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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赤丁     擎天者txt下载     擎天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3.王含章的演讲

    天气渐渐暖了起来,当机场外又开始充斥着农家肥的味道时,当小超市的中国俄罗斯人胡强第一个开始穿上两根筋背心时,当晚上当机场里的野猫又开始在宿舍楼下嗷嗷叫起来的时候,王含章就知道春天来了。

    春天,万物复苏、万物生长,听上去就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王含章难得的脱掉了作训服,穿上了藏蓝色的春秋装和打得锃亮的三接头军用皮鞋,站在宿舍大厅内的军容镜前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军容风纪,镜子里的小伙身姿挺拔、军容严整、目光坚毅,王含章在心里对自己说“挺帅。”

    他打扮得如此郑重其事,是因为马上要给中队全体官兵讲“机务外场工作检查单”编制说明。

    秦磊也穿着春秋装,走了过来,说道:“小伙你是王英俊啊,想当年啊,我也是.....”又看到镜子里自己一脸沧桑的两面胡子和日渐凸起的肚腩,摇了摇头,说道:“行了,行了,别美了,快开始了吧。”

    王含章道:“中队长去请田大膀了,估计还得一会儿。”

    秦磊道:“你都准备好了?紧张不紧张?”

    王含章道:“稿子你不是都看过了吗,中队长也看过了,我都改了四五稿了,照着读有什么紧张的。”

    话虽然这么说,毕业以后,王含章还真就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过话,心里还真有些忐忑。

    “嗯,心态摆正了就不紧张了,你是老师,他们都是你的学生。我告诉你个秘诀啊,不紧张的关键就在于建立心里优势,比如你给一帮幼儿园的小朋友讲话你会紧张吗,你要是想着下面都是领导一准儿紧张,你就当他们都是幼儿园的小朋友,肯定没问题。”

    王含章看着秦磊浓密的两面胡子,笑了一下,没说话。

    中队长陪着田大膀从远处走了过来,两人一边走着,一边在议论着什么。

    秦磊扭头进了俱乐部,王含章站住,敬了一个军礼。

    田大膀抬头看了一眼秦磊,嘴角撇了一下,转头看着王含章,道:“含章啊,准备的怎么样了?”

    “大队长,都准备好了。”

    “嗯,好,我很期待你的发言啊。”大队长开了一个小玩笑,进了俱乐部。

    俱乐部里坐满了人,中队休假的人员基本都归队了,王含章也走了进去,坐在了第一排。

    中队长主持了会议。

    中队长最近发福的厉害,穿着作训服还不觉得,他的军装一定是三四年前发的了,穿在身上,肚子凸出了一块。他站在台前,自己也感觉不舒服,偷偷把最下面的两个衣扣解开了。

    台下隐约有老兵在笑,还有小声的议论。

    中队长瞪了过去,笑声和议论的声音顿时消失了,中队长满意地环顾了一眼四周,说道:“今天我们开个全体军人大会,中心议题就是秦磊分队最近在搞的一个机务外场工作检查单,我和中队的业务主任研究了一阵,也报给了大队长,大队主任们也研究了一阵,大家的一致看法是,这个东西好使,那究竟是怎么好使,秦磊分队是怎么想起来搞这么个检查单,目的是为了什么,效果怎么样,下面让我请检查单的提出者王含章同志给大家讲讲,大家欢迎。”

    掌声响了起来。

    王含章站了起来,略微整理了一下军容,以标准的行进间步伐走上了讲台,敬礼,台下又是一片掌声,隐约可以听到“含章长得挺帅啊、这军姿挺标准啊、含章这可以当队列标兵了”的议论声。

    王含章心中有点小得意。

    他在台上,看着这些和他二十四小时在一起的、再熟悉不过战友,一群天天在飞机上爬上爬下的糙老爷们儿,都穿上了笔挺的军装、身板也不自觉地立了起来,好像随时军乐响起,就可以拍着方队走队列了。

    王含章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他开口道:“中队长让我这么一个新同志给这么多经验丰富的老同志讲机务工作,让我确实有点不好意思。大家都是我的老师、都是我的老兵,我分配下来这段时间,大家给了我很多的帮助和支持,也容忍了我很多的错误,在这里我首先表示感谢。”

    说着,王含章又敬了一个军礼。

    大队长在下面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道这个小子位置摆的很正,看来不光智商够,情商也很高啊。

    王含章接着说道:“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我就把我这个愚者的一得给大家汇报一下,不当之处,还请大家批评。”

    不知道谁在下面突然接了一句:“讲的不对就让秦磊打你屁股。”台下哄笑了起来。

    王含章腼腆地笑了,没搭理这个茬,说道:“产生这个念头源于年后,大部分人都休假了,我这个新人也开始挑起大梁了,中队领导给我分配任务,我惊呆了,两天的时间,我要给三架飞机试车、三架飞机试车加收放,紧接着就是机械日、准备,然后就是飞行,而且由于停放时间过长,这六架飞机都可能要飞行。如果只是我熟悉的二十四号飞机还好说,其它五架飞机我都没接触过,我心里实在没底。”

    “工作产生了差错怎么办、工作漏项了怎么办?我和机械员配合不好怎么办?那天晚上,我很久都没有睡着,我就在想该怎么办?最初的想法是把每天的工作都列出来,后来又加上了工作标准,从到了外场开始,从第一项工作揭开套布、清点工具开始,一直到最后一项清点工具、盖上套布,我干什么、机械员干什么,什么标准,我要全列出来,做完一项打个勾,再做下一项,收班前我和机械员互相检查,这样可以有效避免差错和遗漏。”

    王含章看着台下,都是一副在思考的表情,知道大家听了进去。

    他接着说道:“我们临时组成的机组,在我们分队长秦磊没回来之前,除了前面说的启动和收放起落架,还换了三个磨损严重的机轮、换了渗漏油的十几根导管,排除了渗漏油、座舱保持不住压力、千斤顶顶不起来等近二十条故障缺陷,保障了六架飞机近十个飞行日的飞行,没有发生任何问题。”

    台下掌声雷动。

说明

    58章被禁,正在申请,改了几次,还没通过。

    我会继续努力,特此说明。

134.就这么干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丰富的外场维护经验,那么就更加知道,作为一个新人能做到王含章这样,是多么不容易。

    冬季气候寒冷,橡胶件最容易出现问题,渗油、漏油是最常见不过的故障,但冬天却是最不适合排故的季节。王含章排故在所有人里面,无疑是最少的一个,但即使是他也知道,排故工作几乎从来没有过去了就把故障排除掉的时候,排故过程中总是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问题出得多了,排到最后机械师很容易崩溃。

    这个时候机械师既要保持情绪上的乐观,又要组织好机组,不发生错误,这就看出机械师的水平了。那么谁都知道,王含章排的这些故障中,不知道又会碰到多少的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含章能够完成好排故和飞行保障工作,是多么的不容易。

    中队长在台下吸了一口凉气,尽管他已经知道了年后发生在王含章身上的这些故事,但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怕。短时间内更换保障飞机,这是一个老机械师都不愿意面对的情况,更何况居然有六架之多。飞机虽然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大家伙,但老机械师都认为,飞机是有自己的性格和脾气的,机械师顺了它的脾气,它就会乖乖的听话、好好的飞行,如果机械师摸不准它的性格,那问题就来了,一个飞行日都别想飞好。

    但要摸清一架飞机的脾气,没有个把月的时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王含章竟然做到了,而且配给他的还是一个迷糊着称的机械员,这就不能说是碰巧做到了。他是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这么多的飞机都保障好,检查单的功劳必不可少。

    大队长也在暗自生气。年后他也休假了,主持工作的是刚从修理厂调过来的副大队长,维修经验丰富,外场经验却只能呵呵了。只想着飞机停放时间长,每架飞机都飞飞,保持良好的状态,就没有想到出现问题怎么办?

    年后的飞行,王含章飞的挺顺利,但其他人飞的并不顺利。两个中队因为飞机故障,影响了至少三个架次的飞行,有一架飞机如果不是飞行员处置正确,差点发生事故征候。

    事故征候,顾名思义,就是事故的前期征兆,如果再发展下去就是事故。飞行事故按照飞机损伤的程度和人员伤损情况,又分为一等事故、二等事故和三等事故。如果一个飞行团发生了飞行事故,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停飞整顿都是小事儿,严重的要追究责任,甚至要进入军事监狱。

    大队长一回来,团长就把他骂了一顿。当然,在骂他之前,已经骂过副大队长两次了。

    王含章运气恐怕也不是一般的好吧。

    但即使运气再好,他的能力再也无人质疑。可他只是一个新人,他的能力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那么这个所谓的检查单,恐怕真是有作用。

    看着台下战友们卖力的鼓掌,王含章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接着说道:“分队长回来之后,又给了我很好的建议,不同维修时机,机械日、准备、飞行,业务师应该做什么、业务员应该做什么;甚至分队长应该做什么、中队负责外场的领导应该做什么。再比如老兵带新兵,有的老兵善于传帮带,有的老兵自己业务好,但带徒弟却不怎么会教,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规范一下,应该怎么教、教什么?”

    “说得好,我老兵就不会教,只教我看、跟着他干,弄得我挺长时间都迷糊。”军械员吕栋是个直性子,忍不住喊了出来。当然,他老兵早就退伍了。

    王含章笑了一下,说道:“这样的例子恐怕不在少数。还有考试,我们现在考试,就是出一张卷子,大家一起答一下,就算进行培训了。但大家想过没有,业务员和业务师应该掌握的知识一样吗?那业务主任和分队长应该掌握什么?大队业务主任应该掌握什么?大家都答一张卷子怎么能反应出不同层次人群的水平。我说的这些所有的内容,都在检查单中有所体现。这就是我们想做的检查单。”

    中队长站了起来,说道:“我不知道大家听得怎么样,我听了是很受启发啊,含章说得很好,说出了我们中队的一些弊病,我感觉从根本上来讲,含章说的就是制度,就是规章,就是法规,我们的这些东西还不健全,还有问题,而检查单就是一个很好的能解决问题的武器,如果大家感觉这个东西好,可以做,那就一起鼓个掌吧。”

    雷鸣般的掌声又一次在俱乐部里回荡。

    中队长接着说道:“既然大家都认可,那么请分队长秦磊同志讲一讲,如何编写检查单,各位业务主任要重点听好,你们回头要组织编写各专业的。”

    王含章敬礼,走了下来,经过大队长旁边的时候,大队长笑着说:“小伙子说得不错,想得也很好啊,难得难得。”

    中队长道:“那是,大队长你也不看是谁教出来的。”

    “少贫嘴,这个活你要组织好,认定了就这么干。”田大膀的话斩钉截铁、落地有声。

    一中队的俱乐部也热闹非凡,俱乐部四周还挂着彩带和彩花,仿佛节日的气氛还没有过去,台上的一块大黑板上,“读书故事会”五个大字写得很有气势。

    常志国站在台上主持,妙语连珠,“您没事儿晒晒太阳吧,没准儿晒黑了就没人说你是白痴了”、“好朋友不需要太多,两个就够了,一个肯把钱借给你,当他问你要债时,另一个肯把他打死”、“手榴弹是贵,要是一块钱六个,我先扔你一百块钱的”。

    教导员和两个指导员都在台下坐着,教导员笑得前仰后合,好容易止住了笑,说道:“这混小子,从哪学来的这是。我看这个小子很灵活,适合改个政工什么的。”

    一中队的指导员在旁边凑趣道:“教导员,你看人最准了,那我们就这么干。”

135.王思怡的远虑

    已经到了九月,岛城的天气依然很热,特别是中午,秋老虎又在发挥它的威力,让人们只有在早上和夜晚,才知道秋天其实已经来了。

    这天晚上,王思怡躺在宿舍床上,好像已经睡着了,但偶尔弹起的小脚丫,让人知道她其实并没有睡着。

    白玉在她的上铺,悄悄地爬了下来,突然猛地压到了王思怡的身上,王思怡一下子大叫了起来,待看到是她的闺蜜白玉,更是分外愤怒,两人在床上妞打了起来,终是王思怡体格弱小,被白玉压到了身下。

    白玉嘻嘻笑道:“小妞,你就从了你白爷吧。”

    王思怡睁开了眼睛,笑道:“白爷,我早就从了,来吧,爷,让奴婢怎么伺候您呢?”

    这下轮到白玉受不了,她一下子跳下了床,好像沾染了不该沾上的东西,说道:“思怡,我发现你越来越骚了,真不知道你们家王含章怎么能忍受得了你。”

    王思怡却像没事人一样,说道:“切,我们家含章还没见识过我这个本领呢。”

    说着,王思怡也站了起来,说道:“小白,不是我跟你吹,我假如跟我们家含章使出这个必杀技,切,他这个初哥,立马跪在我面前,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白这个名字取自着名的日本动画片《蜡笔小新》中小新的宠物,一只名叫小白的小狗。

    白玉抑制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思怡,你就是靠这个把王含章捏得死死的吗?”

    王思怡笑道:“我还用这个吗,我们家含章对我,那是惊天地泣鬼神,一片真心惊动昊天、一片真情感动地府,我根本什么都不用做,他就乖乖的听话,让他背就得背,让他做饭就得做饭。”

    白玉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笑得倒在了床上,停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制止住了笑声,问道:“你们家含章还会做饭啊,真是难得。”

    王思怡道:“那是必须的,我不会做饭,他还不会做饭,我们以后怎么生活啊,孩子以后天天在饭店吃?我才不要呢。”

    白玉又止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我真是服了你了,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连孩子吃什么都想到了。”

    王思怡道:“必须的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算了,别说我们了,你和王进怎么了?好久没听你说起来了。”

    白玉唉了一声,说道:“王进,唉,王进,我发现我揣摩不透他。”

    王思怡道:“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揣摩透,我从来都不想我们家含章想什么,只要知道他对我好,就行了。”

    白玉笑道:“傻人有傻福,你能碰到王含章是你的福气。我和王进就不一样了,他在北京,虽然是郊区,但暗示我他过得很好,要我去北京找工作,或者考研到北京陪他。”

    “这不是很好嘛,男才女貌,相伴相随,不羡鸳鸯只羡仙啊。”说着王思怡还模仿着京剧的唱腔唱了一句。

    “你知道什么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们家王含章似的啊。”

    白玉难得的严肃了起来,说道:“你们家含章,看似聪明,但其实在男女之间的事情上纯洁得就像是一个小孩,思怡你,看着就是一张白纸,啥也不懂,你们两个配着正好。我和王进,就好似拳王争霸赛,已经到了决赛上的两个拳击手的第一回合,两个高手都在彼此试探,还没到使出绝招的时候,但是真要是到了我们都使出绝招的那一刻,恐怕就是决定我们关系的最后时刻了。”

    王思怡郁闷地说道:“为什么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懂,但是组合在一起我就听不明白了呢。”

    白玉笑道:“你还是不明白吧,这样最好。”

    停了一下,白玉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王思怡道:“我不管,毕业了我肯定要去看我们家含章,至于后面考研还是工作,慢慢再说吧,我的脑容量根本考虑不了那么多,留着给我们家含章考虑吧。那你呢,毕业之后到底怎么办?我看你也不看书,牙根儿就不想考研吧,你要去北京?”

    白玉道:“嗯,我现在已经把题目摆在了王进的面前,我就是这样,家里条件也不错,第一不需要我赚钱,我父母赚得钱够我花一辈子了;第二,不需要我养老,有我弟弟呢,而且我弟弟比我父母还能赚钱。如果他能养我,或者能给我找个花瓶的工作,那我就去北京,否则,就一拍两散,反正他也不可能去我们那儿。”

    王思怡嘴大的已经合不上了,半天功夫才说道:“你们一直就是这样的模式相处的吗?好可怕,幸亏我们家含章当初没看上你,不然被你玩得死死的。”

    白玉正色道:“思怡,你说错了,王含章这个人,你别看我只接触过他几次,但他的智商和情商都非常高,在他爱的人面前,他愿意做一个小白痴,愿意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初哥,愿意做一个让女朋友欺负的大男孩。但是,他一旦发现,对方是在骗他、是在耍他,那么以他的智商和情商,那报复的结果肯定也是非常可怕的。”

    这下轮到王思怡不高兴了,说道:“白玉,虽然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但是,也不允许你这么说我们家含章。”

    白玉看着王思怡,笑了起来,说道:“好,好,不说你们家含章,你们家含章天下第一厉害,天下第一疼媳妇,这样行了吧。”

    这下轮到王思怡不好意思了,说道:“谁是他媳妇儿,八字还没一撇呢,我的天空广阔无垠,不知道有多少树木等着我去选拔呢,他这一颗老枯木,切,看本姑娘的心情吧。”

    说完,自己也感觉好笑,哈哈地笑了起来。

    白玉看着王思怡,心中却是百转千回,只是听着王思怡给他讲王含章的故事,对得罪他的黄凯不留一丝情面,甚至连他的父亲一起,杀伐果断,这样的奇男子,在这个年代也就罢了,如果在战争时期,不知道会让多少大地血流成河呢。

    即使是王进,一个眼睛翘到天上去的官二代,也佩服地妥妥帖帖,真不能不羡慕王思怡的傻运气了。

136.痛苦的形式

    今年的夏天似乎特别的长,而且特别热还特别潮,让人特别不舒适,桑拿天是对这种气候一种完美的解释。不是这样吗?在蒸桑拿的时候,总有人往加热的石头上撒上一瓢又一瓢的水,呲出一片的热气,让蒸桑拿的人们热得浑身出汗。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嗯,王含章感觉就像他的痔疮一样的难受。

    是的,王含章今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痔疮。他有一次上厕所,上得就很痛苦,擦屁股的时候,只是无意间的一撇,才突然发现纸上全是血,而且是很鲜艳的那种血,而不是干了的那种褐色的血。

    一刹那,他很恐慌,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竟然便血了。

    回到宿舍,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张老兵,跟你咨询点事儿。”

    张文已经放弃了金庸大师的作品,改看最近很火爆的日本,他明显已经沉浸了进去,王含章问了几声,他都没有听见。

    王含章终于忍不住了,上去推了一下张文,问道:“还醒着吗,张老兵?”

    “啥事啊,咋咋呼呼的,我跟你说,王机械师,你有点小名气了,不代表你就可以欺负老兵哈。”张文严肃的样子还有点可怕。

    王含章道:“我刚才上厕所,怎么出了很多血?”

    张文好像突然兴奋了起来,问道:“哪里出血了?”

    王含章道:“就是纸上啊,好多新鲜的血液啊。”

    张文站了起来,伸出手,跟王含章握了握手,说道:“含章同志,恭喜你,正式成为我们地勤的一员。”

    王含章蒙了,这是什么意思?感情我这半年的工作都是白干了,直到出现了便血的问题,才算正式加入组织了?

    张文道:“十男九痔,十男九痔,意识说十个男的有九个有痔疮,但我们机务部队的跟他们普通的男子不一样,我们十个男子十个都有痔疮。”

    王含章道:“为什么啊?”

    张文道:“你们天天累了就坐跑道上,夏天热了坐跑道上、冬天冷了也坐跑道上,那跑道都是水泥做的,天天这么坐还能不得痔疮?我提醒过你啊,兄弟,都不把我的话当会事,现在终于吃到苦头了吧。”

    王含章奇怪的问道:“为什么坐跑道上就会得痔疮?”

    张文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实践证明,经常坐跑道的就是会得痔疮。”

    王含章无语了,想了一下,小声地问道:“文老兵,那怎么治啊。”

    张文笑着道:“没什么好办法,以后不要坐跑道,不要吃辣,不要喝酒,慢慢也就好了。或者你想快点好,到卫生队去,听说医生会在你的那个部位塞进去什么药丸,会好得很快。”

    王含章打了一个寒颤,说道:“好吧,我还是自己慢慢养比较好一些。”

    张文嘻嘻笑了几声,又投入他书中的世界了。

    王含章觉得自己太痛苦了。

    他的痛苦还有一层,王思怡马上就要毕业了,但是他们两个人的计划已经被王思怡的父母早早就识破了。王思怡考大连研究生的计划被拒绝了,因为王思怡前期跟父母说过,王含章分到了大连。

    王思怡父母的意思很明确,考研我们支持,但不许考大连。

    王含章好说歹说,劝说王思怡大学毕业之后,先来一次大连,两人面对的地研究和讨论,到底怎么办,这一天越来越临近,他反而越来越紧张起来。

    唉,人生啊,为什么这么多的难题呢,怪不得古人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

    王含章在少年时,曾经一度对辛弃疾的《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感觉很困惑,什么叫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什么又叫做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王含章感觉自己少年时,只是为了暗恋和考试而忧愁,那个时候的愁,现在看来不过是少年维特们的共情烦恼。现在的愁,还没有到识尽愁滋味,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愁,他还没有尝到,他现在更多的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发愁,为他和王思怡的爱情发愁。

    相比辛弃疾的发愁,他更喜欢宋末词人蒋捷的《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词人是多么的潇洒而随意,少年风流、壮年飘零、晚年孤冷。

    相比较起来,王含章认为自己还是少年,可是红烛和罗帐在哪里,陪伴自己的只有老兵张文看书时猥琐的嘿嘿笑声和总是能钻进蚊子的蚊帐。

    自己壮年时又会怎么样?听雨?恐怕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下完雨做雨后倒是他的经常性工作。

    至于老年,王含章也不可能听雨僧庐下了,虽然他一度对《金刚经》和《道德经》都比较感兴趣,但并没有从道从佛的心。按照现在的政策,不用老年,他恐怕已经转业到了地方,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政府部门,做一个小吏,或者为人民疾苦而奔忙或者为不被人民投诉而奔忙。

    他的痛苦还在于,每天外场辛苦的工作,机械日、准备、飞行保障,一环连着一环,一个连着一个,循环往复,无穷尽也。晚上回来,他知道自己知道躺在床上,就能很快沉沉睡去,一直睡到明天早上六点半,等着起床哨吹醒,自己睡满十个小时、十二个小时,甚至更多,睡一个好觉,好应付第二天更辛苦的外场工作。

    可是并不能够,他晚上还要编写自己心血来潮想出来的“检查单”,他不光要考虑机械师应该做什么、机械员应该做什么,还要考虑中队长应该做什么、大队长应该做什么,甚至还要考虑师装备部业务主任应该做什么、部长和副部长应该做什么?

    可是他连部长和副部长是谁都不知道好不好,又怎么知道他们应该做什么呢?

    王含章感觉自己痛苦地快崩溃了。

137.机场的由来

    早上吃过饭,外场准备,王含章站在牵引车上,目光呆滞,思维还没有从检查单中脱离出来,中队业务主任和大队业务主任,各司其责,负责故障的研究、授课和排除工作。可是到了中队和大队,副中队长、中队长、副大队长、大队长,这些人平时更多注重是管理,而不是业务工作了,这应该怎么办?

    因为这个,他昨天专门去了问分队长秦磊,秦磊支支吾吾,突然跟他大谈起分队长多么不容易,因为故障的最终压力都是分队长这里,说到兴起,大吼了一声:“你看中队长什么时候去外场排过故。”

    中队长推门走了进来,脸上似笑非笑,问道:“含章,你进度怎么样了?业务主任这里有些问题,我想晚上我们一起议一议,你看怎么样?”

    中队长什么时候对自己说话这么客气了,王含章连连点头,说道:“正好,我也有些问题,到时候得请教请教中队领导。”

    “好,那就定了。”中队长又转向秦磊道:“秦大分队长要不要一起参加一下?”

    秦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一本书,听到中队长说话,这才把头抬了起来,道:“中队长来了啊,没问题啊,我肯定去。”

    中队长“哼”了一声,跟王含章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秦磊装作没事人一样,说道:“你看,中队长和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王含章用力才忍住笑,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可是晚上讨论的结果,是业务主任问题都得到了解决,王含章的问题却无人能够解答。王含章站在牵引车上,还神不守舍想着事情。

    牵引车可能压到了一个大石头,猛地的一颠,王含章站在车的中间,什么都没扶,差点摔倒,他随手一拽,拽住了无线电员张晓的衣袖。他也没怎么用力,却好像把张晓的袖子拽下来了。

    “哎呀,张晓,对不起啊。”王含章急忙道歉。

    “机械师,没事儿。”张晓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这作训服也太不结实了吧,我也没用力啊。”

    “这是你拉的吗,你仔细看看。”雷达师肖勇在旁边说道。

    王含章一看,张晓的作训服肩膀的位置竟然是用保险丝连在一起,笑道:“张晓,咋地啦,袖子还能掉了,你也不缝缝?”

    张晓不好意思了,说道:“没事,没事儿。”

    肖勇在一旁道:“含章,你看老乡家那些柿子都熟了啊。”

    金秋十月,正是柿子成熟的季节,一树树满是金黄的柿子,远远望去,由于一盏盏小金灯挂在枝头,看着就十分诱人。

    肖勇没等王含章接茬,接着说道:“你看柿子好吃吧,我看着都想吃,可惜是别人家的,摘几个吃,也不知道老乡家有没有狗,会不会撵,这个墙也不高啊....”

    “哎呀,我说肖老兵,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是,我昨天去摘了几个老乡家的柿子,被狗撵了,翻墙的时候把袖子刮掉了,就这么点事,我自己说还不成吗?”

    哈哈哈,车上的人乐成了一团。

    王含章站在车上极目远眺,机场修建在丘陵地区一片平坦的开阔地上,它的北侧是一个村落;南面则是一片连绵不断而山势并不算高的山脉。西侧不远处是一个海湾的地方;东侧越过一片片田野的最远处又是连绵不断的丘陵和群山。

    王含章说道:“哎,我们这个机场是什么时候修的啊。”

    肖勇道:“我们这个机场是日本人建的,具体你问分队长吧,他好像专门研究过。”

    说话间,车已经到了地方,王含章下了车。

    王含章成熟了起来之后,秦磊舒服了很多,天天开始骑着自行车上下班。

    王含章对自己的问题,好奇了起来,跑过去问秦磊。

    秦磊道:“走,过去抽根烟,我给你好好讲讲,就因为这个,旅顺地方史和我们团的历史,我都查过,难得碰到一个感兴趣的人。”

    秦磊点了一根烟,猛吸了几口,这才舒坦地说道:“这个机场是日本人修建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日俄两国在旅顺口进行过一场有名的“日俄战争”。战争以俄国失败结束,日军随即取代俄国占领了我国的大连和旅顺等地,之后修建了这个机场。日本人占领大连旅顺等地长达四十年之久,后来又落入了苏联人的手中。”

    “苏军占领土城子机场后,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其中包括了机场飞机主跑道在内的飞行设施。你看我们东厂那一片,那些老建筑都是苏联人修的,我们大队部、一二中队的宿舍也是苏联人修建的。”

    王含章长大了嘴,没成想自己住的宿舍还是苏联人留下的。

    秦磊问道:“对了,给你发衔了吧。”

    王含章道:“是啊,昨天给我发的,我还想找你问问呢,这就算是给我授衔了吗?”

    秦磊道:“那你还想干点什么?组织个授衔大会,团长给你亲自戴上军衔?别做梦了,我们部队这么多人,团长每个人都授衔,那不用干别的了。”

    “好吧。”授了衔,王含章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军官,虽然只是级别最低的少尉军官。

    秦磊见王含章有些失落,笑道:“别矫情了,指导员早上看到我的时候,特意跟我说了一下,你少尉正排的命令已经下了。”

    说着,秦磊站了起来,拍打了一下作训服,整理了一下帽子,敬礼,伸出手,道:“恭喜你,少尉同志。”

    王含章被秦磊这几下子弄得手忙脚乱,赶忙站了起来,回礼,也伸手握住了秦磊的手,说道:“你好,上尉同志。”

    秦磊手还没松开,就爆发出一阵哈哈的笑声,过了好半天,才止住了笑,说道:“果然是个矫情的小少尉。”

    又道:“怎么样,这下有授衔的感觉了吗?”

    王含章不好意思了,说道:“别逗我了,分队长,我是第一次,你还这样。”

    秦磊道:“怎么,感觉还不够?这样,我晚上有时间,姐妹烤肉给你庆祝一下。”

    王含章道:“那说好了,晚上,我请你们。”

138.突然的袭击

    夜晚的四里堡,夜生活并不丰富,仅有的两条街上,还只有一条街有路灯。路上也基本上看不到行人。在一片昏暗的建筑里,闪着灯光的姐妹烧烤的牌子,显得格外耀眼。

    王含章、秦磊、郁文、李峰、李政几个人坐在一张小桌旁,等着上菜。

    一会儿工夫,姐姐端着一盆火锅走了过来,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秦磊叫道:“诶,你们家什么时候有火锅了,我都不知道,看来最近酒喝得少了。”

    郁文道:“老秦,你快拉倒吧,你是出来喝酒的少了,家属区那个小饭馆都快成你家餐厅了。”

    王含章道:“分队长,这是朝鲜族的特色,狗肉火锅,上次我跟几个老乡来吃过一次,挺不错,所以请你们来尝尝。”

    秦磊装模作样道:“不是说好了,今天给你庆祝授衔吗,我请你。”

    王含章笑了,说道:“好,你请我,我请你们。”

    说话间,火锅已经沸腾了,狗肉的香气散发了出来。

    王含章道:“来吧,大家一起下筷子。”

    李政道:“机械师,你们太过分了,那么可爱的狗狗,居然用来作火锅。”说着,手底下却一点也不含糊,一筷子夹了一块最大的,也不吹吹,直接放到了嘴里,烫得脸部表情扭曲,可也不吐,嘴巴吐着气,也愣是把肉吃了进去。

    郁文道:“这都是养的肉狗,就你能叨叨,你可以不吃啊。”

    李政道:“我吃,我偏说。”

    郁文气得给了他一巴掌。

    秦磊举起了酒杯,说道:“今天我们的主题,是庆祝含章同志成为了一个光荣的海军少尉啊,来大家举杯,碰一个。”

    众人开心了起来,一边起着哄,一边站起来碰杯。

    几个人正喝着高兴,门一推,中队长和指导员走了进来。

    王含章脸冲着门,第一个看到,站了起来,说道:“两位领导,你们怎么来了。”

    指导员笑着走了过来,说道:“听说没给你授衔,你还挺失落?我跟中队长过来一起给你庆祝一下啊。”

    王含章笑道:“哪里哪里,我们在分队长的带领下,今天出来小聚一下。”

    秦磊道:“含章,看,还是你的面子大吧。”

    郁文从旁边搬来了两把椅子,道:“两位领导,坐啊。”

    中队长拿起了杯子,倒上了酒,说道:“指导员跟你开玩笑的,我们晚上有事去团里了,听秦磊说,你们晚上要聚聚,给你庆祝一下,我们回来的路上,指导员说我们一起过去热闹热闹,我们都吃过饭了,喝几杯就走。”

    他见郁文要给指导员倒酒,说道:“别给指导员倒,他晚上值班,给他倒茶水。”

    指导员笑道:“看我这命,一桌子人喝酒,就我得喝茶水。来吧,我以茶代酒,和中队长一起给含章庆祝一下,含章各方面表现都不错,团里有个领导今天问我,想把你要去干组织干事,我说这可不行,我们还指望他给我们出活呢。大队长更是火了,说谁走含章都不能走。这说明领导都很器重你,含章,好好干啊。来,举杯,一起干一杯。”

    大家叫着又喝了一杯。

    王含章还没等坐下,突然一个女声尖叫了一声:“含章。”随即从后面扑了过来,一下子跳到了王含章的背上。

    王含章扭过头一看,居然是王思怡。

    他又惊又喜,反手包住了王思怡,问道:“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喝酒?”

    王思怡道:“你中午打电话的时候不是告诉我了吗?我坐着飞机就来了,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两人眼中只剩下了对方,其他人都完全被忽视了。

    秦磊坐在那里,夹了一块肉,吃了两口,小声说了句:“MD,我怎么突然觉得肉不香了呢。”

    指导员道:“含章啊,也不给大家介绍一下。”

    王含章这才反应过来,王思怡也跳了下来。

    王含章道:“各位领导,这是我女朋友,叫王思怡,从岛城过来看我,也没打个招呼。”

    指导员道:“快坐下,吃点东西吧,含章好福气啊,女朋友这么漂亮还这么体贴啊。”

    王思怡也开始含羞起来,说道:“各位领导,添麻烦了。”

    指导员道:“晚上住哪里啊,按照规定,你们没结婚,不能住家属区啊。”

    王含章道:“我一会安排她住宾馆。”

    中队长和指导员说了几句话,就先行离开了,指导员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含章,注意安全啊。”给王含章闹了一个大红脸。

    有了一位漂亮的女生在旁边,几个大老爷们也不好意思吆五喝六地喝酒了,早早地就散了场。

    临走前,秦磊小声说道:“含章,你晚上回来不?”

    王含章道:“回啊。”

    秦磊道:“那就好,可以晚点,一会儿我跟警卫连门岗说声,但是十一点前最好回来。还有如果你女朋友住的时间长,回头我帮你在家属区找个房间,别听指导员的。”

    王含章心里热乎乎的,用力点了一下头。

    王含章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拉着王思怡的手,走在四里堡的夜色里,恍惚感觉不像是真的。两人走着,不时的对视一眼,甜蜜的一笑,已经不需要语言的沟通了。

    很快,两人进了酒店的大堂,王思怡有些害羞,王含章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还是勇敢地走到前台,办好了手续。

    两人有些鬼鬼祟祟地进了房间,转身把门关上,都松了一口气。

    王思怡看着王含章,两人又抱在了一起。

    许久。

    两人才坐了下来。

    王含章道:“你怎么想着来看我了。”

    王思怡道:“是啊,想就来了,你还不欢迎?”

    王含章笑嘻嘻的道:“一万个欢迎啊,你考研准备得怎么样了?”

    “慢慢看呗,可是我太想你了,就来了。而且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父母同意我考大连的研究生了。”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王含章一下子跳了起来,又说道:“他们同意我们的事情了?”

    “没有。”王思怡有点沮丧,又说道:“不过他们坚信我们会慢慢分手。”

    王含章豪气万丈,道:“那我们就给他们看看,谁才是手握真理的那一方。”

139.商量

    情侣之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渐渐的,在两人中间有一种暧昧的气氛在慢慢地弥漫,灯下观美,王思怡一脸娇羞,更是让王含章心猿意马。

    王思怡意识到了危险,突然向后一缩,小声道:“含章,马上十一点了啊。”

    王含章低头看表,果然,差五分钟十一点,终于恢复了清醒,道:“那你快点睡吧,我回去了,明天我周末,我陪你去大连转转。”

    “嗯,我要去辽宁师范大学看看,我想考这个学校的英语专业,将来当老师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看到王思怡有想法,王含章很高兴。

    夜已经很深了,路灯灯光微弱,但一轮明月高悬,银辉一样的月光照着王含章前行的道路。

    王思怡在大连愉快地玩了两天,周日下午坐上了返回的飞机。

    王含章送她上了机场,目送飞机飞上了云端,渐渐不见,王思怡临走的一番话,却在他耳边回响:“含章,我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你也要努力,我希望我们的努力都不会被辜负。”

    王含章没想到这个看似迷糊的女孩,其中心中却有大主意。回想两人从开始相识,到现在的一点一滴,王思怡表面上看什么都听自己的,但其实都是她一直在为两人的感情努力,甚至可以说主导了两人感情的走向,而自己就像一个呆瓜,亦步亦趋地跟着王思怡。

    他想着自己的心事,向着公交站走去。

    “含章。”有人喊他,他回头,常志国从红色的跑车里探出头来。

    “志国啊,好巧。”他打招呼。

    “含章,回去吗,一起吧。”

    “不麻烦吧?”

    常志国笑了,说道:“顺路而已。”

    王含章笑了笑,拉开车门进了后座。

    个性美女小慧在驾驶位置开场,王含章打了个招呼,小慧并没有理他。

    王含章略显尴尬,摸了摸鼻子。

    “含章,你跑这里来干啥,是不是相亲啊?”常志国开口了。

    “什么相亲,我女朋友来看我,我刚把她送走。”王含章说完,分明听到小慧“切”了一声。

    常志国道:“还是岛城的那个?你还真痴情啊,叫我说,让小慧给你介绍个,她的朋友非富即贵,真能看上你了,少年,你就不用奋斗了啊。”说着,自己哈哈笑了起来。

    王含章后悔上车了,问道:“志国,你们这是来大连玩了?”

    “嗯,也不光是玩,小慧送我来学车,驾校就在这儿附近,等回头,我也买辆车,没车实在太不方便了。”

    “可以啊,志国,都考虑买车了,有钱,我这点银子,养活自己都难。”

    “嘿嘿。”常志国笑了几声,声音里透着得意,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含章,听说你最近风头很盛啊。”

    “哪里,活越干越多,哪有什么风头,只有苦头,我都快崩溃了,你怎么样啊?”

    “我不想在外场干了。”

    王含章吃了一惊,问道:“那去哪里?”

    “团里或者师里吧,我还没想好,反正是不在外场了,我是干够了,你不知道,我前几天和分队长干了一架。”

    “啊,为什么啊?”

    “什么破故障让我排,我上哪知道怎么排,我说我不会,他就训我,说我什么业务不行、不爱学习,没法在机务部队立足,啰里啰嗦,说起来没完没了,我就火了,我说你以为我想干啊,我早TMD就不想干了。”

    “啊。”王含章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常志国继续道:“这个老梆子,还说什么我顶撞领导,说要报中队处分我。切,你以为小爷我还是刚下来的时候,你想处分就处分得了?”

    “还是不要闹矛盾比较好。”王含章想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没营养的话。

    “前几天,又让我在放飞单上签字,我说我没放单,签不了。含章啊,我劝你也别签那破玩意儿,你知道不知道签字就代表着什么,一旦飞机出现什么问题,那都是你的事儿啊。”

    王含章又一次震惊了,自己不到三个月就放单了,放单的标志之一就是要在放飞单上签字。

    放飞单即是机械师的荣誉,也是机械师的责任。它标志着你可以对这架飞机负责,对自己维护的飞机做出保证,这架飞机状态完好,可以起飞。再说了,放飞单也不光是机械师签字啊,业务师和分队长都要签字的啊。

    第一次签放飞单的时候,王含章还有点小激动,签字的时候,手都有点颤抖了。

    没想到常志国到现在还没给放飞单签过字,那等于他没有放单啊。

    小慧在前面说话了:“破地勤,有什么干头。我刚开始就劝他去机关,他还想着什么破分队长。不是我吹,只要志国想,去团里去师里都是一句话的事。”

    这天又聊死了,没法聊下去了。

    “就是啊,含章,等我去了机关,给你趟趟路子,看看有没有合适你的机会,到时候咱哥们一起出来,回头羡慕死这帮破机务。”

    “还用你,含章,你想去哪,跟姐说,姐给你办,这都不是事儿。”

    “呵呵,先谢谢了,那个什么,我还要买点东西,我在这儿先下了。”王含章见已经到了四里堡,说道。

    跑车漂亮地转了一个弯,停在了的道边。

    王含章下车、道谢、告别,心中再次下定主意,再也不坐什么小慧的车了,这天聊的,实在是太痛苦了。

    是在地勤干,还是应该争取到机关去,王含章很早就问过父亲的意见。

    他记得父亲这么跟自己说的:“你学得是机务专业,这是你的根本,也是你立足部队的根基,目前来讲,你的根基打得越深、越厚、越结实,以后,你在部队就能走得越远、越高、越踏实。当然,到机关去也有机关的好处,但那就是相当你原来的根没有了,你得重新建立根基。我的建议就是这些,其他的你自己考虑。无论你做什么,父母都支持你。”

    王含章感觉父亲说得非常好,自己不过一介草民,无根无基,那么业务就是自己的根基,靠天靠地靠祖宗,都不如靠自己。

140.嘉奖

    又快要过年了,王含章今年的假还休呢,他找过几次中队领导,不是说检查单还没编完,少了他没法干,就是说最近飞行紧张、人手不够,好说歹说,才同意了过年的时候一起让他休。

    今年飞行给力,飞机也给力,各项任务都完成得非常出色,据秦磊透露,今年的飞行任务又超计划完成了,王含章心里也高兴,不单是因为这下自己可以休假了,还因为任务完成得好,这里面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这天夜里,指导员房间,队长和指导员两人怒目相向,一会儿一个人站起来说两句,一会儿另一个人也站起来说几句,虽然听着语气都很激烈,但奇怪的是声音却很低。

    指导员道:“队长,我知道你很看好王含章,这个小伙子表现确实很出色,业务没得说、做人没得说,又想出了检查单这个杀器,更在检查单的编写中出了大力,可他毕竟是个新同志,这第一年下来,就把嘉奖给一个新同志,这些老同志怎么看?”

    中队长道:“指导员,你看,对王含章的了解,你一点也不比我少,没错,他是一个新人,可是他的工作成绩是实打实的,我们奖励与惩罚靠得是什么?靠得是老人还是新人吗,靠得不就是实实在在的事迹吗?”

    指导员道:“我的队长啊,你说得我都同意,可是你看,方国华面临要签士官,和他一期的修理厂的、一中队的很多,他连一个嘉奖都没有,可他一期的基本都有了,那么他能不能签上士官,这个嘉奖就显得很重要。你再看胡荣树,几十年的老同志了,前几次我都去做他工作,动员他把嘉奖让给更需要的人,人家高风亮节都同意了,但是今年有一次,他跟我开玩笑的说,指导员,是不是我干的不好啊,这都几年了,连个肯定都没有。那不给他?这次你去做他工作。还有...”

    中队长道:“指导员啊,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可是含章在整个中队来说,活干得比谁差了,你这样,我怕寒了年轻同志的心啊。”

    指导员道:“含章同志,我认为不是个不明白事理的人,这样吧,他的工作我来做,嘉奖的方案还是按照原来的办,怎么样?”

    中队长站了起来,说道:“好,我可以听你的,但是,王含章要是跟我闹情绪,影响了工作,你去给我摆平。”

    说完,不等指导员回答,转身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指导员难得的骑着自行车去了外场,到了二十四号飞机机窝,慢悠悠地下了车,叫道:“李政,李政,这个臭小子,哪里去了?”

    李政从弹仓了钻了出来,笑道:“哟,哪阵风把指导员吹到外场来了。”

    指导员上去轻轻踢了他屁股一下,说道:“就知道跟我贫嘴,来,弄点润滑油什么的,给我这个自行车做个基本维护。”

    王含章听到两人说话,也站了出来,说道:“指导员还知道润滑油、基本维护,业务能力很强啊。”

    指导员笑道:“没一个好人,我原来也干过特设师,你们这帮小兔崽子,领导不尊重也就罢了,老前辈也不尊重。”

    说着,掏出了一根烟,道:“含章,过来,陪我抽根烟。”

    肖勇又跑了出来道:“大家过来啊,指导员发烟了啊。”

    机组的都跑了出来,指导员没办法,一人发了一根,又踢了肖勇一脚,这才和王含章走到了跑道边。

    王含章已然知道指导员是有话跟自己说,他看着指导员一口又一口的抽烟,就是不说话,自己说道:“咋啦,指导员,打算提前放我休假了吗。”

    “小事,这都是小事儿,含章啊,有个事儿我还真不太好开口。”

    王含章道:“哟,指导员,这不像你作风啊,有事您指示就行了。”

    指导员道:“含章,你下来干得不错,秦磊啊、中队长啊,包括大队长都给了你很高的评价,而且你作为机械师也好,作为中队的一员也好,为我们中队建设出了很大的力,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啊。”

    王含章道:“领导,你可别这么夸我,我知道通常先夸人,然后都有转折的,你干脆直接说但是吧。”

    指导员笑了,说道:“没个正行,这不马上要年底立功授奖了不是,昨天中队长跟我发脾气,他要给你个嘉奖,我老实跟你说,我没同意。”

    王含章没说话,看着指导员,等着他说下去。

    指导员道:“你的成绩我都知道,要是论工作也确实应该给你一个嘉奖,但是站在中队的角度,应该考虑得更多。”

    王含章伸手制止了指导员继续说下去,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就这个啊,指导员,我没意见,你早点让我回去休假就好了。”

    指导员道:“含章,不错,我没看错你,不过光你没意见也不行啊,你身边的人呢?秦磊会不会找我?你们机组的人会不会愤愤不平?”

    王含章不笑了,说道:“指导员,你这就有点欺负人了吧,这感情不给我嘉奖,第一不许我有意见有情绪,第二,我还得安抚分队长?安抚机组?”

    指导员笑了,说道:“怎么,这就有情绪了?”

    王含章道:“指导员,不给我嘉奖我没意见,也不会有情绪,毕竟我是个新人,而且我也没觉得比别人做的多好,就我们机组的肖老兵、于特设师,都是这么老的同志了,每天风里雨里,我一个小年轻安排人家干啥就干啥,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老同志,干活就拈轻怕重,所以,比我干得好的多的是,但是你说还需要我去安抚别人,指导员,我套用孔子老人家的一句话,古德拜,您啊。”

    指导员气得,抬手拍了王含章一巴掌,说道:“你个臭小子,跟着秦磊没个好,好,好,是我要求过分了,你好好干,明年肯定给你。”

    王含章又笑了,说道:“哇,好大的饼。”

    指导员骑上自行车,心里却不大得劲,部队有句老话,叫做:见了少尉要敬礼,不知道哪天就能管着你。像王含章这样的少尉,真是不能小看了,还真不一定哪天就能管住自己了。

141.安慰

    王含章不喜欢的冬天又要来了。

    季节的喜欢也是随着工作和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

    在老家的时候,冬天是王含章非常喜欢的季节,虽然室外比较寒冷,但室内都不能说是温暖如春了,甚至可以说是温暖如夏了。外面寒风呼啸、冰天雪地,室内穿着背心吃火锅,也算是东北的一大奇观了。

    在军校的时候,因为无穷无尽的落叶,王含章开始不喜欢秋天了。

    下部队之后,王含章又开始不喜欢冬天了,原因很简单,飞机在冬天的故障格外的多,而且冬天排故实在是太痛苦了。

    好在可以休假了,中队长正式通知他,明天就可以走了,为期三十天的美好假期,想想就是那么的美好。今年的痛苦的冬天与自己无缘了,王含章躺在床上,行李收拾完毕,他已经开始幻想家里热气腾腾的火锅了。

    “王含章,电话。”小值日在楼道里喊道。

    王含章应了一声,到值班室接电话。

    打电话的通常是王思怡,或者是他的战友同学们,以王含章这个散淡的性子,王思怡的可能性更大些。这几天研究生考试,也不知道王思怡考得怎么样。

    一接电话,果然是王思怡。

    电话接通了,没听到王思怡的电话,只听到她的哭声。

    王含章慌了,连声问道:“怎么了,思怡,出什么事情了吗?”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还是在哭,王含章又问了几遍,王思怡终于止住了哭声,说道:“含章,我复习的一点都不好,考得也不好,我觉得我考不上了。”说完,又是一阵更猛烈的哭声。

    王含章心一沉,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王思怡哭的这么伤心。他安慰了几句,又问道:“考得很不理想吗?”

    “嗯,我觉得很差,含章,我可能去不了大连了,我爸妈又该让我回家了,我们怎么办啊?”

    “没事的,也许成绩一出来,非常棒呢,先别这么悲观,要哭等到成绩出来再哭也不迟啊。”王含章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稳住。

    “不可能的,我出了考场,就知道自己考砸了,好多题都不会做。”王思怡的情绪很不稳定。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两人原来的计划是,王思怡考完了试先回家,等成绩出来就到大连来准备复试,两个年轻的男女,就没有想过考不上,或者是两个人都不愿意想这个问题。

    “你说我怎么办啊?”王思怡没有主意的时候,就会非常依赖王含章,可是当她有了主意,王含章就很难动摇她的意志。

    “让我想一想,对了,前些天跟战友聊天,他说他的女朋友准备考教师资格证,考下来就可以考老师,这不也是一条很好的路吗?”王含章灵机一动,想起了前些天刘建华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两人聊了许久。谈到女朋友,刘建华当时说了这么一个打算,王含章感觉也很好,当然在他的意识里,考研肯定是更好的出路。

    “那我明天查查看吧,含章,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考试这种东西,偶然的因素很多的,即使这次考不好,还有下次呢。”

    男人不光要在这个社会承担更多的责任,在男女关系的双方中,男人往往也要承担支柱、情绪发泄器和众多功能。王含章安慰了许久,可王思怡还是很伤心,她无法原谅自己没有付出更多的努力,导致自己考试上的滑铁卢。一直到挂上电话,王思怡还在抽泣。

    回到宿舍,王含章躺了下来,接完王思怡的电话,高兴的情绪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王思怡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了,她的情绪会深深影响到王含章的情绪。王思怡抽泣的样子,王含章虽然没有看到,可是心里已经在心疼自己的女朋友了。

    他下了一个决定,先去看一下王思怡,把她的情绪安抚住,自己再回家。反正假期很长。

    他起身出去,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把王思怡的情况说了一下,父母都很通情达理,同意了王含章的想法。

    王含章看了看时间,如果现在走,应该可以赶上大连到烟台的船。

    他回去先去找了中队领导请了假,提前一个晚上走,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中队长很痛快的就同意了。

    王含章拎着箱子,一路狂奔,在路上打车的时候,等了半天,也不见车来。他都在想,如果小慧的车过来,那自己坐还是不坐呢,这是一个问题。

    老天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考验王含章,很快他坐上了出租车。

    王含章临时决定的旅程,竟然出奇的顺利,下了车没有丝毫耽搁,直接上了一辆去往烟台的客轮。下了船,天刚蒙蒙亮,王含章一看时间,凌晨三点半,他还有些发愁,这出去要等到天亮才能坐上大巴。

    没想到还没出码头,就看到一辆去往岛城的大巴,上了车才知道,这是专门接船的大巴。

    一路的奔波,王含章丝毫没有倦意,一种男人的责任感激荡在王含章的胸中。他知道这个时候,王思怡更需要他,那么他就要在王思怡的身边。他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独自面对,即使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能够出现在王思怡的面前,就一定会带给王思怡无比的勇气和力量。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笑了。

    当然,想象一下,王思怡看到自己突然出现的样子,一定非常有趣。

    大巴到了岛城,不过七点多一点,王含章下车吃了饭,打了个车直奔王思怡的学校。

    毕业的王思怡本该离校了,可是为了考研方便,她租了一个出去租房子住的同学的寝室,还是过着学生一样的集体生活。

    王含章下车找了个电话亭,先是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拨通了王思怡寝室的电话。

    两分钟之后,蓬头垢面、素面朝天的王思怡从寝室飞奔下来,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王含章的身上,再也不愿意下来。

    一会儿,王思怡的眼泪就滑到了王含章的脖子里,痒痒的很不舒服,王含章拍着王思怡,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听到王思怡偶尔的抽噎。

    王含章感动额头一凉,抬头看去,细小的雪花飘了下来,轻轻落在两个人的身上。他不由得伸开双臂,迎接这场早到的冬雪。

142.流放?

    这个假期,王含章过得并不是非常愉快,王思怡的情绪始终不稳定,考研的成绩出来了,王思怡果然成绩没有达线,王思怡在电话里又哭了一场。

    教师资格的考试时间也很紧,她怕自己又考不过。

    王含章打电话就是安慰、安慰,再安慰,只能尽力做好一个垃圾桶和情绪发泄器,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这个假期,王含章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网络已经悄然兴起,街上到处都是网吧,大人小孩,男男女女,都开始在网吧寻找自己新的娱乐天地。

    王含章被同学领着去了几次,很快迷上了一款单机版游戏—星际争霸,和电脑打、和同学组队打,那个时候他们还不会什么战术,也不懂什么手速,大家都在拼命找矿,发展自己,然后造武器,一直到造出了航空母舰,然后开始对砍,即使这样,也玩得不亦乐乎。

    王含章美其名曰,用游戏麻醉一下现实中痛苦的自己,拿起鼠标,点开游戏的那一刻,他的全部精神就全在游戏里了,浑然忘记了王思怡的考试。

    愉快的时间过得很快、不那么愉快的时间过得也是很快,王含章归队的时间到了。这个假期如果说有且只有一个好消息,那么就王思怡的教师资格证居然考过了。

    王思怡一扫往日的颓废,那个可爱又带点疯狂的女孩又回来了。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考研失败时的样子了,天天得意洋洋的号称自己是考试女王,逢考必过,当然,王含章也不会扫兴地提起考研的事情。

    他在努力给王思怡做工作,让她到大连找工作,也许可以直接考进学校,那什么问题不都解决了吗。

    王含章新的说法是,考研是为了什么?不也是为了找一个好的工作吗?有了好的工作谁还考研呢,以后有机会,拿着工资上研究生不香吗?

    王思怡也在家里天天给父母做思想工作,但结果还不理想。考试胜利的喜悦,使得王思怡又充满了斗志,她的原话是这样的,本王出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也没有借不到的芭蕉扇。

    这样,王含章回到队里时的心情,还是挺愉悦的。

    王含章放下行李,同屋的老兵张文也休假回来了,中队看到他回来的都跟了进来,蹭休假人好吃的,这是部队统一的习俗。

    王含章把特意带来的糕点、水果、小吃拿了出来,摆了一桌子,让大家自己吃,张文道:“这个你放心,没人会跟你客气。”

    王含章道:“哪个领导值班?”

    张文道:“中队长,你去销假吧,不过回来的时候东西还有没有就不一定了。”

    王含章笑着走了出去,敲开了中队长的门。中队长正在和雷达周主任谈事情,王含章站了一会,好不容易才找机会,跟中队长说了自己休假结束,过来销假。

    中队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和周主任讨论起来。王含章推门出去,心里有点犯嘀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玻璃心又发作了,他感到中队长对自己似乎有了一丝冷漠,随后他又想,自己想多了吧,中队长事情多,顾不上自己也正常。

    晚上,秦磊过来找他,表情有点凝重,支支吾吾的,说话很不正常。

    王含章憋不住了,问道:“分队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直说就行了,我们没必要这样。”

    秦磊叹气,点了一根烟,狠吸了几口,说道:“中队长下午找我,说教导员跟他说,大队助理休假还没回来,让你去顶一段时间的大队助理,等他休假回来,你再回中队。”

    王含章愣住了,说道:“中队现在不缺人了吗?”

    秦磊道:“哪有不缺人的时候,不过勉强也能打开,你要是走了,我就得顶机械师。”

    “这是为什么呢?”王含章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了一些,开玩笑道:“难道是我太能干了。”

    秦磊好像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没说,想了一下,也开玩笑道:“大队助理全称是大队长助理,是协助大队长工作,权利很大啊。”

    王含章道:“大队长在吗?”

    秦磊道:“大队长休假了,教导员主持工作。”

    王含章郁闷了,教导员莫宁奇妙的讨厌自己,已经几次在不同场合表现出对自己的恶意,现在又突然来这么一出,真是搞不懂为什么。

    秦磊道:“这样,明天一早,你也不用外场了,直接搬东西去大队部就可以了,我让张文帮你。”

    秦磊站了起来,拍了拍王含章肩膀,说道:“别想多了,大队助理都是一些协调的工作,不用做具体的事情,从这一方面讲,还是挺幸福的,好好干,没几天就回来了。”

    说完,转身出了房间,可王含章分明听到,秦磊出门后长叹了一口气。

    快睡觉的时候,张文回来了,问道:“含章,你去大队部干助理?”

    王含章已经躺下了,闭着眼睛,并没有睡着,答道:“你也知道了啊,消息传得挺快。”

    张文道:“你到底怎么得罪教导员了,居然让你去干大队助理。”

    王含章道:“大队助理也挺好啊,分队长今天跟我说,不用干具体的工作,就是协调协调事情。”

    张文急了,道:“你听他胡说八道,大队助理都是谁快要转业了,最后一年,或者安排到大队质量控制室,或者安排到大队部,干一年助理,年底就转业了,哪有年轻干部就去干大队助理的,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王含章道:“那以前大队助理休假怎么办?”

    “怎么办,或者空着,或者再找一个快转业的去,你以为这是什么关键岗位,还非得有人不可啊。”

    王含章心里更不是心思了,问道:“那大队助理具体都干什么工作?”

    张文道:“平时外场的时候,跟着大队长,大队长让干啥就干啥,一般都是跑个腿,跟汽车连、四站连、航材股什么的协调个事情,最重要的时候,是飞行的时候,要去塔台。”

    王含章一下子坐了起来,说道:“什么,要去塔台?”

144.解惑

    于飞云又坐了下去,点燃了第二根烟,想吐个大的烟圈,可是风太大了,刚出嘴边就吹散了。

    于飞云这才说道:“常志国也想调分队长,可是他干得太刺毛了,牵引个飞机都能出事,据说和他的分队长都干起来了,还有人传说他现在还没放单呢。这一中队这不可能调了。那怎么办?现在都在传秦磊要干副中队长,秦磊为什么能干副中队长,就是因为你搞的这个检查单搞得好,不光是团里,据说师装备部的部长对这个都很感兴趣。”

    王含章有点明白了,又问道:“那常志国参与进来干什么?”

    于飞云道:“这还不好理解啊,想出成绩呗,想摘桃子呗。等秦磊升官了之后,他顺理成章的接上了秦磊分队长的位置,接着搞检查单啊,这下领导们都说得过去啊。”

    王含章恍然大悟啊,苦笑道:“这是不是突然让我离开中队,去大队部干助理的原因呢?”

    于飞云道:“含章,还可以啊,还没笨到家,你走了,检查单的事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秦磊升职的事跟你关系也不大了,等大家都按照各自的心愿调整到了各自的位置,你就可以回来继续干你的机械师了。”

    王含章道:“这常志国和我一起下来的,是我同学,我还是了解他的,他怎么能这么厉害,干得不好还能跨中队调整?”

    于飞云小声道:“听说他跟教导员走得很近。”

    王含章摇了摇头,突然说道:“特设师,你这也太厉害了,就透过这么几件事的表象,就把整个事件的根源搞得清清楚楚的?你怎么还是特设师啊,我看啊,你早该到师装备部去干主任了。”

    于飞云得意了,笑道:“我是不稀得去,切,还是在中队待着舒服,师装备部的主任就那么好干?那是要负责任的。”

    王含章道:“分队长有点不讲究啊,这个事他一点也不知道?也不跟我说说,特设师,还是我们哥俩儿最好。”

    于飞云好像有点尴尬。

    王含章道:“谢谢啊,特设师,回头请你烤肉,我回去了啊。”说着向自行车走去。

    “哎,别走别走。”于飞云走了几步,拉住了王含章,笑道:“老实跟你说吧,这是秦磊让我跟你说的,中队长不让他说,他感觉不说,对你不住,所以才托我说的。”

    王含章笑了,于飞云说的时候,他已经在怀疑了。以王含章对于飞云的了解,让于飞云干个活没问题,让他思考这么拐来拐去的问题,那根本不可能。果然,一诈就诈出来了。

    王含章道:“特设师,不管怎么说,都是非常谢谢你,分队长那里我就不说谢谢了,得嘞,我回去了。”

    于飞云道:“秦磊让我跟你说,就是让你想想办法,不能坐等着胜利果实被人摘走啊。”

    王含章道:“让我想想吧,我走了。”说着跟大家打了个招呼,骑着自行车走了。

    现在已经是初春了,在南方,这个季节,已经满是绿色,甚至迎春花已经快开谢了。可是在大连,特别是在空旷的机场,寒风依然料峭。

    已经是傍晚了,风突然大了起来,王含章骑着自行车,回去的方向,正好是顶风的方向,他低着头、闭住嘴,用力踩着脚踏板,身子因为用力,一下偏左一下偏右。可是风越来越大,王含章感觉用力蹬了几下了,可车子好像没走几米,骑了能有十分钟,腿都没力气了,他甚至想下来推着走了。

    不行,我就不信了,王含章在心里给自己加油,就是这一点风而已,你看我这不是在前进吗?我离目的地不是越来越近吗?风,你会有多大?你有多厉害?你把吹回去、你把我吹上天啊,那我就服你了!

    这一刻,王含章不知道在和谁较劲。

    终于,转了一个弯,他由逆风突然变成了侧顺风,只要扶稳车把,自行车都可以自己前进了。

    王含章的心里却丝毫没有一点战胜狂风的喜悦。

    进到了大队部,风一下子没有了,小值日迎了过来,说道:“王助理,风挺大啊,外场风更大吧。”

    王含章跟他客气了几句,刚要回房间,小值日又道:“王助理,我们吃饭在一中队啊,你别忘了,还有教导员回来了。”

    王含章应了一声,心里又不仅暗骂了一句。

    晚上吃饭的时候,王含章本想坐在一个角落里,吃几口完事。教导员却把他叫到了旁边,一改往日对他的态度,嘘寒问暖,让王含章感觉是不是换了他的双胞胎兄弟来。

    吃过晚饭,王含章拒绝了几个主任打牌的邀请,早早地就躺在了床上。灯关着,门也关着,可几个主任甩扑克牌的声音、大声笑闹的声音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

    这热闹的气氛跟他无关,他更有种在热闹的气氛烘托下,自己更凄惨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睡不着,坐了起来,摸着墙边,拽了一下灯绳,打开了日光灯。

    日光灯大概年头有些长了,发出惨白的光。

    王含章搬过了厚实的木凳子,坐在桌前,打开了几张旧报纸,开始写他喜欢的李清照的一首词: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上半阙,一笔一划,用得欧体的九宫格,到了下半阙,突然没了耐心,换成了行书。

    写完了,看了看,不太满意,换了张纸,又开始用楷书写诸葛亮的出师表,写着写着,突然自己感觉写出了诸葛亮当时的心境出来。

    王含章禁不住笑了,自己一个二十几岁的小破孩,还能揣摩出诸葛神相的心境?

    又换了张纸,开始写辛弃疾的一句词:却道天凉好个秋。

    从力透纸背到字体变拙,不知不觉,几张报纸都写满了。

    王含章把报纸揉了揉,扔进了废纸篓里,打算洗漱睡觉了。

    “啪、啪。”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145.无需再忍

    王含章开门一看,原来是常志国。

    王含章笑道:“你这消息挺灵通啊,我这刚搬过来,你就知道了。”

    常志国道:“老同学,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啊。”

    两人说笑了一阵,王含章见常志国迟迟不说出来意,直接问道:“志国,你过来找我什么事啊?”

    常志国笑了,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你到大队部了,来看看你。”

    王含章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都是老同学了,有什么直说就行。”

    常志国道:“还真有点小事想麻烦一下。可能你也听说了,我参与到了检查单的编写工作,可我也没什么经验,老同学,你有什么好的经验给我传授一下?”

    王含章道:“我有什么经验啊,就是刚开始的想的一个点子,后来主要是我的分队长秦磊领着我们一起干,我呢,就是参与了一些具体的工作,没事,你要是专业方面的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常志国道:“那太谢谢了,对了,你原来写的那些东西呢?”

    “都在中队的那个电脑里啊。”

    “再没有备份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你没看到吗?”王含章奇怪了。

    常志国强笑道:“看到了,看到了,我就随便一问。”

    王含章:“不会找不到了吧?”

    常志国道:“怎么会。”

    王含章分明从常治国的眼睛里看到了心虚和躲闪,不过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自己还是干好自己的大队助理员就好啊。

    常志国犹豫了一下,说道:“含章,我们是同学,虽然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都过去了,不是吗?如果我将来发达了,我不会忘记你的。你可能也听说了,我想到你们中队接分队长,但是含章,你要知道,即使我不来,也没有你的份啊,所以我不是过来跟你抢位置。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个误解我。”

    王含章刚要说话,被常志国制止了,他接着说道:“我以前跟你说过我要去机关,现在也是这样,不过我要先调了职再走,不然不划算了。你放心,我调了就走,不会占用这个位置多长时间的。等位置出来了,我会建议让你接分队长的。”

    王含章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常志国,心说,不知道究竟是你真的傻,还是以为我真的傻。命令是你说占就占,你说让就让?你是什么人?即使到了机关,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参谋干事,有什么话语权呢?

    王含章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说道:“志国,你的意思是说,你过来占了我的位置,我还应该谢谢你?”

    这一句话说得常志国的脸红了,他站了起来说道:“含章,你还是误解我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王含章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没忍住,志国,像你说的,我们两个是三年的同学了,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我这个人不愿意因为一点事挣个头破血流,而且分队长什么的,我还真没放在心上,我只是干好自己的工作,这就够了。至于其他什么的,我没考虑,也轮不到我考虑。你也不用跟我解释什么,如果你调了分队长,那就是组织上认为你更合适这个位置,我没有任何意见。”

    “含章,你...”

    常志国还想说点什么。王含章道:“不好意思,我今天晚上想早点睡,晚安吧,志国。”

    话说到这个地步,常志国也没脸再说下去,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王含章跟常志国发泄了一通,心情竟然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自怨自艾的怨妇一样的心情也没有了,他推门出去,来到了主任们的房间。

    主任们甩扑克斗得正酣,都没注意王含章进到了房间。

    王含章走到了军械王主任的身后,王主任脾气急,好红脸,但人不坏。

    但他今天运气实在不好,输的已经脸红脖子粗了,站在凳子上跟对方战斗。一把没看完,王含章对四个人的牌技和手中的牌基本上清楚了,他指点了几下,王主任立刻翻了身。对门的雷达谢主任不干了,连说带吆喝。王主任跟他争执了起来。

    王含章感觉自己干了一件小坏事,笑得像个小狐狸,这种恶作剧般的快乐让他心情更加舒爽了许多。果然,坏人的生活总是不错的。

    第二天早上吃饭,教导员又恢复他威严的样子,王含章也不理,自顾自的在饭桌上吃饭。

    教导员突然道:“小王,二中队原来那个检查单是你编的吧?”

    王含章道:“我只是参与了。”

    教导员道:“哦,你到大队部了,那后续的工作怎么办呢?”

    王含章道:“教导员,这不是我考虑的事情吧。”

    教导员对这种绵里藏针的话,有点不太适应了,一下子顶住了,停了一下,才又说道:“那你原来写的东西呢?”

    王含章道:“我走的时候,跟分队长秦磊进行了交接,那些东西都给秦磊了啊。”

    “你就没有备份?”

    王含章本来想说,我笔记本、移动硬盘、U盘、光盘什么都没有,用什么备份呢,但转念一想,说道:“教导员,我为什么要备份呢?”

    教导员终于压不住了,说道:“王含章,你跟我是什么态度,怎么跟我说话的,还有没有的组织纪律。”

    王含章笑了,语速越发变得缓慢,简直是一言一字地说道:“教导员,我哪句话冒犯你了呢?请告诉我,我改。”

    教导员站了起来,把碗往桌子上一摔,发出“呯”的一声,转身快步出了饭堂。一中队几百号人都在吃饭,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摔碗的声音,离得近的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离得远的一脸茫然,只是看着大队部饭桌方向。饭堂里除了咀嚼饭菜的声音,再没有其它一丝声响。

    王含章低着头,慢悠悠吃着自己的饭,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军械王主任坐在他的身边,说道:“小王,年轻人还是要容忍一些,得罪了教导员,不是个聪明的做法。”

    王含章笑了笑,没有说话,心中却飘过了八个字:“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146.塔台

    接下来几天,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教导员好像忘了王含章的存在,王含章也乐不得教导员不找自己的麻烦。

    王含章的任务就是天天跟着任副大队长外场,了解掌握两个中队的飞机情况,跟场站的汽车连、油料股、航材股等保障单位进行对接,偶尔去团里开个飞行保障会。去了也就是把大队飞机的情况报一下,就坐在那听会就行了。领导们有什么要求,回来跟任副大队长汇报。

    中间也飞了几个场次,每次飞行的时候,王含章都要到塔台去。

    塔台,顾名思义,是一个有点像塔一样的建筑,在所有的飞机场,无论是军用还是民用,都可以看到塔台的身影。

    塔台通常是机场里最高的建筑,因为塔台是飞行的地面指挥机构,里面坐着的是飞行指挥官和技术人员。

    王含章在军校的时候,曾经一度认为,飞机在天上那还不是想怎么飞就怎么飞啊,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后来慢慢的才知道,飞机在天空飞行也是要按照航线飞的,不光你飞行的方向要按照航线的方向飞,就连你飞行的高度、甚至飞行的速度,都要按照塔台的要求来,不能出现一点纰漏,否则就很容易出现撞机事件。

    任副大队长告诉过他,王含章是代表整个外场的维修保障人员坐在塔台,要随时准备回答飞行指挥员提出的问题,如果回答不出来,要立刻用对讲机跟大队联系,及时回复指挥员。一旦飞机出现空中特情,塔台机务值班员要迅速应对,提出合理建议,以便指挥员正确决策。

    王含章要上塔台之前,心里颇为忐忑,如果飞机真的出现空中特情了,就凭自己这个半吊子,知道什么?如果不能正确回答飞行指挥员的问题,自己挨骂事小,影响了飞行安全,事可就大了。

    他婉转的跟任副大队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任副大队长笑了,说道:“哪有那么多的特情,你毕业外场也很长时间了吧,碰到过几次特情,再说了一旦有特情,马上联系我,我是你的坚实后盾。”

    王含章心说,紧急的时候,联系你来得及吗?但领导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办法,只得心情忐忑地上了塔台。

    塔台一楼和二楼是空勤和领导们的休息室,三楼才是塔台指挥室。

    王含章都不敢在一楼和二楼逛逛,沿着狭窄而旋转的步梯,直接到了三楼指挥室。

    进到指挥室,才发现指挥室四周全是落地窗,可以鸟瞰整个跑道和机场。

    指挥室面积不小,可里面的人更多,王含章只瞄了一眼,就发现了师参谋长、团长、政委,还有其他领导若干。王含章不敢再看,找到了贴着机务值班员的凳子,坐了下来。随手从包里把塔台机务值班员特情处置手册拿了出来。

    原来并没有这本手册的存在,还是秦磊提了出来,塔台机务值班员毕竟专业有限,应该编写一个册子,以备关键时刻使用。秦磊只管提意见,这个工作可是王含章一点一点做出来的,他找了各专业主任开会,明确编写原则,制定编写规则,然后又逐条收上来修订,才有了这本他自己认为还不是很完善的书。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直看到飞行结束,没有任何特情,也没有任何人搭理他这个小角色。他倒是把特情处置手册从头到尾又改了一遍,这是他今天最大的收获。

    飞行讲评结束,他才下了塔台,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回宿舍。

    昨天回中队,见了张文才知道,常志国用他编检查单的电脑,觉得太慢了,也不告诉任何人,自己非要重新安装一遍系统,这下可好,把王含章的心血毁于一旦,直到瞒不下去了,这才告诉分队长秦磊,被秦磊一顿臭骂。

    没办法中队长到师里信息科,求着人家技术人员进行了硬盘数据恢复,这才好歹找回了文件。

    王含章听了,也只是嗤然一笑,没有对此发表看法。

    王含章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轻松、惬意,那些外场辛苦、劳累、担惊受怕的日子就仿佛是一场梦,并没有真实的发生过一样。

    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可是听小值日说,大队助理快要回来了,王含章心说,那干部调整是不是要结束了呢。

    今天是周五,这周最后一个飞行日,明天就休息了,一整天的飞行都很顺利,最后一个架次了,飞机都回来这个飞行日就顺利结束了。

    塔台上弥漫着轻松的氛围,王含章听到,有两个场站的领导在小声交流怎么做辣子鸡好吃。他中午没大吃饱,肚子饿得咕咕叫,听到两个人在讨论辣子鸡好吃的关键在辣椒还是鸡,恨不得找盘辣子鸡塞住两个人的嘴。

    “洞拐,飞行姿态不错,三转弯后,找准跑道,放起落架。”

    “火凤,洞拐明白,三转弯后,找准跑道,放起落架。”

    指挥员和飞行员在正常的交流。

    王含章透过塔台的玻璃看过去,飞机转弯,下降高度,咦,飞机没有继续下降,拉高又爬升了。

    “洞拐、洞拐,发生了什么问题。”指挥员的口令还是很沉稳。

    “火凤,火凤,我是洞拐,我是洞拐。飞机起落架没放下来,重复,飞机起落架没放下来,听到请回答。”

    王含章就在指挥员的侧后方,一个字不拉,全都听到了,他只觉得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炸了起来。

    指导员道:“收到,洞拐,你的高度。”

    飞行员道:“我发现起落架放下指示灯没亮,拉起了高度,现在高度三千。”

    王含章听到指挥员轻轻松了一口气,高度三千是比较安全的高度,现在的问题是油量并不剩下太多了。

    指挥员道:“洞拐、洞拐,通场一周,应急放起落架。”

    飞行员答:“洞拐明白,通场一周,应急放起落架。”

    王含章一边脑中急速的想着放起落的特情处置,一边把对讲机拿了出来,小声道:“任副大,任副大,听到请回答,飞机放不下起落架了。”

147.空中特情

    塔台里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除了指挥员,没有人说话。

    大家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跑道上空,看着这架孤独的飞机,在机场上空绕着机场飞行一周。

    王含章听到讨论辣子鸡的两个人,喘气的声音仿佛都压住了,吐了一口长气,居然中间还停顿了一下,用了两次才完成一次吐气。

    对比之下,他和任副大队长的对话,就显得格外突兀。

    任副大队长道:“别急,我已经知道了,正往塔台跑呢。”

    对讲机里任副大队长气喘吁吁的回话犹如拿着麦克风在扩音一样。

    今天的飞行指挥员是团长葛为刚。

    葛团长从飞行学院毕业就开始飞轰五飞机,飞行时间已经达到了几千小时,经验非常丰富,遇到过的空情数不胜数,起落架放不下的问题也遇到过几次。

    他正盯着通场的飞机,等着看飞机应急放起落架,脑中却在思考着对策,转过头和师参谋长小声说了几句。

    安静的塔台里,这个不合时宜的对话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考。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王含章,问道:“你是机务?怎么维护的飞机?你们领导呢?”

    王含章没想到真的问到自己,事到临头,反而安静下来,每逢大事有静气,王含章渐渐摸到了点这句话的真髓。

    王含章语气一如平常,答道:“任副大队长正在往塔台赶呢。团长。”

    飞机通场回来还有几分钟,目前也没什么可以做的。王含章平静的语气反而引起了葛团长的兴趣。葛团长只是干团长就干了八年,见过太多的领导干部跟自己说话,紧张得前言不知后语,更有甚者就在这个塔台上,有一次飞机出了特情,当时机务值班还是资历很老的大队助理,因为想不出处理办法被自己问得尿了裤子,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如此平静,是胸有城府还傻子一个?

    “那你说,是什么原因,应该怎么处置?”葛团长的话严厉了起来,他有心吓一吓这个小少尉。

    王含章一扬手中的手册,说道:“按照我们编制的特情处置手册,结合这个特情反应出来的情况,舱门终点电门故障或者是液压电磁活门线路故障可能性比较大,我个人倾向于后者。”

    葛团长伸手把特情处置手册拿了过来,翻了一页,又扭过头去看通场的飞机,像是自言自语道:“你们还是干了点事的。”熟悉葛团长的知道,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肯定了。

    师参谋长从葛团长手里拿过了手册,低头翻了起来。

    葛团长拿着话筒的手就没有放下过。

    “火凤、火凤,洞拐四转弯,准备应急放起落架。”

    “火凤收到,洞拐,四转弯后应急放起落架。”

    飞机缓慢下降高度,起落架没有放下,旋即又拉起了高度。

    “火凤、火凤,起落架没有放下,也没有感觉到起落架放下时的振动。”飞行员的语气开始有些慌乱了。

    “火凤收到,继续通场一周。”葛团长的语气也急速了起来,转过头说了一句:“各方面人员做好飞机放不下起落架着陆的各项准备工作。”

    “是”、“是”,几声回答之后,王含章看到场站的几个领导站了起来,匆匆跑了出去。

    任副大队长气喘吁吁地跑了上了,和跑下去的几个人打了个侧身。

    “参谋长、团长。”任副大队长穿着粗气,有点发福的他看来确实跑得很吃力。

    “小任,你看怎么办。”团长并没有看他,语气还是很冷静。

    任副大队长使劲喘了几口气,这才说道:“团长,这个情况应该是舱门终点电门故障或者是液压电磁活门线路故障,我认为电磁活门线路故障的可能性大些,这种情况下只能继续应急放起落架了。团长,我建议通场期间可以多放几次,线路的问题也许就能解决了,这类故障通场是偶发性的。”任副大队长语速很快,王含章心里给他点了个赞。王含章是看着书说出来的,任副大根据情况很快就得出结论,业务能力真是没得说。

    葛团长点了点头,心说这个小伙子居然都说对了。

    王含章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道:“四转弯后,飞机下降的速度快一些,动作猛一些,再猛拉起来,也许对恢复飞机性能有帮助。”

    师参谋长、葛团长和任副大队长一起看了一眼王含章,葛团长拿起话筒,说道:“洞拐、洞拐,通场过程中,多收放几次,四转弯后下降的速度快一些、然后拉起的速度猛一些。”

    机场上各类保障车辆已经纷纷出动,红色的消防车、卫生队的应急救援车向着跑道头疾驰。

    还能看到跑道头有战士在增设阻拦网。

    塔台的气氛更为凝重了。

    “火凤,火凤,应急收放了几次,均没有放下起落架,我准备四转弯后快速下降高度,然后猛地拉起。”飞行与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颤抖了。

    “洞拐、洞拐,保持冷静,这点小问题,我经历的事情多了,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团长的语气依然很稳,但是王含章看到他握话筒的手已经青筋暴起。

    “火凤,洞拐明白,洞拐明白。”

    师参谋长在旁边问了一句:“油量还有多少?”

    葛团长道:“洞拐,油量还有多少?”

    “火凤,油量还可以通场两周。”葛团长的面色又沉了几分,留给他和飞行员处置特情的时间不多了。

    “团长,在快速下降和拉起的时候,都收放一次。”王含章又插了一句话。

    葛团长没有看他,拿着话筒继续说道:“洞拐,在快速下降和拉起的时候,都要应急收放一次。”

    “火凤,洞拐明白,重复,在快速下降和拉起的时候,都要应急收放一次。”

    “火凤,飞机四转弯。”

    “收到,四转弯。”

    王含章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阵仗,不但直接参与其中,还直接给飞行指挥员提了建议,他看着飞机在空中盘旋,突然感觉脚有些发软。

    他看了任副大队长一眼,任副大全副精神都在飞机上,牙根儿没看他。

    倒是团长又看了他一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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