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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不正全文阅读

作者:有鬼非闻     仙道不正txt下载     仙道不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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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小哑巴

    苍大陆边缘。

    云家村。

    村中又到了每月一次的赶集日。

    小小集市上,村民们来来往往。

    吆喝声不时传出,称不得多热闹,却已是这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庄最热络之时。

    大约晌午时分,集市中央的小道上,一位小女童欢快地走来。

    她约莫五六岁年纪,身穿暗红色短褐,头梳简单垂挂髻,身后背一只亲手编织的竹箩筐。

    手上还提着竹篮子,里面盛着不少野生菇,篮子口横着一把小弯刀,刀锋被磨得锃亮锃亮。

    女童方出现于集市,一位卖菜的妇人便与她打招呼:“常儿又摘灵草了?”

    她一问,一旁的小贩也跟着道:“常儿可真厉害呀,小小年纪便敢到深山摘灵草。”

    “今日收获如何?稍后卖掉灵草,来婶婶这里吧,婶婶送你一些野菜熬汤喝。”

    “也来我这里拿些小瓜!我家今年啊,瓜儿产得多,卖也卖不完,你带回家做饭吃,不碍事!”

    村民们如此热情,实在是因云常儿长得水灵精致,且乖巧懂事,十分惹人喜爱。

    云常儿听着他们热情的话,不曾应答,却都一一点头致谢,神情十分诚恳。

    致谢完后,她正准备继续走,却听见侧面有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稚嫩又嚣张的声音响起:“小哑巴,你又摘什么破草了?”

    被称作“小哑巴”的云常儿停下脚步,看向发问之人。

    是云家村村长的独子,云小年。

    听说昨日在邻镇买了新衣裳,今日果然穿得焕然一新,外带些花里胡哨。

    此时他站在一个卖玩具的摊子旁,身后还跟了五位小男童,个个都比云常儿大,也个个抱着胳膊、抬着下巴,趾高气扬。

    云常儿看到他们,明白是来找茬的,没有理睬,笑笑继续往前走。

    云小年见状迅速拉住她箩筐:“走什么走?!我问你话呢!”

    他身后的男童也跟着嚷:“就是!小年爷问你话呢!”

    可云常儿仍旧不停步,云小年很快感受到她的力量对抗。

    他顿时有些着急,梗着脖子道:“我问你今天又捡了什么破草,你是哑巴,难道还是聋子不成?非要我重复这么多次?

    还有,你每次捡东西都不肯告诉我们在哪里捡,只知道自己捡了自己卖,你说你是不是想一个人发财?!”

    云常儿点头点头。

    “……”

    沉默一阵,云小年再次问:“快说你摘了什么破草?!”

    云常儿终于停下脚步,手伸向竹篮,取出锋利的弯刀。

    云小年等人见状,迅速往后缩了缩,云小年的脸色白了一层。

    云常儿回头,脸上笑吟吟的,倒是不曾有愠怒的迹象。

    大家以为她要“持刀行凶”,她却只是将刀取走,给他们展示篮子里的野蘑菇。

    云小年一看这蘑菇,倒不乐意了:“我问的是箩筐里的东西!”

    云常儿挑起眉头,见前方正好有片小水洼,便用脚尖蘸了些水,在地上写:

    不会自己看?

    云小年:“……”

    “今天可以自己看???”

    以前他们想看她箩筐的东西,她都推三阻四极其不乐意,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那脾气这么好,是不是因为摘到的破草也很好,很值钱?

    云常儿再次点头,还摆了摆身子,将箩筐送到云小年面前。云小年便更好奇了,确定她脸上没有暗算的表情,这才小心凑过脑袋,往她的小箩筐里看。

    ……

    铺在筐底的一堆,全是他喊不来名字,亦前所未见的草叶。

    云小年发现没有自己能辨认的草,撒气一般甩开箩筐:“净是些破草。”

    紧接着却又说:“明天你带我们上山,我也要去摘!”

    云常儿还是笑盈盈的,眼里如有一汪映着星辰的灵泉,明亮又灵动。

    但眼神深处有一抹看破未说破的嘲讽,云小年就当没看见,梗着脖子看她。

    云常儿便再次在地上写:只要你敢。

    写完眼神突然一冷,手中弯刀一挥,破空声起,弯刀亦横到了云小年颈侧!

    那锋利的刀口与云小年的皮肉不过半寸距离,但刀气仿佛已经划破皮肉,让他感觉到十分明显的凉意。

    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神:分明只是五六岁年纪,却有着村里大人都没有的冷漠与狠意,云小年瞬间裆下一紧,不敢动弹!身后的小伙伴也大惊失色,迅速后退数步,一声不敢吭。

    旁观的大人们惊呼起来:还以为只是孩子之间的小玩闹,谁知竟然动起了刀子,这可不能袖手旁观,便纷纷上前想把人拉开。

    然而就在此时,云常儿又笑了起来。

    噗嗤一声,先前的凶气便荡然无存,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将刀收走。

    随后便悠哉闲哉地回头,继续往药草铺走,仿似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云小年:“……”

    小伙伴们:“……”

    被恐吓了。

    其中一位伙伴待云常儿走开,这才小声问云小年:“你分明想和小哑巴交朋友,想让她带你上山玩,为什么还总是对她这么凶?”

    而且每次都要把人惹生气,连累伙伴们一起被她揍,身上快没一处好地方了!

    云小年倏忽有些尴尬,嗤了一声:“因为她是女孩子!”

    “我爹说了,男人不能对女人客气,否则她们会得寸进尺!”

    “我爹还说,她这么小的年纪就敢上有好多凶兽的大山,还不被凶兽带走,保不准是个小妖精,和凶兽是一伙的!所以我跟她上山是为了监视她,免得她害人,才不是想和她交朋友呢哼!”

    那小伙伴一听,也顾不上评价他的话对或不对,连忙捂住他嘴巴:“快别说了,小哑巴还没走远呢,你想被她打死吗?!”

    云小年声音含糊:“我就要嗦!”

    “不你不要!”

    他奋力地与小伙伴抵抗,只是等他从“魔爪”下挣脱,云常儿已经走得只剩一点点背影。

    他回头打小伙伴的头:“让你多事!!”

    随后想到了什么,又冲云常儿的背影喊:“最近村里有坏人,你每天自己到处跑,还带这么多钱,会被人拐走的哼!!!”

    远处的云常儿没有任何反应,压根未听到一般,哒哒哒哒地消失在某条岔道里。

002 艺高人胆大

    药草铺前,云常儿跨过高高的门槛,往内里的柜台走。

    柜台后方有一位中年男人,穿着灰色布衣,正低头算今日的账目。见云常儿进来,他喜笑颜开:“常儿你来了?”

    云常儿点点头,取下肩上的箩筐,两只小手捧着它往柜台上放。

    掌柜的迅速接过,往框中看了一眼,诧异道:“居然有几株三阶灵草?常儿你厉害啊,这次又是从哪里找到的?”

    此时云常儿却后退了两步,将双手背至身后,笑吟吟地看着掌柜,不做任何回应。

    于是掌柜便明白了——其实他知道灵草长在哪里,却也清楚它们很不好摘。

    云家村曾被修士们搜刮过,村里的灵草尽数入了修士囊中,以卖灵草为主业的村庄也就一夜秃颓,剩下的灵草只在深山野林中生长。

    但山野之间本就环境恶劣,还被修行者闯入了无数回,只剩下一些低阶的灵草,最高只到下品三四阶,并不值得人们冒险采摘。

    而下品三阶以上的灵草,不仅属于稀有物品,不具备任何修为的凡人也采摘不得,就更没有人惦记它们。到掌柜的这一代长大成人,云家村已经少有人打灵草的主意,大家宁愿饿死,也不敢上那据说满是凶兽的大山。

    而这位掌柜的,是因祖先留下了一鼎炼丹炉,才成为村中唯一一位坚持祖业不关门之人。

    不过祖业亦变成副业,他现在的主业,是卖普通的草药丹丸。

    这位云常儿,则是这几十年来唯一一位敢上山采草,且每每毫发无伤回来的人。她已经多次让掌柜和村中人惊讶,惊讶惊讶着,也逐渐习惯,掌柜知道她不回答的意思,是深知他知道地点也不会去,并不愿意白费力气。

    于是他不再多言,将灵草倒在柜台上,分门别类算了算:

    “内中一共四十株下品七阶草,二十五株下品六阶草,十五株下品五阶草,六株下品四阶草及六株下品三阶草……算一起,我给你三十枚灵币,如何?”

    云常儿歪着脑袋想了想,举起两只小手比了比:五十枚。

    掌柜的蹙起眉头:“你的灵草不带根,不能种,即便三十枚灵币也是给你多算了。”

    并且说得好听才是“株”,事实上她只把人家的成熟枝丫摘下,主干并未摘多少,称之为“片”可能会更加贴切。

    这种数量的灵草做成灵丹,成果实在太寒酸。

    即便今日的三阶灵草,可以翻倍卖给一些修行初期的“冤大头”,那也……

    结果云常儿看透一切,还是举着手,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

    掌柜也有女儿,和云常儿差不多年纪,他看不出云常儿的刻意,只从她纯真的眼神中看到自家孩子的影子,心一下便软了。

    于是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看在你小小年纪,还敢冒大风险的份上,我就给你五十枚灵币。”

    “不过下次哪怕一棵也好,连根挖来给我吧。你每次只摘叶子回来,我都不好研究丹药了。”

    这下云常儿不眨眼睛了,又把双手背到身后。

    掌柜的一看这动作,便知道她的答案是什么。

    她的性子有多执拗他是知道的,见状只好作罢,将灵币结算于她,又将草筐递了回去,目送她离开。

    待她走到门口,他又想起一件事,提醒道:“最近村里有孩子被拐走了,你独来独往的,身上还背着钱,一定要小心。

    如若任何人对你动手,你不能说话便尽量借助外物,闹个大动静来,让附近的大人们听见救你,千万别被拐了去了!”

    云常儿听罢,没有回头,但轻轻地点了点头。

    掌柜的便不再多说,由着她离开。

    ……………………

    云家村边上,一个黄泥小屋旁。

    有位六十余岁的老人在屋边料理农田。

    夕阳余晖洒在他干瘦如柴的身上,折射出一轮淡淡的光。

    他一直沉浸于农活,未曾注意云常儿站到了田边。

    直到她把一块石子踢到大树干上,他才发现田边还有人。

    他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问:“哎哟,回来了?”

    “可有受伤?肚子饿不饿?上山成果如何?”

    一连串的问题,只得到云常儿一次摇头,随后向他招了招手,让他往屋里走。

    云归山便知道她又带“好东西”回来了,迅速扔掉工具,手在衣服上抹了两把,一瘸一拐走上农田。

    等他进门时,云常儿已经点亮餐桌上的小油灯,放下采蘑菇的小竹篮。

    云归山关门走过去,见云常儿把竹篮里的野蘑菇全部拨到桌上,露出篮子的最底层。

    ——那上面竟然有三株不带根的下品二阶灵草。

    她又在身上翻了翻,从短褐暗层取出三株下品一阶灵草、四株中品四阶灵草、一株中品一阶灵草。

    云归山一看,哟呵一声。

    将灵草举在油灯边看:草叶盈绿,草香怡人。

    越是高阶的灵草,在油灯灯光的映照下,便越晶莹剔透,脉络清晰。

    云归山只知这些灵草高阶罕见,却不懂具体奥妙,不禁问:“怎么又暗藏灵草?”

    “你要这么多灵草做什么呢?你想要灵丹,大可多付一些制作费,让那掌柜的代劳。我们不缺灵币,你又是村里唯一能摘灵草的人,他必定不会刁难你,你又何苦给自己找麻烦?”

    云常儿却只是笑笑,看见桌边有一个盛清水的小碗。

    便用手指沾了清水,在桌面写下四个字:以后便知。

    写完把指尖上的水擦掉,又指指桌上的灵草,示意云归山藏好,隔日晒干,便转身哒哒哒哒跑出去,留下云归山看着水字发呆。

    云归山看着这句“以后便知”,心情有些复杂。

    字上的水渍已经淡了,字也变得模糊。

    但从余下的字迹当中,他亦能看出云常儿潇洒快意的笔锋。

    这字根本不像一位生在乡下、不曾受过教育的六岁孩童能可写出来的字,可云常儿就是写出来了,还比许多大人写得好看。

    云归山看看水字,看看门口,长叹一口气。

    在他山眼中,云常儿这小娃娃年纪轻轻,却成熟得像个老妖怪。

    有时候她的想法,就连他这个花甲老人亦无法看破。毋论与她同龄的孩子,简直就是天与地的差距。

003 明知山有虎

    云归山心想:这大概便是“穷人孩子早当家”的道理罢。

    倒是深知多虑无益,他便收了思绪,找地方放置篮子。

    将篮子放好,他又想起更重要的事。

    忙冲着门外喊:“收徒的仙人很快便要来了,你好好收拾,等着仙人测试,别再上山冒险了知道吗?!”

    外面涮洗餐具的动静似乎停了一下,但不知道云常儿听清没有。

    反正不曾应答,很快又是一片嘈杂声。

    ……………………

    是夜,家家户户晚餐过后,相继回房休息。

    半大不大的村庄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和虫鸣不时响起。

    云常儿在村民相继入睡的时分,独自从屋内走出来。

    爬上近处的一块大石,看着前方的荒草堆。

    “仙人”要收徒了……

    她抬头望向天空——那里明月高照,繁星点点。

    偶尔一两缕轻薄的云飘过,似仙人的缎带,拂过绚丽的夜空。

    穿过这片夜空,再往上便是仙界。

    云归山口中的“仙人”——苍大陆的每个修行者心中最向往的,便是那个地方。

    传闻仙界之中,有四个宗派,乃由苍大陆修行得道的真仙人各自成立。

    四宗派在凡间被称为四大名门,肩负着保护仙凡二界与六道平衡的重任。

    正因为四名门声名显赫、备受称颂,苍大陆的修真者无不向往。

    大家挤破脑袋也想加入四名门,光宗耀祖、受人敬仰。

    而那第四大名门——凌云门,是数百年前方成立的新门派。

    此门派成立之后,以短短数百年时间迅速发展,实力令整个苍大陆震惊。于是愈来愈多年轻修炼者想要加入这个潜力巨大的名门,仿佛这样自身的实力亦可跨越性进步。

    然而……

    世人只知凌云门,却不知其尚有前身,乃当时四大名门之首、史上最负盛名的仙界第一门——云门。

    云门还在的时代,苍大陆的人们光是听闻这个名号,便感觉到无尽的安心和敬佩。

    但传闻数百年前,云门突生事变,云门门主云长霁被定罪私练魔功,被其余三门门主合力封入凡界。

    从此云长霁生死未卜,云门亦被凌云门这个新门派取代。从前的云门门人则在时间的推移中,一个接一个下落不明,如同人间蒸发。

    云常儿看着天上的星云沉思,神情完全不似白日的娇俏,深沉如一潭不可见底的湖。

    如若不是身形及样貌皆是孩童模样,谁也不会觉得拥有这种眼神的人,竟只是个孩子。

    云门灭、凌云门生,这个中的种种恩怨纠缠,会有何人知晓?

    如今世人只知凌云门,云门那辉煌的历史,还会有谁记得?

    云常儿凝视星辰的眸子里,倏忽多出一抹冷狠。

    但就在她沉思之时,她忽而听见村庄的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那声源有些远,但她还是听得清晰,是极细闷的人声:

    “呜呜呜呜……”

    她收回思绪,秀眉一皱,感觉声音有些耳熟。

    同时闻到空中传来一阵血腥味,气味极淡,但里面有一丝……不属于人的气息。

    云常儿眉头蹙得更深,往气味的方向看了一眼。

    片刻后思绪一定,从石头上跳下,悄无声息往那个方向走。

    待她觅着血腥味追上一辆大马车时,她自车内听到孩子的呜咽声。

    这般情形,车内情况可想而知。

    她还能认出声音的主人都有谁:有些人明知最近有人,饭,,还三更半夜往前送。

    思索一阵,她决定跟上马车,待马车离开村子,她停在一棵大树后。

    云常儿看到地上有不少石子,便弯腰抓了一把,先藏在衣兜里。又瞅准时机,踢起地上更大的圆石,踢到车后方的木板上。

    “咚”的一声,木板发出闷响。

    车子未曾停下,云常儿便又踢了一枚尖锐的小石。

    又一声闷响后,马车终于如她所愿,停了下来。

    有鞋子踩到地面的声音响起,有脚步声传来。

    云常儿并不躲,就站在树后,歪歪地探出一个脑袋,将自己暴露在外。

    于是一个蒙着脸、正四处张望的蒙面汉很快发现她。

    眼睛瞬时亮了,快步向前:

    “小姑娘,你三更半夜的,为何躲在这里呀?”

    云常儿又变回那个嚼着笑容、天真活泼的孩童样。

    待蒙面汉走到跟前,她往树外挪出两步,看看前面的大马车,看看眼前的蒙面汉,眨起疑惑的大眼睛:那是什么?

    蒙面汉从她眼里看出向往与好奇,心想村里的孩子又穷又土,何曾坐过马车?

    那这玩意儿在他们面前肯定很有吸引力,方才车后的动静,也必定是她弄出来的,他搓着手怪笑:“是不是喜欢大车车啊?想不想进去坐?”

    云常儿又看了马车一眼,天真懵懂地点点头。

    蒙面汉笑得嘿嘿嘿的,拉起她的小手:“那叔叔带你坐好不好?不要钱,车上还有好多好多糖果,和好多好多小伙伴哦!”

    云常儿又是狂点头,水灵灵的大眼睛弯成两弯小月牙,随后自己挣脱汉子的手,撒开丫子向着大马车跑。

    蒙面汉一看:太蠢了,比车内几个小毛孩还蠢,如今的女娃娃真好骗。

    他马上跟上,三步并两步赶到云常儿身后,捂住她的嘴巴抱起来,直往车里跑。

    云常儿前面还意思意思,晃晃脑袋晃晃脚,算是表示挣扎。

    不一会儿便懒得再动,由着那人将自己抱走。

    被蒙面汉扔进马车后,她还听到他阴森森道:“只要你乖乖的,不吵不闹,叔叔下车给你糖吃!”

    随后让守在门边的两个同伙看好孩子,便关上车门,将马车驾走。

    …………

    于是被捆在车里的云小年和众伙伴借着车内油灯,看到一团暗红被扔进来。

    他们看着“暗红”瞪眼睛:

    妈耶,这不是云常儿吗?

    不是提醒过她,别被人饭拐卖的吗???

    而且这人不是很厉害?能上深山摘灵草欸,就这么被绑上来啦?!

    顿时这群打算逃跑的孩子失了念头,心想今天就这么完了。

    毕竟那可是云常儿啊,能一个打他们十个呢。

004 申请下鹿权好吗?!

    就连村里的大人们都说,云常儿发起狠来,几个大人也不够她打。

    结果现今她也被抓进来了,那还跑什么跑?

    所以好端端的捉什么蛐蛐啊,还坚信人多不害怕,这下可好,三个大男人,一手夹一个小娃娃,直接把人全夹走了!

    然而云常儿不似云小年等人只知惊慌失措,她自被“拐”进来后,眼睛便只盯着一只倒在角落、流了不少血的小麋鹿。

    麋鹿身上有一道大伤口,被一断破布条堵住。

    然而布条并未起到止血作用,麋鹿的鲜血还在缓缓地淌着,云常儿先前闻到的血腥味便是自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麋鹿看到云常儿进来,也微微挣扎了一下,眼睛一直盯着她。

    圆圆的眸子仿佛含了泪,可怜兮兮,似是在求人。

    云常儿盯了它一会儿,忽然又听见守门的两个蒙面男说话。

    他们在议论贩卖小孩的价格,其中一位蒙面男在云常儿脸上打量了一圈,搓着手对同伴道:

    “今晚真赚了,竟然遇到这般水灵的女娃娃!明日咱们翻几倍价钱,把她卖给姓王那个地主家,给他家废儿当童养媳,可是一笔好收入!”

    另一位蒙面男则道:“王地主家算什么?琼山县李县长你知道不?他对这些未成年的小女童啊,格外有‘性’趣,我们将她卖过去,别说翻几倍,十倍的价格他也愿意买!”

    云常儿听到两人议论自己的“价格”,不动声色地看过去一眼。

    见他们讨论半天,还用难以言喻的眼神不断往自己身上瞄,她眼睛一眯,神情冷漠下来。

    一会儿后,两人又转移话题,开始谈及车上的小麋鹿。

    其中一个蒙面汉踹了麋鹿一脚,说要把它宰了,鹿皮鹿角鹿茸拿去卖,鹿肉留着自个儿吃。

    另一个蒙面汉则在麋鹿伤口上狠狠踩踏,逼得它发出虚弱又惨烈的哀嚎,这才满意地哈哈大笑,说要预定一鹿鞭,回去壮阳补肾享艳福。

    云常儿脸色更冷、眸光更沉,瞧向践踏麋鹿伤口的那一人。

    此时车外的风声越来越大,根据她对村子周围地形的了解,她知道马车正在靠近村外的山峦。

    见时机已到,她不再忍耐,确认过马车的位置后,她那被绑在身后的双手用力一挣——捆在她身上的麻绳齐齐断掉了。

    车内的孩子原本还在绝望,忽然看见云常儿身上的束缚不见了。

    他们个个目瞪口呆:绳子断了?!

    怎么做到的?!

    他们被绑至今,力气都用完了,也没能挣断这些麻绳啊?!

    可云常儿就是挣断了,并迅速举起一个小弹弓,上面放着上车前捡来的石子,射向她对面的蒙面汉:“咻——”

    “嗷!!!”

    另一个蒙面汉来不及反应,云常儿已经迅速起身,一脚踹在他的后背上!

    异于同龄孩子的巨大力气令蒙面汉瞬间摔出车门,滚到车轮子底下,嗷嗷惨叫!

    云常儿顺手一推,又将中弹捂脸的蒙面汉也推出车外!

    两个大男人瞬间被清理,引出很大的动静。

    外面的车夫吓得赶紧停车,却不知道云常儿已经站到他身后,举着弹弓等着他回头。当他转头时,她冲他俏皮一笑,装了两颗石子的弹弓瞄准他的双眼——

    啪啪!

    “嗷!!!”

    ……

    车夫坠地,拉车的马又被车夫一吼,吓得拔腿便跑!

    顿时车内摇摇晃晃、一阵颠簸!

    云常儿看一眼车外的地形,又取一颗石子放在弹弓上,往马的左脸发了一弹。

    马顿时嘶鸣一声,转了个弯,往右边的大山冲。

    车内的孩子则因为急转弯,坐不稳,东倒西歪。

    那只麋鹿迅速从角落滑出来,眼看着就要冲到车外!

    云常儿一屁股坐回去,手肘撑着门框,稳住自己。

    一条腿挡在麋鹿前面,防止它滑出去,另一条腿则拦在马车车门前,护住小孩。

    同时她还空着一只手,迅速给身边的孩子松绑。待马车冲进山里、被树卡停,车里的孩子已经互相松绑完毕。

    车里除了云常儿,一共还有六位孩子。

    云常儿听闻后方传来跑步声,知道是那三个不死心的男人追来。

    便对六孩子指指前方山路,意思让他们往山里跑。

    六小孩却恐慌不已,死活不愿意下车——那里可是大深山呐!大晚上的大深山!

    传闻云家村四周的大山都有凶兽潜伏,超喜欢吃人,他们往里面跑,不是才从一个绝境出,又从一个绝境入吗?!

    ——他们是想上山见识“世面”不错,可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下上山啊!

    但当他们战战兢兢不肯动时,向来笑着的云常儿神情一凛,剐了他们一眼。

    孩子们立马打了个寒颤,脑子尚未转过弯便全滚了下去……

    云常儿迅速紧跟,抓住麋鹿的鹿角拖着它跳车。

    ……

    身子突然悬空的麋鹿:“……”

    喂!!!

    可以申请一下鹿权吗?!

    伤口还在流血呐!

    而且身子在空中晃啊晃,内脏都快出来啦!!!

    可云常儿毫无怜悯之心,下车后才把麋鹿抱住,迅速跑到六小孩前方带路,示意他们手拉着手跟着她走。

    后方咒骂声和脚步声不断,云常儿也不慌张,走几步回头看两眼,确定孩子没有走失。

    此处山路十分复杂,若是不熟悉地形的人,很容易迷路。

    她不担心被蒙面汉追上,只要确保孩子不走失,甩开那三个男人十分简单。

    于是当她确定孩子懂得照看同伴后,她又加快了步伐,迅速在前方带路。但她不曾料到的是,此处山路幽黑,才进山还有些许月光洒下,孩子们勉勉强强看得清道路,随着大家深入,山路却再难看清,好几个孩子不断撞到树干上,脑袋都快磕出大山包了。

    又走了一段路,其中一个小孩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我看不到路了!!!”

    在前方如履平地的云常儿猛然停下,蹙着眉头回看他们。

    山里山风呼呼地刮,孩子们显然很害怕,身子抖成了筛糠。

    人贩子尚在后方死追,云常儿明白若在此时停下,不消多久便会被他们追上。

005 主砸你坏坏!

    但此处山地比较潮湿,树枝都带着水汽,本就不好点火。

    加之山风极大,即便可以点燃,火势也维持不了多久。

    如此情形,制造火把势必会耽误时间,对逃跑无益。

    而孩子看不清路,时间一长,脚程也会越来越慢。

    云常儿蹙着眉头思考对策,一会儿后,突然低头看怀里的麋鹿。

    这只麋鹿是只小灵鹿,目前才修炼出很微弱的灵气。

    但对云常儿而言,它已经足够用在某些途径,于是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火折子,唰一下划燃。

    再将火折子举起,往麋鹿的角上——点火。

    突然被点火的麋鹿:???

    这是个什么怪物?!

    提着人家走就算了,还把人家最心爱的角角当成火把?!

    可那是新鲜鹿角啊!新鲜的!有血有肉,也点不着啊!!!

    但奇怪的是,那鹿角瞬间就燃了,一团火幽幽地燃在它上方。

    麋鹿却感受不到灼热,仿似那火不是真正的火,而是别的什么像火的东西。

    同时还有一阵无形的力量把它的灵气往角上引,再在火焰周围散开,形成一小层挡风罩。

    挡风罩很薄,不能完全挡风,却能保证火焰不被吹灭。

    火焰亦不甚热烈,堪堪照亮了方寸土地,只足够让孩童将路看清,不会让后头的人贩子察觉。

    云常儿将鹿角“点燃”,将火折子吹灭,将整只鹿举高。

    瞬间周围的山路又有了轮廓,一群小孩正为她的手段战战兢兢,一见她目光扫了过来,顿时不敢多停留,继续向前跑。

    一群小短腿再次在林子里狂奔。

    云常儿带着孩子在山里兜了一圈,将三个男人甩得足够远后,这才停下来。

    此时他们又回到山脚处,再径直往前走一小段路,便能走到山外。

    从山外到云家村,距离不算太远。

    而这些孩子平日跟家人出门,必经此路,所以大家都识路,很快就能跑回去。

    云常儿便不再带他们,指指山外,让他们自己走。

    云小年正在后面气喘吁吁,见状诧异地问:“你呢?”

    云常儿没回应,又指了指山外,眼里已有不耐。

    其他孩子自然不敢再问,迅速跑出去。

    云小年也不敢问,但在经过云常儿的时候,他忍不住停了停脚步。

    看了云常儿一眼,想了两秒钟,嘟哝道:“我们回去找人救你。”才跟着往前跑。

    云常儿仿佛没听见云小年的话,只静静立在山中,看着他们出山。

    见他们顺利跑到山外,周围也没有任何人追赶,这才放下手中的麋鹿。

    她的手才离开鹿角,麋鹿角上的火就熄灭了,鹿角没有半点烧焦的痕迹。

    她又将手放到麋鹿头上,片刻后,麋鹿感觉有力量灌入身体,紧接着它的身形一变,变成一个五六岁的清秀男童!

    麋鹿看看自己奶白的小短手,又摸摸没有鹿角的小脑袋。

    倒不诧异,只一脸哀怨地看着云常儿:

    “主砸你好过分……”

    云常儿睨了他一眼,掌心向上,将手伸到它面前。

    麋鹿不知何故,却立马把自己的小手放在她的手上面。

    云常儿轻轻握住它手腕。

    随后周围不见异样,她身上也毫无气息传出,麋鹿却感觉又有一阵力量灌入它的身体。

    随后它身上的伤口便开始止血了,并迅速愈合了!

    灵力好似涨高了,整只鹿都有精神了!

    麋鹿顿时激动地喊:“主砸威武,主砸霸气,主砸大大第一大好人!!!”

    它过于激动,并未察觉云常儿的脸色在短短数秒内,竟变得煞白如纸。

    她迅速将手移开、背到身后,那只手也在微微颤抖。

    此时,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云常儿转头看向声源处,那眼神瞬间如刀般凌厉,与往素判若两人。

    麋鹿“幽幽”也听到动静,压着声音问:“怎么处置他们?”

    “他们好坏,拿箭射我,还要剥我的皮吃我的肉,大大你要帮我出气!”

    云常儿不吭声,左手指关节习惯性地,在背上一敲一敲。

    待三个男人再走近些,她往大山的深处看了一眼,突然开口:“喂了。”

    她的声音是干净清脆的童声,说话的语气却异常冰冷,形成强烈的反差,令人感觉十分违和。

    幽幽却习以为常的样子,只开心道:“要给兽大大们投食了吗?好啊好啊,喂饱兽大大,它们就不会天天盯着我瞧啦!”

    云常儿未作回应,默默等着三人过来,背后的手还在轻轻叩着背脊。

    …………………

    那三个蒙面汉追了半天,气喘吁吁,终于看见前方两个“小孩”的身影。

    一边眼睛流着血的车夫登时吐着恶气道:“跑,还跑,跑不动了吧?!”

    “其他几个混球呢?你们乖乖说出来,老子可以饶你们一命!”

    云常儿直直立在前方,岿然不动。

    待到三人走到跟前,她才幽然开口:“欺虐灵兽、拐卖儿童,该死。”

    蒙面汉一听,愣了一下。

    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后,哈哈大笑:“你在说什么?!”

    “——欺虐灵兽、拐卖儿童,该死?!”

    “哈哈哈哈小娃娃你莫不是魔怔了,或者以为在做梦,才敢口出狂言?!”

    “来来来,叔叔给你个机会,让你揍叔叔一拳,看你能不能让叔叔喊声疼?哈哈哈哈!”

    云常儿似是料到会有如此反应,也不恼,声音淡淡道:“来。”

    她没有向着特定的方向开口,蒙面汉便以为她在挑衅,冷哼一声走向前,正欲给她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

    不料这时,他猛然听见,林中相继响起几声兽吼,震天动地!

    三蒙面汉皆未反应,一旁便传来树叶瑟瑟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庞大黑影从密林中蹿出,直扑而下,将距离云常儿最近的蒙面汉扑倒!

    不等其余两个蒙面汉看清,那庞然大物已将足下蒙面汉的头颅一口咬下!

    ……

    树林里登时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

    以及巨兽缓慢咀嚼头颅的声音。

    尖锐的兽牙在人头骨上不断咬合,鲜血不时从巨兽口中流出,流到泥地,发出粘稠细腻的声响。

    它的咀嚼速度十分缓慢,宛如在品尝一道绝世佳肴,而这在另两个男人眼里,却只有恐怖,以及无限的恐惧。

006 就是言而无信

    旁观的两个蒙面汉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两声瘫软在地。

    巨兽这才停止咀嚼,缓缓回头,睁着一双散发红光的眼睛看向他们。

    它那双大眼之中,诡异红光尤为显眼,眼中还有清晰可见的嗜血的兴奋。

    两个蒙面汉即便是凡人,也能从这双眼睛辨出,这是只身负灵力的巨大凶兽!

    他们都惊呆了——这里竟然有凶兽,还听那小娃娃使唤?!

    不过很快他们又顾不得惊诧,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转身便跑!

    就在这时,又一只庞然大物落到他们面前,堵住他们前路,另一只则从他们头顶跃过,落到他们侧面,堵住他们下山的路!

    两个蒙面汉又被吓软了,完全无力动弹。

    云常儿站在其中一只凶兽身后,再次开口:“是我在做梦么?”

    其中一个蒙面汉闻言,连忙转回身去,对着她跪下磕头:“我错了,我错了,我们不应该怀疑小祖宗、小神仙,我们该死!是我们在做梦!”

    另一个蒙面汉也跪下扇自己巴掌:“对不起、对不起小祖宗!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大错特错,只要小祖宗肯放过我们,无论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做到,只要小祖宗开口!”

    云常儿转过头去,看了后一个蒙面汉一眼。

    意味深长:“真的?”

    那蒙面汉立马点头:“真的!当然是真的!只要小祖宗开口,便是……便是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来!”

    云常儿冷笑一声,看向他的同伙:“那,把他宰了,五脏六腑挖出来,人皮人肉你自个儿吃,吃完了,我便放过你。”

    话刚说完,化成人形的麋鹿幽幽也钻进来,指着蒙面汉的下半身:“把你的那啥鞭也切了,吃进去,让你壮阳,让你补肾,让你享艳福!!!”

    蒙面汉整个人崩溃:这不是先前讨论宰麋鹿的话吗?!怎么都被他们搬过来了?!

    还有这闯进来的小孩是谁?他们有绑过这个孩子吗?!

    另一个要被宰的蒙面汉吓到失禁,连连磕头:“祖宗啊!小祖宗啊!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拐卖孩童,不虐待灵宠,不,不虐待任何动物了,你们就放过我们吧!”

    云常儿无动于衷,对幽幽摆了摆手。

    幽幽立马转身,从高地某处地方扒拉出一把小匕首,抱在怀里蹬蹬蹬蹬跑回来,扔到做出承诺的蒙面汉面前。

    两个蒙面汉都浑身颤抖,但还有一线生机的那位见凶兽实在太多,逃生机会微弱,一咬牙,捡起匕首扎向同伴:“对不住了!”

    他的同伴拼命反抗,两人顿时打作一团,在地上打滚。

    最后第一个蒙面汉还是胜了,捅了同伴心脏好几刀。

    确认自己的同伴死透后,蒙面汉哭着转向云常儿:“我杀了他了、杀了他了,小祖宗你放过我吧!你想卖他的内脏,便……便挖来卖,想挖哪里挖哪里,求求你放我走!”

    云常儿瞧了那尸体一眼,终于对凶兽示意:“带走。”

    蒙面汉见状,激动地磕头:“谢祖宗饶命,小祖宗仁慈!”说着爬起来,准备离开。

    云常儿却无声看向他,露出一个阴冷的笑。

    示意另一只凶兽:“他归你了。”

    那只凶兽异常兴奋,低吼了一声,缓缓迈向活着的蒙面汉。

    蒙面汉脑子一片空白,边后退边哆哆嗦嗦地朝云常儿吼:“你、你言而无信?!”

    云常儿倏忽歪过脑袋,向他露出一个天真俏皮的笑:“是呀!”

    又收敛笑容,看向凶兽:“莫吃独食,分均匀些。”

    蒙面汉一听:还要分食?!手软得把手上刀子也松落。

    待后悔时,他身侧的凶兽已经血口大张,衔住他的头颅,强行将不断挣扎和吼叫的他带到丛林深处!

    剩余两只凶兽见事情解决,其中一只叼起地上还热乎的尸体,放到另一只凶兽背上,让它带着尸体先走。

    随后独自走到云常儿身边,俯下身躯,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似是感谢。

    这时云常儿侧过头,看向喷溅过不少鲜血的土地。

    凶兽立马往后退,两只爪子在地上使劲扒,将泥土和落叶扒到鲜血上盖住,掩饰了浓重的血腥味,这才缓缓退开。

    云常儿便向它摆手:“去吧。”

    凶兽立马往深山中跑,待它回到深山,山里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兽吼,听起来兴奋无比,像是狂欢。

    而那个唯一活着的蒙面汉吼声,也一声比一声凄惨,好一会儿过后,声音才逐渐衰弱,最后消失。

    云常儿听着这些动静,始终面不改色,好似只是一场稀松平常的短剧。

    幽幽等山中重归宁静,这才收回远眺的目光,对云常儿道:“主砸,大大们好像吃完了!”

    云常儿点头:“你也回去疗伤,日后注意安全。”

    说罢,她便习惯性地将手背到身后,慢悠悠地往山外走。

    幽幽看着她悠哉闲哉的背影,总觉得这个形象特别高大、特别潇洒、特别威武!

    内心便难以克制地激动起来,一边默念着“要向大大学习”,一边学着她,也将双手背到身后,蹦蹦跳跳地往山里走。

    ……………………

    云家村村口,云常儿回去的时候,正遇上一群人举着火把跑出来。

    看到云常儿一蹦一蹦地走回来,他们停下脚步,一个个诧异又复杂地看着她。

    方才村外的大山突发兽吼,隔着这么远也十分清晰。

    他们以为她会被凶兽叼走,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

    而且看那走路的步子,十分轻快,心情不错的样子。

    正准备上山救援的村民们迷惑了:方才山里发生了什么?

    难道凶兽没有吃人?那么那几个人贩子呢?跟过来没有?

    不过云常儿一个小娃娃也能跑出来,看来人贩子也没被凶兽叼走。男村民们马上握紧手中武器,对着大山的方向严阵以待。

    云小年跟在一个肥头胖耳的男人后面,看到云常儿,一时激动忍不住,快跑过去:“小哑巴!”

    云常儿见他快撞上来,面上保持着微笑,身子却不动声色侧开,完美错过。

007 龙鳞

    云小年扑了个大空,险些摔倒,顿时觉得没面子。

    云小年后面还跟了好几个孩童,都是云常儿刚才救下来的人,见云小年被无情“拒绝”,刚迈开的脚步纷纷停下,神情都有些尴尬。

    众村民没有理会孩子们,也都围上云常儿,问她有没有事。

    云常儿微笑着摇头,脚尖在地上写:无。

    其中某位妇女忽然发现,云常儿身前有一大滩血迹,都快把暗红的短褐染黑了,她连忙关切地问:“你受伤了?怎么身上有血?!”

    云常儿又摇头,见用脚写字不方便,从地上捡了一根长树枝写道:是小鹿。

    “小鹿……?”

    妇人愣了愣,正想问怎么是小鹿,云小年迅速喊道:“她救了一只小麋鹿,麋鹿受伤了,那是小鹿的血!”

    妇人恍然大悟,内心却更诧异了:还有心思救小鹿?!

    若不是见确实没有受伤的迹象,她都要怀疑这懂事的小娃在说谎了。

    云常儿见有人替她回答,便没有写字,伸出小脚将地上歪歪扭扭的字抹掉。

    这时,云小年那肥头胖耳的父亲瞥了云常儿一眼,有些不屑地嗤了一声。

    随后便气势汹汹地问:“那么那几个人贩子呢?还没跟来吗?!我去把他们抓起来,让他们知道拐我孩子的后果!”

    云常儿再度摇头,在才抹了字迹的土地上写:被抓走了。

    村民们齐齐一愣:被抓走了?

    “都被抓走了?!”

    有人诧异地问:“被凶兽抓走的?”

    云常儿点头点头,笑成一道弯的眼睛里全是愉悦,

    先前关心云常儿的妇女实在忍不住了,问云常儿:“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又为何留在山里不走,现在才回来?”

    云小年回来的时候说了,云常儿在可以往回逃的时候,选择了独自留在山中。

    大家都不知她为何停留,但她在山中逗留这么久,又怎么可能在人贩子都被抓走的情况下,独自好端端地跑回来?

    云常儿听到询问,迅速在地上写:“放小鹿、跑得快。”

    村民们一看,更加语塞:跑得快……?

    六岁的孩童需要多快的速度,才能比成年男人跑得快?

    还把小鹿放好了才跑?这小娃娃……

    这时有人想:难道是因她时常上山摘草,对大山的路况十分熟悉,跑起来便比外地的人贩子快?

    想想似乎只有这么个道理,否则别说她一个人跑不出来,先前带着云小年几人的时候,已经不可能逃出生天。

    那便当她是这样吧,众人早习惯了不走寻常路的云常儿,此时没有了深究下去的欲望。

    反正听说人贩子已被抓走,那兽吼连连的大山他们也不敢硬闯,便纷纷转身归家。

    不料他们才转身,又看到一位老人一瘸一拐地走来。

    云归山杵着拐杖,尽了最大努力走到最快,也才能追上这些跑着过来的年轻人。

    见村民们未到地方便停下,还准备往回走的样子,他急得连声问:“怎么停下了?怎么不去了?我常儿还在山上呢,常儿啊!”

    众人噗笑一声,默契地散开,现出身后的云常儿。

    云归山一看,又激动又着急,走到云常儿身前左瞧瞧右瞧瞧,瞧见她衣服前的血迹,又大惊失色:“你受伤了?!”

    又是同样的问题,云常儿耸了耸肩,看向一旁的妇人。

    妇人心领神会,替云常儿把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免去她又要写字的麻烦。

    云归山听完,又生气又无奈,高高举起拐杖:“好你个云常儿,三更半夜不睡觉,净往外面跑,你想急死我这把老骨头吗?!”

    只是他的拐杖正要落下,云常儿忽而抬头,半带着笑看着他。

    她的眼神十分平静,云归山却不知为何,从中读出一丝威严,于是空中的拐杖迟迟无法落下。

    最后,云归山长叹一口气,将拐杖放下了。

    拍了拍云常儿额头:“总是不听话,不让人省心!”随后火气也消散了。

    众人见云归山消了气,纷纷笑了开来。

    与云归山说了几句,又让被救下的孩子感谢云常儿,之后便不再停留,一齐往回走。

    ………………

    往后的日子平静了两日。

    第三天一早,仙人收徒的日子,云常儿住的黄泥屋中早早传出忙碌的声音。

    云归山催促云常儿收拾好行囊,又把许多灵币与早早准备好的干货零食打包起来,一并塞入云常儿的行李。

    却仍旧感觉不够,在小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寻思还需要准备什么物品。

    忽然,他打了一个激灵,迅速往屋内简陋的木板床走。

    弯腰钻入床底,自角落取出一个发黑上锁的木匣子,拂去外层的灰尘,小心翼翼捧上木桌。

    随后他唤来云常儿,在她面前将木匣子打开。

    自匣子中捧出一块半个巴掌大、金光灿灿的硬片,在掌心不断翻看。

    他看到这块金片,锐利老道的眼神瞬间柔和几分。

    端详了它半晌,这才看向云常儿。

    “给。”

    他将金片递到云常儿面前,淡笑着说。

    云常儿看了一眼那金片,又抬眸看云归山,神情之中似是不明白他的用意,只眨巴眨巴着大眼睛,不曾接过。

    云归山将金片往前送了送:“这本是你的东西,不对吗?如今你要跟着仙人修炼,自然是要物归原主。”

    云常儿仍然未有反应,静静地看着他。

    云归山颇有些无奈:“怎么还是不要呢?”

    他将金片收至身前,掸了掸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举到半空,逆着光线看透光便变得灿然的特殊纹路。

    “这可是龙鳞啊。”云归山低声呢喃。

    “六年前,我摔下山崖,本已经回天乏术。”

    “靠得这块被史书记载的神龙龙鳞,我才能坚持至今。”

    “可如今我这把老骨头也支撑不住了,你别看我精神好,那是多得龙鳞的神力在作用。依我看,用不着几年,我便要和这个世界彻底告别。”

    云归山复又看向云常儿,微笑道:“这龙鳞是你尚是婴儿之时,一直握在手上的东西。

    那时你一直挥着小手,将龙鳞塞到我身上,我还觉得神奇呢。

    所以你是从那时起便坚决不要龙鳞,还是知道龙鳞有神效,才将它送过来?

    不过无论如何,你已经长大,如今于情于理,它也该物归原主。”

008 测试道具是只鸟!

    云归山说着,就又把龙鳞递回去,目光坚定地看着云常儿。

    云常儿还是不吭声、不接过,双手缓缓背到身后。大大的眼睛里好似有一潭透亮的水,干净得不带一点瑕疵,却让她的心思变得不可捉摸。

    云归山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她又拒绝了。

    拧着发白的眉头,满是不解地看着她。

    怎么就不要了呢?

    龙鳞可是有神力的宝贝,他一个半步埋入黄土的人,并不需要这神力加持。

    倒是云常儿要去修炼,有龙鳞在,或许以后可以护她周全、救她性命。

    云归山将这个道理说与云常儿听,云常儿还是不接,反而走到云归山替她收藏灵草的地方,取出各种晒干的灵草,放到桌上。

    又自衣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与云归山。

    云归山疑惑地接过纸条,看到上面写了数行小字。

    ——竟是教他将各种灵草与龙鳞粉,以不同比例放在一起研磨,制成丹药,每日服用。

    说是可以根治他的腿疾,并且延年益寿。

    纸条最后,她还写了一行小字,道:龙鳞对她无用。

    算是回答了云归山对她不收龙鳞的疑问,让他可以安心保留这块小鳞片。

    云归山将纸条读完,诧异地看向云常儿。

    半晌,问出数年来一直有的疑问:“你究竟是……”

    云常儿闻言,淡淡笑了笑,并摇了摇头。

    虽未多说一字,云归山却能明白她的意思,将已到半途的话咽了回去。

    ——不答,若非不知道,便是不想答。

    云归山心想,他们这因机缘巧合遇上的一老一少,最后的关系亦只能停留于此吧。

    他从云常儿手上捡了一条命,自然是不会为难她的。正好此时屋外传来村民激动的声音,喊着“仙人来了”,云归山瞬时转移注意力,一边紧张地将行囊塞到云常儿手上,一边催她快快去见仙人。

    云常儿并不着急,提醒云归山收好龙鳞和灵草,否则拒绝出门。

    云归山只得又回头忙活了一阵,好不容易将“宝物”收藏妥善,迅速与云常儿一齐离开。

    ……………………

    云家村村口,村里与邻村两个村的村民都汇聚到一起。

    云常儿与云归山赶到后,云常儿找了个最边上也最不拥挤的位置站着,饶有兴味地看向前方“仙人”。

    人群的前方立着两位年轻男子,称不上仙风道骨,却也一身正气,颇有风范。

    他们在村口等了约半刻钟,有人告诉他们:“仙人,村民们都到齐了!”

    左边一位男子便点点头,对着人群道:“今日我等代表青州尚真派前来收徒,年纪在五至八岁之间的孩子,皆可上前测试资质,合格者即日跟随我等回宗门,拜师修炼。”

    语音方落,村民们爆发出热情的掌声,连喊欢迎。

    云常儿也跟着鼓掌,笑眯眯的表情似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热闹。

    村民们鼓掌完毕,站在前方的家长便推着孩子上前,毕恭毕敬请仙人测试。

    年轻“仙人”手一抬,前方多出一张香木小桌。

    随后一只雏鹰般大小的鸟自远处飞来,轻盈地落到桌上。

    此鸟外形不似苍大陆常见的鸟类,村民们辨不出其种类。

    鸟的羽毛色泽艳丽,主要呈天青色,只有翅膀尖端与鸟腹如初雪般白净。而鸟头上方,有五根小指般粗细的羽毛,分别呈白、青、黑、赤、黄五色,呈扇形分布,斜斜垂在鸟头后方。

    此鸟一落到桌上,便抬起右边翅膀,似在等待着什么。

    村民们不知它的用途,亦不知此举用意,不解地看向后方“仙人”,等待他们解释。

    很快其中一位仙人说道:“请各位测试者排好队伍,依次将手放于昙鸟长老的翅膀上,长老会鉴定各位的资质,从而判断是否具备入门资格。”

    村民们一听,诧异地看向那只鸟——在往年,前来云家村收徒的仙人皆用一种灵石圆盘进行测试,今日这般用活物测试的情形,村民们不曾见过,亦无法想象。

    而区区一只鸟儿被仙人称作“长老”,更是令村民好奇,个个睁大了眼睛,观察此鸟与别鸟到底有何差异。

    云常儿也往前走了两步,更近距离打量起这只“长老”,而昙鸟长老面对各位的打量,淡定如初、不急不恼,色泽亮丽的鸟翼再次扇了扇,示意大家迅速测试。

    村民们互相对视,都在犹豫要不要第一个测试,毕竟这不是灵石圆盘,大家都不太习惯,也有些怀疑它的测试是否精准。可他们同样不敢出声质疑,生怕惹仙人发怒,便都只看不行动,场面一时有些凝滞。

    云家村村长见状,深知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便“喝”了一声带着云小年上前,打破了这个僵局。

    村长对长老作了一揖,小心翼翼牵着云小年的手,放到长老抬起的鸟翼上。

    昙鸟长老很快如人思考一般,老神在在地闭上双眼。

    片刻后,它的鸟头上方,五色羽高高竖起两根,是青色与赤色的两根。

    竖起的羽毛周身还有相应颜色的灵光亮起,色泽算是纯净,亲密地包裹着羽毛,令人感觉惊艳。

    昙鸟长老沉吟一声,点了点鸟头。

    在众人预料不到时,张开鸟嘴缓缓说道:“不错,木火双灵根,是个修炼的苗子,收了。”

    云家村村民皆是凡人,平日接触不到仙人灵物。

    听到此鸟开口,这还得了?纷纷吓了一大跳,连它说了什么话都不曾留意。

    且此鸟声音不似寻常长老一般沧桑低沉,反倒颇有书生之气,儒雅年青。众人都为这超乎常理的情形诧异,云小年一家亦无法从震惊中回神。

    好一会儿过后,云小年的父亲才反应过来,瞪大浑浊的眼睛问:“仙人的意思是……?”

    大鸟不搭话了,高高昂起鸟头。

    它身后的年轻仙人出声道:“长老的意思,是这位小儿子及格了。你带来我处登记吧,顺道领取我宗的收徒补偿。”

    云村长既激动又感动,一把抱住云小年:“出息咯,俺家娃娃出息咯!”

    村长的妻子也奔了过来,与他们抱在一处,喜极而泣。

009 天阴之体

    其他村民见状,纷纷鼓起掌来——此乃今年“开门红”,往年能被仙人收入宗门的孩子少之又少,今年却是第一次测试,孩子便被仙人收走,当之无愧的好兆头。

    云小年更是欣喜若狂,大喊:“我能修行了、我能修行了!”

    喊着喊着,他突然往人群扫视一圈,找到云常儿后,情不自禁地对她喊:“看到没有?!我能修行了!!!”

    云常儿莫名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继续看仙人测试。

    云小年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闷闷哼了一声。不过能够入门的喜悦压过他出风头的欲望,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迅速跑到仙人的桌子前登记。

    收徒的仙人很快向排队的下一位孩子招手,下一位孩子也由父母跟随,小心翼翼走到长老跟前,将手放到长老翅膀上。

    这次长老头上的五根羽毛都竖起了,却都只竖起一点点高度,随后泛起十分浑浊的颜色,又散又淡,如同薄纱。

    长老略一沉吟:“五色伪灵根,修仙途难,抱歉了娃娃。”然后将翅膀移开,等待下一位测试者上前。

    这小娃娃的父母瞬时垮了脸,但在“仙人”面前,又不好表现得太丧气,便默默叹了一口气,将孩子拉到一旁去。

    后方村民的激动之心迅速被打击,众人又回忆起往年惨烈的状况。随后有不少人家上前测试,结果都不甚理想,只听见长老频频道:“灵根过杂不宜修炼,抱歉下一位。”

    “体质过弱承受力力低,抱歉下一位。”

    “资质过差修炼艰难,抱歉下一位。”

    “身体有疾资质普通,抱歉下一位……”

    村民们得知结果,沮丧的沮丧,惋惜的惋惜,总之没有了先前的愉悦与兴奋。

    测试速度也越来越快,很快本村与邻村的过半孩童都测试完毕。

    此时,长老又喊下一位测试者。

    长老一喊话,一位编着两发辫的女童被母亲牵着走出。

    此女童一出现,周围的村民纷纷安静下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这位女童是邻村人,也是测试者中年龄最小的一位。

    早在她出生尚未满月之时,便有一位云游的算命先生出现在她家门前,告诉她的母亲她拥有世间罕有的纯阴体质,乃天阴之体。

    算命先生直言,女童此等体质,将使她生来易生病、易撞邪,甚至带灾家庭。

    他的“预言”在往后数年里,亦全部被证实,如今村里村外的乡民都已知晓女童的“不详”。

    然而事实上,算命先生还透露,在将来的某天,女童的体质会为她赢得十分难得的大机缘。若把握得当,她将逆转命途,带领家族走上荣华富贵。

    算命先生奉劝这位母亲,千万好生照顾女童,莫要轻易将她遗弃。女童的母亲不懂体质玄机,好在真心疼爱孩子,即便算命先生不曾提醒,她也会尽心尽力将孩子抚养长大。又担心女童遭到他人排挤,便四处向人提及那所谓的“大机缘”,导致现下村里外的知情者都在揣测,仙人收徒是否便是那女童的“机缘”。

    女童的母亲也是这么想的,十分紧张地看着孩子测试。

    女童顶着被众人围观的压力,怯怯地抬起手,放到长老鸟翼上。

    昙鸟长老细细感应着,不到片刻,头上一根漆黑的鸟羽高高竖起。

    墨色灵光同时出现,但时明时暗,似是迎风摇动的火光。

    昙鸟长老沉吟一声,看着女童道:“你是单一水灵根,先天资质倒是不错。但你身上阴气极重,气运不顺,且近水则衰,与你灵根相克。若要修炼,你必定会比寻常水灵根修炼者艰辛百倍。”

    说到此处,长老看向女童的母亲:“此子单论资质,倒可以进入我宗,只是你身为她的家人,是否愿意让她走上这条艰难之道?”

    女童的母亲怔了一怔,这才理解长老的话。

    一边为孩子具备入门资格而欣喜,一边又为孩子的未来担忧。

    其余的村民则惊讶不已:果然可以入门,并且长老的评价为“资质不错”!

    看来仙人收徒果真是女童的机缘,那算命先生的预判有些精准呐!

    女童的母亲心疼又犹豫地看着女童:“柔儿啊……”

    正自纠结,一位长满痦子的男人自人群中冲出。

    他强行将女童与母亲相握的手掰开,将女童推向负责登记的“仙人”:“愿意,怎么不愿意?我是孩子她爹,我愿意让她成为仙人的徒弟!”

    女童的母亲一看,焦急地冲男人喊:“你做什么?!”

    男人伸长手臂将她隔开,在她耳边压着声音道:“俺们家中都揭不开锅了,让柔儿跟着仙人修炼不好吗?!”

    “更何况算命先生有言,若柔儿遇到机缘、把握得当,便能逆转命途,让俺们也跟着享福,那么今日仙人收徒不正是那个机缘?!”

    身子瘦弱的妇人怒道:“揭不开锅是因为你好赌!送柔儿修仙,也是为了拿到仙人的补偿吧?才不是什么机缘问题!柔儿是你亲生的孩子呐,你怎么可以为了这么点补偿,便不顾她的安危与未来?!”

    痦子男人十分不耐,见妇人倔强不听话,便一把推开她:“妇人之仁,碍事!你闭嘴,我才是一家之主,任何事情我说了算!”

    说罢便对年轻仙人赔笑道:“我的娃儿名叫李双柔,今年整好五岁,仙人您将她带走吧,让她好好修炼,光宗耀祖!”

    年轻仙人蹙着眉头,看了一眼李双柔的母亲。

    正要问是否确定,却听小小的李双柔低声道:“我要跟仙人修炼。”

    李双柔忽然出声,令四周的人怔了一怔,随后纷纷看向她。

    李双柔直直盯着自己的父母亲,铜铃一般的大眼里蒙了淡淡水雾,似委屈似哀伤。

    她见没有人回应,便又转头看向年轻仙人,小心翼翼伸出手,碰了碰仙人的衣袖边缘:“我想修炼,求求仙人带我走,我不怕苦,会很努力学习的。”

    她的母亲闻言,声音都破碎了:“柔儿!”

    李双柔嘴角往下瘪了瘪,但不曾回看母亲,只执拗地看着那位仙人。

    李双柔所求的仙人早已看到她的神情,料想她并非真心想修炼。

    之所以如此哀求,恐怕是因为她的父母亲,又或者,是因为那句“家中揭不开锅”吧。

    仙人有些犹豫,便看了昙鸟长老一眼。昙鸟长老将一切看在眼里,心知肚明,翅膀一挥:“修炼本就重在修人心,既然本人有此决心,便随她意愿罢。木昇,登记信息后,迅速将补偿交于那位母亲,莫要耽误时辰。”

    被称为木昇的仙人立马抛掉犹豫,登记了李双柔的姓名与年龄,随后将装了半个锦囊的灵石递与李双柔之母。

    李双柔的父亲眼巴巴看着灵石,这时,昙鸟长老幽声道:“补偿的灵石经由我等仙力加持,意义非凡,望各位用于正道。”

    “亵渎灵石者,等于亵渎仙人,其中的因果报应并非凡人能可承担。”

    他把话说得正经又严肃,着实让村民们提起一颗心:灵石不可亵渎?这话可是第一次听见,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以前来收徒的仙人怎么从未提起?

    并且到底是被仙人加持过的灵石才不可亵渎,还是所有的灵石都这样?

    如若拿到被其他仙人加持过的灵石,自己又不知道,一不小心把它们“亵渎”了,又该怎么办?

    又怎么辨认灵石有没有被加持呢?他们能不能问一下仙人?仙人又会不会回答?

    众人这么想着,下意识看向领了灵石的两户人家——云家村村长与李双柔的家人。

    正巧见村长正打开布袋往里瞧,神情一脸茫然,似乎并未看出这灵石有什么异样。

    李双柔的母亲亦十分紧张地捧着灵石,不曾打开,但双手紧紧将灵石小袋护在身前,仿似摔了它也是亵渎。

    李双柔的父亲则沉着一张脸,脸色黑了又黑,又怕又不甘地看着那装得满满的灵石锦囊。

    苍大陆的凡人尤其敬仰并信任仙人,自然没有一人怀疑昙鸟长老的话。

    昙鸟长老昂着头,静静看村民们疑惑,一会儿后鸟翼一弯,挠了挠后脑勺,仍旧一本正经地开口:“好了,时间不多了,烦请继续测试。”

    村民们立马收起疑惑的神情,生怕仙人见了生气。随后人群中走出几户人家,带着孩子上前测试。

    无人入选。

    到最后上前测试的人家越来越少,昙鸟长老见已经无人主动上前,便环视一圈人群,问:“没有人了?”

    不料人群边缘响起回应:“有有有!还有!”

    长老觅声转头,见一个身形消瘦的老人一瘸一拐带着一位女童出来。

    正是云归山与云常儿。

    云常儿看起来心情不错,走起路来哒哒哒哒的,绕在脑袋两侧的垂挂髻也随之起起落落,看起来俏皮活泼。

    她走到昙鸟长老面前,再次打量了它一下,随后在目光转移间,看见李双柔,又忽然停顿,看起来有点感兴趣地眨了眨眼睛。

    昙鸟长老看见云常儿,觉得她长得比其他孩童水灵许多,可爱活泼,着实不似同村的娃娃。

    不过到底只是长相不错,它并未过多关注,伸出翅膀等她来测试。

    而李双柔察觉到云常儿的目光,也怯怯地回视了一眼。

    和对方视线碰上后,她又立马转回头去,紧张地不敢与之直视,同时感觉对方的眼神有点奇怪,令人发毛。

    云常儿见状,跟着移开目光,看向昙鸟长老。

    看了看长老的翅膀,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过了两三秒才将手放到那上面。

    昙鸟长老再次闭眼,细细感应着。

    片刻后头上直起白色的羽毛,极高,并亮起十分纯粹的白光。

    它有些欣慰:此乃纯度极高的单一金灵根,先天资质上乘,十分难得。它正要下结论,却是忽然,才张开的嘴又迅速闭上,并疑惑地垂下眼帘。

    ——它头上的白色鸟羽竟然缓缓降落,恢复到初始位置。

    它等了半晌,羽毛也不再有动静,仿似方才的一切都是假象。

    昙鸟长老有些诧异,看了云常儿一眼。

    很是不解地喃喃道:“你——”

    却在这时,它再度顿住,面上流露出更大的诧异——

    在它小小的脑袋上,一根青色的鸟羽正缓缓升起。

    升至与白色鸟羽同样的高度后,泛起亮眼的青光!

    长老不可思议地看着云常儿: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方才的测试出错了?这次才是正确的?

    可是它的测试从未出错过啊!那这诡异的一幕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此次测试结果,同样十分难得,于是它想了想,决定把方才的异象当做意外。

    它正要发话,却是忽然,它再三次停顿——青色鸟羽又降落了。

    黑色鸟羽缓慢升起、缓慢降落。

    赤色鸟羽也是同样的路径,黄色鸟羽也重复了一样的过程。五色羽毛都显示云常儿有着极高的灵根天赋,却也都“夭折”在半途,昙鸟长老糊涂了:这是怎么了呢?

    众人皆知,凡人均有灵根,只不过受类型、纯度、天赋、体质、悟性、环境资源等等影响,修炼的困难程度不一,资质亦参差不齐。

    因此理论上讲,苍大陆人民的灵根资质永无上限,下限则最多是灵根纯度过低,或功体受损影响资质、影响修炼,但此等情况并不影响灵根测试,测试仪器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反应。

    然而这位女娃娃的测试有反应不错,最后却都回归最初始的状态——完完全全的初始状态,这表明她并无灵根!

    并且向来一次性全部展示的灵根结果,在这个女娃娃身上也大有不同——她的灵根测试竟然是相继亮起的,仿佛她的灵根资质正在不断变幻一样。

    昙鸟长老诧异不已:这是怎么一回事?!

    它收回翅膀,伸出另一扇翅膀:“再来一次。”

    云常儿见状,耸了耸肩,又将手伸向那翅膀。

    昙鸟长老见她伸的还是方才的手,翅膀往后躲了躲:“你也换只手。”

    云常儿动作顿住,目光直直地看向长老,似是疑惑,又似无奈。

    见长老实在一本正经,她这才把手换掉,将另一只手放到鸟翼上。

010 此子有问题!

    李双柔嘴角往下瘪了瘪,但不曾回看母亲,只执拗地看着那位仙人。

    李双柔所求的仙人早已看到她的神情,料想她并非真心想修炼。

    之所以如此哀求,恐怕是因为她的父母亲,又或者,是因为那句“家中揭不开锅”吧。

    仙人有些犹豫,便看了昙鸟长老一眼。昙鸟长老将一切看在眼里,心知肚明,翅膀一挥:“修炼本就重在修人心,既然本人有此决心,便随她意愿罢。木昇,登记信息后,迅速将补偿交于那位母亲,莫要耽误时辰。”

    被称为木昇的仙人立马抛掉犹豫,登记了李双柔的姓名与年龄,随后将装了半个锦囊的灵石递与李双柔之母。

    李双柔的父亲眼巴巴看着灵石,这时,昙鸟长老幽声道:“补偿的灵石经由我等仙力加持,意义非凡,望各位用于正道。”

    “亵渎灵石者,等于亵渎仙人,其中的因果报应并非凡人能可承担。”

    他把话说得正经又严肃,着实让村民们提起一颗心:灵石不可亵渎?这话可是第一次听见,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以前来收徒的仙人怎么从未提起?

    并且到底是被仙人加持过的灵石才不可亵渎,还是所有的灵石都这样?

    如若拿到被其他仙人加持过的灵石,自己又不知道,一不小心把它们“亵渎”了,又该怎么办?

    又怎么辨认灵石有没有被加持呢?他们能不能问一下仙人?仙人又会不会回答?

    众人这么想着,下意识看向领了灵石的两户人家——云家村村长与李双柔的家人。

    正巧见村长正打开布袋往里瞧,神情一脸茫然,似乎并未看出这灵石有什么异样。

    李双柔的母亲亦十分紧张地捧着灵石,不曾打开,但双手紧紧将灵石小袋护在身前,仿似摔了它也是亵渎。

    李双柔的父亲则沉着一张脸,脸色黑了又黑,又怕又不甘地看着那装得满满的灵石锦囊。

    苍大陆的凡人尤其敬仰并信任仙人,自然没有一人怀疑昙鸟长老的话。

    昙鸟长老昂着头,静静看村民们疑惑,一会儿后鸟翼一弯,挠了挠后脑勺,仍旧一本正经地开口:“好了,时间不多了,烦请继续测试。”

    村民们立马收起疑惑的神情,生怕仙人见了生气。随后人群中走出几户人家,带着孩子上前测试。

    无人入选。

    到最后上前测试的人家越来越少,昙鸟长老见已经无人主动上前,便环视一圈人群,问:“没有人了?”

    不料人群边缘响起回应:“有有有!还有!”

    长老觅声转头,见一个身形消瘦的老人一瘸一拐带着一位女童出来。

    正是云归山与云常儿。

    云常儿看起来心情不错,走起路来哒哒哒哒的,绕在脑袋两侧的垂挂髻也随之起起落落,看起来俏皮活泼。

    她走到昙鸟长老面前,再次打量了它一下,随后在目光转移间,看见李双柔,又忽然停顿,看起来有点感兴趣地眨了眨眼睛。

    昙鸟长老看见云常儿,觉得她长得比其他孩童水灵许多,可爱活泼,着实不似同村的娃娃。

    不过到底只是长相不错,它并未过多关注,伸出翅膀等她来测试。

    而李双柔察觉到云常儿的目光,也怯怯地回视了一眼。

    和对方视线碰上后,她又立马转回头去,紧张地不敢与之直视,同时感觉对方的眼神有点奇怪,令人发毛。

    云常儿见状,跟着移开目光,看向昙鸟长老。

    看了看长老的翅膀,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过了两三秒才将手放到那上面。

    昙鸟长老再次闭眼,细细感应着。

    片刻后头上直起白色的羽毛,极高,并亮起十分纯粹的白光。

    它有些欣慰:此乃纯度极高的单一金灵根,先天资质上乘,十分难得。它正要下结论,却是忽然,才张开的嘴又迅速闭上,并疑惑地垂下眼帘。

    ——它头上的白色鸟羽竟然缓缓降落,恢复到初始位置。

    它等了半晌,羽毛也不再有动静,仿似方才的一切都是假象。

    昙鸟长老有些诧异,看了云常儿一眼。

    很是不解地喃喃道:“你——”

    却在这时,它再度顿住,面上流露出更大的诧异——

    在它小小的脑袋上,一根青色的鸟羽正缓缓升起。

    升至与白色鸟羽同样的高度后,泛起亮眼的青光!

    长老不可思议地看着云常儿: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方才的测试出错了?这次才是正确的?

    可是它的测试从未出错过啊!那这诡异的一幕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此次测试结果,同样十分难得,于是它想了想,决定把方才的异象当做意外。

    它正要发话,却是忽然,它再三次停顿——青色鸟羽又降落了。

    黑色鸟羽缓慢升起、缓慢降落。

    赤色鸟羽也是同样的路径,黄色鸟羽也重复了一样的过程。五色羽毛都显示云常儿有着极高的灵根天赋,却也都“夭折”在半途,昙鸟长老糊涂了:这是怎么了呢?

    众人皆知,凡人均有灵根,只不过受类型、纯度、天赋、体质、悟性、环境资源等等影响,修炼的困难程度不一,资质亦参差不齐。

    因此理论上讲,苍大陆人民的灵根资质永无上限,下限则最多是灵根纯度过低,或功体受损影响资质、影响修炼,但此等情况并不影响灵根测试,测试仪器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反应。

    然而这位女娃娃的测试有反应不错,最后却都回归最初始的状态——完完全全的初始状态,这表明她并无灵根!

    并且向来一次性全部展示的灵根结果,在这个女娃娃身上也大有不同——她的灵根测试竟然是相继亮起的,仿佛她的灵根资质正在不断变幻一样。

    昙鸟长老诧异不已:这是怎么一回事?!

    它收回翅膀,伸出另一扇翅膀:“再来一次。”

    云常儿见状,耸了耸肩,又将手伸向那翅膀。

    昙鸟长老见她伸的还是方才的手,翅膀往后躲了躲:“你也换只手。”

    云常儿动作顿住,目光直直地看向长老,似是疑惑,又似无奈。

    见长老实在一本正经,她这才把手换掉,将另一只手放到鸟翼上。

011 请你入门还不行?!

    一样的现象又重复了一遍。

    整个村民团的目光,都跟随长老的鸟羽起起落落、起起落落。

    长老测完这一回,仍旧不相信,又去找了一位孩童再测一次,结果显示自己的测试能力并无问题。

    它彻底无法掩饰惊诧,目光在云常儿身上扫来扫去:“娃儿,你可是有什么特异体质?!”

    又看向云归山:“你家娃娃出生之时可有异样?成长过程中,可有任何不同于寻常人等之处?”

    云归山茫然地摇头:云常儿是他在山中捡来的娃娃呀!

    什么时候出生都不知道,就更别提出生时的异样之处了。

    不过非要说异样的话……龙鳞算不算?

    可龙鳞不能随便说呀,云常儿学会写字后,便多番强调,切勿将龙鳞这等稀罕物品暴露于人前。

    云归山觉得这可能事关她的身世,或暗藏什么玄机,既然他的命是她的龙鳞捡回来的,恩将仇报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做。

    于是他摇摇头,弯下身子,在长老侧面低声道:“其实常儿是我捡的弃婴,仙人问的问题,我不在现场,一概不知,真是抱歉!”

    “至于什么成长异样……依我看来,她只是寻常小孩,并无不妥。”

    昙鸟长老闻言,头上的羽毛快卷成五个问号了。

    只得转问云常儿:“那你……”

    话才开口,又叹道:“罢了,你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出生之事,罢了罢了,我不问便是。”

    云常儿听着它自言自语,全程表情迷茫。

    随后听见长老让她走近两步,她便听话地走近两步,看着长老将翅膀放到自己肩上,随后释出一道浑厚的内力,通过肩膀,流入身体。

    云常儿挑了挑眉毛,看着长老搭在肩上的翅膀,情绪不甚明朗。

    但她很快收回目光,丝毫不介意的样子,静静等待长老探索。

    昙鸟长老的内力在她体内探索一遍,却发现她完全是凡人之躯——肉身与体质皆寻常得不能再寻常,随便在路上逮一只娃娃,体质都和她差不多。

    长老收回翅膀,更诧异了:“你这——”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云归山见状着急了:“仙人仙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昙鸟长老一脸茫然:我亦不知哇!

    如若身体与体质均无异常,那么根据测试结果,此女终其一生,都无法修炼,因为她并无灵根。

    但测试的过程却显示她拥有极佳的资质,那么在身体毫无损伤的情况下,这相互矛盾的结果,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云归山看出昙鸟长老的苦恼与惋惜,心瞬时慌了。

    他不懂修仙之道,只得着急地问:“她可以入门拜师吗?!”

    长老瞧瞧云归山,又瞧瞧云常儿:常理而言,此人无法修炼,自然无法加入宗门。

    可是……

    昙鸟长老感觉,自己第一次遇见这等现象,不深入研究一番,总有种遇见新大陆却视若无睹的罪恶感,对不起自己。

    更何况根据测试之中显示的灵根资质来看,她若能够修炼,先天资质将比其他修士好许多,错过未免可惜。

    于是深思熟虑后,它决定道:“此女情况特殊,若按测试的最终结果来看,她理应毫无灵根。

    但方才各位有目共睹,在最终结果出现之前,她分明被测出拥有极好的先天资质。这测试的过程与结果,矛盾甚大,值得考究。

    那便先随老夫回宗门,待老夫与其余长老探讨过后,再做最终定论。若此女始终无法修炼,我宗只得将她遣送回来,届时希望二位莫要怪罪。”

    云归山本以为云常儿入门无望,已经心灰意冷。

    如今一听,虽有可能性不大之意,却还是存在着一线机会。

    那他自然不放弃,连声对长老道:“不怪罪不怪罪,仙人愿给机会,已是大恩大德,怎么可能心生怪罪?!”

    “只要常儿可随仙人入门,我愿不收任何补偿,求仙人对常儿多加关照,若她确实无法修炼,亦莫要怪责,书信一封与我,我马上前往将她接回,无需长老费心!”

    他说罢,便尊敬诚恳地弯下腰,欲向长老鞠躬致敬。

    就在这时,一直无动于衷的云常儿忽然伸手,制止住云归山的动作。

    她微微笑着,对昙鸟长老摇了摇头,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我不入。

    她并不着急入门修炼,便不必为了区区小事,委屈周身之人卑躬屈膝。

    简单的三个字,她写得歪歪扭扭、极难辨认,完全是她这个年龄的乡间小孩最普遍的水准。

    昙鸟长老一看,心情却有些无可言喻,有种一番好意被当场拒绝的羞恼感,并且拒绝之人好似对这好意并不稀罕。

    要知道它所在的宗门,可是青州之内有头有脸的大门派,多少凡人心怀敬仰、绞尽脑汁亦要加入宗门,如今却被一个小女娃云淡风轻地拒绝了?!

    而云常儿写字引起围观村民的好奇,纷纷探头来看。

    距离稍近的村民看清她的回答后,都为她拒绝仙人的荒唐之举而震惊,场面一时间哄闹不已。

    云小年更是瞪大了眼睛,完全想不到她竟然还有这种操作!她被测出拥有比自己好的资质,已经让他不痛快,现在看她对自己心心念念的宗门毫无兴趣的样子,他更是胸口堵得慌——有种自己也被她鄙视了的样子!

    昙鸟长老越发恼怒:这无异于被当众羞辱!

    云归山迅速伸腿抹掉那三字,低声责怪:“你怎么不入宗门?!”

    进入宗门后,即便只是杂役弟子,生活水平也比这穷山僻壤的小村庄高,她拒绝入门,岂不等于自讨苦吃?!

    云常儿仍旧淡定,捏着小树枝正欲再写。

    昙鸟长老有种又要被侮辱的预感,连忙喊一声停,迅速道:“我知道你拒绝入门,事因担心我等同意你家人放弃补偿之请,令他吃亏,便意气用事对不对?”

    “哎呀,我等堂堂大门派,怎可能因为这般小事厚此薄彼?!娃儿你多虑了,大胆过来登记罢,收徒补偿我宗照给无误,一分不少!”

    说完它才有些意外:怎么一副非要招人入门的样子?

012 太不严谨!

    不过昙鸟长老确实对云常儿的体质感兴趣,便没有过多纠结这种问题,静静等着云常儿回复。

    云常儿看着他撇了撇嘴,水灵的眸里盛满了纳闷,仿似在说:人家没有这个意思,怎么还苦苦纠缠了?

    长老见状,自尊心再度受挫,脾气也犟上来了——

    竟然当面拒绝入门?!

    众目睽睽之下折断它递出的橄榄枝?!

    折断一根便算了,它再递一根,却又被她折断折残?!

    这怎么能容忍?!

    于是它一本正经道:“娃娃,你要知道,你这般体质若找不到根源问题所在,很可能影响你往后的健康,影响你的寿命,甚至让你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

    “所以老夫劝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若是有幸找到解决之法,你还可以留在宗门修炼,这可是苍大陆人民求之不得的美事!”

    云归山听闻长老亲自规劝,感激得在心里连声道谢。

    同时也转身劝云常儿:“仙人说得没错,你这是天大的好事、前世修来的福气,莫要在这种时候耍小性子,快去找仙人登记!”

    云常儿看看他,看看长老,还是不大感兴趣的样子。

    但是忽然,她神色一变,突然乖巧了,转身往仙人的登记处走。

    云归山见云常儿妥协,终于长松一口气:这娃儿总算听他一次话!

    他连忙也跟着她走到木台前,亲眼看她把自己的信息写下,这才彻底放下心中的一颗大石。

    昙鸟长老也无形长出一口气:面子总算找回来了。

    它高声再问还有没有人要测试,得到一致沉默的结果,它便一挥翅膀,化出一张方方正正的大毯子,落于通过测试的孩童身后。

    毯子悬浮于地面一指之上,十分平稳,毫无波动。

    昙鸟长老转过身子,用翅膀尖端指指那毯子,对云小年、李双柔及云常儿道:“既然你们都背好行李才来,那便赶紧上去吧。”

    云小年与李双柔倏忽一惊:上、上去?!

    那不是一块大毯子吗?还是悬空的!怎么……上去?!

    云小年与李双柔正惊诧间,又听得昙鸟长老道:“修炼之途,天赋乃第一关、入门关,往后才是真正的考验。”

    “如若今日区区一方毯子便难倒你们,那么我尚真派收徒之举毫无意义,你们即便天赋再好,亦无需跟随我等回宗门修炼。”

    长老此话一出,意思十分明显了。

    云小年、李双柔的家人及云归山立马紧张兮兮地看向自家孩子,催促他们赶紧上去,并且要小心谨慎。

    云小年及李双柔不敢再拖延,小心翼翼走到毯子前。

    见毯子如同覆盖于平地般平整,同时纹丝不动,如结实的木板,两人稍稍放下些恐惧,心猜或许这便是仙人的飞行法器吧?据说它们各式各样,千奇百怪,但都十分安全。

    于是云小年鼓起勇气,率先在长老的与众村民的目视下,伸出脚尖往毯上“点”了点。

    毯子果然稳稳当当,他放松一些警惕,小心翼翼走上去。

    毯子质地竟然如同坚硬的石块,踩在上面结实非常,丝毫未有意外发生。

    云小年又在上面极小幅度地蹦了蹦,发现毯子纹丝不动,便彻底放下心来了。

    他意外于此举的顺利之余,心想原来仙人的考核不过如此,看来这修炼之途并不艰难呀。

    在毯子上方站稳后,他便一脸轻蔑地看向仍未迈腿的李双柔,以及稍远处根本不曾走近的云常儿:两个胆小鬼!

    李双柔见云小年在毛毯上方并无异样,暗自给自己打气:可以的,已经有人上去了,你也可以的!

    她攥紧小小的拳头,在众人的注目下眼一闭,伸出一只脚踩到上面。

    穿着草鞋的脚底板一接触毯面,果然也如云小年一般,感受到一阵石块般的触感。

    李双柔诧异了一下,带着疑惑缓缓将另一只脚也挪上毛毯,发现竟然全程稳稳当当,根本没有半点难度!

    她站到上面便不动了,心里还是不解,便低头巴巴地看着毛毯,思考长老所言的“考验”究竟怎么回事。

    此时云小年站在李双柔身旁,挑衅一般看着云常儿:“你怎么还不上来?害怕了?”

    他看见长老破例收留了她,心情已经不是一般的差,对她的态度自然恶劣非常。

    云常儿见他又在挑衅,不屑一笑,连回视的目光也不曾给他,小脚丫一撒跑上毛毯。

    她这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身轻如燕,自在得仿似奔跑在普通小道。

    上去以后也不担心毛毯是否结实,连好奇研究的念头也没有,若无其事地走到李双柔身旁,背着手看向还在盯着自己的云归山。

    将三个小娃的举动看在眼里的昙鸟长老:“……”

    云小年:“……”

    昙鸟长老心道:最后那个小娃娃胆子还挺大。

    面对那方飞行毯——乡村人家根本无缘得见的中阶飞行法器,这小娃娃竟然一丝试探也无,便直接跑上去了。

    ——她就没点好奇的么?

    不怕发生意外么?

    它在各地乡村收徒无数,倒是第一次见对灵器仙品如此“不谨慎”的小孩。

    不过它料想在云常儿之前,早有另两个伙伴为她“探路”,那么她稍微大胆一些亦非无法理解之事。

    便示意两位年轻仙人也上毛毯,自己飞到其中一位仙人肩上,对云常儿三人道:“与你们家人告别吧。”

    此话一出,知道要走的云小年与李双柔便哇一声哭了。

    云小年哭声最大,揉着眼睛喊:“爹、娘!我舍不得你们!”

    李双柔稍好一些,只低低啜泣,看着她的母亲;“阿娘……保重!等我回来接你!”

    这两人一哭,云常儿蹙了蹙眉,默默后退两步与他们拉开距离。

    瞥了他们一眼,这才看向云归山,向他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昙鸟长老再次将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想果然是捡来的娃娃,比寻常人家孩子坚强得多。

    它也不想听小娃娃哭,及时喊停:“好了,如果你们修炼顺利,日后还能回家探亲,莫要再哭,启程!”

    如若他们修炼表现太差,还能早早回家和家人团聚呢,不过这话长老没有说,回到宗门自然会有人告诉他们这些规则。

013 到宗门

    这时,昙鸟长老又说了一句:“小心了。”便一挥翅膀,发出一道灵力,启动了脚下的飞行毯。

    它提醒的声音不大,正在哭喊的云小年与李双柔都未曾注意。

    故而当飞行毯突然提速上升,他们都不曾防范,踉跄了一步!

    他们本来就站在毯子边缘,经由这么一晃,就都有冲出方毯,从半空坠落的危险。

    侧面的云常儿一看,眼疾手快,伸手稳住李双柔。

    同时一脚抬起,毫不客气将另一侧的云小年抡回毯子中央。

    静静在后方观察三人反应的仙人和长老:“……”

    被抡到眼冒金星的云小年:“……”

    早就顺势箍住云常儿的腰、借她的力量勉强站稳的李双柔:“……”

    云常儿若无其事的样子,等毛毯升到半空彻底稳住,她才放开李双柔,目光转向正在逐渐缩小的云家村。

    李双柔被她的暴力一腿和冷静反应惊呆了,也是这时才回过神来。

    见自己还树袋熊一样抱着人家的腰,连忙松手站好,脸羞得涨红一片。

    随后她见自己站在毛毯边缘,怎么看怎么不安全的样子,又小心翼翼后退到毯子中央,这才继续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云常儿,看她不慌不忙地站在毯子边缘,一派悠然。

    那边云常儿看着自己生活了三年的云家村,正逐渐消失在眼前。

    这时方毯又路过村周围的高山,她顺势看去,见密林之中有数道熟悉的身影,正随着自己离去的方向奔跑。

    她知道这些凶兽要跟着自己转移地方,也不担心它们,继续转移目光,随性地眺望远处。

    一直在后方观察的仙人与长老见状,纷纷无语了:这娃娃……

    昙鸟长老发现,云常儿这孩子无论定力、平衡力、反应力和胆子等,都有些异于常人。

    于是它对她留了点心思,在后续的路途中着重观察起她来。

    云常儿倒是再没有特别表现,看起来就是一个沉默乖巧的可爱小女孩。

    昙鸟长老再无收获,渐渐也就不再关注她了。

    约莫经过两个时辰的快速行驶,传说中的尚真派来到眼前。

    云常儿等人前方,出现一座钟灵毓秀的大山。

    山腰处往上,一座座恢弘建筑盘山而建,云气缭绕。

    众人又在空中飞行了一段时间,终于到达那座巨峰,飞行毯将众人带至建筑群的中部位置,那里有整片地带最为辉煌的金砖楼宇。

    其中一扇庄严大门正向外界敞开,门上牌匾纂刻着龙飞舞凤的三个大字:尚真派。

    飞行毯在门前缓缓降落,昙鸟长老让三位小孩下去。

    此时四周也飞来不少飞行法器,云常儿三人顺势看去,其中一位年轻仙人见状道:“那些亦是自各地过来的门人与新弟子,稍后你们自会与他们汇合。”

    三人便不再多看,跟随仙人与长老往门内走了。

    一行人等进了门,又走了一小段路,停在一处极其宽敞的广场上。

    此处是尚真派专用以宣布消息,或测试比斗的场地。

    广场地面清一色繁复纹路大青砖,其上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四周树木环绕,却不见一片落叶坠在砖面,甚至连脚底尘泥亦不曾沾到半分。

    地面如此整洁,那广场正前方的大坐台更是干净得一尘不染。

    坐台共有三阶,最顶上一阶设三个纹路雕刻极其华美的白玉金边宝座。

    中间一阶则有四尊青玉宝座,样式不比白玉宝座繁复华丽,却也处处彰显尊贵气息。

    底下一阶设八尊普通石座,雕饰普通,较为朴素,呈弧形面对着大广场分布。

    广场四个边角尚有四根刻满图腾的大石柱,乍眼看去除却柱体雕刻十分震撼外,倒也无甚奇特之处。

    云常儿、李双柔与云小年来到广场,发现此处已稀稀落落等了好些孩童,尚有一些八至十五岁不等的少男少女。

    昙鸟长老将他们带至地点,便飞至坐台中阶,在四座之中独独多出一只鸟类雕塑的座椅上落下,稳稳立在座背的鸟头雕塑上方。

    随后有一位仙风道骨、白须飘飘的老者亦御剑而来,落到昙鸟长老右侧的位置。

    紧接着又有不少年纪不一的孩童跟随仙人走来,在半个时辰内全数汇聚到广场中央。

    人员到齐,一白衫男子御剑而至,落到坐台前方。

    “首先欢迎各位进入尚真派。”

    男子落地便开口。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音量不大,却能在每个人的耳畔清晰响起,如他本人正贴在耳侧说话。

    他细长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似两弯倒勾月牙。两边嘴角又扬得极高,像一只成精的笑面狐狸,配着那感染不到人心的热情,总令人感觉他的一切友好皆是伪装。

    此男子紧接着说:“我是你们的子镜师兄,相逢即是缘、进门便是家,未来的小师妹小师弟们,千万不必拘束,跨入我们尚真大门,便当进入一场相当刺激的游戏,是胜是败不必在意,尽力即可。”

    “而尚真派作为青州第三大门派——嗯,事实上今年已经位居第二。如此大门派收徒自然严格,自各位踏入我派门槛起,实际便已进入我派的入门考核时间。”

    “本派今年收徒共121人,全部作为记名弟子。入门前三日无需各位修炼,只需在三节预备课程中,熟悉本派规则及日后考核方式与标准,并在指定门人的带领下熟悉日后学习与修炼之场地。”

    “第三日起,正式开启入门考核。考核期间一切注意事项及修炼功法,皆记录在稍后分发至各位的册子之中,并会在日后的课程中学习。”

    “自修炼之日起,三个月内成功引气入体者,便可正式进入本派,成为门派预备弟子,但名额有限,至多五十人。”

    “若往后五个月内,预备弟子成功修炼至练气二层,则证明此子资质与学习能力皆为上乘,可提前成为本门外门弟子,争取晋升内门弟子的机会。”

    “若达不到境界,则需经过五个月后的宗门测试,决定是否能够成为外门弟子,通常最多晋升十人,其余弟子继续等待下一轮考核。”

014 有邪修

    子镜师兄继续道:“若预备弟子在三次晋升考核后,皆未晋升外门弟子,便只能作为杂役弟子留在本门,终生不得再考。”

    “任何人犯下宗门禁忌,轻则降为杂役弟子,重则一律从本门除名,终生不得再入尚真派,望各位尤其注意。”

    子镜师兄说罢,沉默下来,等待在场的记名弟子消化信息。

    一会儿后他再度出声问:“各位对我方才所言,可有疑问?”

    一百多位小孩面面相觑,不敢喧哗,纷纷摇头。

    他立马大手一挥:“那么其余事项,册子皆有记录,日后各位自行翻看即可。更高阶考核无需此时讲明,日后便知,如今只需关心眼前考核。”

    随后他单手轻捏一个印契,引发空中一阵波动。

    很快每位记名弟子身前出现两套褐色麻布短衫、数本册子及一块木质令牌。

    子镜师兄让他们把东西接住,解释道:“此两套衣服乃诸位在门内必须穿的统一服饰。”

    “令牌是你们的通行证,同样代表你们记名弟子的身份,待日后成为预备弟子,便可在上方写上各位名字。”

    “接下来会有专人带领大家到住宿的地方,他们都是上一届的外门弟子,经历过你们即将经历的所有事,如若路上有问题,可以大胆向他们提问。”

    “若无其他要事,本会便到此为止,祝愿大家顺利通过测试。”

    子镜言毕,朝站在广场较前方的少男少女们一挥手,随后便静立不动。

    看着少男少女们迅速散开,指挥才入门的记名弟子往方才的大门方向走。

    一百多号记名弟子鱼贯出了大门,往山下走去,在山腰处的数排简朴长形建筑前停下。

    在外门弟子的指挥下,他们又分成男女两大群,以建筑中间的上山主道为界,男左女右,分别走向两旁的建筑,并不断分配大家住所。

    其实这住处并没有多大讲究,每个大房间里有靠墙而设的两条大通铺,上方各铺着五床被褥。

    每十人进一个房间,各自找到位置放置行李,往后数个月便睡在这个床铺上。

    云常儿跟在女孩子的队伍中,一边听前方一个十二三岁的年轻女弟子声音甜甜地解答孩子们各种问题,一边看着孩子们陆续进房。

    李双柔一直紧跟着她,最后队伍只剩六人,云常儿、李双柔便和另四个女童一起,进了下一间空房。

    记名弟子在山下安置,而另一方,广场上的子镜师兄待新弟子都走开,转身面向二阶坐台,向昙鸟长老与那位白须飘然的长老各作一揖。

    “昙鸟长老,息钧长老。”

    昙鸟长老向他抬了抬翅膀,而被称作息钧长老的长老则点了点头。

    随后两位长老身形一晃,下一秒便出现在子镜的身侧。

    昙鸟长老未曾扇动翅膀,却可以稳稳地停在空中。

    息钧长老拈了一把长须,转头问昙鸟:“此次收获如何?”

    昙鸟长老沉吟一声:“尚可,三个如此偏僻的村落,竟能出现三位灵根资质不错之人,实在难得。”

    说罢却是话锋一转:“然则不算三个,有一个女娃娃好生奇怪,我不曾见过此等状况。”

    息钧长老闻言,疑惑地问:“什么情况能让你也感觉奇怪?”

    昙鸟长老将当时的情形告知与他。

    随后又说了自己的猜测,但语气不甚肯定。

    息钧长老听罢也是诧异:这世上有测不出灵根的凡人?

    或者说,有丝毫没有灵根的凡人?!

    要知道世人皆有灵根,好比世人皆有智力。

    整个苍大陆至今不曾出现毫无灵根之凡人,何况听昙鸟长老所言,那女娃经脉骨骼及气息体质皆十分正常,那么此等结果确实不可能出现才对。

    息钧长老沉思片刻,做出一个提议:“或许你该用灵石测盘为她再测一次。”

    昙鸟长老哟嚯一声,不满道:“你在质疑老夫的测试能力?”

    “老夫体内这颗灵石测盘核心,跟随老夫两百年有余,何曾出过差错?”

    “并且搭配老夫的内力测试,可比那些冷冰冰的测盘准确。喏,子镜是不是我带进来的?你那关门弟子是不是我带进来的?如今门内最有潜力的那些个人,是不是都我带进来的?!老夫不接受质疑!”

    息钧长老似是习惯了它的脾气,闻言爽朗地笑了数声。

    又道:“并非质疑,只不过是保险起见,多番尝试罢了。再说你也一把年纪……”

    “嗯?!”

    息钧长老立马换话:“那女娃娃叫什么名字?若当真没有灵根,我倒想看看她如何修炼。”

    昙鸟长老哼了一声,但也很快正色道:“我甚至怀疑她能否引气入体。唔,那名字叫什么来着?老夫记得叫什么……云常,云常儿?”

    息钧长老捋着长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三个月时间,可以看看。”

    昙鸟长老冷静寻思一阵,也道:“明日我带灵石测盘过去,给她再测一遍试试。”

    息钧长老马上说:“带上我。”

    昙鸟长老:“多事。”

    息钧哈哈大笑:“很久不曾遇到新鲜事了,小事也是事儿。”

    昙鸟长老似是十分同意这句话,无言地点点头,望了一眼天空。

    旋即鸟目一转,看向一直沉默的子镜:“你师尊的任务处理得如何了?”

    一旁静听的子镜马上答:“尚在调查,传闻邪修的一大窝点便在青州,但他们藏得过深,包括蛊童子与蛊童鼎的下落亦遍寻不得。”

    昙鸟长老思索一阵,颔首道:“那么必须让你师尊小心行事才行,蛊童子能够吸收孩童精气,以孕育灵气,在邪修眼中,可谓是不间断吸取灵力修行的上等宝物。

    何况他们还有一只蛊童鼎,可以孕育至纯灵气,这般稀世灵兽他们可不会轻易让我们找到,更不会轻易让我们夺走,如若两方交战,必定是恶战。”

    子镜点头:“确实。加之邪修为了饲养蛊童子,不断拐带孩童,其窝点必定有不少孩子,日后交战,他们恐怕会变成掣肘我方的力量,让我方进退两难。”

015 交个朋友吧

    昙鸟长老闻言,忽而问:“掌门也和你的师尊一同行动?”

    子镜答道:“是,掌门猜测邪修团队中,有修为远高于师尊的邪修,加之此事关系到青州孩童安危,便决定亲自出马。”

    昙鸟长老长叹一声:“邪修不止,祸乱不止啊。”

    此话引起息钧长老的共鸣,他也喟叹一声。

    子镜低着头垂着眼帘,那一直似笑非笑的神情,倒令他的态度不甚明朗。

    在两位长老准备离开时,他才抬起头来,恭敬地站在后头目送两人离开。

    待整个大广场只剩下他一人时,他往山下的方向看一眼,独自念叨道:“没有灵根?”

    也带着深深的疑惑收回目光,往自己的住处走了。

    ……………………

    是夜,安置完毕的众弟子被告知可在住处附近自由活动。

    大部分弟子为了日后不孤独,都去互相结交新朋友、交换新消息了。

    云常儿坐在床上,没有任何与人搭话的意思。

    手上拿着中午分发的册子,一页一页地看。

    而云常儿的床铺对面,还窝着一个李双柔。

    她既不敢与陌生人攀谈,也不敢和唯一“认识”的云常儿说话。

    见云常儿正在看册子,她自己也拿起一本,轻手轻脚地翻开看。

    却发现上面几乎没有自己能认的字,便又抬起眼帘瞧云常儿:小姐姐怎么看得这么顺畅呢?

    时光飞逝,眨眼又过了一个时辰。

    李双柔有些坐不住了,尤其听闻外头热闹的玩耍声,她倍感孤独。

    转头从开了一半的窗户往外看,见天上偶尔有夜星闪烁,谈不上绚丽,与家乡的夜空比起来,更是相距甚远。

    思乡之情顿时涌上心头,她的眼眶有些酸涩。

    瞧着那广阔无垠的天空,李双柔不由想起以后。

    再想起算命先生提及的所谓机缘,更是茫然不知所措:所谓的大机缘,当真与进入大宗门有关吗?

    亦或会在她往后的修炼之途出现?

    那在这尚真派,究竟又会遇上什么样的事情,又会有什么机遇?

    李双柔想了许久,仍旧理不出半丝头绪。

    回头见云常儿还在床上看书,姿势甚至不曾动上一动,她暗自掐了掐掌心,捧着小册子下了床。

    李双柔心中想着:担忧未来之事纯属无益,不如先为眼下的入门考核准备。

    自今日在仙人的飞行法器上,被云常儿出手相助,她便隐隐感觉,这位小姐姐或许远比自己想象的厉害一些。

    那么如果可能的话,还是与小姐姐打好关系比较好,毕竟自己在此处无亲无故,唯一认识的,便只有这个邻村的女孩了。

    于是正在看着册子的云常儿,余光瞧见一团褐色物体挪了过来。

    抬头见是李双柔,那怯怯的眼神表明她有话要说,却又不敢开口,于是云常儿正要翻页的手顿住,静静等着她说话。

    李双柔抠了好一会儿掌心,才怯怯地开口:“姐姐……”

    云常儿忽然打断她:“云常。”

    李双柔一怔:“……”

    ???!

    这小姐姐会说话?!

    可她不是个小哑巴吗?!

    在云家村的时候,云小年常常带人在村口堵她、喊她小哑巴,李双柔在邻村见过好几次了,对这个好看的哑巴姐姐印象十分深刻。

    可这姐姐刚才竟然说话了?是……是错觉吗?这小姐姐才学会说话吗?还是……所谓的哑巴是假的?!

    李双柔惊诧了好久,迟迟无法回神。

    云常儿知道她在震惊什么,就当没发现,又问:“有事?”

    李双柔这才回过神来,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先说什么好。

    半晌,她支支吾吾道:“我……我那个,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云常儿略一挑眉,似是有些没想到。

    李双柔却觉得这是介怀的表现,更紧张了,手足无措的。

    云常儿见她拘谨,便道了声:“好。”

    李双柔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答应了,立马道:“我叫李双柔!”

    “云常。”

    李双柔顿了顿,看见云常儿手上的册子,再看看自己手上的册子,又鼓起勇气问:“那个,我、我可以和你一起看册子吗?”

    “你识字么?”

    “额……”

    云常儿意料之中,见这小姑娘性子内敛,也挺单纯,便放下自己的册子,对她伸手:“来。”

    李双柔见云常儿一副要给自己念书的架势,有些意外。

    其实从刚才开始,她就潜意识觉得,今晚的云常儿,与白天开朗活泼的那个不太相同,虽没有面露凶意,但说话的语气和看人的眼神,都散发着一股冷意,拒人于千里。

    所以她面对云常儿,下意识地比别人还要谨慎,却没想到沟通起来,人家还是很好说话的。

    于是她没那么拘谨了,低下头,将才换不久的新衣服仔仔细细拍一遍,拍掉灰尘,这才轻手轻脚地脱下鞋、爬上床。

    她爬到云常儿身侧,和她坐在一起,听她将册子上的内容念与自己听。而云常儿语速慢慢,把每个字都念得清晰,让李双柔轻松听明白册子内容,还能默默在心里跟读一遍。

    李双柔全程保持十二分精神听着记着,大约是生怕漏了哪个地方,又不好意思让人重复一遍。

    一晚上两个小孩都在同一张床上,头对头地看书,直到外面玩耍的同室孩子回来,两人才散开。

    不过李双柔离开之前,云常儿突然问:“听说你是纯阴体质,是么?”

    李双柔愣了愣,似是没料到云常儿会突然这么问。

    不过想到这件事,在自己那口无遮拦的爹的宣传下,早就不是新鲜事,她诚实地点头:“嗯。”

    就在她以为云常儿会说些什么时,云常儿却什么也没有说。

    只淡淡一笑:“无事,只是一问。”便不再多话。

    李双柔怔了怔,这才适应云常儿的反应。

    ——往素她在家乡的时候,但凡有人问她这种问题,紧接着的,必是一番不怀好意的挖苦,或让人心烦的盘问。

    她还没见过像云常儿这般反应平静的人,不过一想到自己的体质,和因此不断招灾的气运,她瞬间没了心情,低着头回到自己的床上,又去思考机缘一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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