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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须尾俱全     末日乐园txt下载     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82

    【昨天在飞机上没法更新,所以断了一天……我刚起床还没吃早饭,中午要出门,晚上还要去看外婆……估计替换正文至少也得是十个小时以后的事了……你们先去睡吧!话说我临走前写好一千字结果忘记发给自己了,现在得重写,一脸血】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此刻高高悬在空中的烈阳似乎与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不同。耀眼的阳光从蓝天上投洒下来,一直洒到了人间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触目惊心的恶毒。

    每一条街道上,都遍布着浑身布满烫伤、干瘪着蜷缩成一团团的人尸。建筑物在高温下开裂了,有些质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轰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龟裂着,偶尔能看见一只还算健壮的堕落种在废墟之间游弋。

    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每一天,温度都仍然在不断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类痕迹都在高温之中消融了,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曾经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社会。

    空气干热干热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蒸发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儿。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半分的绿意,卡车轰隆隆驶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卷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浓黄尘烟,几乎连视物都困难。

    坐在卡车驾驶座里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辆同样型号的货运大卡,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体长长的公共汽车。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点,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烟。

    那股黑烟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们一个月的购物中心。

    住了这么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林三酒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在林三酒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得满满的超市仓库以后,三个人当时真是高兴坏了——根本连数都不用点,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仓库里存着的食水肯定足够他们撑过14个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里,又不用担心阳光直射的问题,真可谓是再理想不过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外面大厅里的那一小片热带植物林。

    人毕竟都还是贪图安逸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如今这个状况来看,只要在地下超市里闭门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正好最近一连几天都惊心动魄的,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借着休养调整的名头,三个人干脆在超市里安下了家。

    这一休养,就足足休养了两三个礼拜。由于吃喝不愁,铁门一关,又没有了外敌,三个人在新世界里头一回过上了还算舒服的日子——以至于一个月以后,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间,竟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老实说这点儿脂肪并不多,却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养的家畜。在这段日子里,她不仅一项能力也没有生成,身手也迟滞了不少;由于没了危机意识,有好几天的功夫,她甚至是一口气在昏暗的地下睡过去的……

    再这样下去,对自己肯定有害无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出去巡逻——一是为了检查附近的状况,二也是顺便锻炼锻炼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没想到一开铁门,三个人都傻了。

    开门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可是通向一层大厅的电梯,依然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声问了句:“难道现在太阳落得这么早?”

    卢泽愣着说不出话。忽然只见玛瑟伸手一指,叫了一声“你们看!”,林三酒和卢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覆盖着电梯的一块黑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一点阳光立刻泻了进来,登时透出了半边枝蔓叶片缠绕着的绿色。三个人这才意识到,之所以铁门外一片黑,全是因为被植物给遮挡住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动了起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十根绿藤好像闻见了人味儿时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过来,缓缓地朝铁门的方向探过了头。也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三个人谁也没敢耽误,转身就冲回了超市,哐的一声就把铁门拉了下来。

    绿藤噼噼啪啪地打在了铁门上,厚重的铁门竟然向内凹出了好几个鼓包。

    看样子,只要再出去转悠几次,这扇铁门就要撑不住了。

    回到超市里,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从曾经的主动避世,变成了现在想出也出不去。

    “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必须得把仓库里的东西带上。”玛瑟狠狠地咬着牙说。

    “带上东西倒是不难,咱们在外面找几辆大卡车,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林三酒愁眉苦脸地问。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卢泽忽然“啊”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跳起了身,转身就朝超市后方跑,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电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钥匙拿上!后面还有个门呢!”

    这一句提醒了玛瑟,她一拍巴掌,脸色顿时亮了:“对呀!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一拉林三酒,她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没过几秒,三个人就站在了超市后门门口。自从林三酒从员工室里现了身,卢泽和玛瑟两人是把这个后门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林三酒还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还有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后门。

    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老天待他们还算不薄——门后是一个狭窄的斜坡,从斜坡里走出去,几个人发现自己正和一排巨大的垃圾桶一块儿,站在了购物中心的背后。这里似乎是超市员工清理工具、处理垃圾的地方,从这儿往外一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条小马路。

    透过玻璃看着布满了绿色枝芽的购物中心,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觉得龟裂发黑的小马路竟然这么可爱。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来三辆车。找车倒是不难——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满城都是插着钥匙、被人用光了油电而抛弃掉的汽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个人就找到了两辆大型货运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

    从汽修店里拿了电池换上,又从加油站里加了满满的几箱子油,车子总算能动了——一口气把三辆大车都开到了小马路上,挤挤挨挨地好不容易才并排停好了。

    超市里的食水把三辆车装得满满的,仓库里依然还剩下了不少。不过几个人也不贪心,车上的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都被码在了街道两旁,留给了其他的幸存者。

    临走之前,林三酒抱来了几桶汽油,卢泽和玛瑟准备好了整整一箱子的酒。

    “准备好了吗?”林三酒抱着一块沉重的砖头,朝身边的伙伴笑了笑。见二人点头示意,她叫了一声:“好了,开始扔吧!”

    随着卢泽带着兴奋的一声高呼,砖头、石头、椅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购物中心那被绿色植物覆盖着的玻璃门窗砸去——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半条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暗夜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点亮晶晶的光泽。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惊,悬空摇摆着,一时不知要攻击谁才好的样子。可是还不等它们顺着人味儿找到罪魁祸首呢,紧接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一桶桶的汽油,就从玻璃碎掉的破口处飞了进来,落在植物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步纵火,就需要点儿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体最轻的玛瑟,手里握着四五根已经擦亮了的火柴,脱兔似的冲到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个甩手,几点火光就遥遥地落进了那一片绿里。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开来,速度不快,但很坚定。很快,一楼就被映满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还没烧上五分钟,购物中心的大厅里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叶片都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朝身旁的两人一挥手,大声笑说:“咱们撤吧!”说完自己打头,第一个跑了出去。

    几个人刚跑出去了一条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购物中心的顶层玻璃被烧塌了,以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半边建筑都消失在了火焰里。

    卡车和公车一早就被停得远远的,三个人一人开着一辆车,顶着日出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头,林三酒把昨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起了车尾灯,大卡车缓缓地减了速,靠在了路边。

    身后卢泽开着的卡车、玛瑟开着的公交车,也都一一放缓了速度,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卢泽摇开了车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路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皱着眉头,忍受着空气中的黄沙。

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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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在早朋踩着船转了一个圈,准备朝出租点驶去的时候,她探头出来喊了一句:“你们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自己一开始就不肯好好做同伴吧。我不信任你们,因为你们本来也不信任别人。”

    “可是我从没有——”

    圆脸男人这句话才开了个头,早朋却已经一打方向盘,将脚踏船轻巧地转了过去,只留给了众人一个背影。那只蓝色天鹅在水面上嘎吱吱地响,却始终没有露出一点要沉的迹象。

    “她的船有什么不一样吗?”菲比恩尖声喊道,“谁看见了?”

    “我们的五感都退化了,隔了这么远,她喊什么我们还能听见吗?”圆脸男人另有一番担忧。

    “我看她是不会好心提醒的,”娜塔莎哼了一声,朝其他脚踏船靠了过去,“把我们救出去,不怕我们找她算账?我才不信那女人运气这么好,我等着她走一半沉下去!”

    尽管话是这么说,但不知为什么,谁都没有朝早朋的背影拔出武器。

    林三酒微微眯起眼睛,迅速在心里估测了一下早朋与她之间的距离——在没有阳光的阴灰天空下,她一双瞳孔的颜色看起来也幽深了好几度,倒映着湖面闪烁的光影。

    ……她大概还有四五分钟的时间,就必须做出决定了。

    刚才像是错觉般的凉意已经真真切切地浸透了鞋底;林三酒在一船水里站起身,一手抓住另一只船,小心地弯腰钻了进去。这艘船里也是干干净净、崭新完好的——反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分辨,不如找个外表过关的碰碰运气。

    然而她运气不好,刚在新船里站稳身子,船身突然吱嘎一声歪了一大半,登时将她摔进座位里,顺着座位滚下了船——林三酒一颗心都快扑了出来,慌忙一拧身,在船门狠狠撞进肋骨、叫她一口气卡进胸腔里的同时,她也好不容易一把抓上了另一艘船船身。

    手指甲从船板上刮了过去,那艘船被她指尖这么一推,却微微地朝后退开了一点。

    林三酒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全靠两只脚勾在座位边缘上了;她的一边肩膀浸在水里,水浪仿佛是闻见血味的野兽,猛然清醒咆哮起来,一下又一下地翻涌上来,似乎要一口将她吞没。

    她死死咬着牙,使劲朝外伸直了手臂;就在她快要够着船身的时候,武器袋子忽然从她后背上一滑——伴随着一声咒骂,它“扑通”一声摔进了水里。

    现在没有时间去管它了;林三酒脚下一松,身子往前一窜,指尖总算是勾住了第三艘船的边缘。她吃力地将自己拽近了一点儿,一脚踢在后方船上,那艘船吃此一击,登时直直沉了下去,几秒之间就只剩下了一沫一沫的白色水花。

    林三酒爬上第三艘船,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忙探手入水、使劲划了几圈。武器袋子不知落到哪儿去了,到处都是一片幽绿湖水,叫她什么也看不清。

    “妈的!”她低声骂了一句,忍了又忍,才没有一拳砸在船上。所谓的“特殊物品”抵押,其实抵押的只是特殊物品效用;所有东西其实都还装在她的袋子里——没想到如今居然都落进了湖底,而她甚至不能下水去捞!

    算了,假如她连命都要扔在这里,那一袋子特殊物品顶多只能算得上是个预告片罢了!

    林三酒想到这儿,抬头看了看早朋的船——重点始终只有一个,就是如何分辨脚踏船的好坏。早朋不像是季山青那种绝顶聪明的类型,为什么她会先所有人一步猜到答案?联想到喇叭里说过“很容易分辨”……难道她是察觉到了什么自己没有察觉到的东西吗?

    但不可能啊,林三酒将嘴唇都咬白了。她对脚踏船的检查已经做到了极致,连一团纸巾、一道磨痕、一点污渍都没有放过……早朋还能看见什么?

    尽管用上了最大努力,但早朋那艘脚踏船的最高速度受副本限制,此时依然还能让人看清楚那只蓝色天鹅的后半截,以及它在绿湖上留下的一道道白色浪花。在白色浪花的尽头上,正是那三个小组成员,以及他们占据的二三十艘脚踏船。

    他们似乎定了个什么计划,低低的交谈声传过湖面以后,就变成了细不可闻的杂音。打从刚才开始,几个人影就一直在脚踏船里不断进进出出,似乎也在拼命检查着每一只船——直到他们听见林三酒发出的水声,才终于停下来朝远方看了看。

    林三酒将胳膊从湖水里抽出来,刚甩了甩手,只听娜塔莎冲她喊道:“怎么样,湖里有什么线索吗?”

    她一愣,恍然明白了。

    经过半小时的搜索,这些脚踏船上不可能有任何被他们遗漏的东西了,那么找出好船的方法,很有可能着落在船外——也就是湖里。看样子,那三个人好像还没发现她把武器袋子弄丢了;大概以为她也想到了同样的一点,正在水里找线索。

    莫非线索还是与湖底的脚踏船碎片有关?她盯着绿水,怔怔地想。

    如果某一艘船上少了什么零件,这个零件又在湖底找到了,说明这艘船曾经沉底过——这个逻辑很好理解,但基本上没有任何可行性;别的不说,他们能下水找零件吗?

    副本不会用一种进化者办不到的方法来作为通关手段的……那会是什么呢?和湖底的尸体有关吗?尸体少的地点,可能坚固的船就多?

    林三酒眼前又浮现起了一片水波摇晃的幽绿,巨型海草一样的丛丛尸体,缓缓飘过水底;它们被泡得囊肿的惨白手脚,在水中悠悠地划着圈。

    ……这也不可能。靠着尸体来辨别,等于刻舟求剑了。

    “你在想什么呢?”

    菲比恩的声音响起来时,听起来竟然近在咫尺;林三酒一抬头,这才发现他在自己出神的时候,已经踩着船来到了十余米外。

    “希望我没有惊吓到你。”中年绅士此时一身狼狈,让他的风度反而有几分格格不入了:“你看,我们那个组员已经走了一半的路了。我们特地让她走了一段距离,不是因为我们真吃了她那一套,而是想看看她的船到底怎么样。”

    早朋刚走的时候,他可不如现在这么镇定。

    “那又如何?”

    “不妨让我直白地说吧。假设早朋的船确实是一艘好船,那么接下来,我们手头上可能会发生三种情况,”菲比恩举起了一只手,“最好的情况是早朋在退船以后,会把分辨好船的办法大声喊给我们听。这个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大概只比副本突然决定让我们出去高一点点吧。”

    林三酒点了点头。

    “最差的情况,是她退了船就走了,我们既不知道她的办法是什么,也失去了一艘好船。”

    “所以呢?”

    “但除了这两种情况之外,还有一个折中选项。”菲比恩盯着林三酒,皱起了眉毛:“……你的枪呢?你的袋子呢?”

    她尽量保持着面无表情,有意朝脚下扫了一眼:“在这儿,怎么了?”

    “好,我们现在可以做一笔交易。你看见早朋了吗?”菲比恩遥遥一指,林三酒也跟着投过去了飞快的一眼——她只看见了蓝色天鹅,却没看见那个短发女人的背影。

    “她是半躺在座位上踩船的,只露出了一点身体。除了你和你的枪之外,我们的武器都不能在不伤害船的情况下干掉她。”菲比恩神色平静地说,“你负责杀人,我们几个负责把船拖回来——要知道,半途沉船的风险可是在我们身上的——然后我们一起对比研究出她的船到底有什么不同,一起通关。如何?”

    除了部分不同,这与林三酒本来的计划简直不谋而合——但谁能想到,她的枪偏偏这个时候沉了水?

    该在的东西不在,不该在的东西却一连看见了好几次……

    等等。

    不该在的东西?

    林三酒皱起眉毛,对自己脑海里突然浮起来的这个念头大惑不解。什么不该在的东西?

    然而不等她往深里想,菲比恩却不耐烦了,张口催促道:“怎么样?我们本来没有仇怨,要追要杀也等出去了副本再说,现在我们需要合作才能通关。”

    没有枪,怎么合作?

    “让我考虑一下。”她硬着头皮说。

    “哪还有时间考虑?”菲比恩似乎很惊讶她连这一点也转不过弯来,“她再走远一点儿,你还能打中她吗?你难道要踩着这只不知道会不会沉的船跟上去?”

    “菲比恩!”

    后面突然高高响起一声喊,惊了二人一跳。喊话的正是那个东欧女孩:“她的船在沉!”

    “什么?”中年绅士猛地转过身。

    的确——从林三酒的角度,正好能看见那艘蓝色天鹅在慢慢地倾斜,还伴随着早朋的尖声怒叫:“怎么可能!我这艘船上没有抓痕,一道也没有!这副本有问题,不公平!”

    抓痕?

    林三酒立时想到自己刚才指甲刮过脚踏船时的情景。和船一起下沉、即将被淹死的人可能会更疯狂——这就是早朋观察到的东西吗?

    不,她也注意到一些船身上的磨损了;溺水濒死的人所留下的挣扎痕迹,应该算是“该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该在的东西,被她下意识地留意到了?

    林三酒陡然脑中一亮,忍不住低低吸了一口凉气——菲比恩立刻捕捉到了,唰地抬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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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4 谁也别想活

    “你知道答案了,”这不是一个疑问,而是一个充满肯定的陈述。中年绅士紧盯着林三酒,将手慢慢探进了自己的裤袋里:“……是什么?”

    林三酒瞥了一眼远处已经沉了一半的蓝色天鹅船,转过目光,神色冷淡。

    “不用这么戒备森严,”她看了看他的裤袋,“早朋一死,这儿就只剩四个人了,按照副本给出的条件,我们都能活下来。”

    菲比恩的手顿住了,似乎既意外又有些狐疑。

    “你……你愿意告诉我们?告诉你的敌人?”他似乎十分不能理解这一点,很快又想到了一个新的可能性:“我明白了,我们没法验证你说的是实话,你说什么都行。”

    “我和你们不同。”

    林三酒轻轻地哼了一声:“你们一直惦记着出副本后要对我动手,就以为我也把这当回事了?我不在乎你们出了副本后会怎么样,因为不管你们来多少个人,我都照样可以把你们打回去。”

    中年绅士似乎一时找不到话说了——过了几秒,他才像是刚刚咽下去一个什么硬东西似的,开口问道:“所以……坚固的船是什么样的?”

    “先让他们把船都聚拢在一起,”林三酒朝远处那二人示意了一下,“这样方便我们一艘艘地找。”

    “一艘艘地找……什么?”

    “垃圾,或者污渍。”

    这个答案显然大大出乎菲比恩意料之外——在娜塔莎、圆脸男人在靠拢以后,听到她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时,也都浮现出了一模一样的疑惑。

    “找什么垃圾?”娜塔莎一边问,一边看了看脚下。

    “我在船上穿梭的时候,发现这些脚踏船可以大致分为两种。”林三酒钻进了一艘新船里,回身在刚离开的那一艘船上踹了一脚,它果然开始摇摇晃晃、吃力不稳了。“……不,不是新旧程度的区别,是干净与否的区别。”

    另外三人只是直直地望着她。湖面上回荡着早朋时不时响起的一声嚎叫,飘飘忽忽、断断续续,听着更像是冬夜寒风钻过缝隙的声音,反而不像是人类了。

    “喇叭里说分辨方法很简单,在猜到答案以后,发现它果然很简单。”林三酒此时又回到了她曾经登过一次的黄鸭子船上,弯腰从座位脚下捡起了一只饮料杯,朝他们摆了摆:“你们看。”

    这是一只又薄又软的塑料杯,好像是奶茶杯子;封口上插着一根吸管,一半都滑在了外面。

    “脚踏船没有门,为了方便游客出入,里面除了座位就是脚踏板,几乎没有能卡住垃圾的地方。”林三酒朝几人示意了一圈,“我们之前都想到了一点,船上少了什么,说明它有可能沉过底;但我们都没有从反方向考虑过——船上多了什么东西,正好能说明它没有沉过底。”

    “垃圾……?”圆脸男人喃喃地说。

    “对。除了它之外,我还在另外的船见过塑料瓶、纸巾和其他垃圾,虽然我不记得是哪几艘船了。”林三酒说到这儿,随手将饮料杯扔进了水里。众人的目光都被它吸引了过去;透明塑料杯漂浮在湖面上,被水波摇晃得一摆一摆,好一会儿也没有下沉的迹象。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也考虑到了另一个可能。”林三酒注视着那只塑料杯,“湖底飘满了垃圾和尸体,有没有可能是当副本捞起沉船的时候,湖底垃圾正好卡在了船里?”

    “纸巾,”娜塔莎猛地抬起头,“你在哪艘船上看见了纸巾?纸巾不可能是从湖底飘进来的——它在湖水里会被泡碎的——”

    “这只塑料杯也不可能是湖底的,”圆脸男人以一种十分热切的目光盯着水面上的塑料杯,“它比水轻,唯一一个下沉的可能就是有水渗进了杯子里。但这只塑料杯里什么也没有……”

    “继续找吧,”林三酒冲他们摆摆手,“我们不能排除水干了的可能性。但我们现在知道应该找‘多了东西’的船——不管是垃圾也好,看上去还有点黏糊糊的果汁渍也好,凡是看起来好像没有泡过水的东西,都是我们的目标!”

    “现在没沉的船不多了,”中年绅士像总结似的说,“应该花不了十分钟,我们就可以开始往回走了。”

    “如果我们找到的不止四艘?”娜塔莎扬起了一边眉毛。

    这个可能性很大,毕竟有些垃圾确实有可能是从湖底飘进船里的,而塑料袋之类的东西又很难辨别是否浸过水——林三酒环视众人一圈,加重了语气说道:“那我们可以把所有的船都并成一排,拖着往前走。因为一艘船上只能坐一个人,所以如果有谁的船开始沉了的话,必须要其他三个人配合才能换到下一艘船上。”

    三个本来属于同一小组的人,听见了这句话却反而神色一滞。

    “记住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全力合作、互相帮助,否则谁都有可能是下一个早朋。”林三酒顿了顿,扬起声音:“听明白了吗?”

    即使他们都属于十二界中的同一组织,但依然生活在常年的生存恐惧与物资匮乏种——而越是匮乏,越会让人觉得“只有其他人都死了,我才活得下去”。这种观念已经深植于进化者骨子里,有时甚至一叶障目,让人很难接受人类其实是必须合作才能生存下去的物种。

    虽然几个人都点了头,但当林三酒一步迈进另一艘船里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有点儿不放心。娜塔莎紧跟在她身后,还没有放弃她的问题:“那个,你说你看见了纸巾——”

    她还没说完,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就切断了她的后半句话。林三酒只来得及刚一转头,视野就被白热火光给闪得什么都看不清了——“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急雨般打在身上的水点,一艘断裂成几块的脚踏船高高地跃进了半空中。

    几人在一瞬间又被淋了个透湿,愣愣地转过了头。

    早朋站在沉没了的蓝色天鹅上,湖水刚刚淹过了她的腰。在她的肩上,不知何时扛上了一架纯黑色的圆筒——林三酒不知道那是什么武器,但她知道她不会喜欢那个答案的。

    “王八蛋,要是我活不了,你们谁也别想活!”她嘶声吼道。

    首先给大家道声歉,在国内时间来看我应该是有两天都没更新了,因为我时差没倒过来,又困又累像是被下了药……结果一口气睡了17个小时……是的,十七个小时……我醒来时也觉得有点可怕……算上时差,正好跨了一天。不过我现在找到更新时间了!应该差不离这个时间段,中午之前吧

985 通关前的最后障碍

    那艘蓝色天鹅船大概是在下沉的过程中侧翻了,这才让早朋有机会坐上去,总算没被淹死。空气里一时间充斥着刺鼻硝烟,几块散落在湖面上的碎船片,在零星火苗中卷曲、焦黑了,慢慢沉下了水。

    有那么几秒钟,谁也说不出话来。

    只需扫一眼早朋肩上那架黑色圆筒,就知道它的后坐力一定十分惊人。此时她的身体素质与普通人无异,竟然能抵受住后坐力、没被冲进水里——这得是多大仇恨激发出来的力量?

    “你们要干嘛?”她声音被兴奋般的疯狂顶得高高的,颤抖而歇斯底里:“你们要找船吗?好啊,让我们帮你们一起找吧!”

    她话音未落时,林三酒心中已暗叫了一声不妙——又是相同的一声“轰隆”,火光划过湖面,嘭地一下砸进了几艘脚踏船里;碎片、水花、火星登时四溅进了半空,惊得几人忙弯下腰,扑倒在脚踏船底部,一时眼前浓烟缭绕,什么也瞧不清。

    “没有?不是?”早朋又像哭又像笑似的高声叫道,“那我继续帮你们找!”

    “等等!”林三酒这一声刚喊出口,第三次发射就映红了副本的天空。她不知道这一次又有几艘脚踏船化作了着火的碎片,满心焦急也来不及去看,只能不断叫道:“等等!不要再毁船了,你是可以活下去的!”

    她一连叫了好几遍,早朋似乎才终于听清了。黑色圆筒沉默了几秒,短发女人只吐出了一个字:“噢?”

    “你赶快开枪啊!”不远处的另一艘船上,菲比恩脸色苍白地低声朝林三酒喊道。他的船离爆炸处更近,此时不知道是被水波还是气浪推得直晃;每晃一下,他的眼球就好像要瞪得滚落出来似的。

    “这个副本是可以全员通关的!”林三酒没理会中年绅士,只是扬声喊道,“只要进入副本的所有人一起合作,其实每个人都能活下去!”

    她直到现在才领悟到这一点,实在是太蠢了!

    如今想想,副本喇叭介绍规则的时候,除了像“风景优美、水质清洁”一类必要的背景介绍之外,几乎没有说过废话——尽管很委婉、尽管充满暗示,但没有一句是废话!

    “副本一再强调自己非常懒,不愿意处理任何麻烦事,对不对?”林三酒猫着腰,躲在脚踏船方向盘后,望着她与菲比恩之间的绿色湖水,高声喊道:“副本不说假话,也不说废话,但它却不厌其烦地告诉了我们两件互相矛盾的事。一是它很懒,二是它虽然懒,却依然会从湖底捞起沉船,把它们放回原处!”

    湖面上一圈圈回荡着林三酒的话音,除此之外,只有火焰在水面燃烧时的噼啪响声了;有那么一瞬,她还以为自己是湖面上剩下的唯一一个人。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把船放回去不是为了增加难度。如果只是要为难人,那它只要说在一两百艘船里有四艘好船就够了,毕竟这里是副本,谁会追究这些船是哪里来的?”她缓了口气,感觉嗓子被烟雾熏得生痛:“而且,这并不完全是我的臆测。我敢这么说,是因为有对比。你们记得吗,当我们对水岸提出疑问的时候,副本怎么回答的?”

    她咽了一口唾沫,继续喊道:“它说,‘反正就是这样’,对吧?根本没有解释,我们也都接受了。那为什么说到沉船的时候,副本会有如此截然不同的反应?因为它想要让我们意识到一点——”

    她说到这儿时,声音却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她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绿水,看着水浪一波一波地推来了一颗人头,接下来的话顿时被忘光了。

    娜塔莎圆睁着双眼,肤色在绿水映衬下更加雪白。她躯体断裂的地方在胸骨以下,随着她逐渐下沉,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站在湖水里的年轻女孩,只露出了一个头。血浮起来一片片,又消散稀释了;而那颗头也在飘远的时候,渐渐越沉越深。

    “我错了,”早朋的声音远远传来,“我不应该打飞娜塔莎的船。我应该把每一艘空船都打烂,看着你们几个活生生地互相厮杀才对……”

    现在再继续说什么全员通关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不明白,”圆脸男人此时躲在林三酒和中年绅士后方的一艘船上,突然扯着嗓子喊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们?你为什么这么不想让我们活?你明明也可以活下去——”

    “她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早朋吼道,“早不说什么全员通关之类的话,偏偏现在来说?这未免也太巧了!”

    林三酒一抬头,没等说话,正好瞧见对面的菲比恩又一次对她比划了一个开枪的动作。

    她只来得及摇摇头,只听早朋又嘶吼了起来:“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合力通关,一个个的都心怀鬼胎!杀掉李易斯的难道不是娜塔莎吗?他死了你们却跟没事人一样!是你们,是你们逼得我不得不自保,不得不坐上这艘船往回走——如今,如今我卡在湖中央——可笑,你们现在反倒开始说什么互相帮助的鬼话了?”

    按下惊讶,林三酒沉沉地吐了口气。她以前与这种人打过交道,一旦情况有异,他们随时能对身边人翻脸下手、无所不用其极,却打从心里觉得一切都是他人的错,自己只是逼不得已。

    即使希望不大,她还是得试试——“你是更想让我们死,还是更想让你自己活?”

    湖面上沉默了一会儿。

    “比起合作通关,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早朋低下了嗓音,嘶哑地说:“如今娜塔莎死了,这里仍然只有四个人。你们发现分辨船的办法了吧?把船开到我这里来……要不然,我就一艘一艘地把它们都炸掉。要是你们给我带来一艘坏船,我也会在沉没之前让你们全都摸不着终点。我说过,我要是死了,你们谁也活不成。”

    圆脸男人突然打了一声嗝。

    “我们先答应下来,”他颤着声音,低低地说,“但是……娜塔莎刚才坐上去的那艘船,里面有一团纸巾。”

986 看人下菜碟

    【妈呀居然在晚餐之前能写完!我太感动了!20分钟之内就发,然后我就可以收拾收拾,美美地出去吃饭了!其实标题与本章内容关联不大,但实在是太适合放了……我忍不住这种诱惑……】

    “冯七七,刚才我见到陈干部了……”

    掀开了房间里的布帘,田鼠探进了一个头,表情有点古怪。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叫我玛瑟!”

    正坐在床上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的“玛瑟”——也就是冯七七本人,不耐烦地抬头训了他一句,随即问道:“他有什么事?”

    “对,对!”田鼠走进屋,小心地笑着说:“那个,他好像喝了不少酒,脸都是红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哪儿见到你了,刚才忽然拉住了我,一个劲儿问我有没有看见玛瑟——那个——我觉得,他好像有点什么兴趣似的。”

    这种是男人都听得懂的话外之音,叫冯七七刷地抬起了头,一脸惊讶。

    “原来他那天是抱了这个心思。”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一天当他去找陈今风的时候,只是言语试探了一下对方,模模糊糊地知道他干了点什么事;但是陈今风自然也不可能将自己这点见不得人的事儿都抖出来。

    由于玛瑟消失的原因,以及怎么才能够让她回来,冯七七对谁也没说,所以在二人变形后,他也一直很小心地避开了陈今风,就是怕节外生枝不好解释——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他还真感到不好办了。

    “算了,不要理他。”冯七七想了半天,才说道。

    田鼠顿时苦下了一张脸。

    在刚才他离开医务室时,林三酒打了一个响指,把他肩膀上的螳螂隐了形。可即使已经看不见螳螂了,他却似乎依然能感觉到那对冰凉的镰刀,正随着他的喉结而一上一下……而那个姓林的女人把话也讲得很清楚:既然田鼠心眼这么多,那么就由他来想办法,必须要让冯七七把真正的玛瑟叫出来,不然拼着签证不要了,也要把他交给黑泽忌。

    “不、不行啊!陈干部喝了不少,一个劲儿地提玛瑟,还说过一会儿他就要找过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打发走的,你还是想想办法吧?”田鼠慌慌张张地说。

    “妈的!”冯七七顿感头疼,低声地骂了一句粗话。现在得罪陈今风也不好……他倒的确想过要自己去;但是偏偏又对男女相处一无所知,担心会被陈今风看出不对——想了想,他忽然一咬牙:“算了,哄玛瑟去吧!反正他也得不了手……”

    还没等田鼠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冯七七已经站起了身,一挥手就解除了二人身上的变形。

    恢复了原状的田鼠,看了看自己短胖的手,终于松了一口气。

    冯七七一双眼睛冷冷地盯了他一瞬,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我现在把玛瑟叫出来。在这段时间里,你可给我看紧了,绝对不能让林三酒接近她所在的地方,知道么?”

    田鼠捣蒜似的一阵点头。

    “她认识你,看见你就不好了。你出去吧!”

    这话一说,田鼠如获大赦,一边应声一边转身就出了单间——他这样子惹得冯七七多看了他一眼,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看着门口的布帘落下了,田鼠的脚步声也去得远了,冯七七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随着他额头上慢慢地浮突出了青筋,他的身体忽然像老电影似的花了一花,随即一个人影就从他身上摔了出来,在地上站稳了一看,正是玛瑟。

    玛瑟依然保持着那一天消失时的样子:一头蓬松的红发乱七八糟地竖着,衣服都歪在了身上,脸上甚至还带着搏斗后激动的潮红——一看见面前的人是冯七七,她目光登时一亮,惊喜地叫了一声:“你回来了?怎么跑得那么远,害我都没维持住!”

    “当时遇到危险了呀。”冯七七冲她笑了笑:“这不,我刚回来就把你叫出来了——你怎么这幅样子?遇见什么了?”

    “别提了,”玛瑟想起了陈今风,脸色登时变得铁青:“我不会放过那个人渣的。”

    她嫌恶地把脸上、身上拍了一通——好像要把自己擦干净似的,随即有点疲惫地坐在了地上。

    冯七七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只见面前的玛瑟张开了嘴,一脸惊诧,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头上——正当他要抬头望去的时候,只听脑后一阵风响,接着重重一痛,马上就失去了知觉。

    玛瑟——这一回终于是货真价实的玛瑟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天而降,一警棍就把冯七七给敲晕了过去的林三酒。

    “这……这是在干什么?”她抹了一把脸,似乎还不太相信似的,看了看隔板窄窄的顶部,又看了看林三酒。“为什么打他?那可是卢泽的身子。”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像是终于从心上卸下了一块大石似的——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走近了几步打量着玛瑟,笑容轻得几乎瞧不出来:“……我总算是让你出来了。”

    玛瑟根本没弄明白眼下的状况,她拍了拍林三酒的肩膀,同时满面迷茫地看着胡常在小心翼翼地从门口进来,跟她打了声招呼,迅速地把昏迷在地的冯七七给绑上了。

    将这几天的来龙去脉统统讲给玛瑟听,花了林三酒差不多半个小时。

    当她说完了以后,玛瑟愣了半响,目光始终没有从地上的冯七七身上挪开。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已经过去五天了啊。”

    “我知道……你们12个人以前一直在一起,这一次冯七七这么做,你肯定心里很难受……”林三酒生怕她受打击,连忙轻声安慰道。

    “不,我没事,你不用安慰我。”出乎意料的,玛瑟朝她笑了一下,尽管有些安抚她的意思,但瞧着却不沮丧。“小酒,我想到了一件事,现在要去证实一下。你把冯七七交给我,过一会儿我一定会去找你,可以么?”

    林三酒有些犹豫地抬起头。

    玛瑟一双碧绿澄清的眼睛里,含着柔软的水光:“我在被收回的时候,能力也升级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另外,谢谢你。”她的语气诚恳极了。

    林三酒想了想,点点头:“那他就交给你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说完,她冲胡常在示意了一下,二人无声地离开了单间,将玛瑟和冯七七独自留在了那儿。

    负一层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里,传得很远。

    刚刚从楼梯上来,一张焦急的脸马上探了出来:“林姐,事儿办得怎么样了?现在能把它收回去了吗?”正是田鼠。

    他的脖子很不自然地努力朝着另外一边倾着,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右肩上的巨大螳螂。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

    那只螳螂是皮格马利翁项圈的效果,早就在五分钟以后失效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把螳螂隐了形。这一次,胡常在给她描述的幻想是“召唤形态可怖、可以隐身的昆虫”,可没有涉及到战斗能力——要是田鼠胆子再大一点,反抗一下,早就发现这螳螂是个纸扎的老虎了。

    “你呀,就是太惜命了。”她叹了口气说,“过于惜命,就什么也不顾了……”

    一边说,她一边朝田鼠的肩膀上伸出了手。

    田鼠感激涕零地凑过了身子,刚说了半个谢字,林三酒忽然狠狠一个手刀,劈晕了今天第二个人。

    “你打算把他怎么办?”胡常在被吓了一跳,推了推眼镜问。

    “捆起来,等我有空了再从他身上挤几张签证。”林三酒冷冷一笑。

987 是退船的时候了

    那只黑色圆炮筒像一只独眼;在它幽幽的注视下,林三酒爬上了另一艘船。早朋仍然骑在沉船上没有动,问道:“分辨好船的办法是什么?”

    “看起来没有泡过水的垃圾。”林三酒只说了这么一句,早朋就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她满面疑虑地打量了林三酒踩过来的船几眼,发现里面没有垃圾,转过了目光:“你自己的船里什么也没有。你给我的拖来这一艘,里面的垃圾是什么?”

    “是这个。”林三酒从脚下捡起了一片干燥平整的口香糖包装纸,“你看,垃圾在这艘船上。”

    “你以为我傻吗?”早朋哼了一声,“你有大把机会把它换一个地方。喂,你叫他们过来。”

    “你想干什么?”

    “紧张什么?”早朋笑了,“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你们才是一组的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一脚踩进来的关系,林三酒身下的这艘船此时正随着水波摇摇晃晃;她双手紧攥着座位边缘,没有回应对方的讥讽。

    “你们刚才以为我沉下去了,任我怎么呼喊也没有朝我这儿看上一眼,”说到这儿时,从早朋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几乎都像是浸透了恨:“……等我总算坐稳了的时候,发现你们讨论得聚精会神,好像命都挂在上头一样。”

    她毫无笑意地勾了一下嘴角。

    “……你们都已经知道怎么分辨好船了,没道理拖了这么久,却只找出了一艘。反正我是越想越不信。”她声音低哑地说,“在我炮轰娜塔莎的前一秒,她那时正在那艘船上四处摸索,好像还捡起了一个什么东西。刚才听你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她捡起来的肯定是一个垃圾。如果她那一艘真的是好船,现在你们手上就只剩三艘船了。”

    林三酒尽量忍住没有露出表情。

    “你们怎么舍得把好船让给我?”早朋挪了挪肩膀上的黑色炮筒——正徐徐靠近的另外二人被她的动作惊了一跳,脚踏船在他们猛地一顿之下吱嘎噶地响了一阵——这似乎娱乐了她,让她歇斯底里地笑了几声。

    “开近点,”她坐在沉船上命令道,像阅兵一样看过了几艘船内部;另外二人拖过来的船里,分别有一个饮料瓶和一个揉起来的纸团。她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似乎难以决定该要哪一艘好,过了几秒,她抬头问:“你们两个,谁愿意坐上这个女人踩过来的船?”

    菲比恩与圆脸男人对视一眼,前者干巴巴地说:“……我坐吧。”

    这句话却不知怎么让早朋下了决心——她一挥手制止了菲比恩的动作,反而指了指圆脸男人身下的船:“不,你坐。我要你这一艘。”她又指着菲比恩说,“把你拖过来的这一艘给我。”

    在黑色圆筒的注视下,几人手忙脚乱地换了一通船;等终于换完的时候,所有的船都在湖面上摇摇晃晃。

    “好了,现在你们退回去,”早朋拍了拍黑色圆筒,谨慎地说:“你们退远了我再上船。”

    “你搞这么一通,有什么意义?”菲比恩扬声问道。

    “她不信我拖来的是好船。”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转过了方向盘——她的船一动,后面二人也跟着动了,仍然保持着直线。

    “对,”早朋一笑,“你们肯定不会把好船给我,到底是你们自己坐的是好船呢,还是你们拖来的是好船……我不知道,我得碰碰运气。她是给我送船的,你们两个是接应她的——”

    留给她的那两艘脚踏船,此时正停在早朋一伸手就能够着的地方。她一边用目光扫视着船舱内部,一边继续说道:“她很有可能猜到我会起疑心,说不定为了让我上当,她的两艘船没有一艘是好的。那么作为接应她的人,你们很大几率会拖一艘好船给她。我排除掉她的船以后,从你们的四艘里选两艘,怎么也该够我撑到对面了。当然还有其他可能性,不过总归是六选二的问题,我也只能选最有可能的那个了。”

    一次拖一艘脚踏船就很吃力了,否则她肯定恨不得把能拖的都拖走。

    “以前没发现,你这个人的弯弯绕太多了,”菲比恩忍不住说,“我都跟不上你来来回回的这一套……”

    “都滚回去吧,”早朋咬着牙笑道,“你们不是要搭什么桥吗,去吧,去试验一下这个狗屁通关办法。”

    除了桨片破开水面的声音,一时间谁也没有回应她。待双方拉开了一段距离以后,早朋将黑色圆筒扔进新船里,吃力而小心地一点点爬了进去。

    湖面上,两边的船渐渐越行越远,只有船尾划出的水纹一圈圈荡开、撞上彼此。

    第一个开始出事的,是圆脸男人的船。他处于直线中间,船坏得猝不及防;乍然间身子一斜,惊得他忙朝前方滑出了一声呼喊:“喂!”

    菲比恩回头扫了他一眼,重新背过了身。

    林三酒在最后看得清楚,一颗心登时紧攥了起来;就在她以为这二人又要反目的时候,只见菲比恩伸手一解绳结,一直被他拖着走的海鸥船就被松开了,顺着水波朝后飘去——中年绅士探出胳膊,使劲又推了它一把,喊道:“快上去!”

    圆脸男人哪里用他催,拼命把船朝前蹬了几下,从一侧探出身子,在抓住海鸥船尾时,他也沉沉一声跌进了水里——当他刚才坐的船彻底沉进湖底以后,他也气喘吁吁地爬进了海鸥船,一下一下地蹬着它往前走。

    “换地方!”林三酒压低嗓子提醒了他们一句。

    菲比恩脚下放慢了速度,圆脸男人猛踩了一会儿脚踏船,从他身边擦过去,变成了直线上第一艘船。几人踩了一会儿,眼看着离船堆还有不到一分钟的距离了,中年绅士的船突然发出一声闷闷的断裂响声,往前歪歪扭扭地滑了一段儿,开始慢慢往下沉了。

    “尽量往前多踩几步,”林三酒急忙喊道,“看准时机爬上去!”

    当她驾船驶过菲比恩的时候,后者的脸色一片雪白。他踩了几下船就不动了,此时正僵硬地坐在座位上,看着水逐渐漫进船里。林三酒顶替了他的位置,朝前方抬眼一扫,喝道:“圆脸!”

    “我不叫这个名字,”圆脸男人咕哝了一声,飞快地朝前踩了几步,离那一片手指形状的船堆又近了点儿——但他还没碰到船堆,林三酒的声音就从后方响了起来:“他快撑不住了,下船!”

    圆脸男人的身子僵了一僵——即使看不见脸,也能感觉到他的不情愿。

    “下去!”林三酒吼了一声。

    圆脸男人低低地咕哝了一句,一把抓住了绳子中央部分,朝前方纵身跳进了水里——船被绳子拽得一歪,但总算没有沉下去。借着绳子的长度,他使劲往前游了几下,终于从水中一伸手,“啪”一下搭在了船堆最前方的一艘黄鸭子上。

    “准备好!”圆脸男人回头叫了一句,松开绳子一踢,那艘脚踏船就晃晃悠悠地往后飘了出去。林三酒立即故技重施,同样抓着绳子往水中一跳——等她搭上了圆脸男人的船时,菲比恩的船正好从湖面上消失了最后一个角。

    中年绅士泡在水里,手搭在林三酒的船上,呼哧呼哧地直喘气,一脸死里逃生的青灰色。

    “快,”林三酒朝圆脸男人催促道,“他那一艘撑不了多久了!”

    圆脸男人湿淋淋地从黄鸭子上站起来,喘着气爬进了下一艘平顶船里,把黄鸭子往后推了出去;刚一站稳,他又赶紧从平顶船爬进了下一艘蓝鲸鱼。同样的过程再次重复了一遍以后,船也就像击鼓传花一样一个个地传了下去——菲比恩的船沉了两次,两次他又都及时因为传过来的新船而保住了一条命。

    等三个人都精疲力尽地瘫在船上的时候,林三酒这才意识到,早朋的尖叫声正在湖面上像炸雷一样回荡。

    “怎么回事!”她撕心裂肺地叫道——与她刚才的歇斯底里一比,现在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真正的绝望。“怎么可能……两艘船都沉了!”

    就算知道是怎么回事,林三酒还是没忍住坐了起来,朝外张望了一眼;这一眼,叫她在震惊之余差点咬碎了自己一口牙——她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差?

    也不知道该不该夸早朋身手敏捷——她没想到,对方竟然又一次爬上了沉船,只不过这一次是站在了上头。早朋的两艘船都坚持了不短的一段距离,最后一处沉船点离退船处只有区区三五米了,她此时就站在退船处正前方,只有胃部以上露在水面上,仿佛一个刚露头的水鬼。

    “脸色别这么难看……你没发现吗,”从另一艘船上传来了菲比恩虚弱的声音。“她的枪筒掉了。”

    就在林三酒一愣时,圆脸男人踩着蓝鲸鱼从另一边赶了上来——把所有船都堆在一起,只是一个表象;他们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能把好船一艘艘地排列起来,尽可能伸远一点儿“迎接”他们。在两旁其他船的掩护下,这条由三艘船组成的直线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菲比恩的话一样,远方早朋的影子正近似疯狂地在水中拍打摸索着,好几次甚至因为找得太过焦急,而差点一扭身摔进水里。她又像狼嚎、又像碎片般的声音,远远近近地飘荡在空气里。

    几人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圆脸男人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林三酒眯起眼睛朝远方看了一会儿,神色渐渐松了下来。

    “还能怎么办,”她微微吐出一口气,“我们该去退船了。”

    发了!这就是我这个痛苦的gang门卡了整整一天的产物……希望大家喜欢(X)……不喜欢也行,希望不要弃文……弃文其实也行,希望继续给我打钱……

988 你们这些人没有常识的吗

    到达退船点的时候,三个人浑身都再次湿透了,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在不得不靠近早朋的那一两分钟路程里,他们半干的衣物就被她疯狂拍打起来的水花全部浸湿了——在水花之中,还夹杂着她扔出来的鞋子、短刀,和歇斯底里的哭嚎、咒骂、哀求。

    不管之前经历了什么,亲眼看着另一个同类精神崩溃,多少还是会给人造成压力的,尤其是在所有进化能力都被剥光了以后。

    在她刺耳的嚎叫声中,几个人沉默地靠近了岸边,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回头看。由圆脸男人的脚踏船打头,三艘船依序停在一条木板拼成的平台旁边;木台从岸上伸进了湖里,只要走上去,这个副本就能够结束了。

    菲比恩看了看表:“已经第52分钟了,看来我们还得再抵押30分钟。”他回头对林三酒说道:“……给他一分钟,这样一来,我在63分钟还船,你在73分钟还船,可以吧?”

    林三酒点了点头——她在来的路上被分散了注意力,此时成了最后一个。

    “那我这就上去还船,”圆脸男人忙回头喊了一声,好像生怕有人和他抢似的:“那个……你们看着点儿时间。”

    话一说完,他转过头去,刚要冲着退船点开口,只听后方早朋忽然高声笑了,声音嘶哑难听得像是另一个人:“看在我们同组的份上,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再走吧!”

    圆脸男人顿了顿,忍不住回头瞥了她一眼。

    “【看人下菜碟】这个能力,是怎么建议你对付菲比恩的?”此时的早朋每说一个字,都让人觉得她嗓子痛得在流血:“你有时对人伏低做小,有时对人趾高气扬,有时对人正直不阿……我看了都觉得佩服,【看人下菜碟】可真是太方便了。但我发现你一直回避菲比恩,和他交流很少。告诉我,你的能力建议你用什么态度对菲比恩,才能让你获益最大?”

    就算隔了两艘船,林三酒都能看出来,圆脸男人的面色一下子紫红紫红了。

    他一眼也没看菲比恩,只是怒喝了一句:“你胡说什么!”

    “怎么了,你不是一向私下里很理解我,很赞成我的吗?”早朋冷笑着喊道,“我承认,虽然我知道你的能力,但我还是忍不住对你产生了认同感……喂!那边那个!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以为他这个人不错?”

    林三酒没有回答——早朋的意图太过显而易见了,她甚至不愿意多为此浪费时间,只对圆脸男人喊了一句:“你去退船吧。”

    “退船!”这次不等早朋再说什么,他就吼出了两个字。

    “嗯,”喇叭里立即响起了慢吞吞的声音,“我看见你的船了。不过还有一点手续要办,你现在走到这个窗口来。”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圆脸男人身上。他吃力地拖着湿透了的身体爬上木台,匆匆忙忙地朝退船点赶去,在身后留下了一串湿脚印;他在小房子的窗口处停了下来,随即从昏幽幽的窗口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模糊的声音——奇怪的是,喇叭里始终沉默着。不管副本说了什么,显然都只是说给圆脸男人一个人听的。

    就算林三酒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耳朵上,依然什么都没有听清——只是当窗口中话音一落,圆脸男人忽然从嗓子里发出了短促的尖尖一声,有点儿像被吓了一跳的鸡。

    “怎么回事?”菲比恩扬声问道。

    圆脸男人头也没回,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压低了嗓音,急急地、低低地冲窗口里说了一阵。

    连早朋都安静下来了;几人屏息竖耳,却还是什么也没听见。微风吹过树枝,水浪撞击着湖岸,模模糊糊地冲淡了一切话音。

    “喂!”菲比恩带着怒意喝了一声——但圆脸男人依旧没有理会他,只全神贯注地望着那个幽暗的窗口,好像不敢放过副本悄悄告诉他的每一个字。

    ……很显然,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林三酒慢慢皱起眉头,目光在湖面上扫了一圈。

    她漏了什么?

    她可能漏了什么?

    好船已经找出来了,他们也把船开到退船点了;用潜力值再抵押一次30分钟,时间也充足得可以让每个人都把船还掉。眼看着这个副本就要接近尾声了,到底是什么——还会有什么陷阱?

    同样的焦虑显然也在灼烧着菲比恩;在短短半分钟内,他已经怒喊了好几次“你说话!”——但圆脸男人只是前倾过身子,更仔细地听着副本的声音,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竟然始终对他们不理不睬。

    早朋忽然有点儿神经质地咯咯笑了起来。她的笑声里几乎包含了几分希望;这无疑让人更烦躁了。

    当窗口中停止了说话时,圆脸男人一声不吭地站在窗口前,手指一下一下打在窗口边沿上,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从林三酒的角度,她勉强能看清他的窄窄一边侧脸;此时他侧脸上的神色,不知怎么叫她心脏越跳越快,手心里渐渐泛起了一层湿汗。

    她要采取行动——她要做点什么,否则——

    不等她理清思绪,那种越来越快、越来越沉重的危机感就已经彻底占据了主导;她来不及仔细想,在急速紧迫起来的压力之下,她突然张口喊出了一句她现在唯一能喊的话:“我续租!”

    圆脸男人显然吃了一惊,肩膀一颤,迅速转身扫了一眼;他似乎立刻下了决心,马上又转了回去。

    正如副本自己所说,它对能赚“钱”的机会特别敏感;喇叭里第一时间就有所回应了:“知道了,你目前生成的所有潜力值我都拿走了。”

    菲比恩充满疑惑地看了看林三酒——虽然他满心不解,反应倒是不慢,立即也跟着喊了一声:“我也续租!拿走我的潜力值吧!”

    然而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副本喇叭却没有立刻回应他。圆脸男人站在窗口前,依然只给他们留了一个背影,低低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三两秒以后,菲比恩的脸色开始发白了。

    即使他不知道为什么副本没回答他,他也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了。

    “喂,我说我要续租!你没听见吗?”他声音发颤地喊道。

    “稍等一下。”喇叭里平静地说。

    “我现在能走了吗?”圆脸男人先急急地往窗口里问了一句;他情急之下,声音略微大了一点,总算让几人第一次听清楚了他说的是什么。

    “走吧,出口在屋后,站在地上的红色圆环里就行……欢迎下次再来。”

    圆脸男人如获大赦似的一转身,刚要迈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在远处湖水上一转——林三酒很清楚他看的是什么,因为在差不多同样的地点,她也把自己所有的物资都落进了水里。

    然而就在圆脸男人有点儿犹豫地张开嘴唇时,菲比恩突然像个冲出洞穴的动物一样,从船上猛地探身出来,一边朝木台上爬一边吼道:“我要退船,我现在上去!”他的目标是谁,显然很清楚了——“你干了什么,你这条虫子?”

    圆脸男人显然被惊了一跳,刚才要说什么也顿时全飞了,转身加快步子朝小屋后方拐了过去——菲比恩气得一张脸都红了,连续吼了几声“站住!”;直到喇叭里再次响起了说话声,他才顿住了。

    “不行,你必须要再等9分钟49秒才能上岸退船。”

    菲比恩似乎还在等着喇叭往下说,但喇叭里却安静了下来。在一片静寂之中,林三酒一颗心越提越高。刚才她全靠直觉才会突然提前续租,尽管不清楚个中原因,但她似乎让自己躲过了一劫。

    ……她到底漏了什么呢?

    早朋好像十分满意这个局面,又发出了一阵像哭似的笑声。

    “等等,”

    早朋的笑声突然让林三酒想起了她说过的那段话,急忙问道——“你只是说,从没有人续租第四次,但没有说过不可以。如果有六个人都要退船,那么抵押得来的九十分钟就不够用了,我们还能续租第四次吗?”

    “可以。”

    “抵押物是什么?”

    “性命。以前倒是有人问过,不过从没有人真用它抵押过……”

    很明显,这就是终极的、最后的“抵押物”了——“我续租!”林三酒喊出这句话时,带着一种连她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急迫。

    菲比恩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看见了一个疯子。过了两秒,他忽然反应了过来:“我、我也该续租了……我要用性命来做第三次的抵押物吗?”

    “是的。”

    “为什么?”菲比恩激动之下,差点从船里滑出去,“我不是应该也可以用潜力值抵押一次的吗?”

    “本来是可以的,但是你们的队友不是刚刚来退船了嘛。”喇叭里慢吞吞地说,“所以你现在没有潜力值了。”

    菲比恩在震惊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这……这怎么和我的潜力值有关系了?”

    “你们怎么净问些奇怪的话?你们没有常识啊?”喇叭里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们目前交上来的进化能力、特殊物品……都是抵押物而已。我一开始说得很清楚了,这些船是租给你们用的。你们租东西不要租金的吗?”

    啊我想起来我要说什么了,因为我出门在外是不拿电脑的(我娇花,扛不动,不接受反驳),ios端上看打赏信息很不方便,所以我最近一直没有放感谢信息,等我回去用电脑开单章感谢大家!妈呀得有一千字的感谢章了吧?

989 用别人的钱付自己的帐

    “等等,等等,我有点乱,我不明白。”

    菲比恩嘴唇发颤,突然使劲抹了几把脸,似乎打算借此冷静下来。

    “那个小子要退船,你要收他租金……”他呼吸急促地问道,“但是为什么他退船,交租金时却扣掉了我的潜力值?你扣了多少——对了,你的租金是多少?”

    喇叭里叹了一口气,懒洋洋地开了口。

    “我收费很便宜了,每30分钟只收两个进阶能力或者四个特殊物品,要么百分之五十的潜力值也可以。续租几次,就交几次租金。当然,这个收费标准也是参考了众人平均值的。”

    “租金有两种收法,不过都要等人到了终点才能收。”喇叭里慢吞吞地喝了口水,“一是从你自己的抵押物里扣,二是用别人没有抵押的东西来付。不过性命比较特殊……只能用自己的命交租,不能拿别人的命,毕竟公园里还是越少出事故越好的嘛。”

    林三酒咬着嘴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她也不会续租第四次——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大家早知道这个租金规则,恐怕通关过程会加倍血腥艰险。

    “这太不公平!”菲比恩猛地提高了嗓音,仿佛刀尖扎进空气:“凭什么拿别人的东西付租金?”

    “因为……凡是进了公园的游客,在我看来都是一队的。”这句话似乎变相印证了林三酒关于“全员通关”的猜想,但她的思绪只在这个念头上稍微一流连,就被副本下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既然你们同属一队,那么互通有无、互相帮助一下,也就很正常了嘛。”

    “正常个屁!我同意了吗?”菲比恩怒骂了一声,“如果我想要把潜力值拿回来的话,该怎么办?”

    “很简单,你把刚才那个人的租金也一起交了,潜力值就能还给你了。”

    圆脸男人要付60分钟的租金,菲比恩要付90分钟的租金;加在一起,大概足够把大多数进化者的能力道具都剥夺一空了。菲比恩愣在船上,有好几秒钟除了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忽然,他飞快地扫了林三酒一眼。

    “你倒是反应快,连续租了四次,身上什么能让我用来付租金的东西都没有了。”他语气酸苦酸苦的,“你是怎么想到的?”

    就像是已经爬上岸的人回头看着河中即将溺死的人一样——即使知道对方会毫不犹豫地拿自己付租金,但林三酒依然带着唇亡齿寒之感,轻轻叹息了一声,答道:“其实我一直没有想到要交租金。只不过在我还没有进化的时候,我的直觉已经比一般人灵敏……末日来临之前,我就被它救过一命了。”

    也不知道菲比恩听没听见——他像是失了魂似的,只盯着水面愣愣出神;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一回头:“哈,早朋不是在这儿么!”

    早朋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说话,伸长了脖子从后方望着他们,似乎在努力听清楚他们的每一句话。

    “我拿那个女人来付租金,行不行?”菲比恩恢复了点儿血色,压低嗓音问道。

    “她还没到终点呢,当然不行。”

    “这简单,”菲比恩一张脸都渐渐亮了,“我这就回去给她拖一艘船。”

    “不过……”喇叭里难得地犹豫了一下。

    早朋没续租,也不在船里;她到底算是个什么状态,好像也让副本为难了一会儿。

    “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但是沉船在水里都不太稳,基本上一会儿就沉了,她怎么偏偏撑到了现在呢……”喇叭里嘀嘀咕咕了几句,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样吧——”

    菲比恩大概没有料到,他竟没有机会听见“这样吧”后面的话了。

    一切都发生得悄无声息。

    从林三酒所在之处恰好能清楚地看见,中年绅士脑后的空气里,幽幽地浮现出了三个黑色圆点。它们刚一彼此连接,立即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黑洞;连气流也没搅动起来一点儿,三角形黑洞无声无息地向下一倒——

    菲比恩的头颅顿时被黑洞吞没了,像是被吞进另一时空似的无影无踪,连脖子也被切成了一个三角形的血红断口。

    林三酒和早朋一时都傻住了,愣愣地望着那个没有头颅的躯体“咕咚”一声栽进了船里。没过几秒,血就从船沿上一颗颗地滴了下来,落进了湖水里。

    能造成这种效果的,只有进化能力或者特殊物品而已……林三酒僵着神色,转过了头。

    从小房子后方,不知何时探出了半张圆脸,正好与她的目光撞上了。林三酒激灵一下,低下眼睛,目光落在了他从角落后投下的长长黑影上;在那黑影的双手之间,此时正举着一个三角形的影子。眼瞧着那双手似乎动了一动,她心脏登时一缩,来不及多想,抓住船沿纵身跳进了湖水里。

    谁能想到,原来圆脸男人竟然一直没有离开副本!

    林三酒刚刚在水中稳住身子,不等探头越过脚踏船往外看,只听身后三五米处的湖面上就又传来了一声重物落水的响声——她急忙一拧头,目光只来得及捉住了早朋落水前的那一瞬间;在一闪而过的碎片般的景象中,她看清楚了,那具身体同样空荡荡地失去了头颅。

    圆脸男人举着一只三角铁似的东西,从屋后慢慢走了出来,却谨慎地没有靠近湖边——想必他是害怕一旦靠得太近,会被副本当成“回头客”。

    “我真的不愿意事情走到这一步。”他站得远远的,声音听上去竟有几分苦涩,“但他因我失去了潜力值,仇已经结下了,将来只会后患无穷。”

    林三酒忽然想到了早朋说的【看人下菜碟】。

    圆脸男人在抵押掉进化能力之前,肯定就已经“分析”过她了,所以在副本期间才会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她;现在他拿回了能力,想必更加如虎添翼。

    “现在我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圆脸男人苦笑了一声,“我承认,我杀菲比恩确实是为了自保,但我杀早朋却是因为她满嘴谎言、还害了同伴。当然,我没必要跟你解释这些……”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你不肯从水里出来,我也能理解。这些话就当是我说给自己听的吧,你信不信我都不在乎。放心,我不会杀你……毕竟我能通关也是靠了你。我们其实无冤无仇,我的能力也根本不是什么【看人下菜碟】。我这次真的走了,你看吧,不信就问问副本。”

    他的脚步声消失之后,绿湖上静默了好几分钟。

    “他真的走了吗?”林三酒依然不敢从船后露头,只是微微抬高嗓音问道。

    “走了,”喇叭里立即回答道,“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

    林三酒一颗心这才跌回了胸腔里。她精疲力尽地爬上自己的船,坐着发了一会儿愣。

    圆脸男人刚才明明还有一个手段,可以将她逼至绝地:他可以把靠岸的三艘好船全部毁掉。但他却没有这么做……难道真是像他所说的那样,早朋说谎了,他的能力不是【看人下菜碟】?

    还是说……他只是恰好没有能够远程毁掉一艘船的道具?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少物资落进了水里……

    林三酒抬头看了看前方静悄悄的绿湖。眼下还有更紧要的事情——她一共续租了四次,也就是说要付120分钟的租金;也就是说,她至少得拿出四个进化能力和八个特殊物品,才能从这儿出去?

    怪不得圆脸男人刚才没有走近湖边动手。

    只要在副本外面等着,待她交了租金以后,一出副本就是一头肉羊,到时想怎么处置她都行了。

    “怎么办?”她喃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湖面上一片死寂,没有人能回答她了。

    “要不要退船?十分钟快到了。”过了一会儿,喇叭里冷不丁地提醒了她一句,差点给她惊了一跳。

    难道真的要放弃这么多才能出去?就算她下得了狠心,等她出去了,她也是废人一个了——人偶师、波西米亚、卢泽……还都在等着她!

    她的目光定定地停留在前方的脚踏船上。半边船门下都已经被染得一片血红,湖水看起来仿佛都成了黑色;她怔怔地望了它一会儿,忽然像是从梦中醒过来了似的一激灵,随即扬声问道:“菲比恩死了——他的租金怎么办?”

    “从抵押物里扣。”顿了顿,喇叭似乎有点不大情愿地说。

    “他抵押了一条命,现在他死了——”

    “噢,噢,可不是这样的。他是被别人杀掉的,等于说是这条命其实没有给我。所以我只能从他的进化能力里扣,如果扣完了还不够,就从特殊物品里扣……”

    林三酒眼睛一亮,心脏咚咚跳了几下,扬声喊了一句“我暂时不退船!”,随即踩着脚踏船朝前靠拢了过去——她在菲比恩的无头尸体边停了下来,喘着气,抓住了他被血浸透了的衣领,将他一点点拽近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第一个目标在哪;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血红的手伸进了他的上衣口袋里,果然拉出了一张皱巴巴的A4纸。

    四艘好船上有四个垃圾,但其中两个都落了水;刚才为了糊弄早朋,他们必须再往船里放一个纸质垃圾——最后他们决定放进去的,是被揉成一团的【参考资料】。在早朋没注意的时候,菲比恩把它捡回来展平了,重新放回了上衣口袋里。

    谁也没想到,最后【参考资料】竟落进了她的手里。

    “喂,”林三酒朝退船点扬了扬手中的A4纸,满怀希望地问道:“这个特殊物品已经被你当成租金扣掉了吗?”

    喇叭中静了一会儿。

    “……没有。”

    我没法回复本章说,只能在这儿讲一下。这一章我觉得应该已经把大家昨天的疑问回答得差不多了吧?我似乎看见有人问为什么不用物资交租金的……物资不是抵押物,只是食物衣服一类的东西(更别说都掉了);租金应该和抵押物的价值在同一标准上,差别是数量不同。比方说你租房子,押金如果是人民币,你租金肯定不能是口香糖吧,很简单的道理……

990 尸体真是一个好资源

    990

    “喂,我和你商量个事儿,行吗?”

    林三酒盘膝坐在船里沉思了几分钟,忽然扬声问道。

    经过好一会儿的搜索以后,她从中年绅士身上翻出来的东西,此时都在脚踏船里堆成了一小堆。她原本以为菲比恩的东西应该不少,但出乎意料地,她一共只找出了九件特殊物品——或许他也把不少东西都掉进了湖里。

    然而这样一来,在副本扣完了菲比恩的租金以后,他身上只剩下【参考资料】可以抵扣她的租金了,对她而言根本毫无帮助。

    林三酒决定试一试这个有点儿异想天开的办法——这也是她唯一一个办法了。

    “什么事?”或许是因为副本里只剩下一个人了,喇叭的态度也松散了不少。

    “这个现在不属于你,”林三酒点了点【参考资料】,谨慎地说:“那我能不能用它把我交上去的抵押物替换一个出来?”

    “替换一个?”

    “对,我把这个给你,你把我的一个特殊物品还给我。你手上的抵押品数量还是没有变嘛。”

    说这句话时,林三酒的嘴巴里因为紧张而又干又苦。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游湖副本比受了大洪水影响的副本还要不合常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边给人留下全员通关希望、又一边以各种规则手段逼迫全员团灭的副本,仿佛是仁慈和残酷的极致混合体。

    如果副本否决了她的提议,情况可就棘手了。

    “……唔,但这也不是你的东西嘛……”喇叭里似乎有些犹疑。

    “你不是说,我们都是一队的,理所应当互通有无吗?”只要它没有彻底否决,林三酒就不会放弃:“我用队友的一件东西来替换我的,你也没有损失呀。”

    喇叭中一时没出声。

    “这样吧,”林三酒狠着心一咬牙,“你同意的话,我退船时就多付你一个特殊物品作租金。”

    “啊,”喇叭里立刻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你不用多付我租金,我也会同意的……不过既然你这么热情,我就不拒绝你的心意了吧。”

    暗骂了一句,她将九件物品都扔进了水里——“给你,”她喊了一声。

    “你的物品不都落进湖里去了吗?”副本喇叭高高兴兴地问道,“你就算替换出来了一件也没用啊,难道你要踩船回去捞吗?”

    “这你就不必操心了。”林三酒没好气地把特殊物品名称告诉了它,“快点把它给我替换出来。”

    她的话音刚落下去,不远处的湖水里就猛然“哗啦”一响——林三酒回头一看,立即面色一亮;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没出岔子!

    她低声咕哝了一句“对不住了”,伸手把菲比恩的尸体拖进了湖里,随即她拽着那艘染得血红的脚踏船,吃力地转过方向,朝水声传来的地方拼命踩去。

    特殊物品是淹不死的,哪怕它看上去再像一个人。

    重新恢复了智能的画师,此时在水面上起起伏伏、一口接一口地呛水;他叫不出来,眼睛通红,看上去痛苦得要命,却偏偏不往下沉。

    “好啦,”林三酒欣慰得像是看见了久别重逢的老友,“上来吧!”

    画师是个没法装进袋子里的特殊物品,在一开始【扁平世界】被收走以后,她就只能把他扔在出发点。水面虽然越涨越高,画师却一直只愣愣站在原地,眼看着被水面逐渐吞噬了身体——直到抵押了所有特殊物品以后,林三酒就再也看不见他了;想必是因为失去了“效用”,他也和其他东西一样都沉了底。

    现在,她总算把他找回来了!

    眼看着湿漉漉的画师手脚并用地往船上爬,她也在心中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拽着另一艘船,朝退船点踩了回去。画师身上依然背着画布、框架和笔筒,看上去连一管颜料都没少;他一跤跌坐在血洼中,茫然地看着隔壁船上的林三酒。

    他正等待着她的作画命令。

    “我知道脚踏船里空间很小,”林三酒好声安慰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画一幅风景画……敌人?噢,我的敌人是水……对,不要画湖水。”

    犹豫了几秒,她又赶紧加了一句:“你要是看见水中有尸体,务必把尸体画上。反正除了水,其他的东西都要留在湖底原地,能做到吗?”

    她觉得自己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要一幅没有湖的湖景。

    画师半张着嘴,一会儿看看湖面,一会儿看看自己展开的画布——好在他似乎也习惯了林三酒净要求他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歪头想了一会儿,总算调好颜料,蘸饱了笔,满面为难地开始作画了。

    笔尖唰唰擦过画布的每一秒,都让林三酒加倍地坐立难安、忐忑焦急。一切都是她的猜想,处处都有可能出意外;假如画师这一招行不通,她就只能再试试替换出另一个物品了……

    “嗒”地一声,画师撂了笔。

    林三酒浑身一震,急忙抬头去看他的画布;然而不等她看清楚,身下忽然重重一抖,随即就被掀了个头下脚上。视野倾倒了,被冲向高空的一阵高高水幕给遮蔽成了一片昏暗——不知多少吨的湖水全部被卷了起来,在天空中形成了一条声势惊人的水龙,以震耳欲聋的呼啸之势冲向了那一块小小的画布。

    脚踏船下骤然空了,她来不及抬头看画师,就感觉自己连着船一起朝湖底摔了下去——她一颗心都差点从喉咙里扑出来,立即紧紧闭上双眼,直到一阵沉沉的冲击猛地从湖底地面中扑出来、吞卷了她,震得她浑身骨架都在皮囊中摇晃。

    有那么好几秒的工夫,她被摔得七荤八素,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望着湖底泥不断眨眼,试图重新看清楚一切。

    抱着画布的画师“啪叽”一声落在旁边,溅了她一身泥点,让她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她跌得不远,那条长木台就在她的身旁。湖水空了以后,台子底下一根根的支柱都露在了空气里。

    林三酒忍着浑身剧痛,手忙脚乱地从船里爬了出来,回头扫了一眼。她的脚踏船上裂开了长长一条缝,桨片散碎了一地,看样子不太可能再次从水里浮起来了。菲比恩的船也好不到哪儿去,但好在它起码还是完整的一只船;一会儿把它从水里拖出来的时候,应该不至于散了架。

    不管怎么说,现在后悔也晚了,她必须抓紧时间——

    林三酒一把脱掉了上衣,用它将脚踏船系在了木台下的支柱上,随即踩着湖泥朝远处走了几步。海草般丛生的胖大尸体,在湖水消失以后现在散落得到处都是,像是一头头搁浅困在沙滩上的鲸鱼;她对脚踏船碎片、垃圾、衣物视而不见,只拼命掀开了几具被泡得稀松肿泡的尸体。

    菲比恩不是唯一一死在这里的人,如果他身上还有没被当成租金扣掉的特殊物品,那么其他尸体上肯定也有!

    “喂!”喇叭里的声音猛地响了起来:“你放我湖水干什么!”

    果然,副本一定不会允许这种能改变进化者根本处境的情况发生——而且这一次,它恐怕不会慢吞吞地等上三十多分钟才把湖水重新注满了。

    林三酒知道时间紧急,手上又加快了速度。她在十几米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只塑料袋,一一拍打搜寻着每一个可能藏了特殊物品的地方;伴随着不知从何响起的遥遥水声,湖泥的洼陷之中渐渐再一次泛起了水光。

    现在水还很浅,甚至尚未没过脚面;但是天知道她还有多长时间!

    林三酒把一只黄铜小鸟塞进袋子里,回头朝画师喊道:“你也帮忙找找特殊物品!”

    画师抱着画布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一脸茫然。

    林三酒在心中叹息了一声。他毕竟是特殊物品,唯一一件会做的事就是作画,她本来也没有抱多少希望;她低下头翻找尸体,头也不回地命令他:“你要是不会捡东西,就去木台子上等我,别跟着我到处跑。水马上就要升起来了,我可不想一会儿拖着你在水里跑。”

    这个命令画师倒是听懂了,抬脚就朝木台子跑了过去,溅得她后背上全是泥点;没过一会儿,她回头一看,画师已经在抓着木台子努力地往上爬了。

    一片橘黄树叶、一把螺丝刀、依然装得满满的咖啡杯、白玉质地的小佛像、一张没被水泡烂的广告宣传单……林三酒一边搜寻着看上去像是特殊物品的东西,一边时刻注意着自己和木台之间的距离——在这片占地广袤的湖中,也不知道曾经死了多少个进化者,在其他方向上还有无数的杂物和尸体堆积如山,但她却没有时间和机会了。

    湖水正以一种几乎像是愤怒的速度在急速上涨;她还没收集到多少东西,水就已经漫到了腰间——在几十秒之前她还能勉强看清湖底,现在却连哪里有特殊物品都辨别不出来了。再不赶紧爬上木台就来不及了,林三酒当下将塑料袋一系,在水中大步大步、跌跌撞撞地朝前冲了出去。

    “我退船!”

    ……当她好不容易拖着重逾千斤的身体爬上了木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连呼吸都浸了水,湿沉沉地,每一下都叫胸腔隐隐作痛。

    “我……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水了,”她躺在木台上,望着天空呼哧呼哧地说。

    当然没有人会回答她。

    林三酒闭了闭眼睛,一颗心渐渐沉进了昏暗的绝望之中。她尽可能地把附近都找遍了,也只找到了六件物品,其中尚未被当作租金扣掉的还不知道有几个。

    再让画师故技重施一次也没有多大意义了——因为副本在短短几分钟内就会重新注满湖水,这就意味着她不能离开木台太远,顶多只能把搜索过的地方再搜索一次。

    沉沉地叹了口气,她拖着酸痛发重的身体坐了起来,胳膊上肌肉都在发抖。靠着这具普通人的身体,她接下来还得想办法把脚踏船拉出水面,把它退还给副本;但这与付租金一比,根本算不上痛苦……

    轻轻地,她肩膀上被手指头点了几下。林三酒一回头,差点被画师那张近在眼前、放大了的脸给吓了一跳。他一向发不出声音、什么也不能说,但此时在那双黑眼睛里,却似乎藏着什么讯息一般,亮亮地望着她。

    “……怎么了?”林三酒苦笑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难道你刚才找到了很多特殊物品?你不是除了作画,什么也不干的吗?”

    画师朝她眨了眨眼,抬起手,指向她的身后。

    妈呀真对不起,我写完以后忙着出门,忘了更新,都怪时差,就是这样

991 丰收时节,尸体的稻海在金秋风中摇摆

    果然,画师除了会作画,什么也不会干。

    原本还以为他也捡了不少特殊物品的侥幸,在看见空荡荡的木台子时,就被一盆凉水泼醒了。除了木台尽头立起的那个画架,什么也没有。

    林三酒勉强撑起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画师的背影;希望与害怕同时在心中翻涌着,让她忍不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刚才由于精疲力尽距离又远,她看了好几眼,也没反应过来画师到底让她看什么;这好像把哑巴画师给急得够呛,在空气里来回比划了半天——见她始终一脸懵懂,画师一跺脚,捞起地上的笔刷桶,蹬蹬走向了画架。不得已,林三酒只好也拖着脚步跟了上去。

    此时的画架上,正铺着一张尚未完成的油画。

    当画师完成作品时,他会把笔收好;直到那一刻,没有被画进去的物件才会呼啸着扑向画中,填满空白部分。现在这张画上,木台树林天空都画好了,几道浅绿色颜料泼洒般地划过中央,很显然将会成为一片绿湖。

    画师似乎很得意似的,在画布前像介绍般地一扬手——林三酒刚一怔,只见他拿起画笔,蘸了一点儿调好的颜色,又唰唰地画了起来。

    什么意思?

    她目光在画布上一扫,忽然好像捕捉到了什么灰白的东西;她急忙走近几步,眯眼一看,登时倒吸了一口气,什么都明白了。

    这幅画,是在湖水涨起来之前开始画的!

    仔细一看,木台下方还能隐隐看见一点支柱的影子;在木台附近的湖底,散落了许多搁浅大鱼般的肿胀尸体,也都被容纳进去了。林三酒甚至还在其中看见了自己——一个背影正弯着腰,在尸体之间的湖泥中摸索着。

    但是在湖底远方——也就是她来不及搜索的地方——很显然画师什么都没画。如今湖水重新涨起来了,他就干脆在空白的地方涂抹了几道颜料;但在绿色那一层颜料下方,却是空白的!

    林三酒紧紧攥紧拳头,免得自己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她直起身,目光正好撞上了画师的眼睛;见她明白了,后者似乎总算松了一口气,再次用颜料唰唰地涂抹过了空白。

    真真的可以吗?林三酒兀自不敢相信,惊喜过后又浮起了怀疑:如果你一开始就画湖水,不也是在空白画布上直接抹绿颜料噢我明白了。

    油画的确是讲究层的;假如最初在空白画布上画湖水,那么湖水的绿颜料就是第一层——但画师却是从湖底沉没物开始画的,也就是说,湖底是第一层,后来加的湖水才是第二层。

    这么一来,第一层的湖底不就少东西了吗?

    画师的动作快极了,迅几笔,就在木台下方的湖底尸体上加过了一层绿颜料。几乎转瞬之间,一幅完整的绿湖图就已经活灵活现了——就在他要收起画笔的时候,林三酒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等等!

    让我先把画布取下来。她只觉心脏砰砰撞击着胸腔,把接下来她要干的事情飞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我让你收笔,你再收笔。

    画师近乎温顺地点了点头。

    她一手抓着油画上端,一手抓着下端,将它背对着自己,紧张得整张画布都颤得娑娑作响。

    收笔!

    那一瞬间,连天空都暗了。

    这个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副本中,死了不知多少人,掉了不知多少东西;在画笔落回笔筒的刹那间,所有被遗落在这里的物件和性命都重新冲出了水面,如同大片乌云或虫群,密密麻麻地遮蔽了天日;它们扬起的水幕高高地一波波地冲入半空,落下的湖水如同暴风雨一样打湿了一切。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林三酒手中的画。

    林三酒双手举着画,眼前一片昏暗,其实什么都看不太清楚;她只来得及在猛烈的气流与水声中朝画师吼了一声退后!——目光就捕捉到了划过天空的一个庞然大物。那影子太大也太熟悉了,在风暴之中也让她的脑海里立刻鸣了警笛;下一秒,她猛地一折画布,急急地朝后退了出去。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成百上千的尸体像冰雹一样从天空中倾倒下来的景象。

    画布被卷起来以后,吸引力顿时消失无踪了;被引力吸到了木台前方的无数尸体,纷纷砸落在木台上,沉闷的撞击声不断地砰砰作响,木板也被砸得不住跳跃颤抖,像是即将脱开支架跃进空气里似的。

    直到那个庞然重物的影子重重地跌进了湖水里,掀起了一阵高高的水墙,彻底将岸边一切都给淋了个透湿,这一场尸体风暴才总算到达了尾声。

    画师早不知道何时被震得跌坐在了地上,此时趴在一地尸体之中,一脸苍白,仿佛不敢相信耳边的寂静似的。过了几秒,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来回看了几圈——一具尸体忽然一动,伸手一把抓住了他,将画师惊得一张嘴,好像叫出了一声无声的尖叫。

    是我,林三酒被层层叠叠的巨人观尸体压在下头,感觉自己可能不如死了更痛快:拉拉我一把,我要出去。

    幸亏尸体掉落的高度不高,否则她挣扎末日近十年,最终却被尸体给压死了,可真是够人偶师笑一辈子的了。

    一身腥臭地钻出尸体堆,林三酒稍微缓了口气,随即展目朝木台子上望了出去。

    这个比方不太恰当,但她确实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个满心丰收喜悦的农夫。

    由于木台长度有限,大多数被吸引而来的尸体,其实都还是落回了湖水里;不过仅仅在这条木台上,就堆积了堆积了多少?都泡得不成人样了,看不太准确,但数十具是最起码的了吧?

    她犹豫地想道。

    不止是尸体,散落在湖底的物资和特殊物品也都被一起卷过来了,像是人肉沙滩上的贝壳一般到处都是;那个最后掀起了海啸的庞然大物,正是她一开始扔在出点的集装箱——好在她反应快,不等集装箱靠近木台就折起了画;否则它一砸在这条木台子上,她就什么也不剩了。

    给你,林三酒将卷得紧紧的画还给了画师,千万别打开,能不能销毁?

    画师一脸受到了冒犯的样子,把画卷插进了一只小筒里。

    副本,我还剩多少分钟,就必须还船了?她回头朝退船点小屋扬声问道。

    你还有四十分钟。

    足够了!

    林三酒长长地松了口气,没有先去翻尸体,反而咕咚一声坐在了空地上。她拖着普通人身体所经历的八十分钟,简直比过去几年加在一起还要人精疲力尽;在原地足足休息了五分钟,她才总算靠着意志力,逼着自己走进了尸堆之间。

    农夫也该开始收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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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2 what doesn’t kill you

    林三酒现在正处于幸福的烦恼之中。

    在搜索过一连十具尸体以后,她累得直喘气,蹲在尸堆之间,活像个刚从乱葬岗里长出来的蘑菇——毕竟她眼下面临的困难,对于平常人来说实在是过于奢侈了。

    ……特殊物品太多了,她拿不完啊!她就是多长两双手也不够用的,更别说还有时间限制了。

    画师除了作画什么也不会,结果只能替她拎包——她找到了几个能装东西的袋子,于是命令画师展开胳膊,把袋子挂在他胳膊上,让他像个稻草人一样跟在她身后;每找到一件还没被当成租金扣掉的特殊物品,她就顺手塞进袋子里。

    将近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她就塞满了两只袋子,其实已经够付租金了;但林三酒不仅需要找回自己的东西,还打算给自己增添点儿库存——好在画师身为特殊物品,好像也感觉不到累,依然尽忠职守地伸着胳膊跟在后头。

    “喂,我说你也太贪了,”

    重担一去,林三酒心情轻快起来,甚至还和副本聊上了天:“什么破船,你就敢收4件特殊物品做租金……你看看我找到了这么多东西,其中一多半都早就被你收走了。这个鱼呢?”

    她一边说,一边顺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条看上去才刚死不久的新鲜河鱼,扬声问道。

    “……那就是一条普通的鱼。”副本不大高兴地答道,“你不是都找够租金了吗?还不退船?”

    “我不是还有时间吗?”林三酒将死鱼扔回水里,就像是刚才她扔掉了几十件已经变成摆设的特殊物品一样。“反正这些东西没了主人,你操什么心。”

    “你不打算留下来一些,给下一波人付租金吗?”副本好像有点儿心疼:“你不懂可持续发展吗?”

    “不懂。”林三酒每搜完一具尸体,就将它也推回到水里去;她在利益驱动下效率快极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清空了小半条木台:“你存在多久了?有多少人意识到,可以用湖底的东西付租金?”

    “不少呢,”副本哼了一声,“十年间,足足有五个人意识到了。其他大部分人没走到这一步就死了,还有很多人直接用队友付了租金,压根没有往湖底尸体上动脑筋——噢,这个人身上的所有东西我都已经收走了。”

    林三酒有点儿失望地将烛台和那具尸体一起扔回了水里。木台上又被清空出了一块地方,她四下一看,顿时眼睛一亮,忙走上前去几步,从一具尸体身下翻出了兵工厂出产的黑色袋子——她掉进水里的武器袋子,总算是找回来了!

    但是用手一掂量,她却觉得袋子好像轻了不少;现在时间宝贵,她也不能仔细检查,匆匆往画师身上一挂,继续翻找起le尸体。

    “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她捡起一块牌子扬了扬,听见副本不甘不愿地说了“没有”两个字以后,忍不住一笑,将它塞给了画师。“……比方说你收了某人的性命作为抵押,但如果这个人中途被别人杀死了,他身上的东西又不够付租金,那你岂不是亏了吗?”

    副本“噢”了一声:“我巴不得呢。”

    “你巴不得亏本?”

    “不,”喇叭里慢吞吞地说,“没了性命赔给我,就只能用尸首赔了。”

    “你要尸首干什么?”说着说着,林三酒又找到了她刚才扔下去的那只塑料袋——塑料袋里只有一件物品是没被收走的,就是那只无论何时都装得满满的咖啡杯。

    “你可不知道,尸体这玩意儿,要多好用有多好用。”

    林三酒顿了顿,深有同感地小声说:“……我知道。”

    副本似乎被触动了心思,悠悠地说:“如果有一具刚死的新鲜尸体,我就可以使它站起来说话、行走、动作……”

    不等林三酒问出“为什么”,只听喇叭里继续说道:“我可以让它成为游湖的客人之一,和那些不知情的进化者一起夺船。你想想,那个情况岂不是有趣极了?”

    “只有在我记忆最开始的时候,我有幸得到了一具新鲜尸体。我用了它两次,实在太好用了!只可惜尸体是会腐败的……第三次的时候,它身上的尸斑和溃烂被其他进化者发现了,结果反而促使他们团结起来,只死了两个人就通关了。”

    副本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林三酒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另外两次的进化者,是因为尸体而团灭了吗?

    “你一开始是在什么地方出现的?”想了想,她试探着问道。

    “人民公园。”

    “苏……苏联吗?”

    “我哪知道。”

    “但现在你已经不在人民公园里了。”

    “嗯,”出乎意料地,副本竟然语气平静:“是的,我被人连根挖走了。你现在看到的湖,树林,和木台……都是从前人民公园的一部分。那个公园里原本是湖的地方,只剩下一片荒土坑了。”

    即使时间宝贵,林三酒依然抽空伸手在脸上比划了几下:“挖走你的人,是不是……”

    “噢,是,他长了一张长方形脸。”副本叹了口气,“被他挖走以后,我的生意就差了不少。喂,你只剩五分钟了,你还不退船吗?”

    没有被搜索过的尸体,此时依然像小山一样堆在木台尽头。林三酒不无遗憾地扫了它们一眼,也只得匆匆应了一声好——当她好不容易才把沉船一点点从水里拽起了一个角时,她已经累得直眼冒金星了。

    “恭喜你退船成功,押金已经还给你了。”喇叭里漫不经心地祝贺道,“希望你玩得愉快,下次再来。”

    林三酒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直喘气。她一共找到了22件还能用的特殊物品,其中13件都被交了租金——随着她感觉久违的力量再次一点点注入身体,她也听见了湖水渐渐消退的声音;抬头一看,湖中绿水又一次矮了下去,恢复了最初的深度。

    一旦重获了力量,她就尽可能快地把自己的物资都捡了回来,生怕动作慢一点就又要被当作租船的回头客了;在一张张卡片都被重新收进身体以后,正当她抬步要朝屋后走去时,副本却冷不丁地说话了:“你认识那个挖走我的人?”

    “啊,算是吧。”

    “你能不能让他把我放回去?作为一个副本已经够受的了,作为一个被人带着到处走的副本更加憋屈,我都好几个月没有一个客人了。”

    “我说了不算,但我知道谁说了算。”

    “谁?”

    “一个……朋友。”

    “这样吧,”副本犹豫着说,“如果你能让那个长方形脸把我放出去,我就给你和你的朋友一人一个进化能力。”

    “你有进化能力?”

    “我收了那么多人的租金,”喇叭里的语气忽然骄矜起来,“不论是能力、潜力值、物品还是意识力,我都应有尽有。你觉得这个能力听着怎么样,【命运转折的占卜术】……或者这个,【不作恶的搜索引擎】?”

    即使是不缺能力的林三酒,闻言也不由心中发热。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用【扁平世界】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她新得到的特殊物品;做好准备后,她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了小屋后方。离开副本的过程和进入时一样——随着眼前白光闪过,绿树和公园就全消失不见了;再一睁眼,她依然站在越海号的长廊上,连位置都没挪动一点儿。

    走廊上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唯有远处时不时响起一阵人们匆匆跑过的脚步声。警笛声的频率降了下来,在总指挥室发出的征集调派命令下,进化者们似乎都已经各赴其职了——毕竟她已经在副本里花了两个小时。

    林三酒左右看了看,打开了【无巧不成书】,大步朝她刚才来的方向走去。可能性只有两个,一是长方形脸放出副本后就走了;二是他必须还留在附近维持副本——如果他早已经走了,那没什么好说,但如果是第二个可能性的话……

    她一把拉开了工具间的门。

    这附近能长时间藏人的地方,只有这一个。

    从工具间昏暗的角落中,一个人影像是被惊动了似的在阴影中一动——一阵意识力顿时像海浪般朝前涌了过去,“咚”一声将那人影死死撞在了墙上。那人一声没吭地挣扎了几下,然而在意识力的封锁下,他很快连四肢的主动权都失去了,仿佛一块被按在墙上的口香糖。

    林三酒的眼睛适应了昏暗,逐渐看清了那张从阴影中浮现出来的长方形脸上。

    她没有张口也没有走上去——因为这个时候,“纯触”忽然像手指一样轻轻戳了一下她的意识。

    林三酒猛一矮身,她后脑勺上空悬浮着的、一个由黑点组成的三角形顿时扑了个空。在那一瞬间,她的身体灵活得像一条蛇;在如此狭小的门洞里,她轻轻一扭腰,头也不回地朝后方走廊里甩出了一个什么小东西——

    紧随着“噗嗤”一下轻微的破开皮肉之声,一道深深的抽气声就像是从裂开了的胸腔中挤了出来一样,尖锐地颤抖着,眼看着好像即将变成痛苦的嘶鸣了;林三酒一步迈进了工具间里,回头朝走廊里一瞥,随即没什么兴趣似的收回了目光。

    “……我从水下找到了娜塔莎的十字星,”她走向长方形脸时,声音冷静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的能力和物品都被收走了?你在拐角处埋伏了这么长时间,真是辛苦了。不过你看,你错的也不算离谱,我用来解决你的东西毕竟不是特殊物品。”

    门外走廊上的喘息声加快了频率,带着血液咕嘟响声的喉音一阵响过一阵;林三酒充耳不闻地在目标面前站住了脚,目光在那张毫无神色波动的长方形脸上扫了一圈。

    “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她轻声说,“或者是你的父亲大人?我也不知道那个变|态到底让你们叫他什么……带我过去,我想他正等着我呢。”

993 我来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试图通过人偶与它背后的主人取得联系。在等了一会儿以后,林三酒将长方形脸半拖半拽得拉出了工具间;她在明亮的光线里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他几眼。

    一对上那双毫无光泽、塑料般的眼珠,她就在心里叹了口气,用指节重重地在他额头上一敲:“怎么回事!”

    长方形脸只是麻木地望着她。

    “不是说每一个人偶你都可以感觉得到吗?”林三酒抓着他的领子一阵摇晃:“把你的精力集中在这里——这里!你天线坏了啊?喂!”

    这句话话音未落,长方形脸上忽然像是一层冰壳绽裂了似的,化开了生动的神色;他的目光刚一聚焦在林三酒脸上,立刻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眼珠往上一翻——这种混杂着嫌弃厌恶和烦躁的神色,她至少见过数十次了;但她还是头一次像现在这样,居然带着感激地松了口气。

    “我正找你呢,”她忙一松手,没话找话地说:“……没想到你人偶的面部表情还挺灵活的嘛。”

    仿佛看了她一眼就不想再看了似的,长方形脸上的神色又一次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空白。他转过身,朝林三酒招了招手,迈步就走;她赶紧跟上去,跨过地上奄奄一息的圆脸男人和从他身下渐渐漫开的血泊,跟着长方形脸一路避开耳目,再次走进了升降梯。

    如何从升降梯中走出去,成了一个新的难题。

    还不等它停稳,林三酒就能听见越海号第二层中隐隐约约的喧杂人声了。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不知道又有多少进化者都聚集在了这里——她的中年男人面具已经被不少人所熟悉了,想要不被怀疑地走进外头的人潮,她必须得想办法来一个截然不同的伪装……

    “等等,”升降梯停稳的时候,她忙拉住了人偶:“先别出去,给我两分钟。”

    画师又一次被叫出来的时候,看上去简直像是刚睡醒一般茫然。他刚抱着作画工具原地转了一圈,就被林三酒按住了,随即从他怀里迅速抽出了画笔和颜料。

    人的面部五官所形成的辨识点,其实是很容易改变的。擅于化妆的女性更明白这一点:哪怕只是稍微调整一下眼线的高低弧度,就能让人变换一个眼型。

    对着升降梯门上模糊的倒影,林三酒用厚厚的蓝色颜料涂满了整张脸,用它彻底盖住了眉毛,嘴唇也与周围肤色融为了一体,好像只剩下眼睛和鼻子了;在具有个人特色的特征从脸上消失了以后,她又蘸了鲜黄颜料涂满了面中部——眼睛是没法涂掉的,所以她干脆用它们下方涂上大块鲜艳色彩、搅乱视觉重点,让人一眼瞧上去,根本不清楚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怪是怪了点,不过好在十二界里鱼龙混杂,比这更怪的装束也有得是。在她披上长袍遮住体型以后,一时间连性别都看不太出来了,但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是一个十二界居民。

    “走吧,”林三酒自己都不认得倒影中的蓝脸人是谁了,“快点,我们还要去找波西米亚。”

    波西米亚可能已经在这一片人群中等着她了……当她随着长方形脸走进人潮中时,林三酒一边扫视着身边每一张脸,一边暗暗想道。

    聚集在这儿的进化者们以小组为单位,似乎都负担了不同的职务和领域;最外围的显然是医护、后备和物资支持,越往里走,戒备就越发森严,几乎每条长廊中都有一个小组看守——走了才不过几分钟,二人就被拦住了。

    “哪个小组的?”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板着脸问道。她身后不远处,四五个进化者各自占据了通道上几个要点,目光来回在他们身上扫了几圈。

    林三酒的右手在长袍下微微一动,手心里就捏住了一张卡片。她还不知道人偶师到底在哪儿,在靠近他之前,她希望尽可能不要过早引起注意;想到这儿,她压低了声音,用沉沉的嗓子说:“……我们是前头封锁小组的。”

    丰满女人顿时扬起了一边眉毛,然而还不等她脸上的狐疑神色完全浮起来,长方形脸忽然往前迈了一步,一拳砸进了她肚子里。林三酒没忍住倒抽了一口气的时候,不远处的几个人也立刻做出了反应;他们低喝一声,几步冲了上来,手中的特殊物品都像是从沉睡中醒了过来一样,微微泛起了光芒——

    紧接着一阵白光闪过,林三酒急忙一闭眼;等她再睁开眼睛时,眼前通道上已经空空荡荡、不剩一人了。

    她愣愣地回头看了一眼长方形脸。

    即使只是一张侧脸,她也清楚地看出了那份不耐烦。这些人偶就像是空白的电视机屏幕似的,当人偶师愿意的时候,他的意志就如同图像信号一样出现在这些人偶身上了——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信号”现在不是很稳定,总是来来去去、时有时无。

    “……你又把人塞进副本里去了?”林三酒小声问道,“但这样一来,你就不能离开这附近了……”

    长方脸脸从眼角里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抬起手朝前一指。

    “你就在前面?”

    长方形脸点了点头。

    “你在前面多远的地方?中间有多少人?”

    长方形脸皱起眉头,只是狠狠地用手指点了点前方。

    “你总会写字吧,”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在卡片库里翻了起来,“我这儿有纸和笔……”

    她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人偶忽然像是断了电似的,所有表情都在一瞬间熄灭了——一眨眼,那张脸上只剩下了组成五官的物质材料,眼睛里的光芒也重新暗了下来。

    林三酒一怔,紧接着就听见一阵尖锐的、仿佛金属被撕裂般的声音,裹挟着席卷气流与地板颤动,一起重重地撞在了前方不远处的船身上。在隐隐的惊呼与尖叫声中,她如同被一盆雪水淋在头上一样,登时反应了过来——人偶师一定正处于危险之中!

    怪不得他不能一直控制长方形脸——

    在林三酒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冲了出去,手心里紧紧攥住了几张卡片。

    明天晚上飞机,可能会出现一天断更……我会尽量多写一点争取上飞机前发……预告一下:九月份我又要出远门了,到时大概会走一个月。不过我觉得我这次出门更新保持得还不错(给自己拍拍肩膀鼓励一下)九月我会努力向这次看齐的!这次出来除了长了三层肚子,其他地方都非常愉快……

994 这是什么鬼地方

    “喂!你去哪,站住!”

    当林三酒大步冲进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天井中时,从头上那一层的围墙后传出了纷纷几道喝声。⊙√八⊙√八⊙√读⊙√书,.2●≥其实就在喊声响起的时候,她已经一顿而刹住了脚步——因为在天井中央的地面上,此时绽裂出了一个个人型的黑洞,边缘仍燃烧着幽幽的红色火光,像是被数个火人给砸穿的一样。不知是金属还是皮革所出的焦臭浓烟,滚滚地熏白了天井,呼吸之间刺得人嗓子眼儿又痛又痒。

    各种各样的回音依然游荡在四壁之间;远远的警笛声、人的呼喊命令声与头上一阵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混合在一起,仿佛一团随时就会传播开的、瘟疫般的混乱。

    她一仰头,透过模模糊糊的烟雾,正好瞧见了从围墙角落后探出来的几张脸。双方目光一对上,那几个人却不由一愣;就在林三酒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物品同时解除了卡片化的时候,却听头上那几人又叫道:“从第二层再往上走就危险了,快回去!”

    林三酒心中一动,忙喊道:“我——我是来支援的!”

    “就你一个人?”其中一个男青年咕哝了一句,问道:“是封锁还是作战的?”

    “作战!”

    楼上几人似乎松了口气,在烟雾中打量了她几眼,那男青年随即一指楼上:“那你上去吧!封锁小组已经锁住了二层以上的楼层,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了!”

    他话音一落,身边就有人叹了口气,低低地抱怨道:“情况真糟糕……那条疯狗是怎么混进船上的?”

    这句话虽然轻,却依然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林三酒的耳朵里,叫她浑身打了个激灵。十二界里被称呼为“疯狗”的只有一个人,看来她果然没有找错地方——

    在一眨眼的工夫里,她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上了铁质楼梯。天花板上的顶灯碎的碎、裂的裂,唯有偶尔一次火花闪烁,才能勉强照亮昏暗的走廊;从第二层楼梯口一冒头,她就差点撞进封锁小组早就设立起来了的屏障里——急急后退两步一抬头,她这才觉高高矗立在自己面前、挡住了楼梯口的,是一个幽深的黑洞。

    她喘息着,狐疑地往黑洞后方看了看。

    一条粉红色、滑溜溜,仿佛肉质的长长管道,将走廊占据得满满的,吞没了通往第三层的楼梯,只留下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往里头一望,除了无尽昏黑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你是来支援的?”不知道从哪儿响起了一句粗哑含混的问话。林三酒循声一抬头,只见从洞口后方钻出来了一个矮矮的人影——当那人走进光亮处时,她不由硬生生咽回去了一口气。

    要不是知道出现在这儿的人都是封锁能力者,她只怕会以为眼前这个人是堕落种。

    在那张面貌平淡无奇的脸上,唯有一张又圆又大的嘴巴最引人注目——这简直不是嘴,而是一个在脸上开出来的黑洞。那男人的脖子、胸腔,都圆滚滚地鼓涨着,像条粗管道似的连在一起;老实说,尽管很难想象,但他的外表体态和那条占据了走廊的粉红色肉管道,竟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你比刚才那几个来支援的傻瓜强点儿,找对地方了。封锁线上只有我这儿可以出入,”肉管子似的男人含混地说道——他脸上的黑洞上下缓缓张合几次,没有嘴唇也没有舌头,不由叫人惊奇他到底是怎么说出话的:“……你等我把两头调换一下。”

    “调换?”林三酒的手在袍子下紧紧握着卡片,沉着嗓子问道。

    “不调换难道就这么走进去?那你是找不到出口的,”肉管子似的男人哼了一声,“你放心,我当然会把消化功能暂时关掉——但你一定别在里头磨磨蹭蹭!”

    “等等,什么消化功能?”

    从那张像是被挖了一个洞的脸上,浮起了被冒犯似的表情。

    “新来的吧,你不知道我的封锁能力?”他又哼了一声,将手放在了粉红肉管子上:“你没有去过木鱼论坛?没有听说过我的【简易版养分吸收系统】?”

    “简易版”三个字,让它听起来不像是什么了不得的能力——

    林三酒还没有问,对方却像是教训人似的开了口:“你现在看见的这一端是出口,入口就在楼上。要是那疯狗进了入口可就好了。”

    “为什么?”

    “凡是走进入口的人,就无法回头了,只能身不由己地往出口挪动……在这个过程里,他身上的精华部分都会被我的管道分解、消化、吸收。”一看就知道,他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豪,一边在粉红色管道上忙活,一边给他的“盟友”详细讲解道:“……等最后从出口排出来的时候,人就只剩下消化吸收后的残渣了。”

    这不就是……走了一遍大肠吗?

    林三酒总算忍住了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在调换过出入口以后,通往三层的楼梯就重新浮现在了昏暗的走廊里,那个像是直立管道一般的男人朝楼梯上一挥手,催促道:“傻站着干什么,进去吧!”

    “这……这就是入口?”她犹疑着,仔细打量了一遍楼梯。它看起来和之前的楼梯一模一样,连一点儿粉红色肉质管道的踪影都看不见了。

    “入口看起来当然要越平常越好了,”那个男人扫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很傻:“一个黑洞似的入口,谁会傻乎乎地往里钻?它能随着环境变化……我说,你到底进不进去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附近应该都被封锁了;至少这个怪模怪样的男人,看起来还没有对她起疑。

    一咬牙,林三酒下定了决心。在她迈步走向楼梯时,她也暗暗地打开了【防护力场】——楼梯仿佛没有尽头一样,越爬越暗,很快就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然而在她看见一条窄窄的亮光时,她往外一挤,终于还是顺顺利利、毫无伤地出来了。再一回头,墙壁上光洁无痕,已经压根看不出来【简易版消化吸收系统】的出入口在哪儿了。

    她身边不远处,几个进化者飞快地扫了她一眼,随即又迅转过了目光,没有一个人对她多看一眼。她四下一看,现自己正站在人群最后方;她身边每一个人都呼吸沉重,面色凝肃,紧紧盯着另一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林三酒忍住心跳,轻轻往前走了两步。越过前面几个进化者的肩膀,她的目光落在了走廊尽头。

    几个木板箱子散落在地上,其中一个被放倒了当作椅子用。一个裹在黑色皮衣里、苍白单薄得吓人的男人,此时正坐在箱子边缘,双肘拄在膝盖上——黑从他的脖颈间垂落下来,在他的面庞上投下了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那双眼睛;唯有他毫无温度的目光像是透进缝隙的风雪,冷冷地、沉沉地打在人的皮肤上,带着不容质疑的压力。

    他看上去简直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但偏偏他对面的数十个进化者,却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我……到底是在什么鬼地方?”

    人偶师垂着头,似乎谁也没看,只是用久伤未愈的沙哑嗓音低声问道。在鸦雀无声的走廊里,他的声音像是手指一样轻轻地打在耳廓上——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感觉到,这句话带着压抑的愤怒,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林三酒有点儿尴尬地挠了挠脸。

    终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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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5 内鬼

    一头是二三十个全神戒备的进化者,另一头却只有一个身负重伤的男人。

    在人偶师脚边的地上,倒伏着好几具组织成员的尸体,死法五花八门,却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身体不是被打碎了,就是四肢遭受了严重创伤,地上竟没有一具全尸——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再也站不起来,也不能被做成人偶了。

    很显然,凡是不幸落进了人偶师手里的夜行游女成员,都会先被自己人给打成碎尸。这些进化者们虽然一时不敢对人偶师下手,却在一步步地剪除他的羽翼、收拢己方的包围;如果眼下局势是一个天平,那么它现在正维持着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只不过失去了人偶、又身负重伤的人偶师,倒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如果他没有帮手的话。

    林三酒扫了一眼身边的进化者,咽了一口口水。

    “不是你自己混上船的吗?”

    待人偶师的问题一落,另一个进化者就发话了。她尽管身材娇小,却气势十足,像是个领头的:“我还要问你呢,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击穿了船身——是想让我们给你陪葬吗?”

    “……船?”

    人偶师一点一点地歪过头,动作慢得让人想起了蜥蜴一类的冷血动物。他黑发从一侧肩膀滑落下来,目光落在那个娇小的女性进化者身上,舌头轻轻在口腔里打出了两声“得得”响,仿佛看见了一碟让人满意的牛肉——不得不说,不管是被称为变|态还是疯狗,有时候他的确实至名归。

    “这么说来,”人偶师始终没有看向林三酒的方向,只是低声笑了:“想让你们从眼前消失,我毁掉船就行了。”

    这句话不像是一个空洞的威胁——他听上去认真得叫人害怕。

    “你没明白吗,那样你自己也会死的!”那娇小的女进化者一惊,怒声喝道:“外面是太空!你不要命了?”

    人偶师半边脸上的笑容又大了一些。

    林三酒在心里叹了口气。

    以她对人偶师的了解来看,他一点儿也不惧怕死亡——她甚至怀疑,他一直从内心深处隐隐期盼着自己能早点死去。生存得越久,他的自毁倾向就越强烈;而他的自毁倾向越强烈,他的疯狂就越叫人害怕。

    如今他是觉得自己终于看见死亡的希望了吗?

    以死来威慑他,恐怕越海号撑不过五个小时。就算自己也在船上,他也照样会……不,恐怕自己能跟着船一块完蛋,对于他来说是个额外利好吧?林三酒默默地想道。

    不过她恰好知道让他燃起生存欲望的方法。

    “我说,”她朝那个娇小的女进化者凑近了几步,故意没有压低声音:“我看他应该也没有多久好活了,受了那么重的伤,连玩娃娃都不行了,还谈什么打破飞船?”

    这句话似乎把众人都给吓了一跳,不知有多少目光立即像钉子似的朝她投了过来;她装作没听见有人那一声“你闭嘴!”,继续说道:“我们干嘛非要等其他人过来一起动手?不就是个玩娃娃的吗,老这么站着,他还真要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呢。”

    那娇小女性猛地一拧头,愤怒得好像要喷火:“那你上!”

    林三酒咂了咂嘴,打量了一眼人偶师——后者虽然一言未发,但半边面皮正微微地颤动着,好像即将要拧起来似的,神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积压的乌云;她立刻不说话了,往后退了几步。

    ……反正生气了就好。

    “这一层已经被封锁起来了,但封锁能力者都不在这里。”那娇小女性强压下对林三酒的怒意,目光在身后扫了扫,这才转头朝人偶师说道:“除非你知道怎么能够同时突破21个不同的屏障,否则很遗憾,你是打不破这艘船的。现在,我有一个提议。”

    人偶师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如果你合作一点,我们愿意保证你的性命安全,甚至还可以给你一艘小船,让你回到碧落黄泉去。条件很简单,你必须为你杀死的每一个人做出赔偿,并且放弃反抗,接受我们对你的束缚。”

    林三酒微微一怔。

    哪怕傻子也知道,这是一个人偶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意的提议;夜行游女的人没理由会想不到这一点——除非——

    她刚刚想到这儿,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几个进化者动了动位置。她忙一回头,正好看见又有几张新面孔走进了人群里。他们显然也和她一样,是从“大肠”里出来的;但是他们进来的方向,却和她刚才走出来的位置不一样——还没来得及抬眼去找“大肠”出口的位置,林三酒的目光猛地在其中一个人身上顿住了。

    她实在是太熟悉那张粗糙平淡的中年男人面孔了!

    二人目光一碰上,那双眼皮松弛的眼睛就对她轻轻眨了眨,飞快地瞥了一眼人偶师,又转了回来——好像在试图向她使眼色。

    很可惜,林三酒一点儿也不明白这个眼色是什么意思。她想靠近几步,但波西米亚此时正被另外两个人挤在中间,看来是混在他们之中一起上来的。

    “你们等的人现在来了吗?”

    人偶师忽然轻柔地开口了,语气几乎可以称得上彬彬有礼:“还需要用废话来浪费我的时间吗?”

    那娇小女性面色微微一红,终于冷冷地开了口:“……看来你也很清楚等待你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嘛。真可惜,就算你再怎么强大也好,你的性格都决定了你最终会有这一日。”她扬起下巴,带着几分傲气地一笑:“今天就让我们夜行游女给人偶师画上一个终点吧。”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刚刚与波西米亚一起进来的进化者之一就忽然往前迈了一步。他一把扯开了自己白袍的领子,露出了脖子上半条蚯蚓般歪歪扭扭的伤疤,嘶哑地笑道:“人偶师,你还记得我吗?我差点就变成你的人偶之一了。”

    人偶师慢慢抬起了胳膊。在进化者们神色一震、纷纷紧绷警戒起来的时候,他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袖子上的灰。

    “什么?”他头也没抬,语气依旧轻柔阴冷:“小角色说话的声音就应该大一点。”

    那穿长袍的男人顿时恼怒得一张脸都涨红了——他似乎试图想挤出一个笑,却不很成功;他干脆一甩袍子,喝道:“你还以为自己能逃过今日么!你没发现吗,你早就被我固定住了!”

    这句话让林三酒和人偶师同时都怔了一怔。

    固定住?

    不对,刚才人偶师明明还可以动呢……当林三酒刚刚浮起这个念头时,只听那个娇小女人忽然吹了一声口哨;紧接着,一阵阵气流从她身边席卷而起——进化者们开始动手了。

996 突破口

    林三酒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有组织性的进攻”。

    她以前也曾经历过多人混战的场面,但像眼下这样有条理、分批次、互为补充、彼此协同的战术,她确实闻所未闻——能够掌握多个进化者的能力与特点,并以此来分配协调作战节奏,也确实只有十二组织才能办得到了。

    “加补丁!”

    在战斗刚一开始,那个娇小女人就往后退进了人群中央,被一层层的进化者给包围保护了起来。毫无疑问,她正是这一场战斗的指挥中心——只不过林三酒并非夜行游女成员,对方下的命令中,十个有八个都叫她听不明白。

    进化者们此时分为三层,成半包围之势将人偶师堵在了走廊角落之中。为了避免己方成员被做成人偶,他们放弃了一切近战手段,最外层进化者们一直保持着不间断的火力攻击;尽管这样的攻势不能对人偶师造成真正伤害,却也足够压制住他、急速缩小了他的活动空间——在暴风雨般密集的火势之中,林三酒甚至只能隐隐看见一个单薄的黑色影子而已。

    此时那娇小女人命令一落,最后一层的进化者中立刻就有人做出了反应。那人皮肤青蓝青蓝的,不用抹颜料就已经呈现出了河鱼一般的颜色;随着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夜行游女阵营周围忽然微微一阵波荡,空气中泛起了水波的涟漪,眨眼之间就在他们身边形成了一片水幕。

    几乎是在水幕刚刚成形的那一瞬间,几个飞速袭至的小东西顿时撞上水幕、化作闪烁着的光点,接连亮成了一片——曾经那么难缠的“病魔”,如今却像是落进了火堆里的雪花一样,转瞬已经被吞噬得消失无踪了。

    “他怎么还能施放攻击?”

    那娇小女人却似乎因为“病魔”而吃了一惊,立即高声喝道:“马上加强固定!”

    这显然是在给刚才那个白袍男人下命令了——身处第二层包围圈的林三酒忙朝他的方向挤过去了几步,正好看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银色东西。她正打算悄悄绕到那白袍男人身后,却被旁边的进化者喝了一声:“站好你自己的位置,别到处乱跑!”

    林三酒忍着隐隐心焦,不得已止住了脚步。她此时与那白袍男人之间,隔了足有四五个人,在好几个肩膀、后背和人头的阻挡下,连那个银色东西都在白驹过隙般的一瞥之后看不见了——不过好在虽然她看不见,却有人能看得见。

    她与波西米亚的目光刚一对上,立刻朝那白袍男人抬了抬下巴。

    波西米亚是与那白袍男人一起混进来的,此时相距不远;然而那张粗糙松弛的中年男人面孔上,此时却望着林三酒浮起了一片茫然,好像根本不明白自己现在该干嘛。

    林三酒是真有点儿动怒了。

    没默契就算了,波西米亚怎么能这么心不在焉?难道她没意识到,现在人偶师不能被继续“固定”住吗?

    她心里暗骂了一句,使劲瞪了波西米亚几眼,后者愣了一会儿,终于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然而她终究是反应晚了。那白袍男人在她发愣时,已经一甩手将那个机器状的东西往空中一扔,在噼噼啪啪一连闪烁了几十下耀眼光芒以后,又扬手迅速重新抓住了它。

    直到它在“嗡嗡”声中迅速吐出一沓照片时,林三酒终于意识到,原来那是一台拍立得照相机。

    “动作快点!”那娇小女人喝了一声。

    白袍男人扬手一挥,数十张照片顿时漫漫扬扬地洒进了半空里;从遥遥一瞥中,林三酒隐约瞧见每一张照片上都好像没有走廊,也没有进化者,只有一个全身裹着黑色皮衣的人影,站在一片空荡荡的白色背景里。

    不管他下一步行动是什么,现在都是唯一一个阻止他的机会了。

    林三酒一咬牙,一肩膀撞开了拦在她前头的一个进化者;然而她才刚刚冲上去几步,却见那白袍男人身边的几个进化者像是早就排练好了似的,一闪身将他围在了中间。这应该是为了防范人偶师而做的准备,却正好也把她给拦在了保护圈外。

    林三酒咬着牙硬生生止住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白袍男人在照片落下以前,以杂技表演一般的迅捷动作朝半空中又抛出了一把钉子——那数十张照片“噗嗤嗤”地被钉子穿透了,晃晃悠悠地停止了下落,竟像是被钉在空气里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留在了半空中。

    现在,她终于看清楚了。

    每一张照片中,都只有一身漆黑的人偶师浮在一片奶白色里,看上去单薄瘦弱得像是一片落叶投下的影子。哪怕他只是在放出“病魔”时抬了一抬右手,行动轨迹也被相机连续捕捉、分解成了一连串的照片;而他的四肢上,又被钉上了不知多少根钉子,活像一个照片版的巫毒娃娃。

    “加强固定完成了!”

    那个白袍男人高喊了一声,林三酒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头朝人偶师望去。刚才的一切都发生在仅仅一两分钟之内,她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有机会思考到底“固定”是什么意思——就在她的目光落上人偶师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

    人偶师显然早她一步反应过来了,毕竟他的战斗本能和经验更胜林三酒一筹;此时他侧身站在原地,仅用一条左臂勉强接连拦下了朝他呼啸而去的密集炮火,右手却僵硬地垂在身侧没动。与其说他是因为受伤而行动不便,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在小心避免着某些肢体动作——那个领头的娇小女人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立即喝道:“你继续准备下一次加强固定,现在第一排分开,第二排攻击!”

    “快就位!”

    命令一下,立即有一个进化者从林三酒身后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向了一边。林三酒抬眼在身边一扫,当即心中叫了一声糟糕——第二排上应该都是拥有强大主战能力的进化者;他们的各式能力在酝酿着蓄势待发之时,盈盈亮起的光芒与逐渐呼啸起来的声响,简直叫人不寒而栗。毕竟重伤的人偶师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看来夜行游女是铁了心,要以万钧之力在此时此地一举将其歼灭了。

    就算加上一个波西米亚,她们两个也没法同时阻止十来个进化者的能力攻击。突破口只有一个——

    林三酒蓦地朝那白袍男人扑了过去。

    也不知道我猫最近怎么了,夜里能高声嚎叫二十多次,让人不得安生。我两天没睡过完整觉了,每天行走在崩溃边缘……不是进入发情期(早就做了手术)身体也没毛病(检查了),只可能是精神有毛病了……一回家就盼着出门,不然实在没法睡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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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末日乐园: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林三酒喃喃地对自己的好友这么说着。
怎么会呢,她心里暗暗嘲笑自己,多金帅气又温柔的男朋友,怎么可能会杀人啊。
不过她没有想到,前路上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她。因为林三酒忽然发现,世界变成了一个滚烫的末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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