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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鬼非闻     仙道不正txt下载     仙道不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61 香炉

    云常儿想起白日感受到的那阵窒息,肯定地点头。

    巨兽又问:“主子今晚便要破除它?”

    “尚早。”

    “那么破除封印一举,可会影响到沧澜派,甚至其余门派,引起他们反击?”

    “不定。”

    “主子功体尚未完全恢复,当前肉身又有限制,若此举有任何风险,不如先让我等攻下这些宗门,好让主子专心破除封印。”

    云常儿倏忽停步,看向巨兽:“不必。”

    “即便功体受损,应对三大派绰绰有余。你们与其费时费力、打草惊蛇,不如多派人手,寻找其余封印。”

    巨兽见云常儿语气坚定,再不好多说什么,安安静静跟在她身后离开。

    云常儿走到山前,召来金雕将她接上,直往舒家大院飞去。

    明月当空,白纱般的月光倾洒在宦月城上,将一切事物都渲染出静谧的色彩。

    然而坐在金雕背上的云常儿,可以看见城东处的舒家大院,一整片院落都笼罩在阴霾之中。

    这层阴霾,乃舒家大院的阴气长年累月积攒而成的气场。

    云常儿一靠近大院,便命蛰伏在暗处的巨兽将舒家大院的两个护卫引开,她自己则乘着金雕,来到大院上方。

    那没了“仙人”仙气镇压的院落,倏忽响起一阵哀嚎,云常儿一听这声音,揪痛之感又泛上心头。

    她从金雕背上跳下,落入院子中央,等了片刻见风平浪静,便释出一道神识往四周查探。

    毫无异样。

    她确定周遭并不存在魑魅魍魉或可疑生物,准备收回神识,一一到厢房中查看。

    却是这时,她猛然从院子南面的一个厢房中,感受到一丝死气!这死气十分微弱,好似被什么隔绝过一般,若她方才不仔细关注,很可能会将它忽略。

    云常儿眸光一沉,改变了查探方向,率先往那个厢房走。

    走到门前,她朝蛰伏在院外的金雕打了个等待的手势,便一溜烟钻入房中。

    金雕见状,招来数只小蝙蝠,让它们跟着云常儿,自己则在院外专心盯梢。

    而当云常儿和蝙蝠都进入厢房后,那里再未传出半点声响,连同着这整个院落,都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

    此时厢房内的云常儿站在一道暗门前,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道暗门有点意思,它的面前摆着一张八仙桌,桌面正中心放了一鼎小香炉,上面插着三根燃尽的香棍子。

    那香棍子表面呈纯金色,比一般的长香末端要长,并且直径有常人小指的直径一般粗细。

    香炉里的香灰只没到香炉一半,灰白色细腻的粉末平整铺着。

    香炉表面还有十分精细的雕刻花纹,中间是一对龙凤,面积虽小,却被雕刻得栩栩如生,令人一看便知它价格不菲。

    而这个香炉的细节,之所以能被云常儿看得仔细,是因它和香棍子一样,竟在黑夜之中散发着荧光。

    这荧光在云常儿靠近之后,才缓慢亮起,云常儿瞧了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香炉许久,最后伸出手,碰了它一下。

    果然,这香炉一经触碰,便缓缓转了个方向。

    随后桌子后方的那道暗门无声打开,一阵浓烈的尸臭味伴随强烈的死气,汹涌袭来。

    云常儿看着暗门之后的通道,好一阵子没有动作。

    那阵浓烈的尸臭味,令她想起那些失踪的流浪汉。

    而最可疑的一点,是这暗道和香炉,竟然全是实物,并非幻境或虚幻术法。这样一来,不正代表着建造暗道之人,根本没有向世人隐瞒的想法,反而千方百计吸引人们进入暗道?

    云常儿忽又想起,白日那位大老六曾说,这里早被沧澜派的仙人搜查多次,但都无所发现。

    那么这条明目张胆的暗道,究竟是被仙人多次粗心忽略了,亦或他们根本是个知情者,甚至还与这暗道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联?

    而这暗道和她要找的封印,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云常儿思忖片刻,回头看一眼厢房大门。

    被支开的仙人尚未回来,她约莫估算,自己还有半柱香时间,能够深入查探。

    既然时间有限,她便不再耽搁,一手撑上桌面,借力一跃,翻过八仙桌,落入暗道之中。后又施了一道屏气术,屏蔽了冲天的尸气,缓缓往暗道下走。

    ………………

    这条暗道前半部分,是一小段斜坡,直直往下、畅通无阻。

    但斜坡中层,坡度突然变得陡峭,几乎与水平面垂直,正常人走在这条道上,稍不留意便会从这里滚下去,直坠底层。

    好在云常儿夜视能力极好,这斜坡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走到大陡坡前方,她往下看去,看到地下是一处亮着幽暗火光的地方,貌似是一座经过人工挖掘与修葺的大堂。

    然而以她现在的角度,也只能看见大堂的点点轮廓,内中之物实在难以看清。

    于是她纵身跃下,落到深处的地面后,才看见那是一片极其宽敞的土地。

    这片土地足有五六个舒家大院这般大,便连沧澜派的一部分领地,也在这片大地的范围之中。

    而大地的表面,被上等的朱砂粉末绘出一道与大地面积相等的图腾。云常儿一眼认出:那是上古的封印图腾,而这图腾所对应的封印,也是曾叠加到她身上、禁锢了她数百年的封印之一!

    那一瞬间,云常儿的情绪再次出现波动。

    结合先前所闻的哀嚎之声,她已经足够确定,这道图腾之下,一定封印着她的云门门人,她的大将,她的忠臣。

    那一瞬间她险些出手,将封印摧毁,好释放她的门人。好在理智让她冷静,深呼吸数口后,她终于从情绪的波动中平复。

    ——整个苍大陆中,还不知尚有多少同样欺压着她门人与爱将的封印等着她破解,她急不得一时。

    恢复冷静后,她举目四望,打量起这个地方。

    这里除了地面,四周都被人用大理石砌起,做了加固处理。

    而地面的图腾周边,竟然摆放着不少长桌,桌上全是新鲜易保存的果子,以及烧肉腊肉、新鲜干净的泉水。

062 真的有怪!

    桌子附近,横七竖八躺着不少骨架,或者是面目全非的腐尸。

    最“新鲜”的一具尸体,死亡不超三个月,在它的身上,流浪汉惯穿的破烂衣服还清晰可见,而尸体的嘴巴正咬着自己胳膊,胳膊上又有不少见骨的大小“窟窿”。

    云常儿看了一眼那些窟窿,猜想是流浪汉啃咬自己血肉,所留下的残忍的痕迹。

    她默默收回目光,又往其他地方看。

    ——围着图腾的一圈大理石地,全是这般惨烈景象。

    她很快明白,所谓的流浪汉失踪,绝对是因他们跑进这处地方,再也回不到地面,外界的人遍寻不得,便以为他们神秘失踪。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便很耐人寻味了。

    那些驻守的仙人、曾来院中搜查的官兵都令人怀疑,而将新鲜食物摆放在此处的“有心者”的动机,也很引人深思。

    云常儿随手拿起一个果子,捏了捏,闻了闻,确定是长在树上的小野果,又把它放下。

    见半柱香时间就快用尽,她决定先离开,找守院的两个“仙人”验证验证,再来细究这封印与大堂、与人命、与这一室惨案的联系。

    回到厢房之后,她并未出去,等着金雕向她汇报守院仙人的行踪。

    得知仙人回到舒家大院后,她脚尖伸向八仙桌桌脚,一勾一拉,把八仙桌和香炉掀到厢房门上。

    “嘭!”房门发出巨大声音!

    旋即云常儿听见,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好整以暇地站在室内,看着厢房大门被打开,随后两个沧澜派门人冲进来,二话不说拔剑对着她:“什么人?!”

    云常儿看着明晃晃对着自己的剑尖,缓缓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救命!有怪物!”

    两位仙人看到她,齐齐一愣、面面相觑。

    其中一位绿衣仙人再三确定站在眼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娃,便放下剑,走过去问:“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在这里做什么?”

    云常儿指了指身后的暗道:“我来找狗狗。”

    绿衣人这才发现通道已被打开,紧张地问:“你进去了?!”

    云常儿一脸严肃:“没有,有怪物,我不敢进。”

    绿衣仙人疑惑不已:“什么有怪物?”

    云常儿指指她亲自掀翻的桌子和香炉:“我才进来,它们便自己飞起来了,不是有怪物是什么?”

    绿衣人看一眼桌子,联想到刚才的动静,明白是桌子撞到房门所发出的声音。

    但那张八仙桌由实木所制,所用木材也异常沉重,若要将整张桌子抬起来,起码需要两个身体素质正常的成年男人,云常儿这小胳膊小腿的娃娃样,实在让他无法和桌子联想到一处。

    他无形排除了云常儿的嫌疑,旋即又觉得诡异:那么这张桌子,究竟是如何撞到门上的?

    他向自己的同伴使眼色:“你下去看看。”

    云常儿见两人对通道的存在,都没有惊奇或诧异的反应,反而更担忧自己是否曾经进入其中,便已经有了定论。

    从这点往后推,又不难推出,这两人对通道之下的枯骨腐尸、果肉水源,应该也不陌生。

    云常儿眼看着那个白衣仙人钻进通道,立马回头问:“那里可以进去吗?我的狗狗或许在里面,你可以带我进去吗?”

    绿衣仙人面露不耐:“不可以。你的狗狗不会在里面,也没有在院子里,你为什么半夜三更闯进来,你的家人呢?”

    云常儿耸耸肩:“我和家人走散了,只剩一只狗狗,它今天跑进这个院子,大叔大婶不让我跟进来,我只能半夜跑过来。”

    “我不记得回家的路,只有狗狗可以带我走,所以仙人你帮我找找它吧,别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只剩这里,它一定在下面,你带我下去看看。”

    绿衣人连忙道:“不可以!那里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因为那里有怪物!”

    “有怪物你们抓怪物呀,还有为什么里面这么臭?”

    “因为怪物就是臭的,我们会抓怪物,也会为你找狗狗,找到了马上带给你。你一个小孩子,不可以去那种地方,我带你出去等着。”

    云常儿还是站着不动,仰着脑袋看他:“为什么不可以?仙人在还不能保护小孩子吗?”

    “我担心你们找不到它。我家狗狗可会藏了,还是我亲自下去吧,就看一眼,喊它一声,要是它没有回应,我马上离开。”

    绿衣仙人烦躁地拉住她的手:“不行就是不行,快走,你一个小孩子要听仙人的话明白吗?”

    “不是很明白。”

    “……罢了罢了,你快走便是,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大概在哪个方向,我们送你回家。”

    “不记得了。”

    “大致在哪个城镇,附近有什么特色总记得了吧?你的家人叫什么名字啊?”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家人叫什么你也不知道?小孩子要诚实不能撒谎知道吗?”

    “不知道,我是孤儿,我的家人是一个流浪汉,昨天他才带我买了新衣裳,今天我们就走丢了,真是不幸。”

    绿衣仙人总觉得这孩子说话哪里怪怪的,但他对小孩没有什么耐心,也懒得听她说自己的身世,于是迅速把她带到院子门口,准备等同伴确认通道安全后,立马把她打发走。

    很快那个白衣同伴出来了,对着绿衣人点了点头,还递了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绿衣仙人立马意会,松一口气之余,装模作样地问:“你有没有在下面看到一条狗?”

    白衣仙人愣了愣:“什么狗?”

    随后才想起云常儿说过来找狗狗,便在云常儿面前蹲下,摇头道:“下面没有狗狗哦,什么也没有,你该到其他地方找找。”

    云常儿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好吧,我也要变成流浪汉了。”

    白衣仙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世,有些不明所以,但这对他而言,并非要事,于是他只问:“那张桌子真是自己飞起来的?”

    云常儿点头点头:“是啊,险些飞到我身上,真是危险。”

    白衣仙人很是迷惑,沉默了许久也没有吭声。

    但他到底觉得,在云常儿这个凡人娃娃身上,根本了解不到什么,便站起来道:“我们先带你回家吧,你家在何处?”

    云常儿并不想重复这个话题,状似失落地移开目光。

    绿衣仙人向同伴使了个“不必问”的眼神,随即化了一颗白色的糖丸递给云常儿:“来,吃颗糖。”

    云常儿瞅了一眼糖,奇怪地抬头。

    却在这时,她自仙人眼中,看到一抹幽光划过!

063 有些不妙

    那道幽光转瞬即逝,并没有在云常儿身上发生任何作用。

    但云常儿十分清楚,这是摄魂术,并且绝非正道会用的摄魂术,她有些意外于这个发现,见对方出招,她便顺水推舟,露出一个恍惚的表情。

    那仙人见状,立马对她道:“你今晚不曾来过舒家大院。”

    待云常儿点头,他又嘱咐:“你带上这颗糖,自己离开大院,向前步行三里路,左转再步行五里,你将看到一座小庙。”

    “届时你将糖吃掉,在那里睡上一晚,次日午时起来,你便全然忘记今晚之事,也忘记你的狗狗。”

    云常儿再次点头,并将那颗糖果接到手中。

    仙人立马挥手:“走吧,莫要回头。”云常儿便转身往外走。

    两个仙人站在舒家大院门口,目送云常儿走远。

    待她消失在远处拐角,两人对视一眼,迅速退回院内、关上院门,不再出现。

    而云常儿拐到另一条道后,天真童稚的神情立马消失。

    她将金雕与数只小鸟召到一起,对小鸟下令道:“盯着他们。”

    又吩咐金雕:“派人潜入沧澜派,了解派内近年动向,同时搜集门派成立至今的历史,尤其注意那些不同寻常的转变,随时汇报。”

    金雕领命,又疑惑地问:“大院内中有何蹊跷?”

    云常儿敲着脊背思索片刻,这才道:“真相大白之日,自能知晓。”

    金雕便知如今不是细说的时机,再问:“小庙之事如何处理?如若那两位弟子前往寻你,你却不在,或许引起他们怀疑。”

    云常儿不假思索:“设道幻境。”

    金雕立马领命,不再多话,落到地面接上她,回目前据点所在的大山,再前往小庙布置幻境。

    云常儿到了山下,问了另外两处封印的具体地点,便进入山中打坐,静静等待日出到来。

    ………………

    次日清晨,云常儿收敛了吸纳之力,长长叹出一口气。

    她的额上渗出涔涔冷汗,体内气息则混乱不已。

    一夜之间,她尽可能吸纳山中灵气,又将修为提升至炼气二层。

    然而之后灵力又迅速倒退,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二层突破到三层。她深知此现象的原因,是她即便拥有过极高修为,重新淬炼身躯之后,新的躯体与灵力经脉,却无法承受与以前等同的功力。

    炼气二层已经是她目前的经脉,所能承受的最大功力,若要再往上提升,过程与普通修士的过程,相差无几。

    并且由于她的身体无法容纳灵气,无形增大了她修行的困难,拖慢提升的速度。单在灵力层面对比,她的修行其实还要比普通修士者艰难许多。

    云常儿调整内息以后,将额上冷汗抹去,缓慢起身。

    清晨的山风十分凉快,夹杂着植物与泥土的芳香,吹拂到面上异常舒适,带走了不少感官上的不适。

    此座山峰不算太高,但因对面是一道又深又宽的沟壑,沟壑山壁长满绿树野草,俯瞰下去,便有着极好的视觉体验,心旷神怡。

    沟壑对面是一座小镇,以云常儿的眼力,可以看到镇上居民已经活络起来,在屋前屋后、大街小巷来回忙碌着。

    云常儿眺望着这一片祥和之景,也似融入了大山一般,一动不动,静立了许久。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些什么,约莫半刻钟后,她才无声转身,背过手缓缓往山下走。

    …………

    云常儿前往青州第二大城,迅速摸清另一大门派——孤山派侧面的封印之地。

    那是一片极大的天然的竹林,整片竹林便是一个巨大的封印,阵眼在竹林其中的一块不起眼石块上。

    相比于舒家大院,这里只是阴气邪气较重,其余地方一切正常,甚至不曾对附近环境造成严重影响。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林子一直无人看守。而林子不在孤山派的镇守范围内,云常儿因此得以长时间待在里面,将封印状况探查了个清楚。

    然而此番探查,并没有为她带来积极的消息。

    她发现封印深处,竟然还有一层术法,是一个镇压大阵。

    其包含的范围,不仅有她现下探查的封印,还有舒家大院的封印,以及尚真派领地的封印。

    这种阵法,将三处封印联系在一起,形成大阵的阵眼。任凭哪处封印遭到破坏,其余封印便会因为阵眼力量失衡,承受到阵法自毁力量的打击。

    这道术法还被刻意糅合在封印之内,无法单独破解,导致三处封印只能同步破除,且速度要快,否则所有封印都将被摧毁。

    云常儿也是没想到,那些人为了镇压她和她的部下,可谓费尽心思、使尽手段。

    以她现今的功体限制及处境,一口气破除所有封印还真有点困难。

    她带着复杂的心情,从竹林撤离,回到据点。

    守在据点的众兽前来关心结果,她也没有作声,独自站在山顶思考,指关节一下一下敲着后背,那缓慢的节奏显示着她思绪的凝滞。

    又过了一阵子,一只小百灵鸟从林子上空飞下来,落到云常儿身后的一棵树上,打断她的沉思:“主子可有发现?”

    云常儿抬头望了望天,声音有些低沉:“不宜妄动。”

    小百灵遗憾地叹了一声,又自觉汇报:“我们尚未找到沧澜派的历史典籍,从外界消息看,沧澜派一路中规中矩,口碑极好,不存在越界行为或超常发展。”

    “不过外界消息来源,多出自青州平民和门派弟子,对门派了解终究有限,沧澜派再久远的消息,必须再花些时日深入调查。”

    云常儿闻言,觉不出情绪地点了点头:“按照你的想法来办即可。”

    小百灵鸟迅速应下,见云常儿思虑重重的样子,它又忍不住问:“主子的下一步计划是?”

    云常儿将目光放远,看向天空的深处。

    沉默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先走一趟尚真派,如若结果如我所想,那么……”

    若以她一人之力,还不能确保封印百分之百安全解除,她便只能借助他人之手,来促成此事。

    而这“他人”之手最合适者,便是那青州最具能力的三大派。

    不过倘若事情需要走到那一步,她必定还得再找机会,深入了解三大派的一切历史,再做详细规划。

    这是一件麻烦事,且费时费力,她目前也未有具体思路,于是并未往下说。

064 山壁里的人

    百灵见她只说到一半,便没有了后文,内心有些疑惑。

    但它也不打算往后问,因为知道时机来了,它总能知道。

    它问云常儿还有没有吩咐,得到指示后,它翅膀一扇,迅速飞出山林。

    云常儿思考了一夜,第二日再次易容,换了一副全新的样貌,往尚真派的御心峰走。

    ………………

    御心峰是尚真派现任掌门念明心的领峰,她和她的亲传弟子都居住在此处。

    而御心峰的后方,有一道宽六尺、深百丈的裂缝,隐藏在一堆野草之中。

    这道裂缝的存在十分突兀,好似被什么外力劈砍而成。云常儿要找的第三道封印,便藏在裂缝的最底下,而这裂缝,又处于御心峰的防御法阵之中,被法阵好好保护着。

    云常儿站在防御法阵外围,也是不曾预料,自己要以这般形式,回到自己的“宗门”。

    尚真派为了防止平民擅闯,所立的防护法阵,能够检测出入者的气息。

    带有宗门令牌者,法阵会自动忽略,其余哪怕只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一旦跨入法阵,也能被法阵感应,从而被负责守阵的门人知晓,派人前往询问来意。

    因此令牌在幽幽身上的云常儿,从原则上来说,并不能擅闯。

    不过云常儿在宗门之中待了这么久,自然不可能给这法阵阻拦自己的机会。

    在当时不断往修炼林钻的日子,她已经对法阵做了手脚,她站在法阵前的隐蔽处,待蛰伏在门派中的侦察鸟给出安全信号后,她才走出来,捏一道法印,短暂屏蔽法阵的检测功能,迅速入内,又迅速跑到裂缝口,纵身跃下。

    而那防御法阵在云常儿跃下裂缝后,才又恢复原状。它的短暂失效甚至不被任何人发现,一直安安静静地笼罩着尚真派,宛若不曾发生任何事。

    ……………………

    云常儿从裂缝口跳下,借助山壁的树木与灵活的身手,不曾使用半点力量,便轻松来到裂缝底。

    越往深处,裂缝之间的植物越少,潮气越重。

    待她从距离地面一丈高的一棵枯树上跳落地面,她的鞋子立马被一滩积水溅湿。

    她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行。

    这里一路上全是泥泞和积水,道路极其湿滑,走起路来深一步浅一步。

    空气则因过于潮湿,还带着死去动植物的腐烂气味,浑浊之余令人有些难受,云常儿果断又施屏气术,隔绝掉这些臭气。

    她在地下走了一小段路,没有听到任何异动,便在一处头顶有树的地方停下。

    盘坐在地上一块凸起的大石上,释出一道神识,专心查探封印的情况。

    ——此处果然有封印。

    并且就在她脚下土地不深处。

    同时封印之下还有镇压大阵,完全印证了她先前的推测。

    得到确切的结论后,她收回神识,轻叹了一口气。

    抬头往天上看,但见裂缝之中的树木挡住了外界光线,也挡住了外界景象,她看了好一阵子,眼里也只有星星点点的昏暗光斑。

    片刻之后,她慢慢收回目光,从石块上跳下,不再在此处停留。

    她找了一块距离地面最近的石块凸起,纵身一跃,攀着石块、借着树木和杂草,身手敏捷地往上攀。

    然而当她攀到中途,突然,她听见侧面传出一阵杂音!

    那里有石子滚动的声音,从某处一直滚到裂缝底,传出一连串闷响。

    这期间云常儿似乎还听到有模糊的人声,当即足下用力,灵活地借着山壁凹凸,跃上侧方的一棵小树上,将自己隐入树叶之中,目光紧紧盯着声源处。

    然而当云常儿隐藏好后,却发现接下来的时间,那个地方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

    她自己一动不动,对方也无声无息,方才的动静好似全是幻觉。

    云常儿思索一下,决定释出一道神识,往那里探查。而当神识覆盖到声源处,她发现山壁里面竟然……

    有一个人。

    这个“里面”并非指山壁的某个山洞,或某条缝隙,而是确确切切的,在山壁“之中”。

    这人如同长在了这块山壁之内,前后左右均是山石和泥土,根本不存在出口。而她正以一个十分扭曲且难以动弹的姿势“窝”在里面,唯一能够动弹的地方,是稍往外伸的一只脚。

    以这只脚的位置来看,方才云常儿听到的石子异响,正是由它踢动山壁,所引发起来的动静。

    而此番动静,究竟是此人察觉到云常儿的存在,从而刻意制造的动静,亦或是纯粹的偶然事件,云常儿还不得而知。

    云常儿见这人一直不动,念头一转,踹了一旁的山壁一脚。

    那人应是听到声音,身子终于颤了颤。

    随后不过半息,她的脚又动了起来,一下一下蹭着前方石壁。

    她的动作绵软无力,一看便知本身已经不剩什么力气。

    她连续蹭了好几下,这才令脚尖前的山壁有了些松动,又有几颗碎石滚落山壁,发出一连串细碎的声响。同时那人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吼声被山石和泥土过滤了一道,变成棉絮一般的低吟,正是云常儿先前听到的疑似人声的声音。

    云常儿眉头紧锁,思绪复杂地看着这个人。

    她的神识已经探测到,此人一身修为全被锁住,也不知道在“山里”待了多久,情况十分不乐观。

    她不知道此人与尚真派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在这里,尚真派之人又是否知道他的存在。

    也不知道她与底下封印可有关联,有的话,又到底是个什么立场。

    不过无论是否有关,以当下情形,她需要弄清楚此人来历,以防万一。

    于是她捏下印契,吩咐了幽幽一些事情,旋即迅速跳出藏身之树,爬到那人附近,伸手在那人的山壁前方拍了拍。

    那人又是一颤,忽然激动起来。

    一边用脚蹭着山壁,一边“啊、啊”地喊。

    云常儿直接问:“谁?”

    那人愣了愣,旋即半带欣喜半带诧异道:“是……是个娃娃……?”

    靠过来的云常儿终于听清,这是一把老妪之声,她并未回答这人的问题,又问:“你是谁?”

065 暗中观察

    那老妪似乎呜咽了一下,这才竭尽所能地喊:“快,娃儿,救救我!我被埋在山石之中,你将附近石块泥土挖走,救我出来!”

    云常儿不清楚她的身份,自然不会轻易救她。看一眼自己抠在石头夹缝的手,她顺势回答:“做不到,会掉下去。”

    老妪这才想到云常儿的难处一般,懊恼地叹息一声,转眼又道:“那你能否爬上山崖?上去后,找到尚真派的掌门人,念明心,告诉她她的师尊在这里,尚真派时允大长老,在这里,让她速来救我!”

    云常儿略一挑眉:尚真派大长老?

    现今掌门的师尊?

    这种身份……

    她仍旧没有掉以轻心,刻意沉默下来,形成一副正在思索的模样。

    山壁对面的大长老便急了,又因方才说话,耗费了她不少力气,此时再开口已有些力不从心:“娃娃,娃娃,你还在吗?”

    云常儿这时才状若天真道:“万一你在骗我怎么办?而且你为什么会在山里面,不会是什么妖怪吧?”

    老妪险些气吐血,竭力喊道:“我不是妖怪!我被奸人所害,才会落入这般境地,你只要告诉掌门我的下落,她自然会明白,快,快去吧好娃儿……”

    云常儿哼了一声:“当真不骗我?”

    老妪几近崩溃道:“当真不骗……欸,这样吧,我身为尚真派大长老,向你承诺,只要你救我出去,我便送你一个我派宝物,可卖可自用,这样可好?”

    云常儿闻言,眉头一挑。

    这倒是个机会,可以好生利用。

    于是她状似思考地沉默片刻,这才回答:“我不喜欢宝物,这样吧,如果我救了你,你便欠我一个愿望,日后我想到需要什么,就来找你兑现,这样可好?”

    大长老思索数息:“好,只要是正当愿望,我都替你实现!”

    云常儿又道:“那我们来定个暗号,便叫……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好好好,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你也给一个掌门人能够听懂的暗号,以防她不信。”

    “沧澜武晞,她会明白!”

    云常儿又一挑眉:沧澜?沧澜派?

    此事更有意思了,她唇角一勾,终不再多说,拍拍山壁让大长老放心,便收回神识,迅速攀向出口。

    不消多久,她抵达出口边缘,在百灵确认四周安全后,稍一用力,翻上日光熠熠的地面。

    她也不急于寻找念明心,先离开尚真派,在附近逛了一圈,用随身带的灵币买了纸笔,歪歪写了数行字,重复写了数张纸,再一一卷起。

    又去买了数只小信鸽,将纸绑在信鸽腿上,随后再回到御心峰后方,找到念明心的身影。

    她向着信鸽,指指念明心的方向,手一放,让信鸽往那里飞。

    ………………

    念明心刚从孤山派回来,正一路思考着与孤山掌门所议论之事。

    她自从看见蛊童鼎被那位恐怖魔者夺走,便联系了青州各大重要门派,让他们协助搜查蛊童鼎下落,同时注意魔者行踪,莫要给她机会,在青州甚至整个苍大陆作乱。

    然而在那之后,各大门派都没有再发现魔者的行踪。

    而蛊童鼎和其余蛊童子,也如同人间蒸发,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手段,也检测不到它们的存在。

    念明心总觉得这魔者的行为好生蹊跷——其既拥有了无匹功力,便不应在年幼的蛊童鼎身上花费精力。

    即便与人合作,以其修为等级,合作者也不大可能是普通修士,同理无须为小小的蛊童鼎大动干戈。

    若她只是为了钱财出手……这般修为的魔者,想要得到这点钱财,说实话十分简单,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那么唯一可能的原因,是她想利用蛊童鼎和蛊童子,在青州甚至整个苍大陆,掀起某种动乱:比如利用蛊童鼎的价值,挑拨正邪两道修士,或直接引起修士们内乱。

    可这又无法解释,她当初救下平民、杀害邪修的看起来十分正义的举动。

    并且这大半年过去了,若她有意作乱,应该会有相应的消息流出才对,然而迄今为至,莫说青州,便是整个苍大陆,也不再出现任何蛊童鼎相关的消息。

    所以……

    这蛊童鼎究竟去了哪里?那位魔者又到了何处?

    不会将蛊童鼎带回魔界了吧……

    念明心疑虑重重,又实在不敢掉以轻心,这些日子以来,时常为其奔波,处处设防。

    这时她一边思考着,一边往自己的住处明心苑走。

    但是忽然,她听见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觅声回头。

    旋即看见数只雪白的信鸽正往御心峰飞,这些信鸽要么不曾受过专业训练,要么纯粹乱飞,通通不见准确统一的方向。

    但她眼尖,很快看到鸽子腿上都绑着纸条,看样子不是单纯飞来玩玩的。

    念明心往御心峰外看去,却不见有可疑人影,释出神识搜索也没有发现。

    她收回目光,见信鸽是普通信鸽,便抬手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将它腿上的纸条取下,展开,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时允大长老求救,暗号沧澜武晞,她说你懂的。

    字的下方还画了一副小地图,是一座山,山前画有一道大裂缝,一个箭头指到裂缝口,一旁有小小的注字:在里面,中间处,被埋起来了。

    念明心一看到这信息,瞳孔骤缩,身子与手颤抖起来!

    她又往远处张望,仍旧不见多余的人影,她当即召了数位弟子,四下搜索那位可能发信之人。

    随后她又抓了一只信鸽,看了它腿上的纸条。

    看到内容一致,接连又抓了数只,发现还是同样的结果,她诧异之余,不由看向山峰下不远处的裂缝。

    那道裂缝在尚真派成立之前,便已经存在,历史可谓比尚真派还久远。

    门派决定将此地作为主要领地之前,便对这块突兀的地方进行了调查,确定毫无异样,才放心驻守在此。

    而到后来,门派成立上百年,此裂缝也确实不曾出现意外,如今早被当成一道普通的自然现象。

066 回门

    那么她那位二十年前外出云游后,便彻底失联了的师尊,又为何会被发现在内门的裂缝之中?为何会被他人知晓?

    写信者是什么人?何时进入此处?

    尚真派布有法阵,若是外来人士进入,守阵弟子会及时发现。

    若不是外来人……门内弟子需要以这种方式告知她吗?

    念明心心中充满疑窦,担心有诈,因此并未第一时间行动。

    这时派出去的弟子前来回报,明确表示近日没有外来人进入门派,也没有门中弟子回应书信之事,她更是困惑不已。

    思索过后,她决定再度释出一道神识,往裂缝中探。

    她没有想到自己师尊会在宗门之内,更没有想到会在那种无人的地方,先前一直未有探查。

    如今一释出神识,她猛然发现——内中当真有人!

    念明心惊得内心一滞,立马御气来到裂缝口。

    虽然此事处处都是蹊跷,迄今为止,尚不能保证绝对安全,然而那是自己师尊,还是堂堂尚真派的大长老,即便有风险,她也不能置之不理。

    于是她以意念传声,知会了心腹大弟子,便亲自御剑落入裂缝。

    在神识的引导中,停到有人形空隙的位置。

    她声音有些发颤地喊了一声:“师尊……?”

    ……

    石壁后方好一阵子不曾传出动静。

    念明心看不到内中之人有任何反应,又喊了一声,但还是一样的结果。

    她忽而焦心,迅速提力准备动手。

    却在这时,那人终于动了,一道沙哑的声音透过石壁传出来:“明心……?”

    念明心一听到这声音,向来无波的眼眸瞬时泛红。

    手都颤了,缓缓抚上那山壁:“师尊……你……”

    时允大长老似感慨、似激动地叹出一口气:“那娃娃果真没有食言。”

    又道:“带我出去吧,如今外面多少年了……?”

    念明心一想到自己师尊被困在此处,不知煎熬了多少日子,心中便狠狠抽痛。

    再不耽搁,释出强悍灵力,一边在长老周身设下防护,一边轰开山壁,将大长老救出。

    时允长老大概被困太久,念明心出手扶她,她竟然无法做出任何配合的动作。

    她便意识到自己的四肢已经退化,无奈之下,只得全程倚靠念明心将自己带出山洞,放到飞行舟上,离开裂缝。

    而在念明心救人的同时,御心峰西侧的另一处高山上,一个隐身于茂盛大树的人,将此过程全看在眼里。

    见大长老获救,她似笑非笑地问身旁金雕:“你猜,他们在封印处动用武力,会不会将有心人引来?”

    她身侧的金雕低声道:“百灵已经安排好,任何人来,我们都会调查清楚,主子放心。”

    云常儿点头:“好”

    但金雕还是有些疑惑:“若是前来者,只是大长老的对敌呢?大长老被封入山壁,绝非意外,或许……”

    云常儿淡然道:“你们的存在,不正是替我分辨真伪?”

    “即便对方与封印无关,对于我方,不存在损失,无需过多考虑。”

    金雕心领神会,不再说话。

    片刻后一只小鸟飞来,在金雕身侧叽叽喳喳了一阵。

    金雕转对云常儿道:“武晞乃沧澜派大长老,与这位时允大长老,确实有不小过节。”

    “如今武晞长老还在沧澜派,据说长年不出门,民间少能见到他的踪迹。”

    云常儿微微颔首:“那便看他近期会不会出门。”

    “长老念明心掌门,也让它们跟进,我们先回去。”

    金雕立马飞到空中,将云常儿接上,回到据点。

    ………………

    时允长老一被送到明心苑,便陷入了昏迷。

    日复一复屈身洞中,让她浑身又脏又臭,皮肤也多处溃烂。若不是她早已辟谷,能够屏息,且身体经过修行,比寻常肉体强壮,她恐怕早已在泥石之中,变成一副枯骨。

    念明心将她放到塌上后,见她伤势严重,远超出自己能够处理的范围,便派心腹亲自请来门内第一医师,为她仔细诊治。

    她并未让弟子通知其余门人或长老,是因她并能不保证,此事与他们无关,真相未明前,她决定先低调行事。

    医师到来后,迅速为长老做了诊断,又给皮肉伤口上了药,随后退到念明心身侧,报告长老的伤势。

    目前长老最为严重的问题,一则是那已经形成沉珂的内伤,二则是被内伤牵制,可能再无法恢复的一身功力。

    功力无法恢复,又影响内伤痊愈的速度,因此长老的寿命与健康,也会受到严重的牵连。

    念明心听到这里,内心出离愤怒。

    她花了好大功夫才压抑怒意不发作,旋即吩咐让长老多加休息,又低声对医师道:“此事暂且保密,不得我的命令,严禁向外人透露,否则……明白吗?”

    医师心领神会地应下,念明心又道:“这几日你便留在明心苑,专心为大长老医治。若外人问及,便道是我寻你请教医术,其余若有需要之处,直接向我开口便是。”

    医师再次应下,念明心便让他留下看护,自己往外走。

    她还需要调查一些事,比如送信之人究竟是谁,又是如何进来。她对心腹手下吩咐了一连串事情,让他们速去办事,自己站在御心峰前陷入沉思。

    ………………

    回到据点,云常儿等中途甩开师兄师姐的幽幽过来,与它换回身份,便回去尚真派。

    行至中途,她听见时允长老醒过来了,便又一拐方向,往御心峰走。

    她特意等到念明心的手下从后峰路过,这才跑进防御法阵,跑到他面前喊:“师兄好。”

    那位弟子闻声停步,见是一位异常可爱,但有些狼狈的小女童在叫唤自己。

    他看她腰上挂着本门银牌,显然是外门弟子,但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御心峰,便奇怪地问:“有事吗?你是门内弟子?为何会来到这里?”

    云常儿抬手指向御心峰:“我找时允大长老。”

    弟子一听,神色瞬变!

    盯着云常儿的眼神如针一般犀利:“你是谁?为何找她?又是如何认识我们大长老?!”

067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云常儿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摊开给他看:“我先前给你们送了信。”

    弟子看见信中内容,又是一惊:“是你?!”这便是时允大长老所提及的,救了她的小女孩?

    云常儿点头点头:“是呀,大长老说过,如果我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她。”

    “我现在便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劳烦师兄带我去见她。”

    那位弟子可不敢轻信,问:“你为何会来御心峰?不知道普通小弟子不能过来么?”

    “你当时是如何过来的?又是如何跑到那山沟,发现长老?”

    云常儿看了一眼那道裂缝,一派真诚道:“我是跑进来的时候,无意摔下去的。”

    “我今日跟着师兄师姐外出采购,中途与他们走失了,找了许久找不到他们,只得凭着记忆回来,随后便发现来到御心峰。”

    “我看见宗门就在眼前,内心激动,便跑得有些快,不料路过那个大沟沟,一下摔了下去。好不容易摔到树上活下来了,又发现长老在求救。”

    “我听闻她说自己是宗门的大长老,还是掌门人的师尊,不敢不救她呀。”

    “可又害怕她是坏人,说的话都是糊弄我的,便先爬出来,用写信的方式,将这个消息告诉掌门人。”

    “待掌门人确定那是长老,还将人救出来了,我才敢露脸,不然万一那是个坏人,我还为她跑腿,那可就是又笨又坏的千古罪人了。”

    云常儿把话说得一套一套的,表情还十分真诚,很快便把面前的弟子糊弄住了。

    那弟子顺着她的话寻思:说得很有道理嘛,前因后果都交待得清清楚楚了,完全没有可疑的漏洞。

    弟子又打量了她数眼,见她确实一身狼狈,浑身除了一张脸干净一些,衣服上那是又脏又泥。

    身上还有不少擦伤划伤,看起来也像是坠下裂缝所造成的伤势,再想到时允长老被救出后,笃定救她的孩子是个女娃娃,他下意识相信了她,决定向掌门人汇报,让掌门人决定是否见这个小娃娃。

    于是他问了云常儿名字,便让她在山下等着,自己御剑到明心苑,向独自在书房思考的念明心禀告。

    他将云常儿的话都复述了一遍,念明心听罢,既诧异于通信者竟是门内弟子,又诧异于这竟是那个叫云常儿的小女童。

    她先前因着蛊童鼎一事,已经对这个曾经想救蛊童鼎的大胆女童,颇有印象。

    随后又因知道她体质特殊,保留不住灵力,大考时候却凭借了出色的手段和反应力,取得很好的成绩,更是深深记住了这位女童。

    念明心没想到,这次自己师尊获救,竟然也与这个小女童有关。

    不过若是门内弟子发现的长老,便能解释为何当初,她闯入防御法阵,却未有引起法阵的检测反应。

    念明心寻思片刻,走向时允大长老的寝房,向她汇报了此事。

    时允大长老原先还因内伤之痛,无精打采的,闻言浑浊的眼睛一亮:“哦?来了?当真是个女娃娃?还是我们宗门的弟子?!”

    她连忙催促道:“那你带她进来嘛,让人等着做什么?”

    “快带她上来,让我瞧瞧这孩子长什么样,又怎么这么有本事,爬上那么高的山壁!”

    念明心闻言,心知师尊急切,便就转身,对先前禀报的弟子挥手:“将人带到侧殿,我们稍后便到。”

    时允长老满意地眨眨眼睛,又催促念明心迅速将她推到侧殿。

    很快云常儿被弟子带上来,而念明心则推着一张木质轮椅,将时允长老带到侧殿。

    三人一碰面,云常儿先对念明心行了一礼:“掌门好。”

    目光转移后,看见时允大长老,她先故作谨慎地思考了一下,这才对时允长老拱手:“大长老好。”

    时允长老一看云常儿:虽然身上脏了点,却还能看出,这是个十分水灵可爱的女娃娃。

    而对方的声音,确实很像在山壁与自己对话的人的声音,她保险起见,多问了一句:“一二三四五?”

    云常儿道:“上山打老虎。”

    时允长老瞬间欢喜了:“诶哟,真的是你,可真是个有灵气的好姑娘呀。

    来来,你走近些,让我看看,救我的小恩人长什么样子?”

    念明心一听她喊对方“小恩人”,心中隐有不悦:“师尊……”

    时允长老从她的语气便知她的想法,同样不悦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这娃娃不正是救了我,不正是我的小恩人?有什么问题?”

    念明心心道这样位分不就乱了么?可她深知自家师尊的脾性,数次张口,又因明知无用,再次闭上。

    最后她终究说不出反驳之话,沉默下来,由她师尊去了。

    时允长老复又看回云常儿:“来,过来,让我看看。”

    云常儿吧嗒吧嗒走到她身边,坦坦荡荡地让她看。

    时允长老直直夸她长得水灵好看,那欢喜之情毫不掩饰。

    将她面容仔仔细细看清了,又看向她身上的伤:“唉,这是你摔下裂缝所受的伤吧?手都磨得不成样子了……来人啊!将我的愈伤丹与冰肌凝玉露取来,给这孩子上药!”

    念明心一听:愈伤丹事小,冰肌凝玉露可是上等疗伤愈疤药,用在这等小伤上,未免浪费……

    可是她才张口,看到时允长老对云常儿那满是喜爱的眼神,便能预想自己即便出声,也顶多讨得一阵嫌,并无作用。

    于是她也懒得多此一举了,闭上嘴,心中叹一口气,乖乖命人奉上所需药物。

    云常儿见状,适时拒绝道:“不用了,我回去自己上药。”

    时允长老立马道:“要的要的,就当是小小谢意,不必推脱。再说女孩儿受伤,一定要好好处理,否则留下疤痕了,可不就花了一张小俏脸?不好不好。”

    云常儿见她执意如此,只得作罢。

    道了声谢后,便乖巧地不作声。

    很快有门人将药送来,连同端药的托盘一起,放到时允长老身侧的木桌上。

    与此同时,一位身着翠色纱衣的俏丽女子步入殿内,急急对时允长老施礼:“长老,可是有哪里不适,为何忽而备药?”

068 帮她找下狗

    时允长老哈哈大笑,指着云常儿道:“我没事,是这救我的小娃儿,受伤了,既然你在,便替她处理下伤口吧。”

    又对云常儿道:“这位是你的伏师姐,专研药术,精通药理,有她在,你的伤口不日便好。”

    伏师姐抬眸看向云常儿,很快看到她的伤势。

    但她有些不确定,便又看了念明心一眼,得到后者点头默认后,这才取了托盘上一枚放置于方形锦盒的金色药丹,又取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碧绿小瓶子,走到云常儿身前。

    她先将药丹递给云常儿,待她服下后,又打开绿瓶子,顿时一阵清香舒爽的草药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她以灵力为引,嫩如葱白的修长手指在瓶口一点,虚空中一划,便将瓶内散发着翠色荧光的晶莹液体引出。

    液体随着伏师姐的手势,缓缓流入云常儿的身体,流到伤口下方,迅速愈合伤口。

    这个过程还用不到十息的时间,很快,云常儿看见自己手掌的伤开始愈合,逐渐恢复到完好无损的状态,并且肌肤比之前,肉眼可见的更滑嫩、更白皙了。

    其他地方的伤势也逐渐好转,便连身体都觉轻盈不少,一阵舒坦。

    云常儿不由抬眸,看了那绿瓶子一眼。

    心中忽而有了丝负罪感,心想这位长老真是用了很好的灵药,来为自己愈伤。

    她从瓶上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

    旋即看向时允长老,正要开口,不料被正看着自己伤口的时允长老率先打断:“话说娃儿,你从那样的峭壁摔下,又爬上来,都只受了这么点伤,运气不错,身手也不错啊。”

    云常儿立马将到了嘴边的话收回,改成:“确实走运,我正好摔到一棵树上,被树枝挂住衣服,这才没有摔到底下、摔成肉泥呢。”

    “至于爬上来嘛,那就简单了。我本生在乡野地方,家中亲人患有腿疾,我只能从小上山摘草药、卖草药,换取灵石灵币养活自己和家人。”

    “而乡野周围的大山,又大多是极其险峻的地方,久而久之,我也养成攀山越岭的本事,说实话,我今日摔下的山沟,对比我们家大山,还真不是什么危险地方呢。”

    时允长老闻言,既是诧异,又是不忍:“唉,苦命的娃儿。”

    又道:“都说穷人孩子早当家,此话不假,不过也多得你这番经历,今日才能保命。”

    云常儿连连点头,以示同意。

    时允长老终于想到要事,问:“对了,听说你找我,是想到约定的小心愿了?是什么,说来听听?”

    云常儿见状,立马看向念明心,面露迟疑:“现在?在这里说?”

    时允长老看出她的心思,也不介意,当即对念明心道:“你们先回避。”

    念明心大惊:“师尊?”

    闲聊便算了,单独相处未免太……

    时允长老挑了挑眉:“怎么?有什么问题?”

    “你总不会觉得,这个自家宗门的小弟子,筑基未到,八岁未到,便能在你们眼皮底下害我吧?”

    念明心紧蹙着长眉:“徒儿不是这意思……”

    时允长老道:“那不得了?放心放心,小娃娃大概害羞呢,你便带伏灵回避回避,等她说完了,我再让你们回来。”

    念明心太阳穴突突地疼,心想这师尊的脾气一点没变,还是这么任性。

    她看看云常儿,看看师尊,见云常儿确实不具备害人的本事,这才无奈对伏灵摆手:“罢,师尊有事,定要喊我,我与伏灵到隔间议事。”

    时允长老以眼神催促她快点走,她更是无奈得脑壳生痛,摇着头带着伏灵离开。

    云常儿眼看着念明心走出屋子,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时允长老。

    她算是认识到这位长老的随和和随性了,而从念明心方才的表情来看,也不难看出,这位长老从一开始便是这样的脾性。

    但这为她提供了不少的便利,因此她乐于遇见这般结果。她从怀里取出一张纸,走到时允长老面前,声音细细道:

    “其实这个愿望不算是我的,是我今日迷路时,遇到的一个小女孩的。”

    时允长老有些诧异:“别人的愿望?”

    又心下好奇:“来,你说说看。”

    云常儿迅速点头,娓娓道来:“本来今日,我跟随师兄师姐到城中采购,不料中途走失了,在找的过程中,又遇到一个同样迷路的小女孩。”

    “她告诉我,两日前,她有一只能带她回家的狗狗跑丢了,跑进一个叫舒家大院的地方,她本来准备跟进大院的,不料那里的居民都把她拦下,说什么大院里面有妖怪,会吃人,不让她进去。”

    “那小女孩说,她不能没有那只狗狗,见大家拦着,又见狗狗跑进大院一直没出来,就想办法躲到了暗处,等到晚上,大院无人镇守之时,再悄咪咪地潜进去。”

    “结果她潜进大院的一个厢房后,发现里面竟然有一条暗道!很明显很明显的暗道!”

    “她直觉狗狗就在里面,就潜进去找它,结果进去一看,哇!那里面竟然有死人!好多好多死人!有变成骨架子的,有肿起来和烂掉的,还有自己吃自己的!”

    “她还说,暗道里还有好多好多水果,还有一些腊肉,和干净的泉水。”

    “地上还有一个非——常大的图腾,不知道画的是什么,她说她看不懂,但直觉有些害怕,就不敢在里面多待,想着快点找到狗狗,快点离开才好。”

    “结果就在这时候,她被两个突然出现的仙人逮到了,说他们是沧澜派的弟子,还说她的狗狗不可能在里面,撵她出去。”

    “其中一个仙人给了她一颗糖,用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跟她说话,让她把这件事忘掉,她就很奇怪啊,人怎么说忘就忘呢?没搭理他们,生气地走了。”

    “后来女孩子又找遍整座宦月城,都找不到狗狗,流浪了整整两天。”

    “两天后遇到我,跟我说了这些经历,我寻思着我又不会仙术,也打不过别人家的弟子,没办法帮她。”

069 奇怪图腾

    “不过我是宗门的小弟子呀,有很多厉害又善良的师兄师姐,还有更厉害更善良的长老和掌门,他们总能够帮忙了吧?”

    “即便找不到她的狗狗,总能带她回家吧?所以我就让女孩告诉我详细的经历,还画了图腾,好让我问问师兄师姐这是什么东西。”

    “随后我在回来的途中,摔下山沟,遇到长老,刚好又有一个许愿的机会,我想我反正没有什么大心愿,就斗胆让长老帮帮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帮她回家。”

    她把话说完,满怀期待地把手中图腾递给长老,等她回应。

    长老听着云常儿讲话,听到后面,面色已经十分凝重了。

    见云常儿把一张纸递给自己,她连忙让云常儿把纸打开,看看里面的内容。

    云常儿迅速把纸展开,把画有图画的一面展示给大长老。

    这幅图上画的,是某种图腾的一部分。

    但这不是暗道下方的封印图腾,而是一道与封印图腾相似,功能却完全不一样的图腾。

    这道图腾在大多数高阶修行者眼里,都很有辨识度,于是时允长老一看,脸色就变了。

    她的身体还动弹不了,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云常儿:“你确定这图腾,长成这个样子?!”

    云常儿摇摇头:“我不知道呀。”

    “那那个女孩在哪?”

    “我也不知道。我告诉她,每日午时在大院不远处的一个小庙等我,三日内我一定得到结果,给她个准信,看能不能帮。但是平时她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要不我再去找找她?”

    时允长老沉思起来:“嗯……?”

    又看了图腾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对云常儿道:“抱歉了娃娃,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让你们明心掌门知道,我这就喊她过来。”

    说着她便向门外喊:“明心,进来!”

    念明心全程都在门边听着,闻声半刻不耽搁地走入,站到时允长老面前。

    还没等时允长老说话,她便拿过云常儿手上的图腾:“来,我看看。”

    云常儿也不介意,松手让她拿去。

    念明心接过她的图腾一看,也是迅速变了脸:“你确定它是这样?”

    云常儿耸耸肩:“真不知道。”

    念明心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绪,盯了图腾好久,才看向时允长老:“师尊,若这孩子所言是真,那舒家大院……”

    时允长老沉着一张脸,语气低沉道:“舒家大院在我未遇害前,便有传闻,说什么鬼怪吞人。

    后来是它附近的沧澜主动出面,发现无法从根本解决问题后,便派人每日驻守,减少伤害,还信誓旦旦无需孤山、尚真二派帮忙。”

    “当时我们与孤山,还是比较相信沧澜派的作风,但如今从武晞及其他大小事件来看,沧澜或许已非当初的沧澜,所以不管这娃娃所言真假,你最好都带人一探,以免因这一时大意,而酿成大祸。”

    念明心也是如此想法,但她相比于时允长老,还多了一层心思。

    她再度看向云常儿,忽然释出强悍无比的神识之力,攻入云常儿脑中,向云常儿的意识施压。

    随后她才问:“你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是否都真实无误?”

    这个方法,本质是以高阶者的绝对力量,对低阶者或凡人进行强势压迫,使低阶者丧失反抗本能,言听计从。

    此举无法长时间或多次数使用,否则会对低阶者产生绝不可逆的严重伤害。

    并且如要完全见效,也需要高低阶双方至少相差两个修为等级,低阶者修为越高,对高阶者的修为要求,也相应越高。

    云常儿见念明心果然不好糊弄,心道这才是一个掌门人应有的作为。她并不在意,并且这方法对她而言,毫无作用。她直视念明心的眼睛,满目坚定地答:“自然是真。”

    念明心见状,便消除了怀疑之心,撤开神识,计划着派人一探。

    云常儿见她们答应,回头对时允长老道:“既然掌门人也出手,我好像可以放心了。”

    时允长老笑着颔首:“自然。若日后调查有结果,我们一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

    云常儿十分愉快地点头:“好的,那就有劳长老和掌门人了。”

    时允长老心中的大手一挥,笑道:“无事,你如此热心,又心思缜密,若此事有重大发现,你也算是立了大功了,我们还得感谢你。”

    云常儿与她相互客套了几句,便不再浪费时间,提出回去。

    时允长老见云常儿水灵,又让她有空随时来明心苑找自己谈天,云常儿应下后,被长老派出的弟子送回去了。

    ………………

    回到外门弟子所在的宿舍,云常儿本打算回房更衣,不料途中碰到李双柔。

    李双柔一见云常儿浑身狼狈的样子,急匆匆跑过来:“姐姐你怎么了?!”

    云常儿摆摆手:“不甚摔了,无事。”

    李双柔并不相信,拉起她的手检查,但很快她便发现,云常儿的手上、身上虽有血迹,却没有伤痕,那皮肤摸起来滑滑嫩嫩的,十分细腻,根本没有半点受伤受苦的模样。

    李双柔震惊了:“姐姐到底怎么了?!”

    云常儿笑道:“说了,无事,不必担心。”

    李双柔见她确实没有伤口,这才勉勉强强相信了她的话,轻轻放开她的手。

    但随后,她又忽然抬眸,在云常儿脸上细细观察了一番,小心翼翼问:“姐姐你今日……心情好了?”

    云常儿一愣:“什么?”

    李双柔道:“这几日,自从你跟随师兄师姐出门,我便感觉你好像……不大一样。”

    “你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好,都不愿意搭理我和望语姐姐他们。可是你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分明很开心的,比你平日开心多了,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搭理我们。”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望语姐姐,望语姐姐倒是觉得,你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我就想问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啊?做了让姐姐讨厌的事情,才让姐姐你不理我的吗?”

070 消失的“女孩”

    李双柔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注意云常儿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丝考究和兴味。

    等她巴拉巴拉说完所有,再抬头看云常儿,就只看到对方嚼着淡淡的笑意,静静地看着自己,那一派淡然高深的气场又流露出来了,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样子。

    李双柔倏忽一愣,莫名有种“云常姐姐回来了”的感觉。

    云常儿拍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观察倒是细致。”

    李双柔并不知道她话里的深意,还傻傻地问:“所以真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云常儿轻轻一笑,道:“没有。我只是跟着师兄师姐跑太远,累了,回来总想着休息,便无意间怠慢了你,抱歉。”

    李双柔正想说没有,她打断道:“我这几日没有任务,可以好好歇息,你近日修炼功课如何?不介意的话,一起来探讨探讨。”

    李双柔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先前的委屈啊?兴奋地蹦起来:“好啊好啊!我最近学的口诀总背不熟,运功也找不到感觉,正想向姐姐请教呢!”

    “望语姐姐最近也和我一起修炼,我们三个,不对,四个人一起,一定很好玩!不如我们现在就下山找他们吧?!”

    云常儿让她先不急,说要回房拿身衣裳,冲个凉。

    李双柔便也拿上自己的衣裳,两手抱着个小澡盆,带上毛巾和皂角,跟着云常儿一起到山间的小溪,美美地洗干净了,这才到山下修炼。

    ………………

    忙活了一日,云常儿再回到小居室时,已经是深夜。

    她关紧房门后,点亮桌上的小油灯,在桌前坐下,翻开一本功法秘籍,却没有看上面的内容。

    她在思考近日的发现,为以后的行动做打算。

    如今她顺利让尚真派介入舒家大院之事,从尚真派的反应来看,他们根本不知大院的内情,更不知封印的存在。

    那么,若尚真派调查顺利,这封印便会被他们发现,而沧澜派与封印的关系,他们自然也会代替自己,深入调查。

    只是在这之后,又该如何引导他们,合力破除三处封印?

    尚真派她身处其中,尚好掌控,但其余两派,尤其孤山派,她并不熟悉,又该如何引导?

    她自信现下的三派,对这三处封印,都不甚了解,甚至一无所知。

    若有知情者,必定也只有小部分,毕竟此乃上古封印,连出处与用法的记载,都已经早早失传,仅剩的知悉的人,只有他们这些早已上升到仙界之人。

    再加上时至今日,“天上”那三名门,绝对不想让云门之事,再暴露于人前。

    更不想让苍大陆的修士发现这些封印,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费尽心思,去掩饰封印的存在。

    那么,首先暂时忽略掉那些有可能存在的,小部分的知情人,这三处封印,要以何种形式出现于人前,才能令那三门,自动自觉合力破除?

    或者说,要以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那些可能存在的知情人,既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又阻挡不了大势所向,乖乖看着封印被破除?

    云常儿静静思考着,手指指尖在黑色木桌上,一敲一敲。

    忽然,她看向桌上的秘籍,思绪一转,将它盖上,移到一边。

    又取来桌边一个空白的册子,提笔点墨,迅速在上方书写着什么。

    ………………

    次日午时,正在山下修炼的云常儿遇见一人,是御心峰的伏灵师姐。

    她来告诉云常儿,调查之事有了些进展,让云常儿到御心峰一趟,再做细说。

    云常儿立马跟随她上了飞舟,往御心峰走。

    到地方后,她下了飞舟,来到早在侧殿等候的时允长老。

    时允长老不知正在思考什么,面色有些凝重。

    见云常儿过来,她才微微笑开:“娃儿你来了?”

    她让云常儿在自己身侧的小凳子坐下,这才开口:“我们昨日派人前往调查,发现那舒家大院,确有暗道,并且确实死人无数。”

    “你遇见的那位小女孩,所画的图腾与地上的图腾也不一致,地上图腾是个未知的图腾,目前暂时不知有何蹊跷,但,我们会继续调查,并且这图腾、这死人与沧澜派的关系,我们也会尽快查清。”

    “但是,那位小女孩的狗狗,我们寻了许久,确实不曾看见,它或许早便跑远了。既然你说小女孩寻不到回家的路,你便在稍后,与那女孩约定时候到来之时,带我派出的弟子,去见那女孩,弟子会带她寻家,保证将她安全送回家中。”

    云常儿闻言,并未询问任何关于舒家大院的事,很痛快地点头:“好的,我马上带师兄师姐过去。”

    时允长老也迅速叫了一个弟子前来,将云常儿带上,往先前沧澜派弟子“指示”云常儿去的小庙走。

    到了地方,两人等了许久许久,都不见那“女孩”的身影。

    门人见静等不是办法,便驾驶飞舟,带着云常儿在整个宦月城上空游了一圈,实在找不着女孩,这才失落归去。

    云常儿向时允长老汇报,说得那是一个困惑和担忧。

    时允长老见状,忍不住安慰了云常儿一番,又在往后连着三天,派人整日在小庙处等,见都等不到来人,这才放弃。

    “找不到人”的云常儿回到御心峰,满脸的失落。

    得知结果的时允长老见状,不由再次安慰她:“或许那女孩早便找到狗狗,归家去了,你不必难过。”

    云常儿闻言,还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但好一会儿后,她好似自己开解好自己了,终于抬头笑道:“嗯,也许吧。”

    时允长老见她展颜,总算安心了些,连忙与她说了许多别的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云常儿与长老谈着谈着,见时机差不多了,终于开口问:“舒家大院那封印,到底怎么回事啊?”

    时允长老一怔,旋即面色一沉,道:“图腾出处依旧不明,而那沧澜派,也不承认与暗道人命有关,狡猾得很。”

    云常儿故作好奇道:“大长老很厉害吧?还有大长老不知道的图腾吗?”

071 前仇

    大长老莫名被她夸一嘴,忍不住笑道:“我哪有这么厉害?”

    “这世上我不知道的事,海了去了,其中便包括这个图腾啊。”

    “世上根本没有一人,能够掌握世界万物的信息,我猜这图腾或许是什么远古秘术,毕竟那样式,与一种远古的邪术十分相似。不过具体是什么,我还在派人从各类远古的书籍寻找,未有结果前,我们也不好动它。”

    云常儿“似懂非懂”地听着,时不时煞有其事地点一下头,眼神却是茫然的,这让时允长老觉得可爱又好玩。

    她也不好在这个小弟子面前透露太多,便先以哄孩子的方式,让她保守秘密,随后便说到其他问题。

    不料这时,云常儿又问:“我突然想到,长老你在山壁里的时候,提到了什么沧澜武晞。那么武晞是谁?沧澜是指沧澜派吗?沧澜派不会害了长老吧?!”

    时允长老想到这事,忽然气不打一处来。

    也不管和云常儿这个小弟子说合适不适合,便怒道:“武晞那老不死的,正是沧澜派的大长老!”

    “我当时沦落到那番境地,便是托他的‘福’,对,没错,就是他害的!”

    她说到这里,忽而更忍不住,便往细了说:“娃儿阿,我告诉你,此人早在百年以前,便与我有不少过节,设计抢走我不少法宝神器不仅,还屡屡阻碍我闭关练功,导致我险些走火入魔!”

    “后来我修炼大有所成,即将突破元婴,进入化神,那武晞老头——当时青州第一人——修为已达化神期的大修士,为了防止我突破后,威胁到他独一无二的地位,便对我痛下毒手!”

    “他在我疲于与他争斗,决定四海云游的时候,竟然设计诱骗我,让我以为尚真派陷危,迅速往回赶。”

    “途中我过于心急,一时不设防,便被他的散功虫钻入体内,一刻钟内无法施展任何功力。他趁着这期间,一掌锁住我的一身修为,把我带回尚真派,推入那道山沟壁中!”

    “当时他为掩饰自己所为,还不知从何处找了一群宵小,来围攻我尚真派。”

    “他佯装路过被牵连,又假意出手自卫,将我封入这整个尚真派都意想不到的地方,让我在里面自生自灭!”

    “最可笑是,这般阴险狡诈之辈,竟然能够稳坐沧澜派大长老之位,至今不换!”

    “即便沧澜派早早知悉我与他的恩怨,又知晓武晞不止一次暗中陷害我,那派中门人,竟然还是像神佛一般供奉着他。”

    “在我遇害之前,我还曾向沧澜派讨要公道,不料即便当时人证物证俱在,沧澜派也还庇护着他,说什么内门之事,内门自有定夺,最后定夺得个不予追究之果,呵,依我看啊,这沧澜派也不知早在什么时候,便已经被蛀虫腐蚀,不复当初了!”

    时允长老一边忿忿说着,云常儿一边默然听着。

    听到后来,她略有诧异,歪着脑袋问:“尚真派不为你讨个公道?”

    “便是明心掌门,也不可能放过他们吧?”

    这时,时允长老倏忽怔住,面上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神情。

    云常儿正琢磨这抹异色有何深意呢,却见时允长老眼睛一瞪,眼珠往上翻了个白眼,嘟哝道:“打不过。”

    云常儿:“……”

    时允长老自顾自嘀咕:“那武晞老头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都是青州第一修士。”

    “当时他顺利化神,而我正准备进阶,明心当时更是稍逊于我,正好圆满而已。”

    “娃儿你要知道,修行者修行境界越高,便越难往下一境界晋升,这代表着境界与境界之间,越往高处走,力量的差距便越大。”

    “元婴期与化神期,虽只是一阶之隔,却已经有着十分明显的悬殊。我在遇害前,功力乃整个尚真派至高,连我都无法对付他,其他门人即便约战,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而沧澜派整体实力,又在我尚真之上,两个门派之间对抗,我尚真更是半点甜头也无,你说,我怎么可能让我的门派,为了我的私人恩怨,上前白讨罪受?”

    “并且我尚真派,从来秉着修行修心之道,立派只为了召集同道之人一同修行,并不关心外界凡俗,与无谓的竞争。”

    “若非我好几次被那老贼害得险些走火入魔,我也联想不到,他竟是刻意出手,阻碍我突破至下一个境界!”

    此时时允长老长叹一声,抬眸望向天际。

    那满目的无奈与愤恨,再掩饰不住,清晰地显露出来。

    云常儿见状,又陷入了沉思。

    好半晌,她才抬头:“难道长老日后,也要忍气吞声么?”

    “以前是不愿多战,如今遭遇这样的伤害,你也要隐忍?”

    这时时允又长叹道:“我也无奈啊。”

    “娃儿,我若是一身功力还在,脱身后,我尚可寻他一搏,生死由命罢了。”

    “但我功力无法恢复,身体内伤沉重,若引起斗争,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家为我出生入死呢,你说,这样的复仇,有何意义?我良心过意的去么?”

    “所以我看还是算了吧,只要那武晞不再来招惹事端,我便……忍忍算了。”

    “明心作为一派掌门,更是需要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既然武晞都忌惮她的掌门地位,不敢将坏手伸到她身上,我便更应该忍着,为她,为宗门着想。”

    云常儿闻言,看了看时允长老的功体,久久不语。

    好一会儿后,她才语气不明地开口:“那,听起来,若是长老功力恢复,还是会向他寻仇。”

    时允长老笑道:“若功力恢复了,即便我不是他对手,也够伤他六成,断不会让他像今日一般逍遥。”

    “只是这到底难了,这内伤,能够抑制便不错了,功力即便恢复,也绝到不了以往的水平。”

    云常儿再度沉默。

    一会儿后,她才又开口:“那么,若有朝一日,有人能够恢复长老的功力,还能助你突破修为,长老会接受这样的帮助么?”

072 若有一人

    时允长老愕然一下,旋即笑道:“傻娃娃,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若真有,那也必定有所求,而这所求之事……哼哼,通常并非好事。”

    云常儿道:“或许对方也有求于你,想让你助她一把,这就等于……互利互助?”

    时允长老蹙着眉头沉思一会儿,有些无法联想地摇摇头:“我不觉得有那样的人。即便有,又即便如你所说,想在助我的同时,寻求我的帮助,那我也得看对方所求何事,好的或坏的。”

    “若他想做伤天害理之事,我必定选择当一辈人的废人。”

    云常儿点点头:“这样啊……嗯,很有道理。”

    时允长老倏忽看向她,笑道:“娃儿,你怎么一副坚信我有人相助的样子?你说哪个无聊的人,愿意助我这等废人啊?”

    云常儿迅速跟着笑道:“我相信好人有好报呀。长老你对宗门弟子和明心掌门这么好,便连我这种小弟子,也能平等对待,我相信最后一定有贵人能够助你,能够替你讨回公道。”

    她的话与笑容无缝衔接,导致长老根本看不出异样。

    长老见她想法天真,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感慨童心纯粹。随后察觉方才的话题过于沉重了,不利于小孩子身心发展,连忙打算换个轻松的话题。

    便在这时,长老又想到一件大事,连忙对云常儿道:

    “对了,娃儿,我忽而想起,我在云游之时,曾经遇到一位散修人士,也是先天无法吸纳灵力的体质,导致他一直无法加入修真门派修行。”

    “后来他找到了攻破之法,改变了这个体质,成为了一个散修,那修行速度,竟也不逊于寻常修士,我想我可以替你再寻那位散修,问问他那攻破之法,是否适用在你的身上。”

    云常儿一听此话,瞳孔几不可察地扩大一些。

    她转头看向时允长老:“当真?这世上还有和我一样体质的修士么?”

    时允长老见她惊讶,还以为是单纯的惊讶,笃定道:“自然是真。我与他颇有交情,而他还是个热心之人,若我提出请求,他必定会接受。”

    云常儿心中诧异,同时起了疑心。

    在苍大陆,通常无法吸纳灵力者,要么是体质受损的凡人,要么,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像她一样的门人。

    若是前者,那还好说,若是后者……

    云常儿几不可察地眯起眼睛,手指微微屈起,在身侧腿部敲了一下。

    旋即她“满怀期待”地看向时允长老:“好啊好啊,有机会的话,便让我见一见他。我实在受不了这种修炼一日、倒退三日的日子了,真累,真难受,还要被人瞧不起。”

    时允长老一听,果然又心疼起她来。

    一边好言安慰着她,一边承诺一定尽快派人找到散修如今的住处,尽快带她去见他,好看看到底能不能改变这体质。

    云常儿也很配合地兴奋着,又与长老谈了许多有的没的话题。

    直到长老见她实在能言善道,性子又讨人喜欢,扬言要收她为徒,她立马找别的话题转移掉长老注意力,又在不久后,找了个借口,离开明心苑。

    ……………

    回到住处的云常儿一溜烟钻到房内,坐在案前陷入沉思。

    如今时允长老与武晞长老的恩怨明了了,那么所剩之事,便是查清武晞与裂缝的封印,究竟有无关系。

    不过此先经由百灵的打探,云常儿已经得知,武晞长老在时允长老获救后,果然在尚真派外围出现了一次。

    但他只在门派的法阵前,停留了片刻,并且全程什么也没做,就又默默回到沧澜派,从此闭门不出。

    云常儿让侦察鸟盯着他,随时报告行踪,但许多日过去,也不见他迈出自己的房门半步。

    她只得静静地等着,同时搜集沧澜派、孤山派的历史,与现今的发展状况,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寻找有可能与那封印有关的联系。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了数日,终于有一天,舒家大院的消息再也隐瞒不住。

    整个宦月城,乃至大小的门派,都知道了舒家大院的暗道死人无数,还有诡异图腾画着,不知究竟有何用处。

    而一直“守护”着舒家大院的沧澜派,却从来不提一字,宦月城的大街小巷便开始流传一种说法,说舒家大院暗藏魔阵,先前的流浪汉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被魔阵“吃了”。

    而沧澜派则与魔界私通,为丧心病狂的魔者提供“食物”来源,并以此为条件,命魔界以邪术邪物为交换,协助沧澜派坐稳青州之首的位置。

    这样的传言一出,一些早早不服沧澜派的小门派,开始从中作梗,推波助澜,将类似的甚至更扰乱人心的传言,散布到民间。

    沧澜派陷入岌岌可危的位置,各种各样的不善揣测,令他们压力巨大,再无法保持沉默,只能出面回应。

    但是他们的回应,并未承认自己与舒家大院的“魔阵”有关。

    他们声明,当时守院的,并非内门弟子,还说什么宗门确实安排了固定弟子,轮流到舒家大院守夜,但在尚真派揭发魔阵之事后,他们也才发现,他们安排的弟子已经全数失踪,而那些被尚真派抓住的“弟子”们,沧澜派上下无人认得。

    沧澜派还笃定道,这些假弟子,定是设立魔阵的奸人,害了他们门内弟子不仅,还冒名顶替、酿成大祸,败露了又想将脏水泼给沧澜派。

    为了自证清白,沧澜派表示愿独立调查此事,不麻烦其余门派,并承诺尽快给群众一个交待。

    沧澜派的回应没有得到尚真派认同,尚真派当天便在宦月城下了告示,表示会全程跟进此事,不放过任何一个恶意伤害百姓之人。

    而孤山派为了名声,也表示会与尚真派一起,彻查沧澜派一事,争取早日给民众结果。

    舒家大院自此,进入了大众视线,被时刻紧盯着。

    三大派的关系,也开始逐渐变化,终于暴露出那早早隐藏在和谐表面底下的,微妙又紧张的对峙关系。

073 怀疑

    云常儿见事态演变至此,终于在之后的某日,接了入城任务,在同行门人不注意时,到暗处将数本小册子交于一只大金雕,命它将册子带到指定的地方。

    完成这件事,她悠哉闲哉地跟随门人完成今日任务,回到宗门,准备入林修炼。

    但走至半途,她突然被一个人拦住,抬头,见是兰望语。

    兰望语面有不虞,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云常儿,满是审视。

    云常儿见状,便停下脚步,静静地让她看,静静地等她说话。

    好一会儿后,兰望语才语气怪异地开口:“你最近都去哪里了?为何我感觉你总往御心峰的方向跑?”

    云常儿瞬间明白她的来意,而这事时允长老也早与云常儿打过招呼、对过“口供”,因此云常儿也不掩饰,坦荡承认:“是的,我去明心苑了。”

    兰望语一惊:“明心苑?!你去找掌门人了?!你……你找她干嘛?!”

    云常儿耸耸肩:“吃药治疗。”

    “吃药治疗?!你……你怎么了?”

    云常儿一脸坦诚道:“我体质有问题呀,你不是知道的吗?”

    “掌门人见我情况过于特殊,修炼也辛苦,便命药师研制了一种丹药,让我定期服用,看能不能好转。”

    “不过掌门人是好心不错,我却很不争气。唉,我这些日子的丹药啊,吃了少说也有好几桶了吧,结果这体质一点变化也没有,还是那样,吸纳多少,往外吐多少,真是……”

    兰望语闻言,半信半疑地盯着她,好似想在她脸上看出什么撒谎或夸大的迹象。

    可是她看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异样,反而真真的一脸苦恼、满目愁绪。

    那向来带笑的嘴角,都无可抑制地往下塌了,这种样子,别说怀疑,兰望语都快忍不住同情起她来了。

    于是兰望语看了半天,却只是声音低低道:“好……好吧,我相信你。”

    又问:“药苦吗?吃起来会难受吗?”

    云常儿疯狂摇头:“何止是苦啊?何止是难受?!我每次吃了,都得在地上打滚半个时辰,身体才不会那么痛。”

    “要不是不想辜负掌门人的好心,我早就喊停了,这东西太折磨人了,抽筋拔骨一样的,简直是变态!”

    “我还要一次吃好几颗,一颗疼好半天,啊……可怕,活着太可怕了……”

    兰望语听得倒吸几口冷气,面上的不忍更明显了。

    她看看云常儿愤懑的脸,又看看她那时常被“折磨”的小身板,终于是忍不住,抬起小白手,在云常儿的肩上拍了拍:“苦……苦了你了……”

    “既然没效果,你还是和掌门人明说吧,掌门人一定能够体谅你,给你停药的……”

    云常儿长叹一口气,看不出决心地摇摇头,没做回应。

    随后她问兰望语:“你找我什么事?”

    兰望语瞬时心虚,心想哪好告诉人家,自己先前怀疑她为了日后晋升快,偷偷跑去巴结别的前辈?

    她连忙道:“没有没有,就是看你每天到处忙活,过来问问。话说你最近修炼如何了?有什么难题吗?有的话,你说出来,我或许可以替你解决。

    另外宗门很快就要让我们选择专修的科目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我们现在可以选择剑修、武修、符术、炼药和炼器,你想选哪样?”

    兰望语一边岔话题地说着,一边将云常儿带到修炼之林。

    云常儿也不戳破,很感兴趣一般听兰望语指导自己,并跟随着她钻进林子,一起修炼。

    到了傍晚,两人正要离开的时候,伏灵师姐又驾驭飞舟来了。

    此前云常儿便和兰望语说过,给她制药的是一位身穿绿纱、身带药香的美丽女子,因此兰望语一眼认出伏灵来。

    她瞬间十分同情地看向云常儿,用眼神为她加油。云常儿也很配合地做出一副“痛苦却又不能说”的神情,跟着伏灵离开。

    …………

    御心峰,时允长老坐在轮椅上,停在一个周遭满是绿植的小凉亭中,静静地盯着凉亭中央的棋盘桌。

    她这些日子以来,经过一定的调养与放松,四肢肌肉不再那么紧绷无力,可以稍稍活动一些了。

    此时她便在一边活动自己的手指与小臂,一边研究棋盘。见云常儿过来,她灿然一笑:“娃儿来了?”

    她指向棋盘对面,对云常儿道:“来,坐那里,你猜今日我会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

    云常儿一听是“好消息”,便猜到七八分了,但还是按捺住心情,状似不解问:“怎么了?”

    时允长老笑道:“我啊,派人找到那位散修了,还与他商量过,确定了带你去见面的日子。”

    云常儿这时才流露出喜色:“真的?”

    时允长老道:“当然真的。若无意外,我们七日后出发,你回去准备准备,届时我派人接你。”

    云常儿先是愉快应下,这才又问:“可我们要去哪里?很远么?”

    时允长老道:“是挺远的,在麓州,从这里出发,坐着宗门最好的飞舟,也得大半日才到呢。”

    云常儿心道确实是远,又问:“麓州哪里?我还没去过麓州呢,那里好玩吗?”

    时允长老道:“是一个避世的地方,我也不清楚具体在哪里,不过届时到了,我们便知道了。”

    云常儿瞬时抬眸:“长老也去?”

    时允长老理所当然道:“不然让你一个小娃娃去么?”

    云常儿停顿一刻,这才看着长老的身体,满是忧心:“可长老的身体……”

    时允长老“嗨”了一声:“也不是光我一人带你去,还有你伏师姐,和几位门内功力数一数二的大弟子,你莫要担心。”

    云常儿还是“担心”:“万一武晞长老……”

    “武晞如今,也只是得知我被救出,具体动向,他并不知悉。”

    “先不说我一个废人了,他不至于再死死纠缠我,即便他有那个心,只要我隐藏得好,再稍加易容,他发现不了我。”

    “再说便是尚真派,知道我获救消息之人,也只有那么几个心腹弟子,与几位长老。我此次出门,除了这几人,我一概不通知,他武晞哪里有本事,能够如此精准地料到我的行踪?”

074 见散修

    云常儿见时允长老态度这般坚定,并且始终未说具体地址,便深知没有机会在他们真正出发前,“先下手为强”了。

    不过这样也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手,反而引人生疑,云常儿便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又对此做了感谢。

    时允长老谈到麓州,又不由自主地,自己喃喃道:“事实上啊,别说带你去找散修,我自己也得去寻一种草药,看看能不能治愈内伤。”

    云常儿好奇地歪头:“草药?”

    时允长老点头:“一种罕见的草药,只长在特殊环境,青州没有,麓州与苍州的雪山峰顶上有,我顺道带你的伏大师姐,上去看看。”

    云常儿思索一下,问:“草药叫什么?”

    时允长老道:“冰心草,性极寒,可抑制我因武晞那招烽火掌所造成的五脏灼伤。”

    云常儿顺势想起,当初她首次遇见长老,便看见她不仅五脏,连同经脉也被带着烈焰的内力包围、侵蚀着。

    这股内力在当时被锁住修为的长老体内,完全无法被驱逐出去,如今即便内力在念明心协助下,全数被消除,但因此所造成的内伤,已然十分严重,无法轻易治愈。

    不过事实上,以长老现今的伤势,即便有冰心草,也很难起扭转性的作用,所以它真的只能“抑制”,其余用处并不大。

    云常儿心猜,时允长老必定也深知这个道理,便不再多问多说,将话题扯开。

    由于今日的会面只有这个主题,所以没过多久,云常儿就又回到主峰,钻入林子继续修炼。

    直到深夜,她才回到房内,见李双柔来找自己请教功课,就又教了她一会儿,这才将她送走,恢复到一个人的安静时光。

    她在床上打坐没多久,脑中响起清脆的声音:“主砸,主砸,你休息了吗?!”

    云常儿停下吸纳,问:“怎么?”

    幽幽迅速问:“我听说你要出远门,真的吗?!”

    “嗯。”

    “那你要去哪里?!远不远,好不好玩——不对,危不危险,安不安全?!”

    “远,不危险。”

    “那你带不带我去?!”

    “不带。”

    “……”

    幽幽大喊:“为什么不带?!”

    云常儿又开始揉太阳穴:“你在青州待着。”

    幽幽质问:“那你带谁去?!”

    “百灵。”

    “还有谁?!”

    “自己问。”

    “为什么独独不带我?!”

    “一。”

    “我……你……哇!!!主砸你偏心!”

    云常儿深吸一口气,决定给它个重磅打击:“最近修炼如何了?”

    果然幽幽瞬时不吭声了,从那细细碎碎哼哼唧唧的细微声音中,还是能听出他的强烈不满,但它就是不敢再吭声,也不敢再多问。

    云常儿见状,权当不知道,手上印契一变,转到百灵身上。

    她细细向百灵交待了许多事情,这才撤开神识沟通,靠在床边自己静思。

    …………

    七日后,时允长老果然如约,派人接上云常儿,一同往麓州进发。

    云常儿此次行程,以接到普通宗门任务为名,被同届的小弟子知晓,因此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

    而行程的同行者,有近段时间一直负责照顾长老的伏灵伏师姐,以及尚真派的剑门第一人——古越。

    这两人一位正冲击元婴,另一位已到元婴初期。其余还有三位结丹期的弟子,也都是尚真派中武力较高的内门弟子。

    时允长老为防变故,用了伏灵为她制作的兽皮面具,隐藏了容貌。

    一行人天尚未亮,便驾驶外观低调的飞行舟离开宗门,往麓州赶去。

    即便飞行舟时速飞快,到麓州的时候,也已经入夜。

    时允长老带人来到位置所在,降下飞行舟,很快一个建在城镇边缘的双层竹屋映入众人眼帘。

    而飞行舟方降到半空,竹屋之中便走出一人,笑吟吟地抬首望飞舟,等着它降落到地面。

    飞舟一落到地上,时允大长老便向着竹屋之主摆手:“许久不见,子骞道友!”

    云常儿在长老身后,顺势看向竹屋之主,然而才看见那人面容,她便眼皮一跳,神色有些古怪,但转瞬即逝。

    身着竹色长衣的竹屋之主,根本未有留意到云常儿,只看着坐着轮椅的时允长老,诧异到礼节都忘了:“长老,你这……”

    时允长老毫不在意地挥手:“嗨,陈年往事,不提也罢。我此次前来的原因,想必门人已经告知于你。”

    竹屋之主立马颔首:“明白。说到这里,那位小弟子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往时允长老身侧看,终于从长老身后,看见几乎被挡得不见身影的云常儿。

    这时时允长老也向云常儿示意:“来,好娃儿,这位便是我向你提及的修士,子骞前辈。”

    云常儿自长老身后迈出,白皙红润的脸蛋上,笑意盈盈。

    她像模像样地向张子骞一拱手,喊道:“你好,子骞前辈。”

    张子骞在听闻她喊自己“前辈”后,莫名感觉到一阵怪异。

    这怪异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只觉浑身都好似不大舒服,可这不适感又转瞬即逝,快得他自己都无法琢磨。

    于是他很快将此事忽略,也对云常儿拱手:“小修士多礼了,请问如何称呼?”

    “常儿。”

    “常儿?”

    “人生非日月,光辉岂常在的常。”

    “哦?这是一首诗。”

    云常儿将头抬起来,眼睛亮闪亮闪的,自豪之中带着点克制:“嗯,我爷爷请算命先生为我取的,花了大价钱呢!虽然我至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张子骞被她引得哈哈大笑,直道:“这娃儿真是伶俐!”

    时允长老满是自豪地瞧了云常儿一眼,又对张子骞介绍了同行的另几位门人,终于进入主题:“我们常儿的问题,早先已经告知你了。如今便请你看看,这怪异体质是否与你一样,是否能够逆转。”

    张子骞立马转身,请几人入屋。在屋内落座于蒲团上后,他朝云常儿伸出手:“来,让我一观你的灵力状态。”

    云常儿迅速将手伸过去,眼巴巴地等着。

    张子骞看到伸到面前的手,猛然一怔。又看到云常儿那天真期盼的眼神,不由一笑:“哦,抱歉,是我没有说清楚。”

    “无需伸手,我自会施法,你将手收回去吧,举着多累。”

    云常儿花了数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连忙将手收回去,好些尴尬的样子。

    张子骞笑笑,举着手以灵力为引,在她面前画了一道符咒。

    旋即双手结印,催动符咒,没入云常儿体内。

    符咒入体,张子骞的灵力便迅速遍走云常儿全身,寻到她的灵力经脉,钻入经脉之中,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流动着。

075 云门什么门

    张子骞细细感应,只不过片刻后,他不知感应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古怪。

    看云常儿的眼神里满是考究,一阵浓浓的揣测意味浮现在脸面。

    云常儿一双乌黑的眸子直直盯着他,一眨不眨,看不出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张子骞观察了半天,想了想,开口道:“小……这位姑娘,还请稍加吸纳,以助在下进一步了解。”

    云常儿终于眨了眼睛,环顾四周,疑惑地问:“现在?在这里?”

    张子骞点点头:“对。若姑娘介意,在下可设一道隔绝法阵。”

    云常儿看了一眼时允长老,稍加思索,还是说道:“算了,不用。”

    说着便调整了姿势,闭起眼睛,吸纳起来。

    张子骞全神贯注地等待着,过了好一阵子,才等到她纳入一点点灵气。

    这时他的神色更诡异多变了,紧紧盯着云常儿,好几次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片刻后,他终于松开双手,撤走术法,恢复到盘坐的姿势。

    时允长老立马问:“如何?与道友的情况一致么?”

    张子骞神色不明,听闻问话,想了想,才语气飘忽地答:“十分一致。”

    时允长老很是欢喜:“哦?那敢情好。若可以,劳烦道友提供破解之法,助她逆转体质。”

    张子骞死盯着云常儿,好半晌没有回应。

    直到时允长老再次出声,他才收回目光,略带歉意地看向长老:“不瞒长老,这位姑娘与在下,即便体质一样,情况却不甚相同,恐怕在下的方法,放到姑娘身上,未必适用。”

    时允长老诧异:“此话怎讲?”

    张子骞斟酌言辞道:“当初在下习得一秘术,可易经洗髓,彻底更换原先的经脉,令得全新的经脉能够正常吸纳灵气修行。”

    “但易经洗髓途中,即便在下已是成年男子,具备一定的承受能力,其过程也令在下无数次痛不欲生,几近丧命。”

    “如今这位姑娘年纪尚小,体质柔弱,若强行施展秘术,风险断然极高。即便能够承受,日后定期服用灌洗经脉的丹药,也是极其痛苦的过程,姑娘年纪轻轻,实在不好让她遭此大罪啊。”

    时允长老闻言,眉目之间染上一层不忍。

    不由看向云常儿:“唉……”

    云常儿一直看着张子骞,嘴角半勾不勾的样子,让她的情绪越发不明显。

    听到长老叹气,她也跟着叹了一声,低下头,隐去了半张小脸。

    张子骞见状,神色更古怪了。

    思前想后,还是忍不住,对时允长老几人道:“长老,还请让在下与姑娘单独一谈。这世上类似体质者,实在太少,在下想……想知道我们之间,是否有些渊源。”

    时允微微蹙眉,破有不解:“为何要私下谈?”

    张子骞面带难色道:“这或许会涉及在下的一些隐私,在下也不好在众人面前……”

    时允长老心领神会,看向云常儿:“娃儿你觉得呢?”

    云常儿耸耸肩:“都可以。”

    时允又细思一会儿,见张子骞平时为人磊落,现下也十分坦荡的样子,并且无论如何,也没有在眼皮底下害人的理由,便一挥手,与带来的门人一起,到侧殿等候。

    一行人等方离开,张子骞立马起身,走到屋内一座灯台前,将灯台轻轻一旋,四面轻如薄翼的蔽音纱从房顶降下,正好围住先前众人所围坐的地方。

    蔽音纱降下,张子骞疾步走回,又坐到云常儿面前,压低声音对她道:“门主?”

    云常儿愣了愣,收回看翠纱的目光,先是看一眼张子骞,看到他正在看着自己,又转头看四周。

    确定周围无人了,她才用手指指着自己:“喊我?”

    张子骞抿了抿嘴唇,再次低声:“门主,蔽音纱在,他们听不到的,请放心。”

    云常儿歪着脑袋,满面困惑:“可我不叫门主,我叫常儿,前辈忘了么?”

    张子骞蹙紧眉头,看云常儿的眼神里,布满了审视和疑惑。

    好半晌,他才试探性地问:“我是张子骞,云门门人,执法人之一,您忘记了么?”

    云常儿撇撇嘴,摇摇头:“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什么门主,前辈你可能认错人了。”

    “这……”张子骞愈发困惑,目光直直盯进云常儿双眸,企图在里面寻找一些端倪。

    云常儿也不闪躲,任由他看,眼里同样是浓浓的困惑,还有一丝丝警惕和胆怯,身子时不时往后挪一点,一副随时想要开溜的模样。

    最后张子骞败下阵来,满是遗憾地嘟哝道:“当真不是?”

    云常儿立马回答:“当真不是。”

    “也不是哪位门人,哪位前辈?”

    “前辈你这样,是要折煞我了。”

    张子骞满是狐疑,又问:“那小姑娘出身何处?”

    “无名小村。”

    “家人是?”

    “只有一位年迈爷爷,父母早已身亡,我也记不清了。”

    “哦?那是哪里的小村?”

    “青州呀。”

    “那……姑娘出生之时,可有什么异样征兆?例如……天降祥云、身负异能之类?”

    云常儿倏忽抿起嘴唇,绷起脸,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

    一会儿后,她实在憋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前辈……你这……”

    “太魔幻了……”

    她每喊一次前辈,张子骞的心脏便要抽上一抽。

    这也是张子骞觉得奇怪的理由,听她这么喊,他连忙道:“莫要喊前辈,莫要喊前辈。”

    “若姑娘想不起来,便……便罢了。我想或许,有朝一日,会真相大白。”

    但他话这么说,脸上的狐疑却丝毫未有消减。

    云常儿见状,笑了笑,好奇道:“前辈所说的门是什么门?云门?云门是什么门?”

    “门主又是什么人?为何你会将我错认成她?我倆长得像么?那门主厉害么?”

    “我的体质与那云门,又有什么关联?难道云门门人都不能吸收灵力?那你们修行什么呢?”

    “不过前辈能将我一个小娃娃错认成门主……冒犯一句,前辈,你们云门和门主,是不是都很弱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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