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 魔界傀儡者
玉羲和的大将感觉不妥，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玉羲和后腰处，释出力量探测。
发现玉羲和丹田几乎损毁，只余一点点元力在内，勉强能够维持生命，少一点都不行。
而在丹田之外，则有云长霁的魔元巩固保护，不让它流失。
大将想了想，又将力量探向玉羲和的识海。
不料尚未触及，便被识海天然形成的保护屏障阻止。
大将见状，未有继续动作。
毕竟识海是极其私密的地方，而且即便玉羲和丹田损毁、功力尽失，识海依旧是仙尊修为的识海，如若它未有损坏，那么理应不会有什么意外。
他只好将探测的力量收回，而这个过程，玉羲和毫无反应，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下属查探过的样子。大将见状，又觉得他应当不会被云长霁控制，否则的话，对方为防露陷，会出现阻止的动作才对。
那么大概是曦和门主被长霁门主救了性命，两人又经历过生死，谈开了，重修旧好了吧？
这么说来，门主也一直心悦长霁门主来着。
那么让她掌权好似没什么问题。
这么想着，大将放下疑心，也放下玉羲和后腰的手。
对云长霁拱手道：“感谢长霁门主援救，也劳云门诸位费心了。我们会将门主平安带回曦和门。”
云长霁笑眯眯的，不动声色将放在大将手上的目光收回，颔首道：“路上小心。”
大将点头，招呼他的同僚准备好，便召出一张防风的飞舟，将玉羲和带到舟上。
在云门众人的注目下，很快消失在浮屠州地带。
…………
送走玉羲和后，浮屠州基地的众人也要进入基地。
一袭墨衣的云长霁率先进入。
众人在玉羲和交出令牌之前，均未想到这样的结果，因此都很惊诧地看着云长霁手中的金底玉心曦和令。
当云长霁经过青衣大将军的时候，青衣低声道：“他竟然将门主令牌交出来了。”
云长霁因此停步一瞬，意味深长地看过去，微微一笑。
见青衣仍旧一副诧异的样子，她拍拍她的肩膀，未有多说什么，继续往里走。
青衣见状，目光追随云长霁的背影而去。
见后者泰然自若、成竹在胸，再想到她昨天所说的一切，终是相信了一些。
…………
云长霁在即将走入书房的时候，被南江和紫幽喊住。
“门主。”
云长霁回头，语气平静：“怎么？”
紫茵道：“如今祝凌云、玉羲和都处理完毕，那……紫幽门主呢？”
云长霁面色一凝，思索起来。
片刻后，她不答反问：“你们认为，狄紫幽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紫茵和南江都未曾预料，怔了一下。
对视一眼后，南江道：“紫幽门主为人仗义、行事果断，一直以来做派也十分磊落。若非门主有所感应，属下实在想象不到，她竟也被异力掌控着。”
紫茵则道：“属下认为，紫幽门主在以往时候，必定也是一位一心为民的好门主。”
云长霁边听边点头，末了再问：“你们认为，她是一位有野心的人么？”
两人又是一怔。紫茵疑惑：“野心？”
“嗯。”
“紫幽门主的话……”
她回忆起与这位门主接触过的种种时刻，只觉这是一位可以为苍生牺牲所有的好领导者。
若说野心……
她答道：“属下认为，紫幽门主会为天下放弃一切，包括野心。”
“也就是有了？”
“属下不明白门主的意思。”
云长霁依旧不回答，又问：“那么她是个好人么？”
紫茵：“……”
南江：“主子是否发现了什么规律？”
云长霁点点头——通过对祝凌云与玉羲和两人的搜魂结果，以及先前遇到的一众“异变”民众的调查结果，她发现魔神圣典的异力能力，并非在于掌控，而是在于刺激激发人内心深处的欲往，也就是令人“本性毕露”。
若是如此，通过他与狄紫幽前两日的谈话，她感受到狄紫幽对四门“洗牌”甚至更大的野心。那么很有可能，魔神圣典异力对她的影响，便是让她一直按捺的野心愈发膨胀。
这样的话，便能够完美解释她协助祝凌云、玉羲和打压云门，之后又果断调转矛头，与云门联手报复凌云门、曦和门。
这前者是在当时的环境中，顺利铲除了云门这个四门之首。
后者则因复出的云门布线许久，胜算巨大，那么在无法彻底消灭云门的情况下，她自然选择帮助云门，这样就能一口气消灭两个大门。
云长霁想到这里，下了道命令：“让百灵安排哨兵与暗卫，调查一下紫幽门在前七百年的种种举动，看看是否有可疑地方。”
“若狄紫幽当真有所谋划，不可能在打压云门后便偃旗息鼓，她可能在我们不曾发现的地方，发展其他势力，或者进行某些她这个身份不应该进行的活动。”
南江与紫茵一听，对云长霁的想法有了些了解。
他们不再多问，领命下去，通知百灵去了。
两人一走，云长霁回到书房，捏下印契，联系已经回到鬼族的名黄泉。
两人约了碰面的时间地点，便断了联系，又各自行事起来。
…………
三日后。
整个苍大陆都知道玉羲和回到了曦和门，但无人清楚他已经是个功力尽失的老人，以为曦和门还与当初一样，一切正常。
住在鬼界与人界临界点的九幽州居民则四处散布八卦，说是鬼界内部打起来了。那袭击玉羲和的鬼界之人竟是鬼界王族的一员，从玉羲和那里夺取了一个叫做什么定柱之力的力量之后，冲破了现任鬼王给他所下的限制，立马带军入侵王族，报被陷害与禁锢的血海深仇。
而魔界一方，则被证实曾经祸乱人界的异数魔头“摩伽尔”借“书”再生。
魔界君主召开纳贤大会，通过大会，发现了不少魔界强者，其中数位的能力更是令整个魔界惊叹不已，这其中，就有那日败了云门门主与紫幽门主的魔界傀儡者。
322 纳贤大会
传闻这位傀儡者能力非凡，能凭一己之力，操纵无数的“无尽傀儡”。
并且其所操纵的傀儡，个个力量强大，无异于一支能够踏平山海的军队。
这傀儡者从未在纳贤大会上露面，甚至至今下落不明、雌雄莫辩，但已经协助魔界救回魔神圣典，因此得到魔界魔君的深深重用。
而此番魔界的纳贤大会，规模之盛大，前所未有。
据说这样的大会，是为再次侵占人界做准备……
得知消息的人界又开始人心惶惶，各方修士为了自保或保护凡界，早早准备起来。
不少知名门派结队到云门基地，询问魔界动态，云门因此组织他们单独成立一个组织，专门在人界搜集信息、关注魔界动态，以及随时准备应战。
而这个组织的领头人，是云门门主亲自委派的尚真派掌门念明心。
在没有严重事情需要汇报时，各方门派以青州尚真派为第一据点，各州再分别成立各州据点，形成一个由下至上层层递进的组织链，有秩序地运转。
虽然这个决定，让苍大陆不少比尚真派厉害得多的门派不服，但听说念明心掌门与云门执法人张子骞合作许久，默契非凡，又深得长霁门主的赏识与提拔，无论修为亦或剑术都突飞猛进，还是个劳动模范，于是无论是忌惮念明心实力，亦或忌惮云门本门，都未有门派敢到尚真派寻麻烦。
人界防线终于逐步建立起来。
半个月后。
云长霁曾受的内伤，以及识海所遭受的压力与创伤，总算痊愈。
在此期间云门不断搜集魔界信息，掌握了纳贤大会出现并被魔君招揽的魔者资料，独独还缺着傀儡者的那一份。
众人有些着急，但云长霁每次都让他们稍安勿躁，时间一长，众人不自觉也镇定了一些。
之后传来鬼界内斗结束，前任鬼王之政被名黄泉推翻，后者将鬼王一族上下的功力废尽，流放到鬼界边缘环境最恶劣的地区，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自己则登上王座，成立全新的王族，制定了全新的鬼界制度。
随后，又传出要入侵人界的消息。
整日被异界觊觎的人界，因此感觉到一丝绝望，以及对战乱的恐慌。
也正因如此，对四名门的寄托越来越大。
这些日子云门信仰池数量暴增，全是民众来跪拜“神仙”所凝聚的信仰之力。
…………
又是两日过去。
到了云长霁与名黄泉约好的时间。
在云长霁的指引下，名黄泉成功绕过人界宗门的巡逻地点，不费吹灰之力潜入人界。
见面之时，他看到气质与以往明显不同的高挑背影，奇怪地歪了歪头，这才走过去。
“仙界的仙人，穿得这般黑么？”
他半开玩笑地说道。
云长霁回过神来，第一眼先是看他脸上的妖冶痕迹。
还在。
她很满意地点点头。
对名黄泉的话不予反应。
名黄泉自然知道她关注的是什么。
摸了摸眼侧的墨色纹路，有些不满：“放心，我是想破解它，但尚破解不了呢。你那招究竟是什么剑法？竟然能够自动随着我的功力上升而增强？”
云长霁嗤笑一声：“哪里是随着你的功力增强？是我的修为所致才对。”
名黄泉听懂后一惊：“你的意思是，短短半个月，你的修为便……”
云长霁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旋即两手后背：“谈正事吧。”
名黄泉对她这种不说半句废话的性子，颇有些意见。不过想想两人之间也不是什么能见光的合作关系，更谈不上朋友，态度疏硬也是正常。
于是也正色道：“你们云门时间允许的话，三日后入境。”
云长霁不假思索地点头：“可以。”
“九幽州尚有魔界通道，你又与魔界结仇深厚，我便不在那里动作，以免被他们趁虚而入，对你我均是昂贵代价。”
“你身负定柱之力，便在西面的人界定柱附近进入吧。”
“你又知道我能……”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
名黄泉语塞，片刻后才放弃追问的心，又道：“以和为贵，是吧？”
这话让云长霁意外，看了他一眼：“才成为新王，内伤还在呢，便如此为部下着想了？”
名黄泉不屑一嗤：“得人心者得天下——莎荼在你们人界学的，这些天天天给我唠叨。”
“呵。”云长霁意思意思笑了一声，便点头：“契约准备好了，届时只你我动手即可。我门人的性命，我辛辛苦苦救回，自然比你爱惜部下更为爱惜他们。你倒记得交待你的部下，莫要一时错手伤人过深，否则此战难了。”
“放心，我会是一位比你仁慈的仁君。”
“……”她不知这人哪里来的错误认知，不过见他想法美好，便未有多说什么。
召出一张散发荧光的薄纸：“路线。背好了。”
名黄泉接过仔细地看，不到一会儿便将它还过去：“好了。”
云长霁静静地看着他。
他耸耸肩：“天才，记性好。”
“……”
一摆手，不用触碰纸张，便将它烧得灰烬也不留。
名黄泉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掌心：“哦，我说材质不一样呢，准备着差不多了便让它自燃，销毁证据？”
“这叫以防万一。”
“……”
她又凝出另一份仙品灵玉所造的玉简：“契约。”
名黄泉接过，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将其还回，未有任何意见。
之后两人的事情便处理完毕，名黄泉还要深入苍大陆，寻找镇尸塔的那位“尸王。”
云长霁看他所走的方向，忽然开口：“你是去杀他，是么？”
名黄泉脚步骤停，一会儿后才回头：“莫要告诉我，你早便猜到这个结果。”
云长霁笑笑，云淡风轻道：“你若真想收他在麾下，以你能力，挥挥手便将他制服并释放了，又何必辗转至此。”
“而长期在镇尸塔吸收阴尸之气的尸魂，一旦被你们鬼界之人吸收，其效果等同于直接补充元力，是上好的疗伤、进阶材料。”
她看向还身负内伤的名黄泉：“不正适合当下的你么？”
323 安排
名黄泉眉角抽抽。
“被你这么一比，我可显得太嫩了。”
云长霁冷笑：“待你活个几千年，这些都不是问题。”
名黄泉正想调侃调侃她这年纪，忽然看到那张冻龄的绝美的脸，又把话生生咽了回去。
“行……吧。”
云长霁知他去杀尸王，也不阻止。虽说尸王为了离开镇尸塔，给她提供了一些帮助，但它以往在苍大陆蛊惑人心、残害无辜的罪名，是万万不可能就因为这些小小的帮助，便一笔勾销。
也正因她当时便猜到名黄泉对它的打算，她才顺水推舟，不杀它，反而借名黄泉的便利，利用一番。
如今云门已回到大众视线，张子骞也不再需要镇尸塔来树立威信，这个尸王便该对以往的罪行做出补偿了。
她甚至催他离开，同时提醒他，小心各大宗门排布人界的眼线。
名黄泉见她开口“逐客”，也就不再多留，转身往镇尸塔的方向走。
不过未走多远，再次停顿，回头语气微妙道：“对了，魔界一方，你如何打算？”
云长霁意外道：“你的政权尚未稳定，还关心起别人来了？”
名黄泉道：“莎荼一直不愿回鬼界，但你们人界要被魔界入侵的传闻沸沸扬扬，我自然要关心一二。”
“我自有安排。”
“那无尽傀儡的操纵者绝非善类，你可有对付它的十全把握？”
“关于它，云门尚在调查。”
“……”
“怎么？你对它有所研究？”
名黄泉沉默了片刻，这才语带犹豫道：“研究不算，不过嘛……”
“嗯？”
“在鬼界有一种秘技，与无尽傀儡有些相似，不过我不曾真正接触无尽傀儡，不敢确定这两者到底有多少共同之处，就看你需不需要深入研究了。”
云长霁长眼一眯：“哦？”
“那不知此秘技是否有详细记录，或运转秘籍？”
名黄泉立马从储物空间召出一本封面暗黄的书籍：“给。”
云长霁：“……”
看这架势，是有备而来。
她看了名黄泉一眼，眼里有一丝探究与防备。
名黄泉也是预料之中，耸耸肩道：“莎荼不喜欢鬼界，是因以往的鬼界秩序混乱，杀戮斗争随处可见。所以在我将鬼界治理成她理想的样子之前，我希望她喜爱的人界，至少能够维持现在的样子。”
云长霁又挑了挑眉头，说不清是意外或是什么。
思索一会儿后，她才接过他的书，低低一笑：“你或许会是一位好君王。谢了。”
得到肯定的名黄泉，倏忽就笑了。
虽然年纪不小，却笑得像位赤子之心的少年，无比纯粹。
云长霁见状，内心忽然有些感慨。
迅速翻了翻书籍的内容后，便收回自己的储物玉，再次道了声谢。
名黄泉于是告辞，不到一会儿便走出云长霁的视线。
云长霁也不再停留，回到基地，忙活自己的事情。
…………
与此同时，魔界。
纳贤大会仍在进行。
此番大会分为两种模式，一种是混合大比，另一种，则是单独展示，经过魔界皇家的层层筛选，最后让魔君亲自考验。
前一种主要针对各方面素质上等、足以出征战斗的战斗型人才。
第二种则针对特殊人才，军师也好，如同傀儡者一般的稀有人才也好，都能够通过这场展示，被魔君看到。
这场大会早已在魔界举办两个月之久，先前只是魔界皇家内部以举荐为方式，悄然举行。
自从魔神圣典被夺回，才大摇大摆地摆到明面上来。
这日又是大会开始的日子。
魔界不少魔者聚集到一起，围观盛况。
大会经历了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汇聚了不少人才。无论是顶级战将，亦或稀有人才，无不让魔界民众感叹，魔界竟然有这样厉害的存在。
在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又是那位无尽傀儡的操纵者。之所以备受关注，除了因为这能力罕见，还有一个原因，是操纵者神秘，从未露面。
传闻此魔连堂堂魔君的邀请也拒绝。
而魔者所住的方位，魔家几位大法师联手追踪，也寻找不到。
魔界因此流行一句话：傀儡者今日现身了吗？
在这次展示的准备阶段，魔民们也还拿着这句话开玩笑。
“傀儡者今日现身了吗？”
“哈哈，人家都跟随魔军出征了，还来这里做什么？”
“你们说，这傀儡者不愿现身，又不领取皇家奖赏，参与大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魔界？”
“为魔神圣典？”
“不然……与那位云门门主有仇？”
众人议论纷纷，话题的中心都围绕着这神秘人。
殊不知在他们察觉不到之时，有一位面戴面具的黑袍魔者正让大会的审核员目瞪口呆、胆战心惊。
此人在眨眼时间，连杀了数位比试挑战者！
虽说规矩上并不禁止杀戮，但大会上的人，至多会在比斗的时候，将自己的对手杀掉。
然而这位神秘人，却连那些被审核官留下的魔者也一举杀害。
并且快到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何时动作的，只觉他身影模糊了一瞬间，一阵风过，面前的人就全倒了！
甚至连他用什么武器杀的人，也不曾看清，因为众人仅凭参与者骤然消失的气息与空中弥漫的丝丝血腥味，判断他们已死，但在他们身上，丝毫不见伤口！
实在太快了！
看到这一幕的魔者，全都如同石化一般怔怔。
许久过后才有人反应过来，当场有人怒喝：“大胆！你竟敢杀害我好友，偿命来！！！”
飞身而上。
旋即立马倒地不起。
而这一次，那位站在尸体中央的神秘魔者，似乎动也不曾一动。
萧风簌簌。
落叶纷飞。
现场却再无一人敢妄动。
这场面引起先前议论之人的注意，却在发现台上转眼一片肃静，十分惊讶。
正要小心翼翼地问，听闻审核员声音有些干涩地开口：“这位……兄台……你这是……”
话音未落，神秘魔者抬手，隔空将台上的大会幡旗拿下。
雌雄莫辩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杀她，我一人便足够。”
324 贤者云集
台上的审核员依旧有些懵：“谁？”
但很快，有一道浑厚的声音自他们背后响起：“兄台好身法。”
审核员一听，立马闭嘴，集体起身面对身后一枚不易令人察觉的黑色球体，拱手行礼：“大祭司。”
围观的魔民也或是尊敬或是惊奇地看向那黑球。
黑球之中疏忽泛出一阵气浪，紧接着“大祭司”的声音又传出来：“嗯。”算是回应了审核员。
但那戴着面具的神秘魔者毫不在意这环节，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那黑球，又轻描淡写道：“那，你看破这套‘好身法’了么？”
他的话语之中透露着狂妄，即便说的云淡风轻，也掩饰不了对大祭司不屑一顾的态度。
然而面对神秘人的不敬，大祭司丝毫不气，还低低笑了一声。
“脾气倒也特别。”
但神秘人未有搭腔。
场上陷入了一片奇怪的冷寂。
又过了一会儿，大祭司才再度开口：“兄台方才所说的‘她’，可是我等猜测的那位‘她’？”
神秘人冷笑一声：“这么一位小人物，也值得堂堂皇家兴师动众，若我再将她挑明白，便该令人笑话了。”
大祭司依旧不气，淡淡道：“那么兄台若想证明自身，通过我方比斗证明即可。无端杀害众多英杰，又是何故？”
“抵不过本人一招，留下又有何用？”
“纳贤纳贤，可不是招纳废物，你们有我一人，足够了。”
“呵。”大祭司沉沉一笑，“果真狂妄。”
忽然沉喝一声，一道蛟龙魔气自黑球之中爆冲而出，直击神秘人！
魔龙速度之快，快不及眨眼。旁观众人齐声惊呼，心想这神秘人完了！
大祭司亲自出手！
这可是大祭司最常用的杀招，魔龙之气。
其威力巨大，可吞天灭日，并能腐蚀被包裹其中的一切生命，从不失手。
而这神秘人直直站在战团中心，根本反应不过来的样子，更毋论躲避这魔龙之气！
他瞬间被魔龙之气击中，澎湃魔气迅速将他包裹在内，不见踪影，气息也瞬时消失无踪！
众人听说过大祭司的这一杀招，但从未亲眼见识，因此一时尚有些反应不来。
但审核员也出自皇家，见识过不少回这招数的可怕，但凡是活物，在这魔龙之气当中均不可能存活，因此看其架势、观其气息，对方绝对难逃此劫。
到底是过于自大，不知魔龙之气的恐怖，最终断送自己的生命。
审核员中有一人看不惯神秘人的傲气，当场拍案而起：“好！大祭司杀得好！”
她这么一喊，众人即便还是反应不过来，却也不自觉跟着叫好起来：“好！好！大祭司果然超凡！”
大祭司通过魔气，感受到内中已无活物。加之群众喝彩，他也不免有些自喜道：“所以说，即便有些本事，也该明白人外有——”
“咔擦。”
忽而一声脆响响起，生生截断大祭司的话。
旋即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猜，即便我捏碎这枚圆球，你也死不掉对不？”
众人一诧，顺着声源看去。见方才还在比试台中央的神秘魔者，不知何时来到大祭司的圆球前，修长的手紧紧捏住那圆球！
球上已有几道清晰细长的裂痕，一看便知方才的碎裂声便是在此处发出的！
审核台上的审核员因此大惊，连退数步：“你——”
便连大祭司也低吟了一声“嗯？”
神秘魔者十分满意这些人的反应，松开手，在圆球上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拍，眼睛看向审核席：“方才我好似听见，有人盼我死？”
他神不知鬼不觉离开魔龙之气、出现在众人背后，已经足够惊悚了。
这时又意有所指、一身杀气，更是让人吓破了胆。
一开始直言大祭司杀得好的女魔者登时浑身发抖，又想跑，又不敢跑。
想让人饶命，又觉一身骨气不能丢，愣是杵在审核台后，抖成筛糠。
神秘人的问话，也显然不是真的提问。
直勾勾地看着这魔者，语气冰冷：“这世上，我只杀一个女人，所以庆幸吧，你捡了一命。”
说着，举目望向那些曾经也拍手叫好的魔民。
登时整个大会场地鸦雀无声，群众大气不敢喘喘。
他不杀女的，可没有说过不杀男的！
就在大家吓得险些失禁时，圆球内再度传出声音，暂时打断了这萧杀的氛围。
大祭司沉声道：“你是个傀儡。”
话音方落，魔龙之气再出，袭向咫尺距离的魔者！
后者再次被包裹起来，然而魔气散尽，原来应有魔者尸骨的地方，空空如也，熟悉的声音在侧面响起：“算你聪明。”
大祭司：“无尽傀儡？！”
能够与真人无异、毫无破绽的傀儡术，只有无尽傀儡了。
“眼力不差。”
魔者继续评价道。
大祭司又惊：“你便是那位傀儡者？！”
“我怎么会是那么弱的人？”
“……”
场面再度陷入死寂。
而这次，众人脸上呈现出无比的惊诧。
又是一位无尽傀儡的操纵者？！
并且能力如此非凡！
这一届魔界究竟怎么了？！
能人辈出？！
又发现一位傀儡者，大祭司也十分震惊与激动：“那么你这傀儡之术从何处学来？！”
神秘人不屑地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
“你们若想见识更多，答应我，将那女人的性命让给我，我保证不令你们失望。”
“这……”
大祭司思索了片刻，低声问道：“你与那人是什么关系，又有何纠葛？”
神秘人冷声：“不共戴天之仇。”
大祭司：“……”
许久之后，他沉吟一声，终于松了口，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丝激动的颤抖：“既然这位兄台功力惊人，又身怀异术，完全符合本次纳贤大会的要求。”
“本大祭司在此诚邀兄台到皇室会面，魔君将亲自接待你。”
神秘魔者也低声笑了笑，未带任何针对意味的声音，听着斯文儒雅，与其残忍的作风相距甚远。
随后他道：“听闻皇家尚有一位傀儡者。恕我直言，那位‘人才’的业务能力，实在有些不耐看，若你们有些脑子，便让他回家种田罢。”
325 出现
这已经是极度出言不逊了，纵使大祭司万般忍耐，也难免怒意上头。
他暗暗深呼吸了数下，才勉强让自己的语气不太明显。随后道：“既然兄台如此自信，何不将面具摘下，也好自证身份？”
他原以为神秘魔者会如那位傀儡者一般，拒绝露面，毕竟这年头能力突出的人才，性格都有些怪异。
不料魔者倒是干脆，很快将那张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面具摘下。
登时一个清隽俊逸的面庞展现在众人面前。
单看脸庞，根本就是一位风流儒雅的翩翩公子，哪里有半分残忍嗜杀的模样？
这过于强烈的反差，令得众人好一阵子无法反应。
许久后，大祭司低低一句：“兄台真是人不可貌相。”
魔者冷嗤一声：“就当你是夸我了。”
拂袖道：“那么皇家如何走？”
大祭司心想这真是毫不客气、毫无规矩、狂妄无比的一个人。
若不是迅速得知了此事的魔君下令将人带过去，他恐怕不会对人如此客气。
不过愤懑归愤懑，他语气还是丝毫不变：“我方审核员会带你前往。”
“哦？”魔者挑眉，看向审核台旁的几个人。
忽然长手一指：“那就她吧。”
是方才以为他死，拍手叫好的女魔者。
女魔者的脸登时白了，往后退了两步，撞到审核台上。
其他审核员也吃了一惊，有人站出来战战兢兢道：“这不合适……”
随后听得大祭司道：“这位姑娘方才也是一时失言，再者兄台你的出场方式实在令人费解，实在不必要记恨这位姑娘。”
“记恨？”魔者笑道，“只不过对她印象深刻了。我方才说过，我这一世，只杀一个女人。”
大祭司沉默了一会儿，终是答应：“那么希望你说到做到。骨女，带他来。”
被唤做骨女的魔者依然害怕，嘴唇颤颤地看向魔者，脚步迟迟不挪。
魔者露出一个看似温和，实则满是寒意的笑：“需要我请你走么？”
骨女连忙离开审核台，战战兢兢地在前面带路。
神秘魔者则悠哉闲哉地跟在后方，不到一会儿便没了影儿。
而在魔者走后，大会现场的气氛也逐渐得到缓解。
大祭司对剩下的审核员道：“这些尸体，同样带回皇家。”
“是。”
“今日……”
“大祭司！难道就这样放过那个魔头么？！”说话之间有一魔民忽然高喊。
被杀害的魔民之中，有他的朋友。方才那残忍的魔头在，他不敢说话，现在人走了，他亟需为自己的朋友讨回公道。
看大祭司对那魔头客客气气的样子，他心里也有些生气，心想这么一个残忍的人，皇家不会当真要重用吧？
那这些无辜的生命怎么办？！
他原以为大祭司多多少少，会好声好气给他个交待。
不料对方先是安静片刻，旋即声音响起，虽然人不在现场，但能让人感受得到，此话是专门向着发话的魔民所说：“这位朋友，希望你明白，此处是魔界。”
言外之意，杀戮在此处并非异事。
“大会也不曾规定，不允许杀戮现象存在。”
也就是说，此次结果，他们皇家不负责任。
“若有对此次结果不满意者，可自行寻找肇事者，私下清算。”
暗示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你找始作俑者算账。
说罢，甚至不给那位魔民一点反驳的时间与机会，一发力，断了圆球对外的联系。
本来随着他发言而有波动的光泽圆球，顿时黯淡下来。
台上的审核员也纷纷将台上的尸身带走，没有一人再与一旁的魔民有所互动。
…………
魔界皇家地域。
穿过一大片腐蚀魔泉地带后，来到一座恢弘、神秘、古典的城堡前方。
骨女带魔者下了魔舟，来到城堡的大门前，向门前护卫出示了皇家令。
护卫马上将大门打开，让两者入内。
随后来到深处的大殿。
任谁初次来到此地，都会有且只有一个想法：
奢侈。
极度奢侈。
连板砖缝都是金色的。
而大殿之上，坐着一位头戴金冠、不怒自威的魔者。
一旁则是全金制作的华丽低台，上方摆放着黑底金字的书籍。
《魔神圣典》。
神秘魔者在殿前站住后，便从魔君与魔神圣典身上一一看过。
旋即泰然自若地继续站着。
一旁骨女单膝下跪，对魔君行完大礼后，见魔者还直挺挺站着，气得低喝：“无礼！见到魔君要跪下！”
魔者目视前方魔君，笑吟吟的，看也不看骨女：“又不是我的魔君。”
说着，指指魔神圣典，对魔君道：“几番周折，便是为了这本书？”
“借书重生，皇家的思维真有意思。”
威风凛凛的魔君并不介意他傲慢无礼的态度，声音浑厚道：“闻说你有一套连大祭司也看不透的好身法。”
魔者微微颔首：“雕虫小技。”
魔君道：“那不如向本座展示一番？魔界大战在即，本座求贤若渴……”
话音未落，一阵风划过，殿中央的魔者早不见踪影，而自己身前掌风逼近！
“轰”一声，有强悍似飓风的气流自王座前方卷起。
平静下来时，只见一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立于王座前方，一手化爪，直对魔君的咽喉。
而魔君也抬着一只手，牢牢扼住袭击自己的手，浓眉微挑，说不清是诧异或是惊艳或是愠怒。
方才产生的气流，正是两者内力较量所产生的空气乱流。方才短短一瞬间的时间，两者已经着实较量过了。
大殿一度陷入死寂。
大殿四方守卫以及魔君前方的贴身护卫，震诧不已。
他们甚至连魔者的身影都捕捉不到！
好快！
魔君接下魔者的一招，又眼神上与对方“交流”了片刻，两人齐齐松手，魔者后退一步。
“不赖。”
“你也难得。”
两人互相“点评”一句。
旋即又恢复和谐的氛围。
魔者身子一晃，回到大殿中央。
见识了魔者的速度与能力，魔君说话也直接了不少。
“不知你为何执着于那人的性命？”
魔者道：“说过了，有仇。”
“不共戴天。”
326 危机四伏
魔君一边摩挲着王座上的魔龙扶手，一边端详着魔者。
“不共戴天……？”他饶有兴味道，“这样的仇恨，不外乎杀父杀妻夺人至爱……你属于哪一种？”
魔者笑意不减，但不达眼底：“这种私事，还是让它烂在心底吧。”
魔君见他不欲细说，心中保留着些许怀疑。旋即又道：“既然你为了随我等出征而来，那么你的忠诚，你的立场，你的信誉，都无比重要。你又如何证明，她对你当真是个非杀不可的存在，而不是什么……合作者？”
“合作？”
魔者冷哼一声，语气之中带着点气愤，好似这词语冒犯了他。
但也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态度，抬起手，在空中化出一枚图腾。
图腾悬浮在半空，很快发出一阵火焰状的光芒，迅速将图腾燃烧殆尽。
随后，大殿中央便多出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那人衣衫残破，上面全是污渍与血迹。
身体一动不动，从气息上看，已经是断了气的人。身上发出的淡淡尸臭，也印证了这个结论。
而此人体型娇小，一身黑色潜行服，单看面相不似魔界之人，但身上却有魔元的气息。
大殿中人对她的出现既震惊又疑惑。
魔君的御用侍卫用手上长杖怒敲地面：“放肆！岂敢擅自将无关之人带入大殿！”
魔君抬手打断他，对魔者道：“此人是？”
魔者冷哼：“你们让云门的暗卫渗透至此，却连对方的身份都不清楚，可笑。”
“放肆！”
“住口。”
魔君眼眸微敛，语气变得有些凝重，并且有些不悦：“云门暗卫？”
“暗卫之首，外号小七。潜入魔界少说一年了吧，身份换了无数，你们竟无一人发现。”
魔君蹙起眉头，释出魔功向前，抬起“小七”的头。
登时眉蹙得更深。
其余侍卫则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多么惨烈的死相！
五官都被钢丝缝了起来，面上不知泼了什么，半张脸均腐烂见骨，内有蛆虫在糜肉之间缓慢蠕动穿梭。
头部以下的位置，也有显而易见的伤痕，全都皮开肉烂、深可见骨。
这些伤口随着魔君的动作，流出腥臭的脓水。
而这一切，在此人面朝下躺着的时候，无人能看出来。
即便是魔君这样弑杀无数的人，乍看这样的景象，也不由感觉一阵恶寒。
他将这尸身放下，打散了触碰过尸身的魔功，一脸阴郁地看向魔者。
后者仿佛早料到他的反应，也料到他会问些什么，不等他发话便道：“莫要太惊讶。别看此人娇小柔软的样子，嘴却硬得很，被那样对待也未松口半分。”
“我这人耐性不佳，只能直接杀她搜魂了。”
魔君心想将人折磨成这样，少说也有一个月时间，这叫耐性不佳？
十指交叉看着他：“你如何证明那是云门之人？”
魔者手指微抬，释出魔气打在尸身的脖颈处，很快一枚精致的云腾图案从皮肤底下现出。
“这是云门印。若你还要问我如何证明那是云门印，我只能劝你，莫要对云门动心思了，毕竟连常识也没有。”
侍卫又怒：“放肆！魔君，此人一而再再而三出言不逊、冒犯魔君，即便能力再好，也绝非合作人选，望魔君下令严惩！”
魔君这次未有阻止侍卫，显然也对魔者的态度颇有微词，在借侍卫的话以作警告。
果然他只道：“稍安勿躁，本座的原则从来是先沟通，实在不能，再做定论。”
言外之意，便是会考虑侍卫的话，提醒魔者注意自己的言辞了。
然而魔者无所畏惧。
“弱者才会随随便便以权势压人。”
魔君：“……”
侍卫：“……”
一旁的皇家大臣：“……”
魔君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你从何处找到的暗卫？”
“我不仅找到了她，还通过她，发现其余分布在魔界的云门势力。”
“哦？愿闻其详。”
“保密。”
“……”
魔者诡秘一笑：“我与云门的恩怨，注定她门下之人，都只能死在我手上。”
“再说，这是我的筹码，若你应下这次合作，我可以逐一提供信息。若不愿意，那便只能各凭本事了。”
魔君终于忍不住，怒道：“你现下所在之地，乃魔界至高领域，皇族的地盘。”
“此处聚集了整个魔界最强的精英，若此处实力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本座一直客客气气与你说话，也只是看你身手确实不错。可你未有好到能令整个皇家为你服务的地步，所以你最好有些自知之明。”
魔者仍旧不慌不忙，微微一笑：“实力第一的地方，会连暗卫潜入也浑然不知？”
“当真汇聚了魔界最强的精英，又何须召开什么纳贤大会，还依靠纳贤大会招揽的来路不明的人，才能够从对方手中溜走？”
“若你们对云长霁这人有办法，恐怕根本不需要从数百年前便开始布局了吧。”
“不就重生一个人，不敢将他带回魔界，还不敢让他露面，到头来却还在最后关头露了陷。啧啧啧，这就是皇家的实力？说出来，你们不会害臊？”
“你！”
魔君一掌拍在王座上，怒意翻腾。
大殿之中早有人看魔者不顺眼，当即抽出武器，飞身向前，想取他首级！
不料魔者直接背过手去，笑吟吟地看着魔君。
身子不动，但当各种武器刺来，他身形微微模糊了一瞬。
“铛——”
一阵脆响，许多长戟刀剑交汇到空无一人的一点，如网一般交织在一起。
魔者不知何时已经往后移动了一步，仅仅站在交织点中心的边缘，这些武器无一碰到他。
不仅如此，他在武器交缠、不及抽出的那一刻，挑衅一般看着魔君抬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铛铛铛”，武器全数拦腰截断！
旋即武器之主尽数倒地——都被他封锁了神识！
魔君一看，气急败坏：“你——”
大殿中剩下的侍卫也又气又急，但再无一人敢贸然上前。
魔者弹弹根本未染尘埃的袖口，再次背过手去，笑意不减，如同一只狡猾万分的狐狸：“那么现在，我再问一句——合作么？不然我可走了。”
327 不知道起什么名
魔君看着这一地狼藉，万般忍耐，最后呼出一口长气。
“能同时将皇家大臣逼到如何地步，你确实有本事。”
“你能否少说几句场面话？合作或不合作，就这几个字，这么难说出口么？”
“……”
魔君再度深吸一口气，依旧未表态，只问：“你还会无尽傀儡术，是么？”
“……”
魔者摇摇头，也叹了一口气，将小七放回自己的秘境之中，转身便往外走。
魔君：“……”
众臣：“……”
魔君：“你做什么？！”
魔者头也不回：“与你们这些上位者谈话，果然费时费力坏心情。你们自己打吧，告辞。”
“你——”
魔君正自气恼，不料一直沉默的魔神圣典，传出了声音：“合作，当然合作，勇士请留步。”
众人齐刷刷看向魔神圣典：一是自从它回归皇族后，便甚少发话，二是没有想到魔君尚未答应的事情，他竟替魔君答应了。
果然魔君蹙着眉头看向它：“你这是——”
魔神圣典“摩伽尔”淡然道：“既然这位勇士与云门有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皇家与他合作，并无不妥。”
“并且这位勇士对云门的了解，非同小可。连先前浮屠山的大战他都能一清二楚，若非他本人在场，便是事后有详细了解，但无论何种原因，都证明他自有本事，不是么？”
“另外关于云门的暗卫，既然他已对对方进行搜魂，掌握了具体位置甚至联系手段，那么我等借这位勇士之手，直接铲除祸害、获取信息，怎么都比自己另行寻找的好，所以魔君，望你三思。”
摩伽尔提出的建议，全场无人反驳，毕竟这可是魔界最大的功臣、魔君最看重的人物。
魔君自己也不想得罪这位能力特殊的“前辈”——魔君自己是魔界新君，上位也不过七百年左右，比起早早受到上任魔君重用的摩伽尔，他算是个小孩儿。
于是魔君也不反驳，摩伽尔的提议瞬间被默认通过。
魔君深呼吸一口气，对魔者道：“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吧。”
魔者看看魔君，再看看魔神圣典：“原来它才是话事人。”
魔君：“……”
魔神圣典：“魔君是位明君，但凡有道理者，均会采纳，是勇士误解了。”
魔者未再多说什么，问：“合作证物？”
魔君释出一块令牌：“此乃皇家通行证。有了它，除大殿之外，你可在皇家领域畅通无阻。”
“皇家领域也就这一大殿。”
“你闭嘴。”
“……”
“皇家给予你通行证，相应的，你也必须给予皇家保障。通常手续，是服下皇家的魔心咒毒，签下死约，一旦背叛皇家或不服从命令，必死无疑。”
“等等。”魔者喊停，“听不懂人话？我说的是合作——合作。若你需要我服咒毒、签死约，你也得签，否则我拒绝这样的条件。当然了，通行证我也不需要，只要你们与我，一起签下纸约，日后你们反悔，我有证据向大众披露，让大众知道堂堂魔君也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便可。”
魔君气结：“你这是得寸……”
摩伽尔忽然插话：“便就这样办。”
魔君又看向它，眉头深蹙。
但半晌后，他还是回过头应承：“行吧，那就这样办。”
魔者看了摩伽尔一眼：“果然是它话事。”
魔君：“……”
得亏这事大殿的人都知道，否则非要手撕这个死魔头。
两方迅速签订了合约，这时，摩伽尔从合约上的签章看到：“袖清风……勇士的名号与性子，可真是颇有反差。”
自称袖清风的魔者勾勾唇角：“这样才令人印象深刻么。”
摩伽尔又道：“那不知清风兄台对魔界的下一步，有何种建议？”
“先将暗卫处理干净吧。有贼在家，你们不会膈应么？皇家领域新招收的一位巡逻侍卫，便是她们的人。此侍卫在短时间内，必定会通过一系列非同寻常的手段，博取上层的信任，进而连连晋升，逐渐渗透内部，你们尽管观察一二。”
“另有一位，现今身处魔界的战乱边缘，想要策反那些早对魔界心存不满之人。这些人全都易容行事，通过寻常手段无法轻易揪出，不过——”
他说到此处，诡谲一笑。
一副神秘万分的神情，对摩伽尔道：“我可以教你们一个捷径——以暗号引人。”
“他们的暗号是——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他说完，低低笑了声，似乎是觉得这暗号多么可笑：“这些人的品味，真是有趣。”
摩伽尔等人则没有心情评论这暗语，默默记下后，又问：“其余之人呢？”
这时，袖清风伸出一根手指，来回摇晃：“保密。”
在众人蹙眉之时，他又道：“我说了，这是我的筹码。待诸位成功逮捕上述两人，我再继续提供后续之人。”
“当然了，或者在此之前，我便已将剩下的全数抓获，送到你们面前，也说不一定。”
他说着，摆摆手要走：“届时见。”
摩伽尔沉声：“你要将小七也带走？”
“再说一遍——筹码，筹码。”
“若不相信我为人，你们大可停止合作。”
“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们一个提醒：在小七的记忆当中，云门为了多重保险，派出了连她也不清楚是谁的暗卫，并且那人来魔界做什么、潜入何处，均未有向她说明。”
“所以你们可要小心某些，连脸也不敢露的角色了。再想想那人在大战之时，作为魔界一方的主战力与后盾，竟然不等两位祭司安全离开，便先退得干净，导致敌人钻了空子拐走一人，可是有些不合常理？”
他说罢，哈哈两声，便化作一阵风，在所有人尚未反应之时，离开大殿。
但忽然那阵风又刮回来，在大殿中央倒地不起的兵卫上方，打了个响指。
“忘了解除禁制，抱歉。”
说着又席卷着远离。
众人：“……”
这过程，连一个呼吸的时间也不到。
328 生病的日子苦唧唧
袖清风离开后，大殿又沉默了许久，这才再有声音。
魔君问摩伽尔：“摩前辈，你当真信任那人？”
摩伽尔反问道：“你认为他可疑？”
魔君道：“毕竟他来得突然，且诸多隐瞒，实在不像寻常选拔者。”
“那么你认为他可能是谁？”
魔君沉吟一声：“我担心他是云门派来的人，故意误导、扰乱我等计划。”
“云门细作么。”
“正是。”
摩伽尔低声一笑：“正因如此，我等才需将他放在眼皮底下，以便观察。”
“至于他身份是真是假，端看他提供的信息是否真实。云门门主是个极护门人之人，绝不可能用门人的性命开玩笑，所以只要那些暗卫身份是真，袖清风便绝不可能是云门卧底。”
魔君瞬间了然，又道：“那样的话，我等必须先他一步逮住暗卫，亲自审问。”
“不错。”
他立刻下令将臣行事，旋即又道：“关于袖清风所说的傀儡者，前辈又如何看？”
摩伽尔思索了一会儿，这才道：“若袖清风身份干净，再去考虑他所说的可能性。不过，这傀儡者拒绝露面，终究是个隐患，魔君还是费些心思，促进会面吧。”
“我会的。”
至此，摩伽尔暂停这个话题，又问道：“那些被袖清风杀害的魔者，检查完毕了么？”
很快大殿侧面的一个黑色圆球中，传出大祭司的声音：“检查完毕，随时可前往汇报。”
魔君摆手：“速来。”
片刻后，一团黑雾自殿外卷入，落到殿中央。
“魔君。摩伽尔长老。”
一身黑袍的大祭司对两人分别行礼，在他脚边，还躺着一具尸体。
魔君对他抬手：“报吧。”
大祭司道：“这些魔者，体表上并无明显伤痕，仅颅内受到高压打击，导致当场身亡。”
魔君与众臣均有疑惑，静静看着大祭司，等他往下说。
大祭司继续道：“若我等推测不错，袖清风当时，极有可能是以极快的速度以及极细微的创口，割破受害魔者颈部，同时以内力通过创口在颅内小范围炸裂，导致魔者身亡。”
“有此推断，是因这些魔者的颈部，都有重新愈合的痕迹。再看魔者表层肌肤，也有浅浅的愈合纹，能够让肌肤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自动愈合到肉眼难见的地步，创口必定极其细微。”
魔君奇怪地问：“那么袖清风使用的武器是？”
大祭司抿了抿嘴，垂下头去：“恕我等无从判断。”
魔君瞬时眯起眼睛：“无从判断？”
“那人当时动作太快，我等根本无法捕捉，更妄议看清他的武器。而他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竟能在杀害其余魔者的一瞬间，将那致死的力量消除得干干净净，我等也无法从残留气息判断。若非要做一个推测，我等认为，对方使用的极有可能是钢丝长线、琴弦等细而锋利的武器。”
魔君的面色越来越差，想起袖清风与自己交手时，使用的是最简单不过的徒手招式。
也就是说……
“他难道在刻意隐藏自己的武器？”
大祭司道：“又或许，仅仅是属下能力不足，无法勘破。”
魔君思考片刻，摇头：“此人即便在殿内，也丝毫不暴露气息，他身上必定有不凡的隐藏法器。”
“加之与本座过招时，他刻意只以拳脚之力试探，所以刻意隐藏的可能性不小。”
这时，他看向摩伽尔：“传闻那位长霁门主，身法也极快无比。”
摩伽尔却沉吟一声：“方才袖清风显然试探为主，未使尽全力。而以我与云长霁交手所观察到的情况，后者或许……不及袖清风。”
魔君挑眉。
摩伽尔低低一笑：“十分有趣不是么？若那两人当真有什么血海深仇，我期待他们见面的那一日。”
魔君道：“那么现下不需要理会袖清风了？”
“便先处理暗卫的事情吧。”
魔君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便让大祭司将尸身处理掉，无需再关注此事。
大祭司领命，带着尸身离开。而这时，摩伽尔长叹一口气，道：“我累了，便先休息。”
魔君知他此次复生，因为功体不全及其他不知名原因，总是容易疲倦，也不阻拦。
道了句“前辈安心休养”，便散了这场临时的皇家会议，离开大殿。
…………
两日后。
浮屠州云门。
紫茵匆匆赶回来，找到云长霁。
“门主！”
“何事着急？”
“小七传回讯息，派往魔界的暗卫有两人暴露，请求增派援手前往救援。”
此时云长霁正在案前绘符，闻言放下符笔，黛眉一蹙：“暴露？”
“是。据小七汇报，那两人忽然失去联系，前往调查之后发现已被皇家带走，现下已押入大牢，等待魔皇审讯。”
云长霁将笔放在笔搁上方，挽袖沉眉：“押入大牢？”
“是。”
“那么前往救援，必是要中对方打凤牢龙之计。”
“门主难道……”
云长霁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颇为难办的样子。
紫茵见状，不敢打断她的思路，一直不说话。
直到许久过去，她才听到云长霁问：“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紫茵一怔，旋即犹豫道：“属下也认为，这很有可能是对方设好的陷阱，等着我方自投罗网。但是……紫茵不想眼睁睁看着同门落入敌人手中，尤其云门遭此大难后，实在不比当初那般昌盛了，我们的同门，人数越来越少了……”
云长霁道：“但若对方有心，我方再增派人员，极有可能是往敌方送人。也就是说，我们或许会令后面的同门，白白断送生命。”
“属下明白……”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又过了半晌，云长霁问：“小七认为因当救援是么？”
“是。”
“那么她必定对此有一定把握。”
“这……”
“嗯？”
紫茵道：“她确实已有计划，但只有五成的把握，并且是在增援到位的前提下。”
“但属下听她的意思，是执意要救。她告诉属下，若门主决定不救援，她便独自前往，拼了这条命也要一试。”
云长霁忽然停下旋转茶杯的动作，眸光迅速暗下。
“小七她……”
329 生病的日子苦唧唧
“小七以往会如此冲动么？”
云长霁眯着双眼，语气怪异道。
紫茵开始并未察觉她的异色，摇摇头：“小七告诉属下，那两位暗卫，正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小徒儿，如今落入敌手，她自然是着急万分。”
云长霁依旧神色诡谲：“只是如此？”
紫茵一怔，这才发现云长霁脸色不对。
她垂下眼帘思索片刻，忽而抬头：“门主莫非认为她……”
云长霁不语，但在桌上轻敲的手，透露出她的思虑。
紫茵面色凝重起来：“小七是个绝对忠于云门的人，属下并不认为她会背叛。”
“但若不是背叛，那最有可能，便是她落入敌方手中……这？！”
云长霁看来也想到这层可能了，不过未有紫茵这般焦急，只静静地看着桌面的符纸，陷入深思。
一会儿后，她才道：“若是小七落入敌手，倒真正不得不救。毕竟无论是对云门的贡献，亦或那一身本事，均不可多得，我实在不愿失去这么一位大将。”
紫茵果断点头：“确实。那么门主不如让紫茵带队前往……”
“不可能。”
“……门主？”
“你与小七同样是云门功臣，也是我最看重的大将。若如今已然失去一位小七，我不想也不能令你再去涉险，否则的话，我岂不是失去第二位小七。”
紫茵蹙眉：“可是属下不亲自前往的话，实在不放心。青衣大将军门主必然不会派遣，南江等人与属下又是同等位置，难道门主便放心让他们冒险吗？”
“并且我等乃云门武将，若要从老虎口中抢食，派我等前往最恰当不过。若我等也不敌，其余众将岂非更为危险。”
云长霁蹙紧眉头，静静地思索着。
片刻后，她忽然眯起眼睛，眼里流露出一股深长的意味：“我为何不能派遣青衣？”
“门主？！”
云长霁道：“青衣在云门，是仅次于我的存在。无论能力或功力，都十分出色，是最能够委以重任之人。派遣她去，我认为最恰当不过。”
“可是青衣将军在云门举足轻重，若她在魔界有个三长两短……”
“便如你方才所说，若连至强者都无法解决此事，派遣其他人，又有何用？”
“可……”
“若非现下时机不对，我便亲自领兵攻入魔界了。但既然不行，便让青衣冒险一回，顺道在前方探个路。”
紫茵见丝毫劝不动她的样子，咬着牙思绪急转。
很快她想到一点：“青衣将军自从脱离封印，便一直被那阵阻隔识海的异常力量所控，至今尚需借助层层法阵保持清醒。而这现象，我等怀疑与封印地正好靠近魔界通道有关。”
“若当真如此，让她前往魔界，岂非将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若魔界环境恰好增强她脑内的力量，导致她再度失控，别说解救小七，她很可能轻易便落入敌方之手，甚至可能……可能……”
云长霁幽声替她说完：“甚至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是么？”
紫茵顿时闭嘴，紧抿嘴唇。
云长霁唇角泛出一丝冷笑，眸光冷冽：“我先前便有怀疑，青衣脑内那股力量，会否是一处致命隐患，随时爆发并给予我等一记重击。”
“而这隐患的源头，我最怀疑者，便是魔界。”
“这么说虽然残忍，但现下确确实实是青衣排除嫌疑、证明自身的机会。若她最终叛变，我们不过是将那一时刻提前发生。若她始终立场坚定，我相信她一定能够带回小七，以及那两位暗卫。”
然而紫茵并不认同：“若她并未叛变，却又无法完成任务呢？！”
云长霁先是沉默数秒，旋即似惋惜、似无奈道：“那云门便永远失去一位伟大大将。”
“门主你——”
紫茵忽然觉得有些发寒。
不仅是为眼前门主的决绝，还为其迥异于以往的思想与作风。
这时再看她的言行、衣着，与许多细小的习惯，都开始予人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这感觉比起以往的朦胧猜忌，仿佛变得更为清晰，清晰到令人脊背发冷、遍体生寒。
若紫茵以往尚可以“门主的手段变了，一颗为苍生与云门的心却未变”来安慰自己，在现下这番交谈过后，她忽然连这最后的信心也没有了。
她到底怎么了……
她还是不是门主？！
带着这令人胆战心惊的怀疑，紫茵一时呆若木人。
云长霁看着她，眼中笑意不达眼底：“怎么？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么？”
紫茵瞬间回神，急匆匆地低下头：“不是……”
心想不能暴露自己的怀疑，便果断答应道：“属下只是十分担心青衣将军的安危。但对于门主的安排，属下又实在想不到替代之法，所以……”
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两手抱拳，头埋得更深：“便让属下亲自转达门主的任务吧。”
云长霁静静地盯了她数息间，这才缓慢开口：“嗯。但切记，方才的一些话，不必尽数与她细说。”
“属下门主。”
“你去吧。”
“属下告退。”
紫茵控制住自己的思绪与表情，慢慢退到门边。
在转身即将出门之际，她却又听到云长霁的叫唤。
“紫茵。”
紫茵下意识绷了绷脊背，但瞬间便放松了去。
回头：“门主还有何吩咐？”
云长霁面上挂着掩月白纱一般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她，
语气也淡，如同缥缈山间的云雾：
“自从云门复出，你便是我最重视的大将。”
“比起青衣，比起其他人，你与我共同奋斗的时间最长，为云门奔波的时候，也最多。”
她说着，抬起一边手，修长的手臂轻松跨越书桌，停在桌边缘的笔架前方。
葱白的手指在挂着的数支昂贵符笔上，一一掠过。
随后，她停在最后一支，由紫茵所赠的符笔面前。
一边轻轻地拨弄着它，一边看着它的“前主人”，似笑非笑：
“我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
紫茵一听，脊背再度如同结了冰，冷到生痛。
330 乱
即便紫茵被云长霁吓得不轻，却也强行按捺住心情，未在明面上表露分毫。
在外人眼里，她仅仅是被方才的话惊到，旋即感觉困惑：“门主怎么忽然这么说？难道紫茵令你失望了？”
云长霁收回手，也收回满面的诡异笑容，淡淡道：“只是告诉你，你在云门的地位，同样十分重要，行事切忌三思，安全为上。”
紫茵一副松一口气的样子：“原来如此。属下晓得了，谢门主赏识。”
“你去吧。”
紫茵便退出书房。
走出去很远后，她倏忽长出一口气。
——她在门主面前，第一次感受到如此陌生且瘆人的压迫力，以致于她不得不将自己的神经绷紧到极致，生怕中途一个不甚便掉了链子。
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又或者说，是越发变得不正常。
不行，她必须有所防备。
这么想着，她下了独自去找普罗世的决心。
普罗世性子尤为刚烈古怪，通常只有长霁门主本人能可与它对话。但现下乃非常时期，加之它曾说过那句话，那么或许，它会透露出一些她们所无法确认的信息。
当然了，那到底是门主自己的本命剑，她也保不准自己贸然靠近，会不会被门主察觉。
不过终须一试。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先找了青衣大将军一趟。
将云长霁的决定转达给青衣。
青衣沉默了大半晌，忽然道：“她应当是发现了。”
“发现我在怀疑她。”
故而将她调遣到异界，是死是活，端看她造化。
紫茵自然也猜到了这一层。
登时更为揪心。
不过她未有多说什么，只让青衣保重并随时保持联系，便打算回头准备离开浮屠州的事宜。
却在这时，青衣将军喊住她：“紫茵。”
紫茵回头，青衣淡淡道：“你自入门以来，便深得门主赏识。我作为你当时的大前辈，同样也十分喜欢你。”
“如今看你成长飞速，从一位小小的女侍卫，进步到如今几乎与我平起平坐的位置，你的能力不言而喻，而我自然也很信任你。”
她道：“所以若我在魔界发生意外，门主，不，云门便交由你来守护。”
“门主现下情况未明，我也希望你可以到江阳州，寻找普罗世，一问究竟。”
“门主曾说，若有一日我等发现她脱离常轨，那么，杀她便是。我相信她能说出那样的话，必定不是一个玩笑，而是意有所指，甚至是在提醒我们。”
“她也曾说，若我等不再信任她的立场，便亲自寻普罗世一问。”
“我相信这都不是她置气或敷衍所说的话，所以，我们该去一寻真相了。”
她说到此处，拍拍紫茵的肩膀，笑得难得的柔和，正如同一位和蔼的大前辈。
而紫茵听到青衣竟与自己想到一处，忽然心生一丝宽慰。
但见青衣如此交待，如同深知自己日后一去不回，便又感觉悲壮不已，有些不想面对这样的可能。
她转过头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又回过头来，郑重地点头：“紫茵必定不负厚望。”
青衣欣慰一笑，放下手，看向冬日欲雪的天空。
半晌一叹：“我还是相信门主不会轻易迷失己心。若你发现她深陷泥沼，一定，一定，要向她次次拯救我们一样，将她拯救回来啊……”
………………
青衣大将军次日便出发，本来在云长霁的授意下，她需要再带一小支精兵队伍潜入，但她毅然拒绝，选择只身前往。
在云门其他将士的眼里，他们认为长霁门主必定不同意这极冒险的决定，谁料门主听到青衣将军的汇报，头也不抬地，便点头同意了，连一丝犹豫的反应也无。
于是青衣一大早便独自一人站在浮屠州的基地门前，向各位同门告别。
众将看着这位好不容易再见面的大将军，又要涉足险境，个个是肉眼可见的不舍与担忧。
南江待青衣与其他将士道别后，对她拱手：“青衣将军这一路，请务必保重。若实在不敌敌方，立马联系我等，我等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会血洗敌营，救出大将军等人！”
青衣微微一笑，回抱一拳，道：“放心，即便为了你们，我也会万般小心地行事。”
南江点点头，又长叹一口气，终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退到一旁。
青衣又与其余几人告了别，最后目光落到无声站在后方的云长霁身上。
相视无言。
直到连下了一夜的大雪，再次骤降，云长霁才微微向她颔首，旋即又是无话。
青衣内心对她的态度有着说不出的酸涩，然而她面上未显露半分，只道：“我会将他们带回来。”
云长霁终于开口：“不必过于勉强。”
之后顿了顿，才又补充：“若发现不敌，即便无法救出他们，你也应当率先撤离，将损失降至最低。”
青衣垂眸：“明白。”
云长霁又道：“希望你们早日回归。”
至此，再无别话。
青衣也不奢望在这种节骨眼上，对方还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向着众人重重地抱了一拳，便转身离开。
走向山路皑皑雪地的途中，那挺拔却消瘦了不少的背影、坚定直行的步伐、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长衣，以及被雪花染白了一层的长发与肩膀，都莫名勾勒出一副悲壮的画面。
正宛如人界的诗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
……
……
青衣一离开浮屠州的地界，云门的警钟便急促响起。
随后数只大鸟一路长啸而至，几位他州的云门将士也同时赶来！
“门主！鬼界忽然入侵人界，如今已从江阳州突破，向中部地区进攻！”
这便是云长霁与名黄泉约定的时间，云长霁为了做戏做全套，一开始便特意安排不知情的门人驻守相关地区，伪装成突发事件。
瞬时浮屠州众将进入战备状态。
听到云长霁一声“战”令，众人齐发，驾驭各自的飞行法器直往战场而去！
331 势不可挡
（昨天上一章的结尾漏贴了一小段，没有看过的小可爱可以回头看一眼~）
鬼界忽然入侵，惊到了整个苍大陆。
由于毫无征兆，大陆之中的大部分宗门都无法反应。导致鬼界大军眨眼在苍大陆打出一个缺口，迅速向大陆中央进攻。
先前由云长霁牵头、念明心领导的宗门组织反应最快，迅速在念明心的安排下，前往阻拦。可惜鬼界新主自从破除禁制，一身鬼力势不可挡，但凡与他接触过的修士，都被他一招擒获，带往不知何处，生死未明。
苍大陆民众登时惶恐不已，或是赶往鬼界暂时未有伸手的地区逃难，或是挤入厉害的宗门寻求庇护。
那些能力与经费有限，导致二者都无法做到的民众，则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祈祷鬼界注意不到他们，好让他们蒙混过关。
一时之间人界大乱。
短短时间内，十二大州相继沦陷。
鬼界大军自江阳州攻入，一路直往青州背面的浮屠州前进。众人猜测他们要去寻找苍大陆的“顶台柱”之一，云门门主云长霁。
而这次云门似乎因为魔界一事，稍有分心，导致救援力量不足。民众看在眼里，或是急如火上蚂蚁，或是怨声载道，认为云门能力不足。更有甚者，将鬼界入侵之事怪罪到云长霁身上，觉得若非她云门四处结仇，怎可能导致如此大的灾难。
顿时人心尽显。
而当鬼界大军几乎所向披靡之时，仙界的曦和门、紫幽门终于有所察觉，相继派兵救援。
便连已然沉寂许久，不知在忙碌何事的圣宗门也再次下凡，协助另两门。
也就在此时，云门门主也带兵赶到，形成四门围堵的局面。
这时，鬼界只掳不杀的目的终于表露出来。无数被他们掳走的民众被当做人肉盾墙，摆在四门面前。
鬼界新王名黄泉一身王族战甲，邪肆无比地立于“人质”中央，要求四门严禁插手，否则便会成为无数无辜群众的催命符。
圣宗门门主立马目露犹豫，曦和门则在无形之中，表现出听从云门指挥的态度。
紫幽门因此也不好贸然行事，局势再度陷入僵局。
就在众人都一筹莫展、群众情绪被刺激到极点之时，云门门主有了进一步行动。
带领人界的宗门组织，一边佯装不敌，将自己送入虎口，一边潜入敌营、解救人质。
其余三名门则负责在此间隙，反抓拿对方的将士。
云长霁则如与名黄泉的约定，以许久以前便种在名黄泉体内的剑招为突破口，只不过在这场战争之中，她将剑招完成的过程表现得更复杂、更吃力，与名黄泉之间的较量也显得胶着不下，难分难解。
最后大战历时七天七夜，在云长霁成功利用剑招压制名黄泉之后，宣告停止。
云长霁钳制着名黄泉，要求他在位之际，以千年寿元为押，签订两界和平契约，否则她即便战死，也要拉他一起，让他这个王座尚未焐热的新王含恨而亡。
名黄泉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考虑”了许久许久。
这时，鬼界众将也表现出并不一致的反应，有些耐人寻味到极点，有些则令名黄泉本人也诧异并感动，这些都被名黄泉默默记住。
待云长霁再度施加压力，他才又一副痛苦难当的样子，勉强点头。
千年寿元无论在哪个领域、哪个修行者身上，都是一个巨大的代价。寿元并非单纯的寿命时长，内中尚包含着修行者此间修行得来的功体。
忽然剥夺千年寿元，单是瞬间退化的体格，便有可能引发身体承受不住功力强度而爆体身亡的后果。
即便身体能够承受，寿元减少同样也会导致功体全面退化，到头来结局不定会比当场身亡更令人崩溃。
因为那是精神上的极度折磨。
所以没有人会轻易以千年寿元为代价。
尤其名黄泉本身，尚不知有没有千年的寿元。
而云门门主复出，别的不提，那据说是重新锻造而来的躯体，同样承受不住这寿元消失的后果。
所以两方签立合约，约束性均毋庸置疑。
定局已成，这场看似艰难的大战，总算落幕。
仙界四门门主联手，再次召出审讯台。
云长霁当场立了契约，名黄泉则意思意思谈谈条件，最后形成最终版本，又各自立了一个寿元缔结大阵，封印到契约当中，又将契约封印到藏经阁四名门史册的供奉台上，由四门及整个苍大陆人民共同看守。
这契约中的寿元大阵，施了秘法，只允许两位契约者催动，其余人士但凡尝试涉足，会受反噬之力逼命。
故而说是看守，不如说是共同印证。
又由于契约代价奇高，苍大陆百姓即便存在未能完全理解这契约的人，但见既能够令鬼界退兵，又不需要付出半点代价，便都欣然接受，又开始高喊云门明智。
很快，鬼界退兵，名黄泉回到鬼界队伍，那些被鬼界劫持的无辜百姓同样安全回归人界。
奔波了数日的各方修士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而云门，在此次的大战之后，被部分百姓默认为人界的代表。
毕竟人家击退了鬼界不仅，竟还与其达成永不互犯的协议，这是另外三门所做不到的事情。
一夜之间云门地位骤升，向往云门的修士数量如雨后春笋平地拔高，云门终于又如未被压迫之前一般，真正地与其余三门平起平坐，甚至又有了超越三门的征兆……
…………
此次大战结束，四门难得再度相聚，沉寂许久的圣宗门主也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为了方便，云长霁将圣宗门主吾觉仙宗、紫茵门主狄紫幽以及曦和门代理执事穆少兰引至当地的云门基地，叙旧一番。
谈至尾声，她先送走狄紫幽与穆少兰，随后在圣宗门主也即将告辞之际，喊住了他。
穆少兰随时曦和门数一数二的大将，但毕竟未能深入了解这四门的“恩恩怨怨”，故而未有察觉异样，依旧带领自家的门人返回。
但狄紫幽几乎马上便驻足回头，对上云长霁的目光后，她又看一眼吾觉仙宗，这才煞有其事地给了云长霁一个“注意安全”的眼神，转身离开。
云长霁在狄紫幽走后，收回目光，看向吾觉仙宗，淡淡一笑。
332 和平契约
一向仙风道骨的吾觉仙宗回看过去，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
旋即才有礼地向云长霁作了一揖：“长霁门主，尚有何事相留？”
云长霁自鬼界之战时，便有意探测了他身上的异力气息，结果发现他干干净净，未受污染。
这时对待他的方式与态度便也客气了许多，同样回了一揖：“不过许久未见，想多叨扰两句罢了。”
吾觉仙宗看了她两眼，露了个带着叹息的笑。
雪白而长的长须动了动，眼中有愧。
“那年老夫糊涂，听信了凌云施主编造的谎言。如今见门主沉冤得雪，老夫欣慰之余深感羞愧，觉得无颜再见门主，这才许久未露面，还望门主见谅。”
云长霁摇了摇头：“人非圣贤。过去了的事，放下便是。”
吾觉仙宗又是一揖：“门主大量，却让老夫更过意不去了。”
云长霁抬手，虚虚托了他一把，让他莫要如此。
旋即问道：“圣宗门主这些时日既不在凡界走动，又未出现于三门之中，不知是在忙碌什么？”
圣宗门主摇头：“自从发现当年做了如此糊涂的决定，老夫便认为自己仍旧未够通透。”
“身为一门之主，尤其又被仙凡二界如此看重，冠以仙宗头衔，却依然辨不清是非黑白，老夫愧对众人及云门上下对老夫的信任。”
“故而这些时日，老夫闭门思过，也命令门中上下潜心研读圣书，算是一种自我惩罚与赎罪。”
云长霁听罢，微微点头，旋即又道：“圣宗门主实在不必过于自责。既然也清楚仙凡二界对圣宗门均抱有厚望，便该继续为他们服务，而非沉溺于过往。”
圣宗门主抱拳：“长霁门主言之有理。”
云长霁也不欲再多说，毕竟她并非来当说客，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
之后两人沉默了一阵，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凝滞。
还是吾觉仙宗感觉云长霁不会无端留人，主动开口问道：“云门复出，诸事均回到正道，门主必定很忙，相信不会真的要与老夫唠嗑。”
云长霁点点头：“确实有些事情，想与圣宗门主商讨。”
“长霁门主但说无妨。”
“你对祝凌云那番行为如何看？”
吾觉仙宗微微一怔，颇有意外，似乎并未想到会谈及这样的话题。
他思索了一阵，沉声道：“老夫观凌云施主那时的状态，认为应是生了心魔，魔怔了。”
云长霁又问：“那么圣宗门主可曾了解魔神圣典一事？”
圣宗门主捋了一把长须：“仅有耳闻。”
云长霁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包括魔神圣典的身份、异力对他人的影响以及祝凌云陷害云门的真正诱因全告诉他。
但暂时还留着玉羲和与狄紫幽未有戳破。
圣宗门主听罢，面色沉重：“竟有此事？！”
见云长霁神情认真，知她未有说谎或夸大，也知她并非那种性子，故而觉得匪夷所思。
云长霁又道：“当我将祝凌云识海内的异力驱除，她便失去了获得魔神圣典以后的所有记忆，所以我并不怀疑这异力对她的影响。”
圣宗门主连连点头：“若是如此，这魔神圣典之威力，非同寻常。嗯……你说魔神圣典便是先前的魔界异数，那么它有此威力，倒又是情理之中。”
毕竟那时魔界异数真的凭借着一魔之力，便将千万兵将同化且操纵。他的门将也在队列之中，故而深知此魔的厉害之处。
云长霁见他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终于进入正题：“由于祝凌云事迹在先，又知魔神圣典真实身份，说实话，我对当年的镇压事件参与者，均有些许怀疑。”“但无奈一直苦于找不到证明之法，又不可能强行对诸位进行搜魂或审问，故而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我观魔神圣典异力对祝凌云与凡界百姓的影响，认为它应当是将人心弱点扩大到极限，从而令人剑走偏锋。而圣宗门主一心向道，是四门之中最为清心寡欲、心境阔达之人，我想我若必须寻一能够信任之人来合作，圣宗门主你，必定是我首要人选。”
圣宗门主一听，眼里写满了惊讶，并后退了两步朝云长霁拱手。
“长霁门主的信任，老夫实在担当不起。”
云长霁奇怪道：“这是不愿合作的意思？”
圣宗门主摇头：“并非如此。只不过老夫自己都认为当年的错误无可原谅，门主你身为那次事件最大的受害者，却依旧选择信任老夫，实在让老夫汗颜无比，愧不敢当啊！”
云长霁轻笑一声，一副无法理解的模样：“我不是说了，过去之事，便让它过去？”
“虽然云门在那次事件，确实打击沉重，但云门已经洗脱罪名，并且圣宗门主也在云门自证的过程中伸出了援手，你又何须再为那时的错误自责？”
圣宗门主沉默下来，眼帘低垂。
一会儿，他才又开口：“老夫尚有一事想不明白。”
“请说。”
“若论信任，老夫认为以紫幽门主与长霁门主的交情，紫幽门主才是合适人选，为何门主却找到老夫？”
云长霁微微勾唇，未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玩笑道：“这话说得。看来在圣宗门主心里，圣宗门与我云门，交情仅是一般。”
“门主莫要误会，老夫并非此意。”
这时云长霁才正色道：“正是因为一直以来交情深厚，却发现被不由分说地放到了对立面，这才令人心寒、令人迷惑。”
圣宗门主瞬间领会，轻叹了一口气，低下头不再置评。
半晌，他才抬起头来，问道：“门主想让老夫协助什么？”
云长霁很快化出一个小瓶子立于掌心，目光熠熠：“具体如何，我亦无法确定。此乃自祝凌云识海取出的异力的一部分，我想它或许对识别其他异力有所助益，但我至今未曾发现正确的操作方法，所以我想……”
她深深一笑：“不如圣宗门主将它带走，以圣宗门绝学一试，看能否发现个中秘辛。”
333 替换到329章啦
圣宗门主诧异地看了一眼那瓶子：“这是……”
这是一个造型简单的水晶小瓶，瓶身透明，瓶壁上方有封锁功效的法阵符纹，围绕着瓶身缓慢地流转。
透过瓶身，能够看出内中一团半透明力量在无头苍蝇一般游动。
他抬眼看向云长霁：“这便是来自魔神圣典……那异数的力量？”
云长霁答道：“正是。”
“它具有隐藏自身气息与身形，进而逃窜的习惯，我不得不将其封锁于瓶中，还望圣宗门主莫要轻易打开瓶盖，给它离开的机会。”
“另外此力量有影响心智的能力，为免意外，也请避免令其近身，尤其不能令它接近自己的识海。”
“不过为了方便门主研究，我在瓶身法阵上，额外添加了一道可供门主感应气息的通道。此通道前后均有克制异力的力量存在，故而门主不必担心异力会从此通道逃逸。”
圣宗门主听罢，慎重考虑了一会儿，这才伸手，小心接过瓶子。
瓶中异力即便靠近他，也未曾有任何特殊的反应，云长霁将此现象看在眼里，更坚定了自己先前的推论。
圣宗门主端着瓶子，又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沉声道：“这股异力竟与老夫接触过的一切力量均有不同。不过若是那异数身负之力，或许与当年异数的同化操纵之力有异曲同工之处。”
云长霁连连点头：“圣宗门主所言极是，我都未曾想到这一点。”
“嗯，这或许会是一个突破口。既然门主有思路，还望能够往下研究。毕竟它除了可能影响曦和门主与紫幽门主，还确切影响着凡界不少的百姓。我与魔界前些日子才再结仇，又有鬼界契约一事需要持续观察，实在分身乏术，也只能将此事委托于门主你了。”
圣宗门主闻言，又深深思索了一阵，随后忽然抬眸看着云长霁。
半晌，他轻叹一口气，抚须道：“既然门主不计前嫌、予以厚望，老夫即便未有把握，也无颜再谈拒绝。”
“此异力便交于老夫，门主的托付，老夫必定尽全力达成。”
云长霁欣慰一笑，拱手致谢：“那真是有劳圣宗门主了。”
“哪里哪里。”
“圣宗门主一旦有突破，请务必及时相告。我想日后那魔界必会再攻凡界，我等若有对付方法，总归是好的。”
“一定一定。”
两人各自交代了几句，便结束交谈，圣宗门主要带着异力瓶离开了。
临走之际，云长霁忽然又叫住他，说道：“既然你我都认为曦和门主与紫幽门主可能受到影响，还望你对那两人绝对保密，以防一个不慎，打草惊蛇。”
圣宗门主忽然想问，要是你也受影响了怎么办。不过他不可能真的问出来，将此念头按捺下去，应道：“放心。老夫不至于糊涂到这点道理也不明白。”
云长霁连连点头，一副放大心的模样，再次与他道别。
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云长霁收回目光，嚼着似有若无的笑转身入门。
她留住圣宗门主的时候，自门内大院路过的南江恰巧看见，这时两人再次碰面，南江便好奇提问：“门主因何单独留下圣宗门主？”
云长霁笑意淡淡，又有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
低声说道：“我将祝凌云识海中的异力交于他，托他仔细研究。所以日后但凡有圣宗门人前来拜访，一定好生招待，或许他们是来转达结果的。”
南江心道无论是否是来转达结果，他们都会好生接待的好么？
身为名门之人，只要对方并非敌人，他们都会将必要的礼仪进行到位，这是名门的修养。
不过他对她的安排依旧抱有担忧：“门主当真确认圣宗门主未受影响？”
云长霁十分笃定：“确认。并且即便他若受了影响，他也无法借用这异力干些什么，反而更容易暴露自身。”
尚有一点，她不曾告知南江，便是她早已对那异力做了手脚，能够自由控制并感应其状态。
一旦圣宗门主起了异心，她将比任何人都先发现。
南江见她笃定，便未再怀疑。
正想回头继续自己的工作，忽然想到一事，便又道：“对了门主，探望莎荼姑娘的任务，属下已转交于紫茵。”
“紫茵认为此次名黄泉在人界受到如此‘打击’，堪称掉尽面子也不为过，虽说他本身也有意借助此事，揪出身边的异心者、留下能够委以重任的心腹，但到底场面极端，生怕莎荼姑娘心里难受，便提出亲自前往安抚赔罪。”
“属下想到紫茵以往便替门主慰问莎荼姑娘，肯定比属下更熟悉她。加之属下是男性，论谈心与安抚，也比不上紫茵，便擅作主张，让紫茵去了，还望门主莫要怪罪。”
云长霁听罢，挑了挑眉头。
不过到底无甚在意，颔首道：“那便随她去吧。不过在此期间，她在门内的工作，你得替她完成。”
“这是自然。”
至此，云长霁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入书房。
南江眼看着她关上房门，这才悄悄通过传声符联系紫茵：“妥了，你一路小心。”
后者只应了一声，便掐掉联系，不知做什么去了。
南江也未有在意，调头忙活自己的事情。
…………
江阳州。
无尘剑门。
一身便装、面部以厚纱面罩遮挡了大半张脸的紫茵站到大门之前。
自从普罗世被云长霁认领，无尘剑门便放出“神剑”易主的消息。剑门擂台因此自日日举办，改为择日再办，剑门门前不再如以往热闹，自然就不会有人注意到紫茵的到来。
紫茵只在门前停留了一瞬，便又举步走近。
敲响大门，给其中一位应门的小厮递了一个无字信封，又在他耳边耳语一句。小厮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带着信封跑开，不到一会儿，又重新回来，急急忙忙打开大门，毕恭毕敬地请紫茵入内。
他将紫茵带到剑门少主无辰的专用书房中，随后迅速关门离开。
而书房中，看着紫茵摘下面罩的无辰，拿下口中叼着的狼毫笔，凤眸微眯：“真的假的……？”
“你来送门主剑谱？”
334 魔界之战·一
紫茵将面罩收好，面无表情道：“当然假的。”
无辰撇了撇嘴，一副意料之中却又忍不住失望的落寞表情：“那你干什么来了？还非要靠着诓人潜进来，怎么，你在干你们门主不允许的事？”
忽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哦，你是来找普罗世的。”
紫茵依旧神情冷淡，仿佛天生长了张不会笑的脸，与在云长霁面前判若两人。
她道：“希望你能履行你的诺言，对门主保密。”
“那你放心，本剑客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着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又道：“不过你为何才来找它？是才想起，还是你们门主做了什么，让你们不再像以往一样信任她了？”
“此事便不劳你费心了。”
“……你跟你门主一般无趣。你们整个云门都好无趣。”
紫茵：“……”
自己找上的人，说什么也得忍一忍。
无辰将紫茵带到后院的密道，穿过密道，来到后方大山。
巍峨的山体沉默静卧，山间明显有一块色泽与别处不同之地，一看便知曾经崩塌过。
无辰指着那个方向：“喏，就在那里，埋着呢，就看你能不能让它露头了。”
紫茵向他抱拳：“谢了。”
无辰看了普罗世所在的方向一眼，耸了耸肩，没说什么就走了。
紫茵一个人留在那里，待无辰走远了，她一个纵身飞上峭壁，听到无辰所指的位置。
稍一用神识试探，便发现了埋藏其中的普罗世。
她将挡在最前方的几块石头轰开，果然看到它的剑柄露了出来。这时她不再动作，在一旁的一个缓坡上坐下，直接说道：“你不愿回归，是否因为现在的门主并非门主？”
普罗世一动不动，未有任何反应，好似只是一柄普普通通，恰好被埋在那里的剑。
紫茵见它沉默，意料之中，又着实失望，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能听见。若非现下门主举止愈发难以理解，我也不会来此处打扰你的清静。”
“云门如今顺利复出，一切运转均很正常。但只有门主……我等愈发看不透她的心思了，若你当真感应到了什么，希望能够与我明说，也好让我等有个应对策略，不至于日后忽然被摆了一道，我等却不知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她说到此处，已将弊端阐述得十分明白。
若是以前的门主，最关心的无非就是云门与上下门人。
而普罗世最关心者，除了门主也再无他人。
所以若这样说，也无法令普罗世开口的话，她别无他法，只能回去。
结果普罗世依旧不回应。
紫茵等了许久，听不到声音，心中已然明白。
虽然不知它究竟为何不说话，但，她也无法去强迫它。
只好站起来，道了声告辞，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普罗世的剑身上卷起一阵风。
风紧贴着剑身螺旋而出，扫向下方的一片光秃土地。
待风与被风扬起的尘土离去，紫茵看到，地面的土地上，竟留了几个小小的字……
…………
是夜。
云门众将集训完毕，各自回房休息。
由于知悉魔神圣典便是当年的异数，众人为防它再现操控之术，日夜潜心修炼极境清心诀，以求竟可能百分百杜绝再被影响的现象发生。
至于功体同化的风险——如今双方都是“魔”，倒无需再怕什么。
另外魔神圣典在重出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影响情绪的能力，也令众人忌惮。
除却先前明确尝试未被异力攀附的一些门将，其余门将均被云长霁集合起来，以祝凌云识海内的一部分异力一一试探。
但凡发现有亲近者，均禁止其参与届时的大战。
然而云长霁在相继赶来接受试验的将士身上，竟然未发现任何能令异力产生反应之人。
这现象似乎证明异力对魔体不会产生反应，或者说，对被它主人“同化”过的魔体上，不会产生反应。
——除了与魔神圣典尚多一层契约关系的云长霁。
这样一来，云门众将对这股异力的忌惮，多少减轻一些。
云长霁作为掌控了这股异力之人，也实在未发现它对门人存在什么威胁，便也暂时放下不管，继续紧罗密布地布置交战前准备任务。
就在她忙活了一夜正好休息时，她坐在书桌前，盯着桌上随风微晃的烛火出神。
好一会儿，她自储物玉中取出一张特定对象的传声符，夹在指尖一晃，符燃烧起来。
片刻后，一道清冽的男声传来：“怎么，我希望你是决定赠我剑谱了。”
云长霁单刀直入：“普罗世如何了？”
“……”对方沉默片刻，反问道：“这你也能感应？”
云长霁眉眼一沉，眸中异光流转：“谁——”
“今日它遭灵鸟冲撞了，大致是一时惊吓，便主动释出剑气将灵鸟弹开。”无辰道。
云长霁又是一顿，长眉微蹙。
“灵鸟？”
“嗯……成群结队的鸟，不知为何忽然撞到山上了，一部分又恰好撞向普罗世所在的位置，普罗世便打了一道剑气。”
云长霁再度沉默。
“你确定？”
无辰哑然失笑：“诓你作甚？需要我托人将灵鸟尸体捎给你么？”
“那便有劳了。”
“还真要啊……”
“有何问题？”
“无妨，既然你较真，我便配合你好了。”
这时，云长霁忽然道：“近日我派了门人上访剑门，想要赠你一枚上好剑石，助你造剑，不知你可曾见到她了。”
这次轮到无辰顿住，好一会儿后，他才低声一句：“胡扯。”
云长霁挑眉：“嗯？”
无辰又恢复轻松欢快的声音：“莫说近日，自从上次我离开你的江阳州基地，便不再见过你门下任何一人，这会儿哪来的剑石，哪来的上访？不是胡扯是什么？”
云长霁不禁动了动指尖，在桌面来回横划。
片刻后，她点点头道：“那应当尚在路上。你等着，届时看看我是否胡扯。”
说着又叮嘱了一句“看好普罗世”，便与他断了联系。
传声符在此时忽然燃尽，连灰烬也不曾剩下。
云长霁回想起方才的对话，许久之后招来南江：“明日江阳州将士返回基地，命他们带一枚剑石走，送到无尘剑门的少主手中。”
335 魔界之战·二
南江听罢有些意外，但未有多想，领命便退下。
云长霁也不再因为此事费心思，离开书房，到修炼室打坐。
三日后，紫茵回门，手上提着一篮子鲜果。
看到云长霁面前，她将鲜果放到桌上，退回到恰当位置抱拳：“紫茵已将赠礼送至莎荼姑娘手上。莎荼姑娘对鬼界一战的结局确实感到不适，不过她明言这是她与名黄泉共同商议的结果，也算为了报答门主方面的救命之恩与收留之恩，让门主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篮中乃莎荼姑娘亲自采摘的灵果，是莎荼姑娘的回礼，执意让属下带回云门，属下拗不过她，只好带回来了。”
云长霁看了一眼篮中，是苍大陆稀有的人参灵果，以及一些长得极好的灵桃。
将其中一枚取出来，看了看，又放回去：“我倒未预料，你竟主动讨了南江的任务。”
紫茵抬眸看了她一眼，眼里已经没有了以往的猜忌或忌惮，一片清浅。
“莎荼姑娘关系着两界和平，自然需要慎重对待。南江与她不熟，在当下节骨眼上，属下难免担心他招呼不周，便擅自请求与他交换。”
“属下也曾想先向门主申请，但那时候门主正在与三位门主会谈，那也是头等的大事，属下并不想打断，只好先斩后奏。”
云长霁听罢，看不出心情地点了点头：“你作为元老大将，这种事自己安排便好，无需事事上报。”
紫茵淡淡笑了笑：“属下明白。”
云长霁又问：“路上可有遇到其他问题？”
紫茵十分坦然：“一切顺利。”
云长霁将手放回桌面，摩挲着桌上的精致小茶杯，也不看紫茵：“先前普罗世的力量有些波动，无辰告诉我，是有灵鸟冲撞，引起普罗世的自我防卫……可我不信。”
她语气十分轻飘，说完才微微抬起头，直直地看向紫茵。
紫茵被那如有冷箭的眼神吓了一跳，顿时头皮有些发麻。
但她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摆出一副奇怪的样子：“为何不信？无辰剑客与门主签订了契约，已经是合作关系了，又知道普罗世对门主的重要性，理应不会对普罗世动手脚才对。”
云长霁道：“那么你认为灵鸟冲撞这样的理由，靠谱么？”
紫茵沉默。
半晌后才道：“确实不是很靠谱……”
云长霁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淡淡的笑意一直不变，却让人有越来越冷的感觉。
一会儿又道：“看样子你也不清楚。”
“……”紫茵满脸诧异，“属下怎可能清楚？”
“普罗世乃门主的本命剑，莫说复出这些日子以来从未见过它，就是在以往，它也甚少搭理门主以往的人，包括属下。”
云长霁道：“我自然不会认为你与它有所感应，我的意思是，或许江阳州的侦察鸟会与你联系，毕竟它们经常如此。”
紫茵又是一愣：“这……”
这么明显的意有所指，她怎可能听不出来。
此人太难缠了。
她暗暗用拇指指尖狠掐一下食指，这才道：“侦察鸟只会在联系不上门主时联系属下，门主所说的事，属下不曾听过半点消息。”
“并且大部分时间，侦察鸟会先将情况汇报于百灵，再由百灵针对情况，通知到各个相关人员手中。普罗世之事，百灵必定第一时间通知门主，若没有，或许是因侦察鸟根本未有发现异样。”
云长霁点点头：“所以这灵鸟……”
“门主不如亲自询问百灵？若觉得百灵可疑，也可派门主亲自训练的鸟兵前往调查，或者……属下愿意代门主前往调查清楚。”
云长霁终于沉默下来，半笑不笑地看着她。
待到窗外暮色降临，室内光影黯淡，她才收回目光，闲闲散散地靠上椅背，看着桌面被她划出的数道划痕：“罢了。”
她轻浅地说道。
“既然都不清楚，或许是我多疑了。这普罗世，真是令人头疼啊。”
紫茵见她松口，心里却半点不敢放松，跟着叹了一口气：“性子确实奇怪，但门主你也向来只是嘴上嫌弃，心里对它却是无比爱护的。”
云长霁笑道：“自己的本命剑，我能拿它怎么办呢？我倒是有意收回它……”
后半句话没有说，但紫茵心底里清楚：若她收回这柄本命剑，以她现下的功体，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造新的。并且吸收本命剑的过程，也可能会对她造成难以承受的压力。
也幸好有这层限制，普罗世才能留到现在。
紫茵微微低下头，未有搭话，一副默认的表情。
云长霁看了她一眼，决定不再往下说，话锋一转：“青衣状况如何了？”
紫茵心脏一跳，连忙道：“暂时未有特别消息。昨日小七才通知属下，与青衣大将军成功碰头，接下来她会先将魔界及那两位暗卫的具体情况告知青衣将军，之后两人制定详细的救援计划，开始实施救援。”
云长霁问道：“青衣本人未有与你联系？”
紫茵垂下头：“这倒没有……”
“那你可要小心了。我们先前不就怀疑，小七很有可能遭到对方控制。”
紫茵马上蹙眉：“那么属下马上联系……”
“不必。”
“……嗯？”
“我方才仔细一想，小七真实身份未明，青衣是否已经受到魔界影响，同样未明，无论她们哪一个，其实都不值得信任。”
“在当下亟需掌握魔界信息的环境下，无论哪一方耽误我方进度，对于我方都极其不利，甚至可能小七并非小七，青衣也并且青衣，所以……”
她慢悠悠地看向青衣，慢悠悠地开口：“我认为我们需要建立全新的、最可靠的信息渠道，你认为呢？紫茵。”
紫茵光听这语气，就有强烈的不安笼上心头。
在对方直勾勾的注视下，她又无法回避这个话题。在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的局势下，她声音低低、装作没听懂：“门主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