默的不做声，倒是程雪茹忍不住的在一旁咒骂了一句。
王念慈眉头微皱，仔细听完了二姐的话之后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然而她家这件事的重点根本就不是二姐有没有真心的想要去诅咒谁，而是那张纸究竟是谁给了杨烨的母亲，又是怎么到她手里的？？
想到这，她不禁带着有些不解的口气问道，“二姐，那张纸是谁给杨烨他母亲的？”
王念蓉被小妹问的一愣，片刻又低下头眼神中也带着恶狠狠的说道，“还能是谁？杨烨呗！”
王显赫听到这里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件事自从王念蓉回来开始，程雪茹她们母女两人就成天在他耳边唠叨个不停。
可不管怎么唠叨，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
不该画那个小人了，老杨家人不是个东西了，欺负了王念蓉母女之类的……
他在炕头上伸手拽过来一个长方形的木匣子，打开木匣子里面尽是他平日里喜欢抽的烟叶。
拿出匣子边上的一张长方型小纸条，在上面放了一点烟丝，一会功夫拧成一根旱烟。再从匣子里拿出一盒洋火“兹拉”一声点着，闷不吭声的抽起了烟。
王念慈想了想接着说道，“二姐不能是二姐夫吧？”
“不是他还有谁？”王念蓉的眼里满是愤怒，当日他追着她满院子跑，说什么都要打她的情景还不断的在她脑中回旋。
王念慈转头目光扫过她的父母，然后又落在二姐的身上，“二姐你先消消气，总生气对你身体也不好哇。
不过我觉得这件事不能是杨烨做的！
杨烨也不傻，就算不是为了你，哪怕只是为了她妈他也不会傻到自己亲手把那个画小人的纸给他妈看吧？
难道他就不怕他妈看了以后生气吗？”
然后她又侧着头问了一句，“妈，你说呢？”
王念蓉还在气头上，心中的怒气丝毫未减，她只觉得自己真是嫁错了人，只怪自己那么不小心当晚非要画什么小人。
程雪茹一听小女儿王念慈的话，好像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她眨了眨眼睛轻轻的点了两下头。
“二姐，我说话你别介意。就算是杨烨对不起你，打了你，可你也不能总躲在娘家不是？
你这么总不去上班，就是单位那边也说不过去啊。”
王念蓉微愣，小妹说的没错。
总这么躲下去确实也不是个办法。就算自己的爹娘没说啥，可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她的老弟每天下班回来一看见她在家脸色就显得很难看。
虽然老弟也没说什么，可王念蓉还是能感觉得到因为她回了娘家，老弟心中的不满。
“明儿个就去上班吧，别因为那个王八羔子再丢了工作。”程雪茹在一旁说道。
“对了二姐，杨烨以前不是对你很好吗？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的态度有所转变的啊？”
王念慈一直觉得杨烨虽然脾气不好，不过人还算精明。怎么都想不出他会做出那么傻的事，也更不相信他会亲手拿着二姐画的小人给他母亲看。
王念蓉想了想，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嗯……差不多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一年里他对我的态度变化很大。
不是动不动就骂我要么就是……反正非打即骂，几乎没好时候。我就盼着他走班，他走班了我的日子才能消停点……”
王念蓉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心里的想法，却发现小妹王念慈再没开口说话。
久久的，她也联想到根杨烨刚刚结婚时候的一幕幕，俩人也曾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自从……
想到这里，她猛然间的抬起头看着王念慈正用着一种会意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她眸中闪过一道光亮，“你是说把纸给杨烨他妈的人是他？”
王念慈点了点头。
王显赫听着也觉得有些道理，这会他已经抽完了那根旱烟。他将烟头在炕沿边上的缝隙里按灭，然后直接扔在了地上，等着她们姐妹俩把话说完。
“往地上扔烟头，一会儿你自己扫啊！”程雪茹不高兴的撇了他一眼，然后一转头对着两个女儿的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她声音和蔼却带着一脸茫然的问道，“你俩说谁呀？”
王显赫不出声，只是很不高兴的把脸色一沉。
其实，当年王念蓉跟杨烨相亲的时候，介绍人一同带来了两个男人。
这两个男人都是铁路上的正式职工，介绍人说是哥俩，让王念蓉二选一。
只因为杨烨身姿笔挺长相帅气，所以王念蓉就选了杨烨。
第14章孩子发烧了
当时的另一个人就是杨烨另外九个兄弟姐妹中的其中一个弟弟。
那个人一看长相就显得有些猥琐，所以王念蓉第一眼就根本没看上他。
但也正是因为王念蓉和杨烨的爱情发展顺利，那个人始终都因为王念蓉当年没有选他而耿耿于怀。
俩人刚结婚的时候，只要杨烨一走班那人保证会去他们家，对王念蓉也是没话找话的搭讪。
王念蓉本来就不喜欢他，再加上后来自己已是有夫之妇，就更加不愿意搭理他。
没想到这个人心计竟然这么深！
现在王念蓉仔细想想过去的事，再加上小妹妹王念慈刚刚说的话，她也觉得很有道理。
那张画了小人的纸一定就是他给了于晓华！！
可是他又是怎么会发现了那张纸，又是怎么给他母亲的呢？？
这是王念蓉始终都想不明白的事，不过小妹妹刚刚坐满月子回娘家，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影响了她的心情。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去想，王念蓉把怀里的孩子放在炕上朝着王念慈问道，“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孩子呢？”
“哦，在家我婆婆带着呢，孩子太小我就没带她出来。”王念慈一想起自己那个刚满月的女儿，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弧度。
但她这样的表情却引得王念蓉很是羡慕，想想自家的婆婆什么时候帮她带过一天的孩子呢？
“你们说的是谁呀？”程雪茹还是不知道她们姐妹俩说的那个人是谁，于是她不肯罢休的追问着。
“杨烨那个弟弟！”此时，一向不爱说话的王显赫在一旁插了一句。
“哦……”没想到竟然是他！程雪茹眼神扫过被多年践踏几乎快要变成了黑色的红砖铺成的地面，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她又能有什么办法来扭转局面？
她也只能做点她能做的事。
想到这，她还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穿上她的黄胶鞋到厨房里做饭去了……
王显赫坐在炕头时而拿着他的小匣子卷根旱烟抽抽，时而也会躺在炕上闭目养神。
而王念慈姐妹俩一见面就有着聊不完的话题，她们家子妹一共六个人，她俩从小关系就最好。
程雪茹家里一向都是两顿饭，除了小儿子早上上班要单独吃一顿以外，一般都是上午九点一顿，下午三、四点钟一顿。
等一家人吃完了晚饭，王念慈心中还是惦记着她刚满月的女儿，所以她并没有丝毫想要留在娘家住一晚的意思。
因为她还要急着回家奶孩子，这一个月以来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的女儿。现在她不在家，孩子只能喝奶粉，还不知道孩子有没有喝饱。
跟二姐打了声招呼又顺便安慰了她几句，王念慈匆匆告别父母，坐着当天的绿皮通勤列车返回了奋进市。
其实下了火车走出火车站不远处就有八路摩电公交，但王念慈过日子向来精打细算，她可不舍得那个钱。
就这样走路回家，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可等她刚刚走到二楼，就听见从楼上远远的传来孩子的哭声。
那个哭声很大，很熟悉，况且邻家也并没有那么小的孩子。不知不觉中，王念慈也加快了上楼的脚步……
刚一推开房门的瞬间，果然是自己的孩子李木子独自躺在隔断那间屋子的床上，“哇哇”大哭。
王念慈的心猛地一沉，为什么二姐家的小王妍总是那么省事而自家的孩子每每一到了晚上总要哭闹一番呢？
她快速小跑着进了屋，将孩子一把抱在怀里。想着大约是孩子吃不惯奶粉的关系，会不会是饿了？于是她赶紧解开上衣的扣子奶孩子。
但孩子只是小小的吸了几口奶水后，便放开小嘴接着“哇哇”大哭，哭声中时而还伴着几声咳嗽。
她着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正探出头朝着婆婆的里屋看去，这时正好李志下班回来。
他也是在楼下就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刚跑上来推开门的第一眼就看见爱人王念慈正焦急的朝着里屋的门口张望。
“妈，孩子哭了你怎么也不管啊？”李志直接朝着里屋的刘玉霜问道。
刘玉霜的大嗓门瞬间从里屋传来，“我给她喂奶粉了，她不喝我能怎么管？”
母亲爱理不理的话语，仿佛一根针扎进了李志的内心。这可是他的孩子，是他溺爱的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孩子。
他妈怎么能这样？
夫妻两人目光交汇中，李志也瞬间联想到了之前妻子跟他说的话。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躲避了妻子那双好似会说话一般的眼睛。
俩人想尽办法，换尿布、奶孩子、甚至拿着小波浪鼓逗她，什么都没用，孩子依旧大哭不止。
最后还是王念慈发现孩子的脸颊发红，她用手摸了一下孩子的额头，“哎呀，滚烫的，孩子发烧了！”
“妈，孩子发烧了！”李志又朝着屋里喊了一句。
十几秒钟之后刘玉霜才带着满脸不乐意的走了出来，她狠狠的撇了两人一眼，好似两个大人在她眼里都显得很没用。
“这点事都整不明白，你俩还生什么孩子？”
俩人都没说话，因为俩人的心思都在孩子的身上。
片刻刘玉霜拿来一条毛巾，态度很不好的搭在孩子的额头上转身就走了。
按说就是大人刚发烧时用的也是热毛巾，可王念慈用手一摸，婆婆给一个月大怕得硬皮症的孩子搭的竟是一条冰冰凉的冷毛巾。
她一把将毛巾从孩子额头上拿了下来，然后发泄一般的直接甩到了李志的身上。
李志下意识接过那条毛巾，等到他的手真正触碰到那条毛巾的时候，他也不禁在心里打了一个寒战。
此时，什么话都不用再说了！
从他母亲的态度，从妻子的眼神中，他终于相信了之前妻子对他说的话！！
俩人不约而同的快速穿好衣服，抱着孩子匆匆去了奋进市最好的儿童医院。
可对于刘玉霜来说，孩子发烧就应该用冷毛巾降温。
再说三小子就要定婚了，她的心思全都在这，二小子那孩子总是闹毛病，都不知道能不能养的活。要是不用她管，那可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