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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须尾俱全     末日乐园txt下载     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76 本来还只是个抢劫犯……

    林三酒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靠着一件只有颜色相同的外套,迟早会被警卫们发现不对;她也明白,自己必须要在暴露之前见机行事,尽量迅速离开才行。

    但是她没有料到的是,从转入T字走廊左侧以后,直到她真的从走廊里脱身——她所做的一切行动、一切反应,都只发生在了2.6秒之间。

    对于完全沉浸于极致状态中的林三酒来说,当第五组警卫的目光乍一落在她身上时,感觉简直就像是被激光束扫上了一样,连后背汗毛都一齐立了起来;也正是被身后视线击中的这一瞬间,她的大脑也已经极速完成了一系列收集讯息、搜索走廊、决策形成等复杂运作——当然在她看来,自己是“下意识地”有了决定。

    ……刚才那一瞥之间,她看到T字口墙上的标识牌上画了左右两个箭头:右边箭头上写着“采购部”,左边则是“医疗记录与信息管理部”——也就是她现在所在的走廊。

    这条走廊上有不止一扇门,大概都是隶属于“医疗记录与信息管理部”的办公室;当林三酒跟随着前方警卫一起迈出去一步的时候,她稍稍一抬眼,发现离自己最近的一扇办公室门,正好在离她两米远的右前方。

    第四组警卫也是六个人,同样分成了三排,此时头两排人都已经跨过了那扇办公室门;每一组警卫查看室内的方式和时间都不相同,这一组在经过房间时,似乎还没有打算进去看一看的意思。

    也正是这个时候,从身后采购部的走廊里,第五组警卫的目光正像探照灯一样,在她后背上来回晃了几晃。

    双方隔着将近整整两条走廊,又离了这么远,看见的若是一个个头相仿、衣色相同的背影,无论是谁都要稍稍疑虑一下的,甚至可能干脆会不以为意地转开头——林三酒不敢奢望那么好的运气,她指望的只不过是稍稍一疑虑的工夫罢了。

    “诶?”

    远远的后方,传来了第五组警卫低沉不清的嘟哝声,听着像是水底下发出来的一样;在被切碎的这半秒钟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具体的词句,但声音里浓浓的迷惑和疑虑却已经不容置疑了。他们也不扫视四周了,更多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后背上。

    ……他们起疑起得太快了!

    林三酒加快速度,抬脚迈出去了第二步——这一次,她步伐又大,速度又快,眨眼就与那扇办公室门拉近了一半的距离。

    但是最后一排的两个警卫此时偏偏正好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她还不能伸长胳膊、去抓门把手。就在这一时间,身后第五组警卫中,有人正盯着她的背影微微张开了嘴,一声“啊!”的惊呼骤然从嘴唇之间冲了出来。

    林三酒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一切都像是慢动作电影一样,连那一声“啊!”的惊呼都仿佛被拉得极漫长。在这一声变了调的背景音中,她迈出去的第二步刚刚一落地,紧接着就朝前方弹射出去,直扑向了那一间办公室的门。

    一般来说,假如有人在你身旁突然惊叫了一声,当你反应过来回头望去的时候,那惊叫声多半早就已经结束了。惊叫持续的时间太短了,第四组警卫不可能及时反应过来,也自然来不及转头去看身旁——

    除非,他们原本就打算转头。

    当林三酒的手指在门把手上合拢、又一转的时候,第四组最后一排警卫也正好朝她扭过了身,看样子是正打算要去检查办公室。一瞧见门口处居然多了一个人的后背,都不由一愣。

    门顺滑地打开了。

    她看了这么多次警卫检查房间,从没见过他们掏钥匙,早就知道房间门都是不上锁的了。林三酒回头以余光一扫,见那两个警卫都下意识地先往身边瞧了瞧;等他们发现自己的同事就在身边,那就说明站在门口的不是自己人时,远方的那一声惊叫也终于变作了实质性的内容:“有人!”

    第四组的六个警卫都纷纷醒过了神,各式惊呼声从他们布满黑洞的脸上传了出来;脚步声尖锐地划过地板,数只手像林枝树杈一般抓向了林三酒——不过她在这个时候,早已经一闪身没入了门缝里。她连站稳或转身都来不及,刚一进屋就抬腿朝后用力一踹;探进了门缝里的一只手顿时被夹了个正着,在一声惨叫里抽了回去。

    林三酒抓住机会,顺势以肩膀一撞,就将门给重重撞上了。

    直到那“砰”地一声撞下了墙皮上许多蔟簇灰尘,2.1秒才刚刚结束。

    在她急忙锁上门的时候,门外的怒叫声、示警声、脚步声、对讲机通话声和咣咣砸门的声音都沸腾起来,仿佛烧滚水时炸开了锅一样,连警报声也再一次尖锐地撕碎了空气——“发现通缉犯!在医疗记录部发现通缉犯!”

    门外警卫的体力果然不愧是中等进化者的水平,只需撞个几下,锁芯就在门把手里发出了摇摇欲坠的摇晃声,一副随时都要放弃的样子。

    林三酒连回头看一眼办公室的时间都没有,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握住门把,一脚撑在地面上,极力抵抗着门外至少三四个警卫的不断撞击。她虽然通过休息恢复了不少体力,但毕竟离巅峰状态还远着——要是黑泽忌没丢就好了!

    “物品,”意老师已经慌了手脚,“物品,有什么物品……”

    “没有,”林三酒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甚至把这两个字吼出了声,随即又换成了脑内的对答:“我没有任何能封门的特殊物品!”

    不,等等——她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办公室,在一片昏暗之中,隐约觉得这个主意能行:没有合适的特殊物品,她还有合适的普通物品啊!

    林三酒忽然松开劲儿,往门口旁边退了出去一大步。她手一拿开,门板就激烈地摇晃起来,就像是马上要迸成碎片一样;她不敢耽误,一巴掌重重拍在门板上,马上急急抽回了手。

    那张被拍在门上的卡片,在即将要落下去的时候,蓦地化作了一只巨大的集装箱。

    沉重的闷响轰地一下砸在地板上,顶部挤碎了天花板上的许多灯管,雨点般的碎片纷纷扬扬地炸了开来;集装箱在被解除卡片化的过程中,压塌了不知多少办公桌椅,连地板都因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几十吨重量而碎裂变形了——至于办公室门,早就被堵得死死的了,不管外面警卫如何用力,连一丝儿空隙也打不开了。

    林三酒站在集装箱旁边,心如擂鼓一般狂跳不歇,震得耳鼓都嗡嗡回响起来。

    就算警卫们从外面把门拆掉,整个门框也都被集装箱给堵得严严实实;她至少能有片刻的工夫,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一边思索,她一边转过了身。

    身在医院地下层,她原本的视野就够差、够不清晰的了,但是她至少还能从混沌迷雾中望出去好几米远;但现在或许是因为灯管全碎了,房间里没有了光,她连那几米的能见度都没了——视线扫过的地方,尽是没有一点儿区别的沉沉黑暗。

    她甚至看不清这个房间里有没有人。

    手电筒在这个地方,当然是没有一点儿用的;万一房间里真的有人,恐怕手电不仅不能帮助她,反而给对方照了亮。她只好一手扶着集装箱,一边在集装箱和墙壁之间的狭窄缝隙中,摸索着一步步往前走,尽量不让自己踩上碎片发出任何声音。

    下一脚,“咕叽”一声,她好像踩上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林三酒慢慢弯下腰,伸手抹了一下地上温热粘稠的一滩液体。

    ……血腥味渗进了她的鼻孔里。

1177 久违的eBay用户

    林三酒蹲在地上,耳中充斥着门外响亮的警报声、跑动声和怒吼声,一时间愣住了。

    她只能摸到血,却摸不到血的主人;摸索了几秒,她感觉到从集装箱底下,丝丝缕缕的血液正顺着破碎地板往外越渗越多,血腥气也越来越浓。

    哪怕正身处于一家医院里,也救不活集装箱底下的肉饼了。

    抢个东西医院都是这个反应了,杀了一个NPC——林三酒不愿意想下去了。至少在办公室门打开以前,她的杀人罪行还不会被发现……吧?

    “先想想怎么出去吧,”意老师提醒了她一声,“这儿肯定没有窗户。”

    是了,她现在正在地下一层里。

    林三酒站起来,在墙壁上抹了抹手,放出了几丝意识力。意识力像是游鱼一样落入空气里,在前方轻轻摇摆、巡弋着,每碰上什么东西,都会撞出低低一声响,提醒她在哪儿有障碍物。

    像蝙蝠一样走了几步之后,她把摸起来好像是文件柜、文件夹的东西都化作了卡片。集装箱堵死了大部分的空间,她很快就不剩什么地方可走了,自然是什么出口也没找到。

    猛然“轰隆”一声巨响撞进了耳膜里,惊得她原地一跳,余震声仍然呛啷不绝;林三酒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走廊上的警卫们原来已经把门框拆了下来,正在试图将集装箱的表面砸塌进去,制造出钻进来的缝隙。

    “集装箱撑不住多久,”意老师慌慌张张地问:“现在怎么办?”

    林三酒没吭声,一甩右手,金属拳套迅速一片片展开包裹住了她的手掌。她找准了距离,脚下一发力朝前冲去,将全身力量都灌注入了右手上;等她如同迅雷般扑至墙面时,她的右拳呼啸起了令人胆寒的锐风,轰然砸进了墙壁里。

    她的心脏顿了一秒——幸好,医院的墙也和会死会流血的NPC一样真实,在大量尘土中哗哗地坍塌下去了一大块。

    “她在干什么?”有警卫听见了,随即高声喝道:“快,她在里面砸墙!”

    下一个房间里有NPC吗?

    这个念头才刚一升起来,就被一声尖叫给回答了——林三酒微微矮下腰,仿佛穿过火圈的老虎一般从墙上碎裂洞口里跃了进去,直扑向了那声尖叫的来源处;她什么也看不清,更不知道这一冲撞翻了多少东西,直到自己迎面砸上了一个软软的身体,她才跟着一起翻滚着落到了地上。

    被她压在身下的女NPC拼命尖叫着“救命!通缉犯在这!”,一边不断挣扎扑腾;在这个灯光依然完好的房间里,林三酒又重获了她那一点儿可怜的能见度,刚一抬头,正好看见房门被砰地一下撞开了,四五个警卫接连冲了进来。

    她原本就是想搜刮医院一点儿东西罢了,顶多也就算是小偷小摸——当林三酒一把攥住NPC的脖子,将其从地上拽了起来的时候,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她怎么就被逼到了杀人劫持的地步了?

    “你们动一下,我就杀了她。”她将NPC提拎在自己身体前方,暗自希望对方会在乎NPC的死活。

    这一招居然起效了——警卫们纷纷顿住了脚,其中一个双眼部位被黑洞贯穿的保安,扬起手中一根警棍,喊道:“你要怎么样?”

    “出去,”林三酒一颗心咚地落回了肚子里,“关上门,不是我叫,不许进来!也不许再砸那边的集装箱了!”

    几个警卫犹豫地彼此看了一眼,纷纷开始往后退;刚退了两步,其中一个忽然颤动了几下脸中央吞噬了鼻子的黑洞,问道:“……你们闻见血腥味了吗?”

    “是我,”

    出乎意料的,被林三酒紧紧攥住脖子的女NPC突然答话了,尽管说得又艰难又嘶哑,还是坚持撒谎道:“我受伤了,背后正在出血……”

    就算他们离开了办公室,外头警卫也只会越聚越多——但是,眼下林三酒总算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等门关上以后,她干脆用意识力将NPC紧紧束缚起来,倚靠在一张桌子上,听着自己耳鼓里鼓点一般的血液冲击声,慢慢平静了一些。

    “你没有受伤,”过了一会儿,林三酒眯起眼,在昏暗中打量着NPC——这是一个踩在中年门槛上的女人,看其衣着打扮,似乎也早早接受了青春不再的这一事实。“为什么骗他们?”

    “你杀了庞博,是不是?”她声音略微发颤,“只要他们还没发现有人死了,你就不算是最危险级别的入侵者……但是,假如他们认为你的危险程度已经大大超过了我这一条命的重要程度,那他们就会开始强攻……到时候,我、我就必死无疑了。”

    ……太真实了。

    如果不是lava,如果不是保安脸上的黑洞,如果不是多出来的那只脚,林三酒恐怕会以为自己劫持的是一个真正人类了。

    “他们应该不知道旁边办公室有人加班,”中年女性还在继续劝说她,“但是就算他们没发现,你打算怎么出去?这里没有其他出路,他们不会因为我就放你走的,你不如早点投降……”

    “闭嘴,”

    林三酒飞快地叫出了一张卡片,将它紧紧捏在手心里。她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一闭眼,【eBay】久违了的界面就再次出现在了意识之中。

    正如女NPC所说,她其实没有一丁点从这儿脱身的办法;但是她没有,不见得别人也没有。

    她首先放出了一条求购消息。集装箱中存放着大量红晶,现在正是它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不仅价格给得慷慨,她对求购物品的性质要求也不高。不管是能改换容貌也好、还是能绕过空间也好,只要能让她不知不觉从警卫眼皮子底下溜掉,她就愿意出大价钱。

    求购消息放出去以后,林三酒立刻开始浏览起了贩售商品列表。其实她也知道,通过【eBay】现买现卖,恐怕成功的希望不太大;一旦找不着合适的东西,她就得赶紧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了——然而世事有时就是这样出乎意料。

    “你在找我,对吧?”

    当这一条留言从她的求购消息下浮现出来时,林三酒浑身都僵住了。她仔细看了几遍,越看越觉得不敢置信。

    “巧了,我正好有帮得上你忙的东西。”

    留言的用户名,是“宫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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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三酒望着手里薄薄一叠卡片,怔怔地坐了好一会儿。她对门外警卫的喊话声充耳不闻,反反复复琢磨着刚才宫道一留给她的那几句话——

    “上次兵工厂匆匆一别,我们都没来得及好好聊聊呢。”

    “为什么入侵啊……因为我当时在帮别人一个忙。”

    “不能告诉你噢。”

    “很奇怪吗?我经常帮助别人,比如现在,我就愿意帮你。”

    “当然了,我此刻手上能帮你脱身的东西,至少有近百件。”

    “红晶?我不需要,就当是老朋友给你的一点心意吧。”

    她甚至还来不及考虑自己现在有没有拒绝的余地,东西就已经“送”到了。这至少说明,宫道一与她的物理距离不远,他很可能已经来到同一世界了。

    “收就收了,怕什么,”意老师跃跃欲试地说,“他愿意白给,就不能怪你交易不公平。”

    门外响起了一阵沉重的拖拽声,将林三酒激灵一下唤回了神。警卫们自然不可能一直让她好好待着颐养天年,不管门口拖来的是什么,对她来说都不会是好消息。

    用宫道一的东西,肯定是有后果的;她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但她知道,她现在不得不用了。

    宫道一总共给了她四件物品,几乎包揽解决了一切她能想到会发生的意外。林三酒看了看手中几张卡片,心里迅速有了主意,抬头冲女NPC说道:“我需要你闭上眼睛。”

    不等她有反应,意识力立即攀上了女NPC的脸,将她的眼睛、耳朵和嘴都封住了,只留了两个鼻孔呼吸。

    “你可省着点儿用,”意老师提醒了一句,“我以后得计算一下百分率了。”

    林三酒没听见似的一甩手,一张卡片顿时掉落在地上,它一闪而没时,原地站起来了一个人。

    “你的情况不太好办啊,”身材健实的男人冲她一笑,露出了一口闪闪白牙:“但是交给我吧,我们一起努力,没有人生中过不去的难关!”

    【人生指导规划师】

    这是一个新兴行业。指导规划师们会激励、引导人们走出困境,带领人们发掘自己的潜力,分析现实性的情况并给出量身打造的绝佳建议——当然,有时候可能不是那么绝佳——但总归来说,这样的导师总是能带给人很大帮助的。

    抛开疑虑,勇敢地相信他吧!

    注意:导师是以人形出现的,但不会被任何机制或系统认定为一个人,也不能被用作一个人类;比如他就不能帮你打架,给你做饭,不过就像电视图像一样,他依然可以被看见、被听见。

    使用方法:第一次免费试用,从第二次起需要按次付款。每一个困境算作一次。

    看着这个像健身教练一样的男人,林三酒不禁有点儿迟疑:“你知道现在的情况……”

    “我知道,”导师立起一只手掌,精神和二头肌一样饱满,“而且我也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接下来就交给我吧!相信自己,只要你的愿望够强,没有任何阻碍能站在你与你的目标之间!”

    ……有人帮忙自然是很好的,如果能少一点自我激励类的废话就更好了。

    导师似乎确实已经掌握了一切状况;在他的要求下,林三酒将另外三张卡片也仔细看了一遍,又从头到尾地梳理了一遍行动计划。

    这毕竟是宫道一给她的物品,一开始她心里不是没有疑虑的;但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以后,林三酒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很有可能帮她成功脱身的计划。

    门外沉重物体被拖拽的声音停下来了,警卫们也不再喊她的名字了,整个走廊都陷入了一片山雨欲来、颤颤巍巍的安静里;尽管脚步声和小声的低言碎语,仍在门外含混不清地时不时响起。

    很显然,他们马上要有所行动了。

    “准备好了吗?”导师又闪给了她一个亮泽雪白的笑容,好像世界上没有任何难得倒他的事:“我数到三,你就开始行动。”

    “好——”

    “三!”

    林三酒一怔,赶忙一把抓起女NPC,就朝隔壁堵着集装箱的房间冲了过去,还伴随着身后导师的激励声:“不错!你已经证明自己时刻都做好了准备,甚至不需要预热就开始了行动,这样是不是对自己更有信心了?”

    ……快闭嘴吧。

    她一把将女NPC掼在集装箱侧壁上,用意识力将其牢牢地固定住,随即高声朝门外喊道:“都从这个房间门口退开!我现在要收起集装箱,带着人质出去了,你们别逼我伤害她!”

    “好,好,”外面响起了一阵敷衍了事的脚步声,一个嗓音远远答道:“出来吧,我们都退开了。”

    就算他们想保住NPC的命,也不代表他们不会趁这个机会下手。林三酒余光一扫,看见导师跟在不远处,冲她充满自信地一笑,点点头,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居然真的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这就像生活中没有人会真的吐舌头以示可爱一样,因为看了只会叫人尴尬——她不合时宜地感叹了一句,迅速伸手在女NPC脸上抹了两把。

    导师立刻凑过头,打量了她几眼,满意地笑了:“完美!我就知道,你有潜力能把一切都做好!”

    只不过是用了一次特殊物品而已,用不上鼓励吧?

    林三酒扫了一眼集装箱前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此刻,女NPC也正死死盯着她,好像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事,一张脸在恐惧之中逐渐变了形;这样一来,林三酒简直快要认不出来那张脸了。

    “好,接下来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了,”导师热情洋溢地问道:“相信我,你的身后还有我,我们一起——”

    “嘘,”林三酒头也不回地往后一伸手,就按住了他的脸,只看着女NPC说道:“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有点奇怪。”

    导师把脸从她的五指下挣扎出来,十分困惑:“你在干什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和集装箱下压死的这一个人,本来都在这里加班,对吧?”

    林三酒紧紧盯着对面的那张脸,一边赞叹特殊物品的奇妙,一边问道:“走廊里已经都是警卫了,而当我放出集装箱的时候,又发出了那么老大一阵声响……就算你是傻子,也该知道通缉犯进了隔壁房间。这个时候,你不但没有跑出办公室,去找走廊上的警卫寻求保护,反而依然留在房间里……干什么?你当时留在房间里,在干什么?”

    那张熟悉的面孔上,嘴巴紧紧抿着,没有吭声。

    “这里是病人的医疗记录与信息部,”林三酒渐渐将散碎的信息都联系在了一起,“这个部门的员工,在明知道有通缉犯就在附近游荡的时候,仍然在加班。有什么特别紧急的状况,需要你们在这个时候不得不加班的呢?”

    除了通缉犯之外,似乎没有别的答案了……而她这个通缉犯,原本正是这个医院里的病人。

    “真的快没有时间了,”导师以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还有不到四十秒了!”

    “给我二十秒,”林三酒一个激灵,掉头就冲向了墙壁上的破洞:“不,十秒就够了!”

    她还记得她大概是在哪里撞倒了女NPC的;这么一来,她的目标一定也在那附近。

    伸长胳膊一扫,林三酒将自己碰到的所有文件、纸张、电脑和柜子,都一股脑地收进了【扁平世界】里,直到她达到了今日的新入物品转化上限,周围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收的东西了,这才转头又跃了回去。

    “有什么东西非得现在拿不可?”导师皱起眉头,随即又松开了:“但我相信你的判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

    如果听他把话说完,别说四十秒,四分钟也不够用的。在他的背景音里,林三酒朝门外吼了一声“我们现在要出去了!”,随即将女NPC的胳膊绕在自己脖子上,一拍集装箱,将【沾了碎肉和血的集装箱】重新收入了卡片库里。

    门框早就被拆掉了,集装箱一消失,墙上顿时多出了一个向四周散发蛛网纹裂痕的大洞。当门外警卫们响起一阵呼喝声的时候,藏在后方的导师也小声喊了一句“摔倒!”——林三酒假装绊在一块碎地板上,意识力同时从后一推,将女NPC远远推出去,自己也顺势摔了下去,滚向了角落里。

    “现在攻击!”

    伴随着一声怒喝,无数道白线都扑进房间,却全落在了女NPC身上;她连一声都没发出来,就在原地消失了。

1179 这位男士无名无姓

    在女NPC被白线消灭的同一瞬间,【马克吐温集:《王子与乞丐》】的效果也消失了——林三酒迅速一摸脸,当她发现她的手指摸着了自己高高硬硬的鼻骨,而不是女NPC圆圆软软的鼻头时,她立即解除了下一件物品的卡片化。

    【马克吐温集:《王子与乞丐》】

    这是一个王子与一个乞丐互换身份的故事。故事本身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文学作品在人们心中引起的长久共鸣。在文学的力量下,凡是浏览过本故事的人,都可以选定与另一人互换容貌,不过仅此而已。

    时限:一分钟。

    注意:双方交换的只有面容,能力、行动、衣着、声音均不受本物品影响。

    使用方法:先在自己脸上摸一把,再摸一下目标的脸。

    宫道一给她的下一件物品,是一盒圆球形的彩色糖果。当她急急忙忙地把其中一颗糖咽下食管的时候,门口警卫们也都纷纷涌了进来,“人呢?”、“这儿有血!”一类的喊声此起彼伏,不知多少只脚从她身边接连走过——她埋下头,紧缩着肩膀等了几秒,直到她终于慢慢坐起身来,却始终没有一个警卫朝她多瞧半眼。

    【你们班上应该有这样的人吧】

    初中同窗三年,临到毕业照了一张大合照,你才忽然仔细看了看照片上后排一张小小的脸,有点吃惊:“这个人是谁啊?”你问同学,“我们班上的吗?”

    同学答道:“诶?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们班上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不过我从来没有留意过他。”

    你们班上应该也有这样的人吧?沉默寡言,有点驼背,成绩不好也不坏……老实说,就算你闭上眼使劲想,能想起来的好像也就只有对方的性别而已。这不是一个很方便好用的特质吗?

    时限:五分钟。时限过后,可以马上再来一次,只要本物品的数量足够就行。

    注意:本物品的效力只能达成一定程度的“视而不见”,请不要以为自己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为所欲为了。如果你的脸上具有特别鲜明、特别引人注意的特征,请遮好脸。如果你想和别人聊天,请做好心理准备对方会注意到你。如果你突然想在火圈上表演杂技,请不要。

    顶着一张通缉犯的脸,应该算是“特征鲜明”了吧?

    林三酒用余光看了看,发现大部分警卫们都聚集在地上那一滩被压坏的尸体周围,正在讨论这具死尸是不是被劫持的女NPC——在他们看来,通缉犯毫无疑问已经被白线消灭了。

    看来她这么一通闹,让医院院方认为她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比黑泽忌还大多了;黑泽忌只是被抓走了而已,轮到她的时候,居然处理手段就变成了当场格杀。

    身后的导师已经早早就重新化作一张卡片了。林三酒叫出一条毛巾,系在脸上,遮住了口鼻。她沿着墙角站起来,绕过了还在不断涌进来的警卫,深深地低埋着头,小步小步朝门口走了过去。两个警卫正好迎面朝她走来,一个额头以上全是黑洞,另一个脸上却五官完好;二人一边交谈,一边从她身边经过时,没有人朝她回一下头。

    她把头垂得更低了,只盯着脚下地面,朝门口微微加快了速度。

    就在林三酒只要一个转弯,就能从门洞里钻出去的时候,从转角处却忽然冒出来了一个人——在喧腾得像沸水一样嘈杂的环境里,她没能分辨出来人的脚步声;那个警卫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突然从门洞里现身,彼此都来不及收势,二人“砰”一下就撞了个正着。

    在这一瞬间,林三酒明白了黑泽忌的意思。

    明明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连普通人都能很快稳住身子;她却觉得所有的力量都猛地全部从身体里逃亡了。她就像个失去了支撑的肉皮袋子,脚下一软,就沉闷地摔到了地上。

    “噢,”

    幸亏她用毛巾遮了脸,那个警卫一时间还没察觉到异样。他只是有点儿惊讶,好像没想到林三酒一撞就倒了:“没事吧?”

    直到她彻底摔倒在地上,与警卫断开了肢体接触,她才又一次感觉到力量回到了身体里。林三酒一手撑着地面就要站起来,同时仍旧低垂着头,含糊不清地说:“没,没事。”

    “我扶你,”别看他脸上五官都是一个个大小不等的黑洞,没想到这个警卫却是个热心肠,弯下腰一把抓住了林三酒空荡荡的左袖管,随即一愣:“诶?”

    下意识地,警卫的手掐了掐袖管又松开了,朝袖管上方伸去,好像想握住它——在袖管下,是她的半截上臂。

    意识力如同出洞灵蛇一般弹射而出,从她的左边半条手臂上一划,就将警卫的手打飞了;在那只手扬进了半空,警卫惊疑不定地朝她一抬眼的时候,林三酒迅速发动了第四件物品——这是宫道一给她的最后一件物品,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最强力的一件物品。

    【时间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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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重要的是,你可以选择回溯的是人生中哪一分钟。比如当你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你甚至可以选择回溯到少年时期的某一分钟,扔掉自己手里的人生中第一根香烟——当然,最终结果也许还是你会得肺癌,不过至少你在那一分钟里没有抽烟嘛。

    就像是电影倒带一样,林三酒清清楚楚地看见被她打飞的那只手又循原路回到了她的袖管上;接下来,一个又一个的动作倒退着重新上演了一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发现自己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正猫着腰,准备从门洞里钻出去——

    林三酒急急地一刹步子,门洞处果然立刻闪现出了刚才那个警卫的影子;她住脚住得及时,二人几乎只剩一线之隔就要撞上了——那警卫扫了她一眼,只扔下了一句“小心点!”,就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之后,心跳声这个时候才像响雷一样打进了她的耳朵里;真不知道这样的惊险,她还得经历几次,才能最终从这儿脱身。

    一进走廊,林三酒抬眼一看,发现三三两两的警卫们都正戒备在一排机器的旁边。这几台机器都有几分眼熟,从半空中的铁臂上垂下来一块块板子似的东西,正面对着房间内部;她走过时装作不经意地一扫,隐约在机身上瞧见了“X光”之类的字样。

    这里的医疗仪器还有这个作用?

    她一边想,一边垂着头、加快了脚步,迅速进入了没有人的反方向走廊。采购部与医疗记录与信息部离得太近了,藏在这里她依然不大放心;一口气又拐了几个弯,等喧闹声都被远远扔在身后,听得几乎不太清楚了,她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屏息听了一会儿,确定里头没有人以后,林三酒慢慢转动门把手,悄悄走进了一间办公室。她回头将门反锁起来,匆匆将一张办公桌上的东西都清扫空了,将自己刚才收集起来的文件都摊开在了桌上——除了一叠叠的文件、装满了东西的抽屉、成摞的文件夹之外,还有一部拔了电线的台式电脑。

    经过分门别类之后,她将印着《病人入院登记表》一行字的文件,厚厚地堆积在了自己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每一份登记表都有两张纸,第一页上除了姓名之外还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看样子就像是从什么摄像头中截取的一张画面似的,只能勉强让她辨别出病人的容貌。接下来,就是病人的伤势介绍、治疗手段以及抵押欠债等一系列的信息了。

    说来也巧,第一份病人登记表恰好属于一个她知道的名字,元向西。字迹已经有点模糊了,照片也因为泛白而看不大清楚,林三酒直接就把它抛在了一边。她像个在地里刨库存的松鼠一样,把头都埋进了文件堆里,一份接一份地不断翻找;无关的人、不认识的人,就统统扔去与元向西作伴,需要留下来仔细看的,就摆在面前。

    翻了二十多分钟以后,她面前的文件逐渐增多、增厚,变成了薄薄的一小叠。当林三酒终于将所有文件都翻完了之后,望着摆在最上方的文件,轻轻呼了一口气。

    她果然没猜错。

    她就知道,医疗记录部里之所以有人现在还在加班,是因为他们正在寻找她这个通缉犯的入院登记信息表——至于他们找到了登记表之后要干什么,林三酒就不清楚了。不过,她的收获可不止是自己的登记表。

    写着“Authorized personale only”的红色印章打在登记表上方;底下,在应该是病人姓名的地方却是空白的,只有旁边那张小小照片上,模糊不清地呈现出了人偶师面色阴沉的脸。

1180 她得徒手拯救全世界

    等林三酒满心沮丧地把脸埋进文件堆里的时候,她真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菌菇社会里皈依了算了……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转手将人偶师的文件收进了卡片库。

    她把每一个字都看了好几遍,结果却越看越叫人丧气。

    人偶师果然没了头;她早就猜到这一点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希望,他至少能剩个鼻子下巴什么的。然而从文件的描述上来看,这个人根本就连脖子都一起没了,身体的最高指挥官变成了锁骨。由于他的伤势太独特、严重,相比林三酒欠下的8点债务,他光是入院费用就高达29点;幸亏他是人偶师,身上不愁没东西——“院方已经收取到了足够的抵押物,作为维持性命的收治费用。”

    更糟的消息还在后面。

    没了头,可不是“熔岩伤势修复膏”能恢复得了的。他显然需要“头骨重建手术”、“外貌修复术”等一系列听着就复杂的医疗过程,先得把脑袋长出来,才能再谈什么高效营养液之类的后话;整体费用则是“数位主治医师将在获得家属同意后,商议提出治疗方案,再给出大致估计数字”。

    是了,这一点也是人偶师入院表上特殊的地方:他需要“家属同意”。

    为什么呢,因为这个人现在正躺在ICU里,人事不知、昏迷不醒。也对,脑袋都没了,能够仅仅是人事不知已经不错了——但她上哪儿去找他妈人偶师的家属?还有,ICU在哪儿?

    噢,林三酒拍了一下额头,的价格是病房的一倍,而且不能自主选择是否继续租用,毕竟人偶师想自主也自主不了;所以每过一轮游戏,他的欠债就会加上10点。

    也就是说,他目前一动没动,现在就欠下49点了。

    作为潜意识代表的意老师,已经开始找退路了:“你和他又没关系,我觉得吧,这个责任不必主动揽在身上,何况你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

    林三酒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没有理会自己的潜意识。

    下一份入院表,是波西米亚的——在同样一个红章下,她的照片看起来也是一脸不高兴,嘴巴撅得像个鲶鱼。

    “还行,还行,”林三酒看着看着,松下了肩膀,长长吐了口气:“欠了8点,和我一样……噢,她是少了一只右手,胳膊还在。”

    “看看在几号病房?”意老师催促道,就好像她不知道看似的。

    “根本没有病房号码。”林三酒翻了几次,又拿起元向西的文件对比了一遍:“不光是她,每个病人都没有病房号码。”

    接下来,她又大概浏览了一遍鸦江和小卫刑的入院登记表,欠债各有高低,不过也都大同小异。直到最后,她才把自己的入院表拿了起来。

    一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偷拍的头像,歪歪地半贴在入院表上,快要掉了似的,正好像有点吃惊似的回望着她。

    “该病人伙同另一名不明身份的男子,洗劫收费处,袭击警卫,并侵入了医院地下管理层……院方已经对其二人作出裁决。”与前面打印出来的文字不同,这段字迹很潦草,应该是被人匆匆手写上去的。难道那个女NPC拖着不走,就是在办公室里写这段话?

    她默念到这儿,翻了一页;没想到第二页上豁然出现了她自己的全身图,不但画出了完整的左手臂,还附带了身上的伤口、疤痕、体内的脏器透视等等图案。

    “……二人都会被改造成为医院员工。考虑到目前逮捕有困难,可以先把该病人的同伴(如波西米亚等人)先改造成医院员工,再诱使……”

    写到这儿,这句话的笔迹猛地一抖,又在纸上拉出长长一道口子——想必写到这个时候,那女NPC正好被林三酒给扑了个正着。

    入院登记表在她的手指间颤抖着簇蔟作响,说不清是击打着血管的,到底后怕还是愤怒。林三酒抽出波西米亚的入院表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心里才总算稍稍安定了一点儿——但她再也坐不住了,一把将所有文件都塞进了卡片库里,就要站起身来。要知道,黑泽忌已经被抓很久了。

    “慢着,”意老师突然叫了一声,“拿出来!”

    “波西米亚的吗?”她一边说,一边解除了卡片化:“可是我看过了,她没有被——”

    “不,是卫刑的!”

    林三酒微微一怔。这两个人不在医院底层,也不在她的优先考虑范围之内,文件好像又没什么异样,所以她大致浏览一遍就放下了;此时被意老师一提醒,她再仔细一看,终于发现了不对。

    在最后一页的底部,盖了一枚小小的章,章印上手写着“discarded”。

    “这个文件没有用了?”林三酒皱起眉头,“他们不要了?为什么?”

    她随即想到了一个最大的可能性。

    “莫非是那个红脸男人……”意老师喃喃地先一步开了口,“她很可能在他手上遭到了不测。毕竟已经过去了两轮游戏了,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病人死了的话,那么入院登记表自然也就没有用了。

    “唉,”意老师叹了口气,作为潜意识的代表,她毫不忌讳地遗憾道:“亏你还把画师塞进了她的网兜里,浪费了一个大好的特殊物品。”

    “先去找黑泽忌,”林三酒重新收好文件,暂时压下了纷纷扰扰的念头。“这是目前最紧要的事……希望他没有已经被变成NPC吧。”

    既然是要把人变成员工,那会不会人是在“人力资源部”一类的地方?

    在出门之前,她没忘了又吞了一颗【你们班上应该有这样的人吧】糖。现在医院大概以为她死了,警卫也撤走了一半,风险大大减低了;林三酒按照走廊标牌的指示,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力资源部,迎接她的却只有空荡荡黑乎乎的两间办公室。

    叹了口气,她忍住失望,刚要转身出去,却听见走廊上传来了隆隆一阵闷响,就像是重物的轮子在地上滚动时的声音——这个声音,她之前听过一次。

在2019年的末日世界里……

    【本感言包含了许多作者废话,打赏感谢,和新年番外,字多话长,请酌情阅读】

    19年了,我19了,真是感慨万千。

    今天和家里人聊天,被鼓励写一写新年目标;可以不告诉别人,写下来自己暗自憋劲儿努力实现。我想了想,过去我让人生的波浪给我推到哪儿算哪儿,结果当然不能算是很让人满意,好像今年可以试一试目标这个办法。有一个目标肯定是,我真的希望末日能在今年完结……(虽然这话我从15年说到现在了。)话说,大家新年有什么计划吗?比如减肥升职移民深造多给末日评论投票?

    11月我生日的时候,收到了很多大家的祝福,那个时候看见了真的感动(因为原本以为会被催更来着)……不过最近两三个月以来,我状态始终不太好(你们看我都尽量避免说话),所以当时虽然看到了祝福,但还是没有做出回应,想起来始终有点儿愧疚。希望你们知道,你们的祝福我看到了,心意也感受到了,谢谢!对于一个没什么朋友的社恐患者来说,能收到这么多人的生日祝福,感觉很特别。

    以及这段时间里一直给我打赏的诸位大佬,你们看,感谢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谢谢兔组长(果然一打开就看见了你的持续打赏,和你的2个和氏璧!是生日礼物吗!)

    时之幽灵(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竟然值得你一连赏了900……虽然非常高兴,但也非常惶恐了!有好事发生吗?)

    暗羽辰莎(我不管,凡是23号附近赏的壁都当作是礼物了)

    179688148277(诶好像有一阵子不见了!)

    绾慬(这可是学生党啊……颤巍巍地收下壁)

    随风V飞翔(感谢大额打赏,受之有愧……)

    慢狼中(你平时的小额就没断过,这哪好意思嘿嘿嘿)

    石敢当当当(我没看错吗,这真的不是失踪人口复归吗!)

    9九五5(一连赏了五个壁是怎么回事!我的天……都这么熟了……难道你喜欢最近的剧情??)

    菱形的钥匙子(新羊和新羊毛!我这就去织毛衣)

    深冬折晌(也是大额打赏了,感谢!)

    齊亞(啊对了你看到书了吗……)

    我只吃人偶师cp(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谢谢落花淺憶、不温柔的淑女、零点静界、妖妖和麟麟、西瓜撑到爆、朱棣的镇纸、朝露团团、尾巴的请假条、赢上螭吻、柏原加辉、大麦哦哟、大蛋仔、你永远是欠太阳的、猫咪会喵喵叫、书友20180412195145264、蛇鳞粼(破费了)、烈焰火舞V587、帮主c我是一条鱼l、fan繁華、朔间游、剑点梅间、喵小白不说话、鬼呓yi、起名无能的咩咩、白璐白璐(同人催稿)、铃铛三响er、落澄lc(噢刚在本章说里看见)、曹咩咩、莫负幽期、赚大钱的张明明(嗨)、何墨思、Yoleen鱼、苍白BT的人、jolks使我快乐!

    以及凉凉大魔王、踏踏天、moolis、一光年、最爱神乐、汾驴12138、江君妍、XD00、乔晓微、欣賞梨的眉、橘猫尾狸猫腿、靳筱墨、净月心、祭阿翔、我不回头看爆炸、柴柴的柴柴、书友20181219135835198、preacui、卡门赫尔普、星阑、Boadisea、非霓、炏玉、齐奠、Liz_zx、书友20181218213426232、轻风香溢远、书友20181221165000457(我怀疑数字君都是腾讯阅读上来的,你们只能顶着数字吗?)、孟买的福晋、♀琼∮宝Bao、小林的愚蠢、忆辰c、亚魔葬、阎予清、看末日开了起点账号(荣幸)、等待候鸟的风筝、芭噗溪、筱梦i、今天不想学习了、x菇仔、hxyAG、薄荷包子、Panni、明河翻雪、无网络请重新登陆等大家的打赏,我都一一看到了,谢谢!

    拖了一个月真是不得了……我再立一个flag吧,以后要每天更新打赏感谢……

    进入2019,当然要有2019年的小番外!今天的番外,是每一个人的新年目标!

    林三酒:给每一个朋友都打晕,再装上追踪芯片。能装个什么体温心跳检测仪之类的就更好了;毕竟分别没问题,不过不能老是在叫人担心的情况下分别嘛。

    礼包:打造一个和极温地狱末日之前一模一样的世界,引诱姐姐钻进去。

    灵魂女王:希望能在19年出一次场。

    黑泽忌:肉体格斗技已经达到巅峰了,接下来的目标是要打败格斗游戏里的高分玩家。

    人偶师:没有人敢问他的目标。

    大巫女:先来一个小目标,青春永驻。

    波西米亚:制止林三酒给自己装芯片,而且想买房。

    宫道一:与林三酒见一次面。

    斯巴安:养一只猫。

    猫医生:浪迹天涯,行医吃供。

    兔子:做个体检。兔子的生命长度一般只有几年,就算进化了,生命延长了,还是逐渐进入了老年心态,开始特别注重健康了。

    笛卡尔精:为什么我也在这里……唔,我希望在新的一年里,我也能从副本进化成世界。

    米开朗基罗:做雕塑。

    波尔娃:实现共产主义。

1181

    林三酒屏住呼吸,无声地挪到了门缝旁边。

    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她刚才没有打开“人力资源部”办公室的灯,此时站在一片沉沉昏暗中,顺着门缝往外张望了几眼。

    轮子滚地时沉重而持续的闷响,很快就拐进了她所在的这一条走廊。两个警卫一前一后、一拉一推;被他们夹在中间的,正是那几台以白线消灭了女NPC的“X光机”。

    当几台牵连着铁臂、垂挂着平板的庞然大物经过门口的时候,林三酒迅速往口中塞了一颗糖——等第二个押后的警卫走过去以后,看距离差不多了,她立即拉开了一点门缝,侧身滑了出去,轻手轻脚地跟上了。

    看来医院院方暂时还没有对她的死起疑。

    此刻两个警卫连背影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也不再检查各个角落,好像只想马上下班。林三酒跟着走了几步,肩膀不由松了下来,慢慢呼出了一口气——却没想到就在这时,打头警卫突然一转脑袋,说了声:“我们要到了……诶?”——接着,他顿时止住了脚。

    她猛地一低头,即使吃了糖果,一颗心还是窜进了嗓子眼儿里。就算再不起眼,从两个人变成三个人也太明显了;【你们班上应该有这样的人吧】的缺陷也正在这里:对方人数越少,越容易发现你这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你……巡逻呢?”打头的警卫皱起稀疏眉毛,好像在努力回忆林三酒是谁:“还是干嘛呢?”

    “东西忘在办公室了,”林三酒比了一下身后的人力资源部房间,压着嗓子说:“回来拿……拿。”

    她把拿了之后“就走”两个字强吞了下去,因为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些NPC不能走吧?他们下班之后都去哪儿了?

    打头警卫闻言,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说了一声“早点离开!”,随即朝另一个此刻也正回头看着林三酒的警卫招呼道:“走吧,我们得赶紧把机器还给实验室。”

    原来拐角后是实验室?

    见装着机器的推车轮子又“碌碌”地朝前滚动出去,警卫的声音也消失在了走廊拐角,林三酒总算微微吐了口气。宫道一说过自己有上百件物品,难道就不能给她一个比糖果缺点小些的道具吗?

    “去看看,”意老师颇有几分兴奋,“是实验室诶……”

    她还没说完这句话,推车轮子的声音突然刹住了,刚才那个警卫迅速从拐角处一伸头:“你是回人力资源部办公室拿东西的?”

    林三酒点点头。

    “怪了,”那个警卫慢慢从拐角处走回来,一拍他同伴的肩膀,后者也转身堵住了走廊口。“我才想起来,我们刚才走进来的时候,明明每间办公室都是黑的。你回去拿东西,不用开灯的吗?”

    她的心脏撞了一下胸骨。

    从钻开了黑洞、干枯皮革一样的脸上,她很难判断他们到底是起疑了,还是仅仅有些迷惑。看着眼球和黑洞一起落在了自己身上,林三酒半垂着头,急中生智:“噢,是荧光的,不开灯反而容易找……”

    “我看看,”第二个警卫的语气可不像是好奇了。

    林三酒想了想,走上前去,作势要从口袋里掏东西:“就是这个……”

    当两个警卫的脑袋微微凑近时,她掌心里的【老头神尸体卡】也忽然解除了卡片化——自打在神之爱收进了这张卡片,它就一直被压在卡片库深处,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忽然潜意识一动,就被意老师将这张卡塞进了手心里。

    但效果可是立竿见影的。

    与普通人类的身体不同,老头神刚一从空气里现身,顿时挤满了整个走廊口;两个警卫猝不及防被打个正着,就像是被撞车时急速弹出的气囊给击中了脸一样,骨头碎裂的声音赶在撞墙的声音之前,先一步回荡在了空气里。林三酒早在尸体卡被扔出去的前一秒,就已经拧身冲向了实验室的方向;一蹬地面,她跃上了X光机机顶,又在半空中一翻滚——等她双脚落地的时候,老头神的尸体也砰一下重重撞上了身后的X光机,将它们歪歪斜斜地打飞到了地上。

    林三酒没有急着进实验室。她回头一看,见两个警卫都没了踪影,老头神沉甸甸的巨大肚皮却猛地一动——原来两个受伤的警卫都身材枯细,此时被尸体压在下头,喊声也被沉闷地捂住了;在他们挣扎想爬起来的过程中,把尸体顶得一起一伏,好像马上就要诈尸活过来似的。

    她赶紧两步爬上老头神的尸体,将自己的重量压了上去;踩在不断摇晃的肥大身躯上,她顿时趔趄了一下,急忙蹲下身子稳住平衡——这才总算是暂时把他们给按住了。

    “快快,”

    她知道只靠两具身体的重量——即使其中一具属于老头神也不行——很难一直把两个中等进化者体力水平的警卫压在下头。她一边催促着意老师,一边不断翻着手中一本儿童立体图画书:“这本画册里有没有用得上的东西?”

    由于平时不缺东西用,林三酒直到现在才想起自己从礼包手里拿到的【企鹅社儿童立体书】,临时抱佛脚地在里头找合适的武器;好在以前她浏览过一次立体书,意老师还记得一个大概,急忙答道:“倒数第三页,有一个单杠!”

    一个单杠?

    她匆匆打开倒数第三页,果然一根折纸做的单杠就从两张书页之间跳了出来。只是以余光瞥了一眼,她就明白了:画面上,一排小孩子正排队等候着跳单杠,但他们却不从单杠中央往上跳,反而都站在单杠的两头。每个人的笑容和眼睛都张得极大,上半张脸仿佛充满恐惧,再一看下半张脸又像是兴奋难抑;再一看,单杠两头被打磨成了长长的锐利尖刺,在没有染上暗红血迹的地方,点点闪烁着金属寒光。

    当她一把拽下立体折纸的时候,它迅速变成了长长一根染着血迹的单杠。林三酒弯着腿站起身,单手高高举起单杠;在尸体下又一次有动静的时候,她对准方位,直直将它扎进了老头神的尸身里。

1182

    林三酒开始理解犯罪分子了。

    尤其是在她单手拽着一个警卫的尸体,一点点将他拖向实验室的时候:她浑身都被罩在了一层细密汗珠下,由于刚才的高度紧张、用力过度,右臂肌肉在酸痛中微微颤抖着。

    老头神尸身肥大,单杠只能勉勉强强地穿透他的肌肉皮肤;她只记得自己不断拼命扎刺下去,每一次都使上了比上一次更狠的力气——尽管每次她都觉得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其中一次扎刺,竟然精准地刺中了一个警卫的喉咙口,伴随着一声笛子般的呜鸣,走廊里沉寂了下来。

    血从老头神的尸身下缓缓蔓延开,像一小片湖泊。林三酒收好老头神的卡片,终于看清了底下惨不忍睹的两具尸体——他们脸上的黑洞消失了,身材仍旧枯瘦,被压碎了骨骼后又被扎出了数个血洞;不过整体而言,尸体正在慢慢恢复成普通人类的样子。

    没错,他们的确是人类。在检查了几分钟以后,她忍不住有点儿反胃:怪不得黑泽忌说这两个警卫具有中等进化者的水平,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进化者。

    没法再转化更多的卡片了,她不得不单手拖着一具尸体,喘息着挪向实验室,浑身肌肉一步一颤。就像很多从小偷小摸开始的罪犯一样,她原本只不过想趁势拿点儿东西,谁能想到犯罪是一条笔直的下坡路,她身不由己地滚了下去,“罪行”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直到了眼下这个地步。

    偷点东西,差点把命搭上了,她不由叹了口气。

    推开实验室的门,里头是一片昏沉沉的黑暗。林三酒不敢开灯,只是摸索着把尸体推到了墙下;附近好像有一张长条式金属台面,她急忙将尸体塞在台面底下,又回头出去拖第二具尸体。

    然而走廊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一滩血迹。

    “我|操,”意老师居然忍不住骂了脏话,“人呢?”

    林三酒身子都要僵住了。她赶紧看了看,发现几个沾满血迹的脚印拐向了走廊另一头;顺着脚印没走多远,她就找到了一小堆衣物,正是警卫的制服。两只沾了血的鞋子也东倒西歪地被扔在了一旁,从这儿开始,脚印就彻底消失了。

    “受了那种致命伤,都恢复成人类样子了,居然还活着?”意老师的疑惑也是林三酒的疑惑——但现在不是破解谜团的时候,她团起地上衣物,匆匆跑回去,低声回应道:“他既然变回了人类,应该就不会再向医院报告我了……”

    “也有可能对你记恨,准备报仇呢。”

    林三酒对此无话可说。那人已经跑了,现在慌张也没用,她只能继续遮掩自己的痕迹。她用肩膀使劲儿将X光机重新顶上了推车——她发现,就算你力气再大,如果你只有一只手,这个任务也困难得几乎不合理。等她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把机器也推进了实验室时,她猛地停住了所有动作。

    轻微的脚步声,就像蚂蚁在防水布上爬行一样细不可闻。要不是她正好停下休息,这声音肯定会彻底从她的感知中溜走。

    屏息等了几秒,脚步声似乎微微地清楚了一点儿。或许来人离她越来越近了,或许是她想象出来的,她不敢肯定——但她也不敢冒险。

    林三酒尽量不出声地返回走廊,叫出几条毛巾,将它们按在血迹里;毛巾很快就被血浸透了,等她把地面上的血擦得差不多时,那轻微的脚步声已经快要接近她所在的地方了。

    “脚步声太轻了,”意老师忽然说,“有点奇怪吧?”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奇怪了;她赶紧钻进实验室里,摸黑找到金属台面,在它和墙壁之间的空隙中蹲了下来。几乎就在她刚一躲好的工夫,门就被人推开了——一只手在墙上摸索几下,“啪”地打亮了灯;无尽的黑暗顿时浅淡了一些,化作浓雾一般的昏暗,但至少能让人瞧清楚大概了。

    林三酒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这儿遇见红脸人。

    医院里捕猎其他玩家的进化者太多了,在这一刻之前,红脸人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但是——什么样的病人会像她一样,摸进医院底层来?更别提外面正是封锁戒严的状态了。

    也是在这一瞬间,她明白了为什么红脸人的脚步声听着不对劲儿了。它一直都太轻、太细微了……如果他是属于医院的一员,他没有如此谨慎小心的必要。

    他怎么也进来医院了?

    林三酒看着红脸人慢慢走进屋子,无声无息地将门合拢在了背后。几台X光机正好挡住了他的路,他低低地骂了一声,将它们推到了一边。他也是玩家,这就意味着他和林三酒一样,在浓雾般的昏黑中只能看出去几米远;实验室比她想象中的小很多,几张长条式金属台面排列在房间中央;几只柜子占据了另一头的墙面。

    红脸人看也不看一眼金属台面,径直走向了柜子,拉了一下柜门。柜门是锁死的,他却没有放弃;用一根细长的东西钻进了锁眼,再拉拽几下,只听“咯啦”一响,柜门就打开了。

    柜子里摆了一排排的东西,但林三酒看不清它们是不是医疗用品。红脸人好像近视眼一样,不得不把东西拿近眼前才能看见文字;从他立刻又将它们扔回柜子里的行为上来看,应该都对玩家没用。

    林三酒屏住呼吸,在心里思索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红脸人忽然朝她的方向一转身——正当她心脏一跳、以为对方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时,红脸人却大步走向了她所藏角落的这面墙,在离她两张金属长台以外的地方顿住了脚步。

    接下来,林三酒明白了。

    红脸人伸出手,从她的视野盲点中拉开了一扇门。她藏身的角落与那扇门正好处于同一直线上,不走出去看不见它;红脸人没有急着进去,在门缝外一甩手,手里顿时多了一根长杆状的物品。他站在门口张望几眼,这才慢慢走了进去。

    下一秒,房门后顿时响起半声惊呼,随即被什么掐住了似的,戛然而止。

1183 背后故人

    等林三酒小心翼翼地摸近那扇门的时候,它已经自动合拢了。

    她刚一瞧见门上的透明窗口,立刻猫下了腰——等了两秒,听门后没有什么异样响动了,她这才从旁边稍稍直起身,将目光投进了窗口里。

    自打进了医院底层,视野中就一直充斥着驱之不散的浓雾;加上此时又隔了一层雾蒙蒙的半透明材质,几乎谈不上清晰度。即使她眯起眼睛仔细瞧了一会儿,除了半个隐约的、好像是人的影子之外,仍旧没有看出来什么线索。

    自从那半声叫之后,红脸人仿佛消融在了空气里一样,再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恐怖片的主角不都是这样的吗?

    林三酒将手放在门把上,有点儿犹豫地想道。明知道里头有什么不对劲,却还是要憨了吧唧地往里闯……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赶紧掉头就走。

    不过话又说回来,明智的人一开始也不会洗劫收费处。

    给自己罩上一层【防护力场】,一只脚牢牢地钉在门外地板上,又从【企鹅社儿童立体书】里撕下了一张老式防毒面具之后,林三酒觉得她把自己能想到的防御措施差不多都用上了。她不会像红脸人一样走进去,只朝内部扫一眼,一旦有什么不对,就能立刻缩回头。

    门缝渐渐张大了。这间房里就算开了灯,光芒也一定很暗;黑暗浓雾固执地纠缠盘旋在视野里,拒绝为她的目光让步。空气里隐隐夹带着一股化学物质的气味,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息。

    林三酒轻轻关上门,站在门外摸了摸自己的防毒面具。她后背上的汗已经干了,黏黏的,肌肉也很酸痛;但是除此之外,她好好的。

    她又一次打开了门,这次把门缝拉大了一半,好让实验室的灯光尽可能地照亮这个散发着药物气味的昏暗房间。只有医院内部的光能驱散暗雾,现在的视野果然清晰了不少;一张布满黑洞的脸不知何时从雾中浮了起来,正直直地盯着她。

    林三酒猛地吞回去一声低低的惊呼,险些在后退的时候撞到门。

    那张脸一动没动地悬浮在昏暗里,轮廓、五官都被侵蚀得含糊不清了;一股说不清是什么的感觉却猛地攥住了她的动作,硬生生地叫她的双脚停在了原地。

    她等了几秒,见那警卫始终没有动,好像看不见她似的,这才忍住心跳,探头进去仔细看了看。

    红脸人倒伏在门口不远的地上,四肢弯曲张开,瞧不出来身上有什么伤势。警卫站在他的脑袋前方,姿势很古怪:就像一个人摔倒了,正从地上爬起来,只不过爬起来的过程被凝固住了。他半曲着膝盖,上半身前倾,微微扬着头,似乎被推门进来的人给吸引了注意力一样——但是即使与林三酒四目相对了几秒,警卫依然像个标本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好像是个死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警卫身上有某种东西,让她的胃里一缩一缩地十分难受,连冷汗都泛了起来。她很想进去看个清楚,偏偏一步也不能迈进去;考虑了一会儿,她下了决心。

    她不能进去,但她可以把这个警卫拽出来。撤掉【防护力场】的话,意识力应该还够当绳子用;只是在拉他出来之前,她需要把门先彻底打开,再用什么东西把门挡住,留出足够的空间。

    林三酒想到这儿,回头看了看狭窄安静的实验室。镶在地板上的长条金属台面,黯淡地排列在昏暗视野中;几台X光机沉默地立在身后不远处,仍旧站在红脸人把它们推开时的位置上。

    “它们太大了,能把门口都堵死。”意老师说,“怎么这儿连把椅子都没有?”

    结果还是不得不用上尸体——她把金属台下方的警卫尸体拖出来,打开门,把这个曾经也心怀希望的人用作门挡;整个过程中,她都没忘了要避开房间门口,尽量不与它对个正着。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她站在门侧,撤掉了【防护力场】。

    意识力从身体表面上褪了下来,就像是从海里站起来时,海水从身上哗然落下一般。当潮水消退时,林三酒同时也感到有一只手放在了自己背上。

    “撤掉了呢。”一个轻轻的、叹息般的声音在她耳旁说道。

    在这四个字传进耳朵里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那只手上猛地爆发出一阵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一把推进了门里——门是朝右开的,被尸体挡住后,她自然而然地选择站在了门框左边;当她突然被身后的人推进门里时,她甚至没有一只左手来及时扶住门框,就踉跄着跌了进去。

    在这半个呼吸都不到的瞬间里,林三酒唯一及时做出来的反应,就是重新打开了【防护力场】——门“咚”地一声,重重地在她身后合拢了。

    “快出去!”意老师尖声叫道,“有东西在不断侵蚀【防护力场】,你的意识力顶多只能再坚持几分钟!”

    林三酒翻滚着从地上爬起来,差点一脚踩上红脸人的小腿;她猛扑向了门口、身子撞出了一声闷响,却怎么也摸索不着门把手。再一看,她不由屏住了呼吸。

    这扇门的内部光滑平整,与墙壁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连一个能够把指甲尖抠进去的缝隙都没有。她叫出金属拳套,拼命砸了几下门;她觉得自己已经把全身力量都用上了,但门上却只是多了几道划痕。

    “是门太坚固吗?”她脑海里闪过去一丝惊疑,意老师就喊了出来:“不是门的原因!”

    那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

    门上半透明的窗口里,模模糊糊地多了一张脸。林三酒睁圆了眼睛往外看;此时她与那人的脸只有一门之隔,彼此呼吸喷出的热气微微地染白了窗口。不过即使视物如此不清,她还是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是你?”

    就像被水泡过的照片一样,卫刑的面容、色彩与五官都在白雾中微微化开了。即使是她把林三酒推进来的,即使她的神态叫人瞧不清楚,却好像仍有几分惆怅随着她的叹息一起穿透了门:“对不起。”

    “为什么?”林三酒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

    卫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再过一会儿,气体就该进入你的身体了。我……我不知道,但那个过程或许会不太好受。对不起。”

    “什么气体?”林三酒使劲捶打了几下窗户,看着像亚克力一样的材质却纹丝没动;她的拳头好像中空的枯木一样,徒有其表罢了。“什么过程?”

    “并不会死,”卫刑像是听不见她的问题一样,只自顾自地解释道,就像一个小孩拼命辩白她犯的错并不那么严重:“你并不会死,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

    这句话已经足够让林三酒泛起又一身冷汗了。她飞快地转身冲回了房间里,直扑向了那一个让她极不舒服的警卫;在面对面的距离下,她终于看清楚了——这个脸上布满大大小小的黑洞、身体好像枯枝一样萎缩下去的警卫,身上穿着的正是黑泽忌的衣服。

    冷汗、眼泪和一股胃酸同时泛了起来,一时间视野中什么都被冲散了形状。林三酒踉跄着走回门口,【防护力场】不断像被针刺一样酥麻麻地跳在皮肤上,每一下针刺,体内的反抗力量似乎就流走了一分。

    “是你……”她隔着门口,对刚刚扭开头的卫刑说道:“你让那个红脸男人进来的?”

    “抓谁不好,谁叫他偏偏抓到了我。”卫刑苦笑了一声,顿住脚步。“这本来对你来说是一个好消息的……我也很高兴能用他替换你。谁知道你会闯进来,还成了通缉犯呢?”

    必须在“气体”彻底控制自己之前,让她放自己出去——但是她怎么可能会同意?

    “等等,我不明白,”林三酒脑子里飞转着,口中喊道:“你……你是怎么骗他进来的?”

    其实在问话的时候,她已经把碎片拼接在了一起。卫刑为什么会想到要贿赂女NPC,为什么热切地想要进入医院底层“看望”女NPC……都是为了让其他玩家——也就是林三酒,误以为她靠贿赂发掘了一条捷径。

    假如红脸人没有在那个时刻抓走卫刑的话,她们二人当时正被数个玩家包围堵在收费处里出不去,加上又已经与女NPC“拉好了关系”……那最佳的选择,当然是进入医院底层了!

    “要说服他我与NPC关系好,花了我不少力气,毕竟他不像你,没有看见我贿赂NPC的那一幕。”卫刑叹了口气,“你要是不在这里就好了……在确认他进了房以后,我本来可以转身出去的。但你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出去?

    她跟着进来了?

    不过红脸人进屋时,林三酒一直盯着门口,始终没看见第三人进入实验室——不,不对。

    仔细一想,在某个时刻之后,她其实就看不见是否有人进来了。

    因为红脸人把几台X光机推到了一旁,挡住了不少视野。这也就意味着,卫刑刚才一直静静地站在X光机后方,看着她开门探头、搬尸体挡门……

    “我不明白,”她焦急地想要多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又一次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1184 what goes around, comes around

    压迫性的熟悉感,越来越重地攥紧了林三酒的心脏。在这间雾蒙蒙的房间里待的时间越长,身体里逐渐增加的无力感就越发清晰、熟悉——她体会过一次这种无力感,就在她不小心撞上警卫的时候。不过那时就像被海浪撞上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她却是一颗泡在酒里的苹果,慢慢地被渗透了皮肤组织。

    “看来你还没有弄到《Lava!!玩家知情书》,”卫刑挪开了目光,却好像很清楚她的状况,微微叹了口气:“……你也没有机会看到了。”

    “那就告诉我!”

    卫刑没有理会,她的注意力似乎已经飘走了。“最后一个,”她喃喃地说,声音有点儿发颤:“你是最后一个……我终于可以走了。你……你保重吧。”

    说罢,半透明窗口上的朦胧色彩就一闪而没,又变成了实验室里灰蒙蒙的金属颜色。林三酒一颗心顿时跳进了喉咙眼里,落在门上的拳头却越来越软,身体一次又一次控制不住地要往下滑。

    在刚才短短的几句话之间,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倒在地上的那张鲜红面孔上,已经渐渐张开了黑色的裂缝。最糟糕的是,尽管红脸人开始了“警卫化”,他的眼睛还是睁开的,这说明他还有意识——林三酒其实看不太清楚,但她总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他因为惊恐而扩张得极大的瞳孔。

    她甚至没敢看一眼黑泽忌。

    “等、等一等,”林三酒拼命直起身体,意老师的警告声不断在脑海深处里盘旋着。“我……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卫刑真的停下了脚,在离门口远一些的地方回问道。不知是不是想多了,她和林三酒说话时,好像总有点儿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儿愧疚,林三酒不知道她会不会早就已经走了。

    “你被扣掉的特殊物品多吗?”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卫刑显然完全没料到它,不由吃了一惊:“我——我的特殊物品?”

    “对,”林三酒匆匆答了一个字,脚下在这时突然一软,倒塌一般砸在了地上;她摔倒的闷响声,似乎叫门外的卫刑顿了一顿。

    “你问这个干什么?”卫刑有几分狐疑,“你想用特殊物品换我放你出来吗?”

    林三酒喘息着、颤抖着,【防护力场】在皮肤上闪烁不定,仿佛随时都会一口气被掐灭。

    现在当她说话时,甚至能感觉到有丝丝缕缕的气体威胁着要顺着唇缝、喉咙流进身体里。这说明【防护力场】的保护层越来越薄弱了,被侵蚀得越来越严重;她只能尽量将嘴唇并拢在一起,用含糊不清的声音继续说:“你、你就当我是这个意思吧……那么,你会同意吗?”

    “我的确是被扣掉了很多特殊物品,”门外的卫刑继续说道,“不过我应该已经可以把它们都拿回来了。所以……就算你有这个意思,我也不会放你出来的。”

    再坚持一会儿——坚持到她把该弄明白的弄明白,到时一定就可以出去了——

    只是把自己从地上捡起来这么一个动作,林三酒居然都摔倒了两三次,才总算成功了。她跌跌撞撞地扑到门口时,透过窗口一看,发现卫刑模模糊糊的背影又走远了一些,忙咬紧牙关,又一拳打在窗口上:“嘿!”

    这一次,卫刑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都不再回头了。

    她身上没有合适的特殊物品可以开门,不管希望再怎么渺茫,她也不得不承认,出去的可能性有很大几率都要着落在卫刑身上——她承受不起让卫刑真的离开的代价。

    “我、我那个帐篷……只容许身上不超过两件特殊物品的人进去,才会起效……”她将自己倚在门上,双腿发颤,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你当时进去了,帐篷也起效了……这说明,你当时身上最多只有两件特殊物品。”

    “你坚持的时间比我想象的长多了。”卫刑的影子顿住了,微微转过身:“那又怎么样?”

    这本身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林三酒总要找一个话头,抓住卫刑的注意力,让她停下脚步才行。

    “你其实不用手杖也能走路,对吧?”喘息威胁着要打断她的话,但她还是努力逼自己进入了正题:“你现在就没有拿手杖。”

    假如非得靠手杖才能走路的话,卫刑哪里能悄无声息地跟在红脸人身后?

    “那是因为我的双脚完好。事实上,我从里到外都是完整的。”卫刑平静地说,“你看不见我的右脚,是因为我的能力罢了。”

    林三酒想起了她手掌一抓,就能在人眼前释放幻象的能力——看来它也像很多能力一样,可以被发掘出不同的用法。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卫刑继续问道。

    林三酒记得,当时她把卫刑拽进帐篷里的时候,手杖正好落在了柜台上。原本她还有一个担心,那就是卫刑把大部分特殊物品都装在了手杖里,所以才能被顺顺利利地拉进了帐篷;但是现在,这个可能性总算是被抹消了。

    卫刑现在不拿手杖了,那就说明那支手杖至少不是一件收纳物品——毕竟,收纳物品不可能自己收纳自己。

    这也就是说,她身上的的确确最多只有两件特殊物品,甚至很可能连两件都没有;那么,在她的特殊物品之中有没有收纳道具,就变得生死攸关了。

    “你身上有收纳道具吗?”

    这个问题的分量太重,林三酒拼命控制住自己,依然觉得她的声气颤颤巍巍、很可能已经泄露了她的目的。她生怕这个问题会一下子叫卫刑明白过来,随即打碎她的所有计划——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她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这一个可能性上。

    卫刑显然一愣。

    “没有,”就在林三酒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了的时候,听见了这两个像仙音般的字。

    果然没有!

    林三酒眯起眼睛,透过窗户张望了几眼。X光机还坐在原地,挡住了门;从她受限的视野来看,实验室里似乎没有别人了。

    对于她竟然顺从地回答了问题,卫刑自己好像也有几分吃惊,随即清清楚楚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你塞给我的东西,我早就转身走了。我自从进了这个世界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真心想要帮我。我那时就改变了主意,觉得不能把你骗进来,也不是一件坏事……但我没想到,在我只需要送最后一个人进去的时候,你就走出来站在了门边。”

    “我抵抗不住诱惑,”她慢慢地说,“因为我等了太久了。”

    这就足够了。

    林三酒要确认的,已经在刚才那一番话之间得到了委婉的确认——她现在只希望,卫刑不要再顺着刚才的话头继续往深里想了。

    她一个字也没有回应,用尽全身力气、回头就扑向了红脸人。【扁平世界】好像信号不好的电视机画面一样,断断续续、闪闪烁烁,但总算还是执行了它的任务,在几个转眼之间,红脸人身上的衣服、首饰、皮带、裤子都被她的双手摸索过了一遍——她的今日转化物品数量已经到达了上限,不可能再收入任何新的卡片了,所以她摸索过的东西,都还原样留在了红脸人的身上。

    不过,过去被转换成卡片的物品,却不在此列。

    “拜托,拜托,”她一边飞快地翻找,一边在心里暗暗叫道,“你当时那么一副阴狠沉着的样子,肯定是有把握能压制住卫刑的吧?可别告诉我,你就是徒有其表……”

    当她把手伸进红脸人的裤袋里时,门外响起了卫刑低低的一声倒抽冷气。

    卫刑明白过来了。

    她的脚步声急急地重新朝门口响了过来,林三酒同时也拼命加快了速度。她很清楚,自己剩下的只有最后一搏的力气了——如果她猜错了情势,或者在气体彻底入侵之前没有成功的话,她和黑泽忌就再也出不去了。他们将一起永远留在这家不知处于世界何方的医院里,带着面孔上的黑洞,游荡在昏暗的走廊之间。

    她逼着自己又审视了一遍由一个个思绪、猜测和事实组成的推论链条。

    在她把画师塞进网兜的那一刻,就已经解除了他的卡片化。网兜里就有两个人了。卫刑没有收纳道具。卫刑受制于人。红脸人肯定会想要拿卫刑的器官。红脸人肯定会打开网兜。

    等于说,红脸人肯定会发现画师。

    ……当一张卡片忽然撞进了她的手掌心里时,她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那张卡片是自己的狗在走丢了很久之后,终于找到路回家了。林三酒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喊,浑身都被一阵阵的后怕和喜悦冲得发抖;在一甩手之后,画师“咕咚”一声摔坐在了地上,怀里仍旧抱着画布和笔刷桶,看起来和往常一样的茫然。

    “门,”林三酒用最后的气力低声说,“别画门!”

1185

    仅仅是找到了画师,离真正脱身还很远——林三酒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防护力场】恰好彻底熄灭了,她的身体像楼房一样崩塌倒在了地上。

    说来也讽刺,在她想到画师这个逃生转机之前,一直用各种话头挂着卫刑、不敢真的让她走;结果当门“哐啷啷”摇晃起来、终于彻底脱离墙面,被画布吸进去以后,可以逃生的门洞中也露出了卫刑的笔直身影,居高临下地占据了她的视野。

    “我现在很烦躁。”

    她低声说道。由于背光,她的模样和神色都沉进了一片昏暗之中。

    “我宁可心怀愧疚地走开,知道自己做了一回对不起别人的事……你挣扎到这个地步,想要我怎么办?我放你出来,你肯定会报复我,我不放你出来,就意味着要亲手把你堵在里面,把手弄得更脏。”

    画师把画布摘下来,献宝一般在林三酒面前展开;他好像意识不到林三酒躺在地上、仰面朝天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还根据她的目光调整了一下角度,好让她看个清楚。

    ……赶快拿走。

    她想到这儿的时候,卫刑似乎转头瞥了一眼画师,因为后者忽然激灵一下跳起来,将画收进了怀里。

    “还好,你倒下了。你是真的失去了体力吧?”她轻轻说道,“不是在骗我吧?”

    林三酒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思维暂时还算清楚。意老师消失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这说明她把自身存在所需要的那一点意识力,也都用干净了。但是林三酒没有放弃,仍然在不断搜寻压榨着任何一点残留的意识力,像快要干渴而死的人想从海绵里挤出水一样。

    “都已经对不起人了,不如把恶人做个彻底吧。”

    在轻轻叹息了这一句之后,卫刑就不再继续说话了,却也没有走。她似乎想要站在这儿,亲眼看见林三酒的脸上也开始出现黑洞,确保事情无可挽回了再走。

    意识力是榨不出来了。但怎么周围仍旧一点响动都没有?

    林三酒早就意识到【防护力场】摇摇欲坠、时日无多了,自然不可能一点后手也不准备——只不过她在刚才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根本来不及考虑究竟该做什么后手才好;所以在她倒下之前的那一瞬间,干脆一口气将好几张卡都捏在了手里。

    她倒下之后,视野也被固定在了门口的方向上,看不见从自己手里掉下去、又解除了卡片化的物品现在怎么样了,一时间只能干着急——但看不见是看不见,至少现在也应该有点儿声音了才对啊?

    不过,有些音乐就是这样的;光是等它前奏响起,就得等上好长时间。

    “你人形物品很多啊,”卫刑忽然轻轻说了一句,但并没有把她的物品放在心上。“但即使是人形物品,也都需要你下命令才能行动吧?你挣扎到这个地步,不也还是没用吗……不过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你变成警卫以后,我也不会拿走你的东西的。”

    是了——除了画师之外,她确实还有另一个人形物品——

    当林三酒想到这儿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有一个人正趴在自己身旁,竟不知趴了多长时间。因为他始终不动也不说话,她直到被提醒了才发现;怪不得卫刑对他毫不介意,想必是因为他看起来就像是没有激活的机器人一样,造不成什么威胁。

    一个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对着她的耳朵用气声说:“诶呀,没想到你又遇见了人生中的新困境。”

    得,这家伙也混在其他卡片里一起出来了。

    “但是就像我答应过你的一样,我将会陪伴你走过每一个难关,一起看向乌云后的彩虹。我相信你的潜力,即使是在如此绝望的时刻……”

    林三酒现在才真的快要绝望了——等导师把激励鼓舞的话说完之后,她就该变成一个出色的警卫了。

    “只不过……这个费用方面……”导师的第二次服务就不是免费的了,但是她也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坐地起价:“五件特殊物品好吗?”

    林三酒四肢张开、仿佛枯木一般地躺在地上,做不出一丝回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导师不太好意思地一笑,几乎能让她想象出那一口闪亮的白牙,“你看,你这张票也在我手里呢。你授权我用它吗?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放心,我已经有了对你人生困境的解决方案。”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没有听见一点声音——【Ultramusicfestival】原来捏在他手里!

    在林三酒心中暗暗咬牙切齿的时候,她总算是听见了一丝细微的、幻觉般的音乐声,像波荡开的雾气一样,不知从何方遥遥响了起来。这个以音乐节门票形式出现的特殊物品,能够制造出对主人有利的背景音乐,多亏了它,她才在越海号上撑过了那一场苦战;但是眼下这个情况,导师得用它放出什么音乐,才能让一动不动的人得以逃生?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导师不但没有试图让她重新站起来,反而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此刻卫刑也听见了逐渐清晰悠扬起来的音乐声,喃喃问道:“什么声音?”

    顿了顿,她又侧耳听了几秒。

    “……摇篮曲?”

    导师居然他妈在放摇篮曲!

    这简直是雪上加霜。【Ultramusicfestival】的威力果然很大,才刚一听清楚它的旋律,林三酒就发现自己想要保持清醒的努力,顿时变得无济于事了;虽然眼皮合不上,视野却一阵一阵地发昏旋转起来——门口处响起了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一声闷响,但那声音却没有在她的脑海中激起任何水花。

    “我是你主人的导师,”导师的声音仿佛是在极遥远的地方响起来的,缥缈得如同云烟:“我可以调动你主人的资源,而你是你主人的资源,所以我可以调动你,你说这个逻辑对不对……”

    快点吧,有必要说服画师吗?

    这是林三酒隐约间记得的最后一个念头;随即她就睁着双眼,陷入了昏睡。

    等她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听见门口的卫刑也窸窸窣窣地爬了起来。过了几秒,她的视线终于又清楚了一点,果然看见门口的人影正扶着墙壁,慢慢站直了身子。【Ultramusicfestival】放出的摇篮曲结束了,说明大概已经过去了几分钟。

    她醒了,卫刑也醒了;卫刑睡过去,她也睡过去——这有什么狗用?

    “还好,”卫刑轻轻喘息着,笑了一声:“还好,你把物品拿出来以后,就倒下了……真没想到,你身上还有能催眠我的东西。你如果还有行动力,我今天可就倒霉了。”

    她叹了一口气:“这说明,我还不够成熟。在末日这种地方,心软一点就是个死……”

    林三酒静静地听着她的声音,一时间心中竟一丝波澜也没有。被导师激起的希望落下之后,那一瞬间的绝望几乎叫人不可忍受;但或许是气体终于侵入了大脑的原因,很快,绝望就化作了一片死寂般的平静。

    “再见。”

    卫刑最后看了看她的脸,转过了身,脚步声渐渐离开了门口。

    ……她的脸上已经出现黑洞了。

    不论是导师、还是画师,都一点声息也听不见了。也许这个房间里的气体,还可以侵蚀特殊物品,让它们彻底失去效用……

    卫刑消失以后的寂静,又维持了大约三五分钟,林三酒才终于又一次听见了导师的声音,像个好不容易偷着油的老鼠一样,细细地响了起来:“诶呀,她总算走了。”

    她仍旧只能保持原状,甚至没法表达一丝自己的惊讶。

    “准备好了吗?”导师也爬了起来,不像是在对她说话的样子:“我们现在要把她弄出去。要把她弄出去,就得靠你画画。”

    画师身上的七零八碎当啷当啷响了一会儿,不知道他表达了什么意思——导师颇有几分气急地说:“她不说话,就是同意了!你听我的就行!”

    这一次,当啷声只响起来了两下,她以前听过:这说明画师使劲点了点头。

    “出去,”导师命令道,“站在X光机后面画她,记住了,快完成的时候,画布一定要放在X光机后面,知道了吗?”

1186 要特殊物品的目的

    ……全身骨头都仿佛快被迎面拍碎了的剧痛,从来没有让林三酒感觉这么好过。随着痛意一起涌入身体的,是她觉得好像久违了半辈子的力量——比力量更美妙的,是她终于重获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尽管被拍得头昏眼花,林三酒还是挣扎着一扭身体,试图以双脚落地。在画布强大的吸引力下,X光机“吱嘎吱嘎”地尖叫着,好像恨不得要抓住她一起落进画布空白处似的;多亏导师眼尖,刚一瞧见她动了,立即叫道:“把画收起来!”

    画师当啷当啷地不知道表达了什么意思——林三酒以画布吸别人吸得惯了,如今自己成了画布目标,才不禁对它的力量感到暗暗心惊。她被吸过来的时候相当于一块死肉,等被吸到跟前了才开始抵抗,几乎起不到半点作用;她的双脚压根碰不着地面,身体半弯曲地被吸进空中、紧紧贴在X光机上,只能徒劳地将唯一一只右手按在机器边缘上,心跳声强烈得让她觉得整个医院都能听见。

    “你摇头干什么,”导师焦躁起来,忽然“噢”一声:“那我知道了,你加上她!把画完成了就行了吧?”

    在林三酒颤颤巍巍、肌肉发抖的抵抗之中,画笔的唰唰声成了她最大的希望。她觉得画师简直用了一顿饭那么长的工夫之后,她的身体终于重新感受了令人心安的万有引力,“砰”一声摔回了地上。

    胸膛上下起伏着,林三酒抹掉了头上的冷汗,半晌才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原来能够用自己的肌肉、双腿和脚重新站直,是一件这么了不起的事。

    画师站在她的左边,手里展开了一张取景毫无艺术性的新画,面含期盼似的看着她。导师站在她的右边,双手放在腰上,在健实的胸肌和脖颈上方,是一个雪白的笑。

    “你看,我说过,不管是人生中什么样的困境,只要你运用自己的想象力、你的意志力……”

    林三酒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轻轻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毫不意外地摸到了一片片已经干涸的颜料。她在皮肤上抠了两下,发现指甲缝里渗进了不少黑色尘土般的干颜料碎渣——卫刑为什么会放心离开的原因,果然是这个。

    “别抠光了,”导师有点担心地凑头看了看,“脸上带着黑洞,出去也方便一些。”

    林三酒放下手,转头看了看画师;由于劫后余生的后怕,她微笑起来的时候,感觉肌肉和嘴唇都还绷得紧紧的:“你能把刚才的那一套程序再来一遍吗?这一次,你别画屋子里的那个警卫……对,就是脸上带了很多黑洞的那个。动作快点。”

    在【防护力场】耗尽、摇篮曲播完的这十分钟里,黑泽忌——如果那真的是黑泽忌,而不是一个穿着他衣服的警卫的话——又进一步恶化了。她压根看不出来那张脸上有任何一丝她朋友的影子,身体也像是一把把扭曲干枯的树枝攒在一起的;他显然是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的,随着“警卫化”越来越彻底,他的身体也逐渐快要站直了。

    现在才把他拖出来,不会已经太晚了吧?

    一阵阵恐慌像老鼠牙齿般噬咬着她的心脏,在她不断催促之下,画师急急忙忙地又转到了X光机后方开始作画——刚才被林三酒那么一撞,X光机前半边都瘪下去了一块凹痕;那么大一声撞击闷响,好像现在还在她耳朵里嗡嗡不散。

    在画完成之前,她只能咬着指甲等。

    “唔,”导师像是一只发现了灯光的蛾子般,徘徊在她身边:“你对我刚才的指引还满意吗?”

    “满意。”这是林三酒的实话。

    “那么,我的服务费方面……”

    一个特殊物品要特殊物品干什么?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你用得上吗?还是说,你要拿给宫道一?”

    画师动作极快,在他们迅速交换的几句话工夫里,他的画已经完成了——令人心惊的吸引力豁然在房间中张开了大口,无数气流裹挟着人体一起,直直朝X光机上撞了过来;又一声轰然闷响之后,那个穿着黑泽忌衣服的警卫也像她刚才一样,砸上了X光机的瘪塌处。

    导师被重响震得一咧嘴,随即又若无其事地一笑:“用不上,我也不给别人。”

    林三酒此时顾不上和他说话,一叠连声叫画师赶紧把警卫的图像补上。等吸引力刚一消失的时候,她就匆匆叫出了金属拳套;一边小心地不让自己皮肤与警卫相触,一边拉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地面上拽了起来。

    黑泽忌的衣服、裤子和靴子,松松垮垮地从警卫的肩膀、胯骨上垂荡下来,越发显得衣物里的身体干瘦扭曲;在林三酒一眨也不眨的注视下,他在站直身体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怎么?”林三酒小心又戒备地靠近了半步,近距离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脸。

    他脸上的黑洞还没有扩张到其他警卫的程度,或许这说明他的“警卫化”还没有彻底完成——否则他第一个要抓的,恐怕就是林三酒了。

    现在该怎么办?警卫化没有完成,那么在外头等一段时间,他会慢慢恢复吗?

    “但我还是需要我的报酬,”导师的声音再度从她身边响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导师的语气,可以用阳光、积极、烦人来形容,那么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些什么东西——一种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所以叫人隐隐感觉有几分危险的坚持。

    林三酒把注意力抽了回来,转头看了一眼导师。

    她在被吸出来的时候,就暗暗下了决心,这辈子说什么也不和画师分开了——这家伙好用得让他吃惊。如果扣掉画师、导师这两个特殊物品,再把不得不留下来的【你们班上应该也有这种人吧】摘掉,那么她可能得把剩下的所有特殊物品都翻出来,才够付账的。

    心里对于物品数量的计算、试图和他讨价还价的念头,在在二人目光相对的时候,忽然像冰块一样融化了。

    在她的注视中,导师又微微咧开了嘴。他的嘴角朝两边后退,露出了一排白牙。

    “……以后数量只会越来越少的,”他低声说,“一个免费的建议,你以后最好不要再损失任何特殊物品了。”

    林三酒一怔,后脖颈上的汗毛不由自主地立了起来。

    “什么……越来越少?”

    “特殊物品。”导师的面孔上毫无变化,却像是有一片云飘来,遮住了原本的一脸阳光。“……副本吞噬副本,世界压毁世界,物品消灭物品。你我都是一样的。”

    这是什么意思?林三酒想问,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口。

    “……我们都是秩序的一部分。大洪水来临的时候,我们与我们代表的秩序都会一起消葬在洪水深处。”导师的声音越来越低,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翻滚起来的一样。

    “我不明白,”她终于开了口,“这和大洪水有什么关系……”

    导师慢慢举起了一只手,林三酒猛地后退了半步,紧紧盯着他。他不像是要攻击人的样子,只是来回轻轻摆动了两下手指,看着它们,低声说道:“它们已经被浸湿了……现在,你准备好付账了吗?”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导师要那五件特殊物品,似乎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销毁掉它们——而且,看起来他会不择手段地做到这一点。

    林三酒轻轻咽了一下嗓子,目光从身旁的警卫、画师、门洞上扫了过去,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她低声说,“我这就把你的五件特殊物品给你……不过你要先给我两分钟。”

    房间的地板上,还躺着一个红脸人。

    红脸人手里长杆状的武器,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但是他身上应该还有别的东西,最起码,也有抓住卫刑的那个巨大捕虫网。

    在命令画师故技重施的时候,林三酒的脑海里一直没有停止过各种念头的喧嚣——但她具体都想了些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好;只有一个念头,脉搏一般地持续跳动着,挥之不散。

    ……导师这个物品,已经被大洪水浸透了。

    他是被宫道一送来的,那么或许说明,大洪水至少来到了宫道一所在之处,才有机会浸透这一个特殊物品。而宫道一又离她不远了……大洪水已经与她在同一世界了吗?

    当红脸人同样撞上X光机、发出了第三声闷响的时候,导师满意地咧开了又一个笑。红脸人的黑洞还只是几条渐渐张开的缝隙,很可能会和林三酒一样迅速恢复自控;但是不等他双脚落地、重获力气,她早已一步冲上去,金属拳套重重砸上了他的太阳穴。

    不管他究竟会不会恢复,他现在都没有机会了。

    红脸人身体完整、战力也高,肯定不缺点数,所以身上的特殊物品也赎回来了不少;他原本是可以在Lava里横着走的,如今却落入了这个谁也料不到的境地里,身上没有一件东西能留得下来。当林三酒将第一件特殊物品丢入导师怀里的时候,他目光瞬地精亮起来,两只蒲扇大的巴掌重重一合,那只小小盘子就在掌心里碎成了齑粉。

1187 得来全不费工夫

    导师一件一件地拿起特殊物品,速度不慌不忙。销毁他的同类时,他仿佛带着一种强忍了很久的饥饿感;那两只大手将每一件原本不该被损毁得如此轻易的物品都拆开、压碎、绞坏、碾成粉,直到它们再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等他结束的时候,林三酒才意识到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不知何时站起来了一片。她清了清喉咙,转头一看,突然发现画师没了影子;就在她心脏一跳的时候,余光似乎抓住了什么,忙一回头,发现画师正缩在自己背后,把画架当作盾牌一样抱在怀里。

    “你们都回卡片库吧,”

    面对人形物品的时候,卡片化总是一个感觉有点古怪的过程。画师迫不及待地撞进了她的手心里,变成了一张卡;导师却脚跟稳稳地站在外面,没有急着走上来。林三酒一只手停留在半空,朝他微微皱起眉毛。

    “三次,”导师用下巴点了一点她身后的X光机,“它刚才被撞了三次。你留意一点,这么大的声音,不可能没人听见的。不用太感谢,我是你的人生导师,我当然会适时地照看着你。”

    虽然不知道卫刑和医院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如今她跑了,那么医院院方很可能已经知道林三酒还活着的消息了。在收起了导师以后,她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捏住自己的鼻梁,微微吐了一口气。

    穿着她朋友衣物的警卫,依然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后。林三酒总觉得,若是她再晚上那么一点点——或许只要再多几秒钟——那么他就要“完成”了,变成一个与其他警卫毫无二致的医院员工。如今,她忍不住叹出了一口侥幸的气,她正好在他获得行动能力之前,把他拖了出来。

    接下来,就是要让他复原了。

    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的想法,只是那个念头太叫人不舒服,以至于她不愿意去想。她逼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更紧迫的问题上:她需要先给他们俩找到一个可以落脚藏身的地方。

    一连几次撞击声都很响,按理来说不会没人听见;但或许是因为实验室的门挡住了大部分声响,当林三酒探出头的时候,走廊上仍然静悄悄地,没有被脚步声打搅的痕迹。

    她把上一个警卫的尸体、被脱下来的制服,都一起重新塞进了金属长台下方;随即她用戴着拳套的手抓住黑泽忌的手腕,试着牵他往前走了一步——看上去和警卫毫无二致的黑泽忌,身体被拉得直直往前一倒;在他摔到地上之前,林三酒赶紧扶着他的肩膀,又将他推回了站立姿态。

    完全就像是一个木偶,没有半点行动力。

    这下可麻烦了。这个人又不能扛、又不能抱,要是一碰到他,林三酒自己都要摔到地上动不了;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当她的目光落在X光机上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

    反正都已经制造出三次响声了,再多一次也不疼不痒——她出于谨慎起见,先吞了一颗糖果,以防这次会有人过来查看情况;随即她一脚将其中一台X光机给踹翻了下去,露出了底下的推车。

    她把X光机推到一边,将推车拉到了黑泽忌身旁。没有更好的办法,林三酒从后一推,黑泽忌就直直地迎面朝车上倒了下去;他面孔砸上推车板的那一声响,叫她忍不住把脸都皱了起来。

    黑泽忌个子不矮,一大半的长腿耷拉在推车外,当她拖着车子往外走的时候,他的双腿都在地板上划得沙沙作响。走廊里那一滩没有完全擦干净的血迹在他的裤腿上擦出了条条血痕,林三酒望着它们,忽然顿住了脚。

    为什么没起作用?

    她皱着眉头,又一次拿出了糖果罐。刚才她忙着料理黑泽忌,吃下糖果之后就忘了这回事,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她始终没有感觉到【你们班上应该也有这样的人吧】生效时,血管里那种特殊的流动感。

    试探着,她又吃下去了一颗糖。这一次,几乎在糖果刚刚钻进食管里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了特殊物品的效用——将糖果罐重新放回卡片库,林三酒不由暗自庆幸自己发现得早;假如被医院员工迎面撞上了,才发现上一颗没起效,她和黑泽忌可就都麻烦了。

    只要离实验室远一点,她藏在哪里其实都无所谓。林三酒发现了一间狭窄的工具间,大概是清洁工用的,昏暗中隐约看见里面摆放了不少拖把、水桶、抹布和清洁剂一类的东西;她单手把黑泽忌拖了进去,推车远远扔到了几条走廊之外,自己才一闪身钻了进去。

    工具间虽然窄小,却叫人心安;而且天花板上还有一盏灯。后背靠着一面墙,其余三面墙都尽收眼底,让人产生出了一种被牢牢保护起来的错觉。林三酒顺着墙滑下来,看着地上的警卫,半晌没有动。

    她很少有这么无措的时候。

    为了拖延时间,她又一次把自己收进卡片库的文件都拿了出来。明知道黑泽忌不是病人,不可能有入院登记表,林三酒还是一张一张地仔细看了过去;她下意识地希望,在这堆表里能有什么线索,告诉她应该怎么才能救下黑泽忌——如果找不到任何线索的话,那么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就是杀了黑泽忌。

    她手中的文件微微发着颤,但她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她脑海里回想起来的,都是走廊上那两个被她以单杠杀死的警卫。他们当时确实都死得透了,没有一点含糊的余地,不存在什么胸膛中仅存一丝呼吸之类的事;林三酒当时反复保证了这一点。

    其中一具尸体渐渐变回了进化者模样,另一具尸体却站起来、脱掉了制服……警卫身上一向是没有任何特殊物品的,那么会让另一具尸体站起来的,只会是他自己本身的能力。或许是像后备电池一样,有一条备用的命?

    她不知道黑泽忌有什么能力,但死后重生大概不是其中一项。

    林三酒轻轻吐了口气,将一册文件放在了地上——心里有什么东西一咬,她又忽然忍不住将它重新拿了起来,翻到了最后。

    她也没料到,她一直辛辛苦苦试图弄到手的东西,此时得来居然全不费工夫;《Lava!!玩家知情书》的第一页,于昏暗中躺在她的大腿上。

1188

    原来《Lava!!玩家知情书》就是在信息部打印制作的……

    她上次只看了装着“医疗记录”的文件夹,这一次,林三酒将自己收集起来的所有文件都摊开了一地,一页一页地翻找过去,终于把所有知情书内页都挑了出来。这一批书页还没有来得及装订,散乱得到处都是,其中有好几叠还都是同样的内容;她拿到手的,很可能也不是完整版本——至少,林三酒现在总算是大概“知情”了。

    正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她之前零零碎碎地所得知的讯息,相比整个Lava世界来说,只能说是冰山一角。医院作为Lava的核心层,各种繁复的规则更是不重样地铺满了好几页,似乎还没完——林三酒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越看心思越浮躁,等她勉强把自己能找到的最后一页也看完之后,沉沉地吐了一口长气。

    玩家知情书里,没有一个字能够帮上眼下的黑泽忌。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隐约的侥幸心理破灭之后,化成一层新的压力,压上了心头。林三酒收好知情书,把重复无用的纸页都铺在了黑泽忌身上,把他埋成了一个雪人。工具间里空间窄小,她不得不一直紧缩着双腿才能不碰上他;如今两具身体间多了一层隔阂,对她而言就安全得多了。

    “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用不上的卡片……”就算是些脏毛巾一类的废物,也可以用把黑泽忌的身体铺严实一些,免得让她不小心碰上。

    她低声嘟哝着,打开了卡片库。看着看着,她忽然一愣,倒回去翻了几张卡,在不可置信中微微张开了嘴唇。

    对了,她身上还有这么一个特殊物品啊!

    一瞬间重燃的希望,像海潮一样冲击着她的血管;她坐在原地,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难题居然这么顺利就能解决,在半信半疑之中,仔细又看了看卡片上的文字说明——很快,她的希望渐渐落了下去,疑虑像热气球一样升了上来。

    她就知道自己的运气不可能这么好。

    林三酒以前从来没有用过它,因此也没有对它多加考虑。如今一看,她发现如果物品介绍没错的话,那么这个物品其实应该是一个废物。而物品介绍是不会出错的。

    它本身的使用条件,根本就是一个悖论,这已经决定它无法起作用了……但是,它确实以前被别人使用过,还用了不止一次……上一个主人是怎么办到的?

    林三酒咬着嘴唇,静静想了一会儿,忽然腾地站起了身。

    没错,上一个主人的办法,应该很简单。要是她的分析正确,那么黑泽忌就有救了——只不过要救他,她就必须先找到波西米亚。

    波西米亚一定就在外面……林三酒犹豫了两秒,放弃了将黑泽忌带出医院的念头。他实在是不太好搬,哪怕把刚才的推车找回来,推着一个运输机械的平板车逃亡,风险也未免太大了。只能把他留在这里,再将波西米亚带进医院地下层了……现在是午夜,不会有人来打开清洁工的工具间,这也就意味着,她和波西米亚要在早上之前回到这儿,杀死黑泽忌。

    要是他半途中清醒过来,重回实验室,那可就糟了。

    得以防万一啊……林三酒蹲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拿出了【企鹅社儿童立体书】。

    她翻到了书本中央,在两页画面之间立时跳出了一只杯子的折纸。杯子里的饮料正散发着袅袅热汽;书页上,一个妈妈模样的女人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含微笑地正要将它从一个小男孩手里接过来。画面上还有两句童书里常见的僵硬旁白,“您辛苦了,喝口茶”,和“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小男孩两只黑漆漆的眼珠盯着妈妈,凝固的笑容显得很高兴。在他身后不远出,客厅的灯光隐约照进了昏暗的厨房里,勉强能看清门口里露出了一双男人的脚。那双脚脚底朝上,不知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趴伏多久了。

    林三酒将前后几页的故事都确认了一遍,觉得这杯子里装的不会是致命毒药,这才将它扯了下来——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真的是致命毒药,她也会扯下来的。

    黑泽忌的整个下巴都已经化作了一个深深的黑洞,仿佛被虫蛀掉了一大半似的;她端着杯子,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她倒有几分庆幸他现在已经不是原貌了;如果是在原貌上打开了一个黑洞,她现在恐怕会更加难以忍受。

    将杯子里的热茶倒下黑洞之后,林三酒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没有茶水流下他的身体,这才将已经重新化作纸片的杯子一扔,悄悄打开门,重新进了走廊。

    此刻已过午夜了,到早上清洁工上班为止,她最多只有六到八个小时。

    好在目前警戒松懈、戒严也解除了,她在工具间里躲了近三十分钟,连一次巡查的脚步声都没听见过。就算卫刑向医院报告过了,院方也很有可能认为她正处于警卫化的过程里,正等她走出实验室加入警卫部呢。他们只要不在深夜里马上去检查实验室就行……否则他们只会发现一个内脏空空的红脸人身体。

    林三酒的每一步都走得既小心又缓慢,连身上的衣料都尽量没有摩擦出任何响动。她当然不可能原路返回,不过好在天花板的角落里,也像许多建筑物一样,挂了绿色的紧急出口牌。她随着紧急出口牌指示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走了一会儿,顿住了脚。

    就算她不知道医院底层的地形,她也知道这条走廊不可能通往紧急出口。因为这条走廊上,躺着一条她再熟悉不过的长椅;在长椅对面,一扇门上挂着“茶水间”的牌子。

    这儿已经离收费处不远了,紧急出口怎么会在这儿?

    林三酒满腹疑虑的目光,追随着天花板上的绿色小人,很快就一步步走向了收费处门后的楼梯;那个画着绿色小人的牌子在天花板上绕了一个圈,掉头又往她来时的路上延伸了出去。

    妈的,这玩意儿根本就是一个摆设。再一想,医院底层很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紧急出口,甚至连半个正常出入口都没有——毕竟,这些NPC又不需要真的下班回家、坐半小时地铁、和太太吃晚饭。

    不知道卫刑是不是也从收费处进出的?

    林三酒在心里悄悄骂了一句脏话,躲在楼梯旁边,目光在通往收费处的门上流连了一会儿。灯光从门缝底下透出了明亮的一条浅黄,时不时地,还有脚步的影子在灯光中轻轻一晃而过。

    ……有NPC在上夜班。如果她把耳朵贴在门上的话,说不定还能听见玩家兑换物品点数时的交谈。

    假如收费处是唯一一个可能让她离开的途径,那可就糟了。她的时间有限,不可能在这儿等到NPC午休;而且就算她能等到午休,收费处那时也关闭了。

    难道她必须得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

    她回忆着收费处小小的地形,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从收费处的门里冲出去,到跃出柜台所需要的时间。这个过程大概只需要五秒不到,即使只有一只右手也能胜任;但麻烦的是,柜台前面一定被其他玩家包围了。甚至不需要NPC叫,其余玩家就会主动拦截她……

    没办法了。

    林三酒站起身,朝收费处的反方向无声地走去。她大可以再浪费一两个小时寻找出口,但她觉得自己不太可能获得任何成果;眼下除了硬闯收费处之外,她没有别的选择。

    不过,她至少能给自己增加一点防范措施。

    老实说,自打迎来末日以后,有一样东西是反反复复帮过她不知多少次的,简直和【扁平世界】一样可靠——那就是尸体。她虽然现在手头缺尸体,但是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和尸体差不多少的东西:失去行动能力的五十明。

    当她打开茶水间柜台门的时候,被扭麻花一样塞进去的五十明,仍旧保持着同一姿势等着她。黑泽忌以前肯定很会打包旅行箱,这么狭窄的空间都能完整塞进去一个胖老头儿,骨头都没折断几根;她将五十明拖出来,单手拎着他,免得他的脚拖在地上发出声音,这才一阶一阶地上了楼梯,站在了收费处门口。

    模模糊糊地,她能听见一个男NPC正在收费处里与玩家对话。零碎的只言片语透过门板传了进来;她将五十明放在脚边,打开【无巧不成书】,静静屏息等待着。当男NPC的声音顿住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再响起来的时候,林三酒无声地、慢慢地转开了门把手,将目光从微微打开的门缝里投了出去。

    男NPC恰好被门挡住了,不过……柜台前空无一人。

    她重新抓起了五十明的衣领,以肩膀猛地撞开门,一头就冲了进去。男NPC登时惊叫了一声;抬眼看见收费处的那一瞬间,她几乎连心脏都从喉咙里滑出来了——四个警卫正排成一排站在收费处门口对面,与她正好打了个照面,在同一时间就都朝她冲了过来。

    男NPC十分戏剧化地以双手撑住背后柜台,不断惊叫道:“抓住她!”

    林三酒咬紧牙关一甩手,将五十明的身体打横扔了出去,当即就撞倒了两个离得最近的警卫;她趁着这宝贵的一刹那,转头夺路奔向了柜台,感觉脑后已有隐隐的风声朝她抓了过来。

    没有时间去抓男NPC来挡了,任何一个呼吸的拖延都可能让她落进警卫手里,她现在只能以最高速翻过柜台——她连自己猛烈的心跳都感觉不到了,眼里只有前方柜台;当她右手撑住台面,如轻鹿一般跃过去的同一时间,从柜台另一侧忽然站起来了一个人。直到这人朝她扑来的时候,林三酒才意识到这人一直蹲在地上。

    “林三酒?”

1189 陷阱就是让人进的嘛

    “抓住她,”NPC的怒喝声随着他的上半身,一起从柜台上扑了出来:“抓住她,你有奖励!”

    他喊得晚了一步;这句话响起来的时候,波西米亚已经刹住了脚,险险地把脸从林三酒的拳头之前拔开了。从二人在一瞬间交集的眼神之中,飞速闪过去了无数句台词,没有一句能来得及付诸于唇齿——比如“你怎么从那里头出来了”、“一看你就又惹麻烦了”、“我最好还是装作不认识你”、“你说我们的关系值不值一个NPC的奖励”一类。

    林三酒很肯定,波西米亚还在“奖励”二字上犹豫了一下,才假模假式地“诶哟”一声,朝后跌倒在了地上。

    ……太假了,还避开了地上一块泥。

    同一时间,五十明的身体也被男NPC抱上柜台、推了下来,免得他挡了警卫们的路;林三酒不必回头,就知道警卫们已经爬上了柜台。虽然找着了波西米亚,现在却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回头的好时候。她一把抓起波西米亚的胳膊,脚下一刻不敢停地冲了出去,嘴里喊道:“你们再追上来,我就杀了她!”

    “救命,”波西米亚应付功课式地叫道。她被抓起来的时候,还不忘伸脚尖一勾,将地上一个布袋子给勾进了半空;在把它牢牢抱进怀里以后,她才又补了一句:“我被绑架了——妈的,你们怎么还追?”

    因为对方根本就不在乎一个玩家的死活。

    林三酒匆匆朝她扫了一眼,低声说:“快,往哪儿走?”

    她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医院地下层,对于这个昏暗圆筒状的建筑底部,可以说是陌生得很。波西米亚用气声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指点道:“右边,右边,有个小天井!那里有藏身的地方!”

    这家伙真不愧是一个人在十二界长大的,这么快就适应了情况,连藏身地都找着了。林三酒一边感叹,一边顺着她的指示,左冲右拐地进了迷宫一般的高墙之间;在连续几个急转弯,甩掉了身后的警卫之后,她也瞧见了前面一处街心广场似的小小空地。

    只不过,这片空地里连一条长椅都没有。整齐的红色砖块将它从周遭迷宫之中区分了出来,数条粗壮的葡萄藤缠绕在空中木架上,一个饮用喷泉式水池立在葡萄藤投下的阴影里——除非她们能立刻变成一块口香糖粘在水池底下,否则她看不出哪里可以藏身。

    “站在水池旁边,”波西米亚指了指,“快点。”

    不等林三酒回应,她已经一拧身甩脱了前者的胳膊;噔噔几步来到水池旁边,波西米亚拢了拢头发——直到这时,林三酒才发现她的双臂都已经恢复了,只有右手指骨的第二骨节以上还暂时没有长出来。把没完全长好的右手背在身后,波西米亚以另一只手托起了小布袋,仿佛要将它敬献给什么人似的,微微侧着头,悠悠望着那一个方向不动了。

    林三酒看着她摆出的造型,有点儿怀疑自己的朋友是不是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而患了失心疯。但是就在她要张口的时候,她猛地又顿住了,使劲眨了眨眼。

    没错,刚才波西米亚还在这儿来着……现在却不见了。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单手伸向前方,好像心怀无限忧思般的女性雕像。

    “你还愣着干什么,”雕像上的石膏嘴唇微微张合几下,以气声催促道:“快点摆一个姿势啊!”

    要是她两个手臂都没了,她还可以摆一个维纳斯像。林三酒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一般,在雕像的示意下走近了水池的另一边;她的断臂太显眼,不像波西米亚攥个拳头就能藏住,只好以右臂把它抱在胸前,弯腰蹲了下来。

    “这是什么,”嘴都张不开,波西米亚还不忘了点评,“要拉肚子的雕像吗?”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警卫从小道上踏进了街心广场里。他们大概是分散开搜索的,身后小道上没有别人了;波西米亚精神一震,顿时又变成了一个称职、优美的塑像。

    两个警卫后背相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迈步走进了街心广场。他们首先检查了头上的木架子,见上头空无一人,目光这才从波西米亚身上一扫而过——紧接着就像是踩了刹车似的,在林三酒身上顿住了。

    因为生怕他们会从雕像面孔上认出自己,林三酒把头也埋得低低的,她看着面前的红砖地上多出了一双皮鞋,停在她跟前不动了。她甚至能感觉到有黑洞凑近了她的头顶,在如此近距离之下,好像还能感觉到从黑洞中散发出的凉腥气息。

    假如他们好奇之下,伸手摸了摸雕像怎么办?

    林三酒有八分肯定,她们脚下这一片地板,应该是被植入了什么特殊物品;大概是一旦植入就再也取不出来了,所以它才会没有主人地孤零零躺在这里,把每一个站上来的人都暂时变成雕像。万一警卫真的碰到了她们,那么他们的力量和特殊物品的力量,哪一个会占上风?

    “这个造得很没有水平,”面前的警卫说着,直起了身子。

    “继续找吧,”另一个警卫催促道,“她也许就在前面。”

    这句话叫林三酒的整个脊背都放松了下来——这是个比喻,她现在后背硬得和石膏像一样,松不下来。眼看着皮鞋从眼前消失了,他们的脚步声也渐渐再听不见了,林三酒在心里暗道了一声庆幸,就要重新站起来。

    但她一发力,身体却仍旧凝固着不肯动。

    “噢,这个要持续个十分钟的,”波西米亚的声音从一旁飘了过来,“时间不到就走不了。”

    “但是说话可以?”嘴唇只能微微张开一条缝,舌头也不如以往灵活,不过总算是能沟通。

    “说话可以。”

    这简直不讲道理。林三酒早就放弃了和这个世界讲道理的心,只好保持着要拉肚子的姿势等着十分钟过去;她叹息一声,想了想,问道:“你进来以后……怎么样?还好吗?”

    “我就是想赶紧出去,”波西米亚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焦躁,“但是还差两个高效营养液,我才能恢复足够出院的战力水平。”

    看来她在过去几轮游戏里,一点也没浪费时间,说不定比林三酒对医院还要更了解。

    “你刚才就是去换营养液的吗?”

    “营养液,”波西米亚烦躁得更加明显了,半是诉苦半是解释道:“和病房。缺了病房,就用不了营养液,而且没有病房太不安全了。之前不是到处戒严吗?恰好被关在病房里的人还安全点,被拦在病房外的玩家,一个个简直都不正常了,你可不知道我有多苦……等等。”

    她顿了顿。

    “之前的戒严不会就是因为你吧?你不会就是那个通缉犯吧?”

    这个嘛……

    林三酒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波西米亚爆发出了一声怒骂。接下来的一分钟里,她沐浴了一番波西米亚言辞刁钻、不带重样的指责——当然“指责”是一个比较文明的说法。等她不得不因为换气而停下来的时候,林三酒才小心地说道:“那个……你适应得似乎很好?”

    “比你强,”波西米亚哼了一声,余怒未消:“你连手臂都只长了一半。”

    “那可太好了,”林三酒真心诚意地说,“我需要你帮忙。”

    “我需要你不需要我帮忙。”

    “都是很简单的小忙,真的。”

    “都是?”波西米亚的声音拔高了两度,“复数?”

    “你别急,第一件事,就需要你重新回到收费处去……这不是正好吗?你不但可以继续换东西,而且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一些多余的点数。”

    这句话叫波西米亚静了几秒。再开口的时候,她满腹狐疑:“你到底需要我干什么?你有多余点数,干嘛不自己先把手长出来?”

    要解释起来,话可就长了。林三酒在心里盘算梳理了一下,准备从头把自己的经历都告诉她——反正她们还有好一会儿,都得凝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有多久我们才能动?”她轻声问道,“七八分钟?”

    “差不多吧。”

    “那时间够了,我可以从头告诉你。”林三酒清清嗓子,刚要开始说,忽然又停住了。

    她差点忘了,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想尽办法彼此欺骗、才能生存下去的地方……

    “你说啊,”波西米亚刚才还一副不想有牵扯的样子,现在却急着要听了,“你要收票钱啊还是怎么的,卖什么关子!”

    “你能找到这个地方,还真是幸运……”这句话从林三酒的嘴里浮出来时,她也同时升起了一股几乎不能自抑的冲动,想要看一看四周——只可惜她办不到。“你不怕这里是别人设下的陷阱吗?”

    “噢,是的啊,”

    出乎意料地,波西米亚居然一口就应了下来:“这里的确就是别人设下的陷阱。陷阱,不就是让人钻的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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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乐园介绍:
关于末日乐园: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林三酒喃喃地对自己的好友这么说着。
怎么会呢,她心里暗暗嘲笑自己,多金帅气又温柔的男朋友,怎么可能会杀人啊。
不过她没有想到,前路上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她。因为林三酒忽然发现,世界变成了一个滚烫的末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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