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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武侠任侠记全文阅读

作者:老汨     现代武侠任侠记txt下载     现代武侠任侠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龍槍(二十一)單槍赴會

    話說趙飛恆聽從方運辰的指示,以黑布袋包裹白龍贗槍,拿著那獻策小夥子的雙魚通訊器,奪車逕往雁峽群嶺馳去,聽在地人言道,雁峽群嶺千峰連綿,道路肯定錯綜複雜,那玉蟾蜍所逃何路著實說不準,當下只能嚙尾追查,何況玉蟾蜍手中還掌握一名嬰孩的生死,那白衣大漢常郁沖更將此子性命託付予己,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竟願將性命相托,自己怎能辜負這份信任?

    一腔熱血滿溢胸臆,差點忘了後方還有大批殤城盜寶窮追猛打,火器子彈如雨直襲,趙飛恆縱車在野林山谷間左右閃躲,坡行顛簸,樹木阻路,難作回擊,正悶氣難發,前方山坳處引擎隆隆,數十輛從前方衝來,後方追兵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前方截堵。

    當下再顧不及隱藏虛實,趙飛恆輕輕縱起,右腳踏住右龍頭把手,腳面前後拖曳,操控馬力,左腳站穩坐墊藉以平衡,擎槍在手,單槍赴會。

    殤城眾人見白龍槍果然在他手上,見他舞槍以對,嚇得停了砲火,掣出短兵刀棍,欲打他下車,阻其去路。

    趙飛恆一邊舞槍衝陣,一邊依通訊器上的地圖尋路向南,事關人命,下手再不容情,手中贗槍化成一道白光,左刺右掃,橫挑直戮,如入無人之境。

    殤城盜寶一來武藝不及,二來擔心傷了珍寶,登時被殺得如潮開浪裂,破開一條血路。

    時值深夜,明月臨空,群嶺高聳,路燈照不到的山郊野地,飛濺的鮮血映著月光,瞬間的戰伐一觸即止,靜謐的夜裡彷彿只有越野機車的引擎兀自喧囂,形同戰場的爭鬥也如藏於深水的暗潮,無聲無息的洶湧翻騰,不知何時方息,不再奪人性命。

    也不知過了多久,奪走多少人的性命,高台的地勢逐漸下降,變成較為平坦的山坡地。

    趙飛恆只覺腳下的路無止無盡,身前永遠有敵人阻路,即使家傳武藝高絕,久戰人海也感氣空力盡,身上多添傷痕,精神也不似初時那般飽滿敏銳。

    兩軍交戰尚且兵不厭詐,遑論今日之敵是以盜墓維生的兇徒,怎能期待一群連鬼神都敢偷敢騙的人會講什麼武德道統?

    值此一分懈怠,一顆子彈從上方山嶺處直射他太陽穴,同時前方一把大鑿刀狠砍他坐下車輪,正是上不飛天,下不入地的困殺之局。

    趙飛恆雖然靈覺已察,側頭相避,但疲累軀體卻跟不上靈覺,子彈射中左肩外臂,只能順勢打滾,跳下車來。

    趙飛恆雖傷不亂,滾座下車之際,右手贗槍循著子彈軌跡向山嶺樹叢間飛擲而去,便聽一聲震天慘嚎,顯然只傷其人,不傷其命。原來正是那火器男子,他見人海戰術難以阻敵,便獨自繞上嶺巔以遠狙偷襲。哪料一隻斷臂之龍還能斃敵於千里之外,只是準頭略偏,槍尖穿過他的肩窩,將他定在樹幹上。

    滿身泥濘、渾身浴血,散髮隨風,左臂垂在一旁,即使失了兵器亦不減其威,迸發的殺氣直使人不寒而慄,連遠來截堵的鑿刀漢都心生怯意,就見他對著耳邊通訊器說道:“老大!槍在三哥那裡!我在蕩陽谷附近,快派人過來,那個傢伙……”

    話沒說完,卻聽趙飛恆一聲驚呼:“後面!”

    鑿刀漢猛覺背後一股冷鋒襲身,下意識向右閃,仍是避之不及,後腰一陣劇痛,低頭一看,一根白銀槍頭穿腰而出……

龍槍(二十二)蒼龍降世

    鑿刀漢那巨大的身軀還沒著地,白銀槍已化作一道長虹,直擊趙飛恆。

    趙飛恆認出那是家傳槍法一招“騰龍擊”,立即撮手成掌,圈臂成圓,隨即迴身掌掃,一招“巨龍盤山”盪開騰龍長虹,藉此力著地一滾,來到鑿刀漢身旁,一摸他頷下,只感脈搏微弱,知道刻不容緩,此戰非速戰速決不可,當即以掌代槍,凝神應戰,看向來者時,心頭卻是一驚。

    來者不消說,正是黑市殺手玉蟾蜍,但見他手擎白龍槍,左手空空,謝小子已然不知去向,趙飛恆厲聲喝問:“小孩呢?!”

    “你還有時間管別人的死活喔?等我確定安全之後,你就會知道他在哪裡了!”

    趙飛恆一聽,微一細思,不由得怒從心起,此人為了一己之私,已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

    原來玉蟾蜍脅嬰兒出走,一路不停有殤城巡視,嬰孩一來腹中飢餓,二來不見熟人在身旁,不禁大聲啼哭,招來追兵疑忌,甚是麻煩,但又是生存護身符,當真拾之危急,棄之可惜。

    入山逃至將近中部,本以為脫離險境,不料殤城盜寶早一步守住角鹿市各處要道,正思忖間,又見身穿藍白修行道袍的玄者四散搜索,若是遇到玄者說不定可以用這小鬼作要脅,若是遇到殤城盜寶,誰會管你這小鬼的死活?

    正自寸步難移,靈機一動,何不將小鬼藏在一處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如此玄者和任俠那幫人為了要救這小鬼,不但不會橫加相害,還必然要出手護援。

    但想敵方能人眾多,若自己不小心遭擄成擒,難免被他們屈打成招,必得有第二條後路才行,想來想去,便把主意動到趙飛恆身上。料想他長途跋涉,一路與盜寶殤城周旋,就算不是半命懸掛,也必是傷疲一身,此時敗他,易如反掌,便回頭來尋,恰逢趙飛恆臂受槍傷,滾下車來,鑿刀漢心怯氣餒,見機不可失,當即出手偷襲。

    趙飛恆心頭盛怒,卻不失理智,深知此人熟諳家傳槍法,並非易與,但人命關天,刻不容緩,只能務求在數招之內制服此人。

    念頭方止,掌出無情,凝氣掌尖宛如槍鋒,刺中帶掃,直戮中路,第一招便是不再試探,立見真章的殺著。

    玉蟾蜍亦提槍反擊,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不再留手,拚盡全力,兩者都不敢傷了對方性命,所攻之處都是手腳關節或經脈穴道,一派斷筋鎖脈的打法,欲封鎖對方功體,使其再無反擊能力。

    一者寸長行強,一者寸短走險,一個銀槍飛舞,一個單掌劈斫,使的都是那套白龍槍法,同樣的招式,同樣的心思,一時難分勝負。

    玉蟾蜍本擬對手先經千里奔波,精神頹散,後又彈穿左臂,重傷在身,自己又有神器白龍槍在手,理應輕易取勝,但這時戰局卻是五五之分,只覺對手每招每式,心與意和,意與氣和,氣與招和,招與天和,宛若天意昭彰,不拘於形,雖是手無兵刃,卻是無槍勝有槍。

    玉蟾蜍見久戰不下,心中焦躁,憤然一招“龍掃千鈞”逼退對手一步,隨即縱身上天,居高臨下,最後一式“蒼龍降世”撒出漫天槍影,灌滿氣勁,其勢彷彿萬龍奔騰,氣吞乾坤,悍霸槍勁過處,樹木皆催,頑石崩毀,就連身邊矗立的山峰也都簌簌而動。

    眼看槍勁臨身,趙飛恆氣沉丹田,旋身縱起,單掌以迎,同樣是那招“蒼龍降世”跟隨身旋體轉而拍出的掌影,阻斷攻近身來的槍影,在重重槍浪中破開一條路,身如單將不畏生死,衝入敵軍,掌如黑夜中的槍鋒,破開黑暗,映放光明。

    玉蟾蜍耳聽掌槍兩勁相交,叮叮噹噹響成一片,與此同時,忽覺持槍之手被他拍在一旁,胸腹門戶大開,隨見萬千掌影化作一指,點上胸前膻中大穴。

    玉蟾蜍大驚失色,慌忙左手打出一掌,力挽頹勢,但仍難逃散功之厄,單指過處,玉蟾蜍慘嚎一聲,身上凝聚半生的功力隨此指宣溢四散,趙飛恆亦被他反撲的一掌打得口溢鮮血。

    不料同樣的一招,卻是截然不同的結果,玉蟾蜍咬牙切齒:“怎……怎麼可能……!”

    趙飛恆冷然站起道:“蒼龍降世,是為救世,是為護世,你學了招式,卻沒學到招意精髓……”

    徒具形式的一招怎比得過深得神髓,合乎天意的一招?

    玉蟾蜍滿溢鮮血的嘴角充滿笑意:“我沒輸……你也沒贏,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趙飛恆見他狂聲大笑,以為他要尋短自盡,趕忙一指點他穴道,卻見他全身禁臠,黑氣漫上臉龐,七孔流出黑血。

    趙飛恆大吃一驚,不料廢他武功的一指,竟引發他體內毒素失控亂竄,諸毒蔓延全身,趕緊問道:“你把孩子放在哪裡!快說!”

    但見玉蟾蜍臉部表情似笑非笑,禁臠顫抖的身軀逐漸鬆弛,睜著難以瞑目的雙眼,毒發身亡。

    趙飛恆見他身死,只能將他屍體放下,深吸一口氣,欲重整思緒,忽覺一陣暈眩,下意識看向左胸中掌處,只見胸口一個掌印略為泛青。料想這就是玉蟾蜍所言之意,此番對敵,自己也沒有獨佔勝場。

    這段萬里漂泊的歲月,各式風浪的考驗,使他鍛鍊起不驕不餒的心境,承蒙任俠信任,怎能有負所託。料想玉蟾蜍在此地設伏偷襲,想必沒時間將嬰兒藏得太遠,小孩應該還在附近。

    這時就聽身後一聲呻吟,鑿刀漢倒臥樹下,左摀腰間傷口,右持鑿刀意欲自保。趙飛恆見他身負重傷,隨時可能喪命,便自撕下衣物,替他裹傷止血。

    鑿刀漢見他走來,以為他要橫施殺手,趕緊舉刀,被他輕輕一掌撥開,待見他撕衣裹傷時,才發現自己冤枉好人。沒想到自己的一條命,居然是被這個自己追殺了一個晚上的人所救。

    趙飛恆助他止血之後,從他身上摸出通訊器,按下通訊鍵並擺到他的嘴邊。

    通訊器傳來殤城老大的聲音:“四弟!剛剛怎麼了?你在哪?”

    “我……我剛剛被敵人刺傷了,我在蕩陽山腳……”

    “你沒事吧?槍咧?”

    鑿刀漢看了趙飛恆一眼,見他並沒有撤回通訊器的意思,半信半疑的答道:“槍……槍還在那個人身上!三哥那把可能是假的,他……他應該在蕩陽山裡……”

    “好!你待在原地,我帶人去找你!”說完,通訊斷去。

    趙飛恆不發一語,拔起地上的祖槍,舉步便要往山裡尋去。就聽身後鑿刀漢說道:“你知道就算這樣,我們也一樣要搶那把槍!”

    趙飛恆冷然回了一句:“戰場上無父子,你做得沒有錯……”

    “那你為什麼還要救我?”

    “因為你已經不在戰場上了!”說完身形一閃,消失在月色之下。

    鑿刀漢呆呆的看著篩灑到地上的月光,旋又拿起通訊器,接起通訊道:“所有破土旗的人聽著,見到一個斷了左手,拿著白龍槍的人,不准放冷箭,只許奪槍,不許殺他……”

龍槍(二十三)素衣指路

    坐落於鄰近中部鹿角山脈的蕩陽山,內望山脈群峰下的神鹿谷,西眺連接杏湖村的鹿野坡,山路崎嶇,野林密布,尤其是偏離了官道的野地,林蔭如蓋,星月不入,伸手不見五指。

    趙飛恆右手擎槍,一邊躲避滿山搜尋的盜寶殤城,一邊提升五官感應,四下尋找,暗自運氣抵禦侵入體內的幻蟾毒性,只覺眼前黑影幢幢,樹影婆娑,瞬間閃過一絲模糊,心知毒素漸發,非得加緊腳步不可。

    只是幻蟾毒變幻萬千,即使趙飛恆熟知基本草藥,卻又如何應付得了這淬煉毒功。使得他踏出的腳步越發沉重,神識越來越模糊,最終真龍亦敵不過惡毒幻象,背抵樹木倒臥下去。

    右手緊緊握著祖上的神槍,遙想千年以前,祖上一人一槍馳騁沙場,獨戰千軍,勇憾三朝,但他的後人卻連一個小嬰兒都救不了……

    當下的趙飛恆不僅對自己失望,對任俠有負,更對祖上有愧。

    也許這正是自己以及其他年輕一輩的趙家人一直想往外地跑的原因,這份千年傳承的責任和龐大的名譽壓力,無論對誰來說都太過沉重。

    但浪子總要回頭,遊子也必然有回家的一天,當發現自己在外浪了一圈所追尋的答案或意義,都與家中長輩或祖先所經歷的相差無幾,除了感到對人生的無奈,同時也發現對家族的責任。

    事到如今,趙飛恆不禁想到,如果自己再早一點回家,早一點認清自己的責任,也許根本不會走到今天的下場,

    持槍之手仍是緊握,但眼睛卻再不敢看向自己萬里追尋之物,連頭都好像再也抬不起來,眼前視線逐漸模糊,兀自思潮翻湧……

    “年輕人!你沒事吧?”突來之聲,使得趙飛恆猛然驚醒,但見一名身著素衣,看起來七八十歲的老人笑吟吟的看著他。

    這和藹可親的慰問使得趙飛恆身上的傷都彷彿不痛了一般,勉強撐起身子:“沒事……老先生!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看你臉色不大對啊……中毒的話要趕快切斷氣脈流動,不然讓毒侵入臟腑就不好了!這不需要我老頭子教你吧?中府……極泉……大椎……”

    本以為一名老先生對於這種江湖毒殺之事理應束手無策,不料身體穴位從他嘴裡道來如數家珍,且對傷者患部瞭如指掌,所說的穴位盡是鎖毒於左臂的穴道。

    趙飛恆滿心懷疑,道:“我的傷沒事,老先生,你住在附近嗎?現在這裡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老人聽了笑道:“你還有時間送我?你不想救那小朋友了嗎?”

    趙飛恆聽了一驚,心起戒備:“你……你怎麼知道?你是誰?”

    老人也不回答,逕自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啊,有時候都快到目的地了,反而想著放棄,明明答案就在眼前,卻選擇看不見……”

    “你祖持我一生,你也尋我一世,你居然不認得我?”

    此語方畢,趙飛恆戄然吃驚,抬頭定眼,哪裡有什麼素衣老人,自己仍坐在樹下,右手的赤膽白龍槍映月生光,隱隱傳送一股溫暖的氣息,只覺傷痛迷幻大減,精神為之一振。

    趙飛恆凝望著熠熠生光的祖槍,回想方才所見,也不知那是毒素發作所產生的幻覺,還是此槍真有靈性,竟顯神蹟,指引迷途。四下通訊定位一番,方知眼下身處蕩陽山中的曲桓澗附近。當下點住身上穴位,阻毒於臂,再次提氣,靈覺探出,方圓百步之內的風吹草動都彷彿盡收眼底。

    潺潺水流,風過樹梢,蠱蟲點水,草木芬芳,種種五官感應,彷彿在眼前編織出一幅幅畫面,這時忽然浮現一股異於野外森林的氣息,隱隱察覺是股初哺乳香,初時還以為是山間野地裡的幼獸禽崽,但隨即一股痱子粉香味過處,立時打破這個推斷。

    這個時候在荒山野嶺會出現的痱子粉只有一個,趙飛恆驚喜莫名,趕緊循味找去。

    走了約莫百來步,來到一處林間,但見前方澗水潺潺向西方奔流,水邊一棵巨木老榕,鬚根如簾,枝枒茂盛,浩大樹體上坐落一間小小木屋。

    趙飛恆把槍刺在樹下,雙腳縱起,單手在枝幹上一盪,飛身上樹,卻見木屋內蛛網深結,灰塵滿布,顯已久無人煙,炕上一條白布包著一名不滿周歲的小嬰兒,閉著雙眼,死寂一般沉睡。

    趙飛恆吃了一驚,忙探他鼻息,感覺略有氣息,這才放下心來,猛然聽得遠處又傳來引擎隆隆,心知敵援將來,如何能帶著一名小嬰兒涉險,正準備通知任俠具體位置,一物忽現眼前。

    月光透過窗櫺照在謝小子的手臂上,清清楚楚的現出一點淡墨綠色,白布下一根銀針閃閃發亮,針頭透著一股慘綠邪芒……

龍槍(二十四)龍吼斷橋

    原來這才是玉蟾蜍的最後一步,就是要讓追擊他的人緩不濟急,疲於奔命,就算不小心淪為俘虜,也可以此為要脅,使人無暇思考,受制於他。

    趙飛恆驚怒攻心,差點守毒不住,趕緊抱元守一,以靜其心,一把扯下身上衣物,將謝小子連同左臂一同包起,護於胸懷之中,輕拍安撫。

    心知勢如火燒眉睫,遲慢一步,一條小生命可能就此慘死毒下,輕輕緊了緊懷抱嬰兒,縱身出屋,落下樹來,綽槍在手,腳施提蹤,直往南方角鹿市衝去。

    他思忖一時之間難覓解藥,不如往大城市去,完善的醫療資源興許能為謝小子續命。

    只此一份信念,腳下提蹤升至極限,憑虛御風,足不點地,身掠曲桓澗,衝下山中曲道,絲毫不隱蔽身形,只求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目的地。

    殤城門徒遍佈山中,如此高調行動自然引來敵火,眾門徒不分遠近,紛紛圍籠,只有破土門人因旗主親下命令,不敢偷襲遠狙,其餘子彈連發,毫不容情,一時火星紛飛,槍聲四起。

    趙飛恆把心一橫,視鎗林彈雨於無物,舞槍護身,腳下不停,一招“龍躍天雲”銀光連閃,槍勢飄逸,臨空畫出數道完美的軌跡,猶如白龍遊雲,騰挪自在,飄忽自然,使得迎面攻來的數人或挫腿腳,或傷腰間,再無法追擊。

    就在此刻,便聽左右上方驀然兩聲斷喝,刀牌兩刃飛擊而來,趙飛恆一招不及用老,一招“旋龍舞”再起,右腳猛踏,縱身飛起,旋身一匝,槍尖環掃,臨空將兩人掃回地面,隨即一槍“釘龍首”氣灌槍尖,釘在前方一人肩頭,直將其釘在地上,氣勁震地,四散衝盪,震得射來的子彈偏了準頭。

    一個倒下,十個再來,前方數以百計的門徒如蟻聚蜂擁,勢必殺人奪槍不肯罷休。趙飛恆擔心戰火波及懷中嬰兒,且戰且走,每招每式,全力施為,槍刺密集,橫掃衝盪,只戰得渾身血跡斑斑,血染河川。

    鏖戰數刻,氣血流動,鎖於左臂的毒素又自壓抑不住,只覺人影晃動,口中湧出一股惡臭,趙飛恆不用看都知道血成漆黑。一口毒血洩出,神識略醒,但四肢卻微感麻痺,知道毒素開始擴散到身體各處,眼看懷中謝小子兀自沉睡不醒,呼吸似有若無,情勢甚是危急,龍槍在地上一抵,高縱脫出重圍。

    過不多時,身形轉出山坳,上了一處向上坡道,眼前景色一擴,晨昏光線之下,丘坡連綿遠方村鎮,一座巨型石橋赫然在望,橋左一道瀑泉白練,水氣靄靄而升,橋下水聲隆隆,傾洩奔流。

    後方坡處槍聲震天,追兵將至,趙飛恆趕緊向橋上奔去,這時忽聽後腦破空聲響,趙飛恆立生反應,俯身以避,凝神看去,一輪鐵盤旋飛而回,一襲黑袍縱身上天,臨空接盤再擲。

    趙飛恆這次連頭也不回,刷的一下倒持龍槍,槍尖向後疾點,噹的一聲,震開鐵盤。槍盤相交之際,趙飛恆立時察覺,攻來的鐵盤不只有旋飛擲勁,還帶有一道內力牽引,心知來了硬手,無心再戰,回身虛晃一槍,奪路便走。

    才剛上橋,卻見一隊白衣從橋的那頭奔來,暗自叫糟,不料殤城佈署如此神速,眼看前有人牆,後有追兵,體內毒素侵蝕,嬰孩命在旦夕,趙飛恆猛一咬牙,計上心頭,腳步加勁,奮起雄力,對著領頭一名白衣便是一槍。

    那名白衣吃了一驚,忙抖出一條白巾招架,砰的一聲,軟巾撥開槍頭,怒槍狠狠砸上橋沿,聲若爆炸,立時敲出一個大洞。隨即銀槍迴旋,順勢回掃,向後指去。

    後方手持鐵羅盤的殤城老大不料這槍來得如此巧妙,右手慌忙舉盤硬挫,盪開來槍,又是轟然有聲,槍破右邊橋沿,就見趙飛恆以一敵眾,前後抵禦,單槍狂舞,槍勁激射衝盪,其勢猶如狂龍翻騰,毀天滅地,其人銀髮散亂,狀若瘋狂,招式之間再無章法可言,就聽橋中央砰砰連響,龍槍雄勁掃得石橋東西殘缺,簌簌而動。

    前後兩方看他七孔溢出黑血,招出瘋狂,皆道他中毒已深,神智錯亂,直到腳下石橋發出隆隆龜裂,這才意識到他意欲為何。

    殤城老大趕緊喝令:“退!快退回去!他想毀橋!”

    那為首白衣人也喝道:“趙先生!你冷靜一點!我是任俠的朋友,我們是來救謝小子的!”

    原來趙飛恆本擬做出毀橋之舉,意欲逼退前後敵眾,自己再向前衝殺,定能脫出圍勢,但一來身中幻毒,強用氣勁之下,毒發更快,二來心中惶急,殺紅了眼,心神散亂,自然沒想到白衣人正是任俠之友,師承玄真道,名號“鯤鵬道侍”的冷清楓。

    此語猶如暮鼓晨鐘,趙飛恆聞言驚醒,回頭望向白衣玄者,見他眼露關心,絕非扯謊作偽,心中重燃希望,忽覺腳下一陣不穩,石橋已被白龍槍勁催得幾欲崩塌,數道裂痕已蔓到腳邊,趕忙向彼岸跑去。

    但才跑出數步,便覺腳下一空,石橋轟隆一聲從中斷折倒塌,情急之下,趕忙扯下左手裹布,豁然扭身,口中大喊:“接著!”奮力將謝小子拋出,連人帶槍掉下橋去。

    冷清楓趕忙縱身接起謝小子,右手甩出白巾向橋下捲去,只嘆巾長莫及,根本救之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趙飛恆落入靄靄水氣之中。

    紛紛世事紅塵亂,豈容蒼龍就此眠,猛聽身後一聲輕喝,一道人影閃出,縱身下橋,兩腳在白練兩方左右點踏,隨即一根鉤爪破霧而出,勾住斷橋橋沿,緩緩拉升。

    其時鄰近清晨,懸陽露臉,篩灑破霧,但見橋下一人左手緊緊抓著趙飛恆,右手扣著鉤爪槍的板機調整升降,正是星夜趕來救援的“靈目蒼猿”程正崙。他與于瀚擺脫殤城派的追擊後,得到消息,欲先行一步,來到中部與玄真道會合,經由趙飛恆身上的雙魚通訊器定位,方才找到位置,及時救援。

    “喂!老兄,你自己的東西抓穩啊!我只管救人,不管救槍的!”

    耳聽這句幹話,趙飛恆看了看右手握著的白龍槍,哪管得了抓得是否緊穩,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就此人事不知……

龍槍(完)白龍恆飛

    橋斷路遠,門下旗主兩傷一俘,殤城盜寶至此大敗潰輸,殤城老大只能傳訊撤退,設法營救同伴,盜寶一夥亦紛紛撤離,有的從此遠遁,有的隱於地下,看準時機,伺機再起。

    時近午時,趙飛恆在角鹿市的市立醫院裡醒轉,眼神尚且迷濛,便聽一聲“救命啊!”

    程正崙抱著嚎啕大哭的謝小子衝入病房,後頭于瀚跟入,渾身大包小包的盡是嬰兒用品。

    “好好好!謝小子最乖囉!馬上換屁屁囉……欸欸欸!幫忙啊!這尿布怎麼脫啊……”

    “就跟你說請護士幫忙你就不聽……”

    “他出院了啊,而且又一直哭!你好意思喔!”

    “你們跑那麼快有事嗎!我在打給寧姊了嘛……”就見小寶拿著通訊器,慢吞吞的連同常郁沖從後面走入。

    嘟聲長響,視訊接通,小寶便是生無可戀的一句:“喂!救人啊……”

    通訊那頭傳來柳玥寧訝道:“這麼快就好了?”

    程正崙一陣手忙腳亂:“廢話,昨天毒就清了,今天才出院!妳怎麼不一起下來咧?”

    “你們都跑下去了,協會要有人留守啊!西城方臉哥那邊都快忙死了……唉呦!不是那樣啦!尿片旁邊不是都有黏性膠布,從那邊撕開……”

    忙乎一陣,一群久處江湖的英雄豪客好不容易才免除一場屎尿之災,卻面臨一哭二鬧的摧殘。謝小子一見幾乎全是陌生人,即使奶足飯飽也同樣大哭大鬧,只搞得任俠一群大老粗七手八腳,又唱又跳。

    “來飛高高啊!耶──!耶──!”

    “老大!你想嚇死他啊!給我給我!謝小子在哪裡啊……在這裡!謝小子在哪裡……在這裡!”

    “你一臉猴樣,還敢說別人!呃……還是不要我來好了……找你小寶哥去!”

    “挖哩咧哩!啊啊啊啊啊!救人啊……給你!”小寶一陣慌亂,順勢將謝小子放進趙飛恆的左臂彎中。

    也不知是似曾熟悉的安全感,還是已然哭累,本嚎啕大哭的謝小子一入臂彎,便逐漸收起哭聲,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望著趙飛恆,嘴成嗚型,好似看見了什麼稀世奇景,不可能的奇蹟。

    群俠見狀皆鬆了一口氣,程正崙幹話道:“欸!看來小寧要失業了!他的左手比她更好用!”

    常郁沖及于瀚不但異口同聲,連動作都整齊劃一:“你在說什麼啦!”一左一右,掌掃後腦。

    程正崙趕緊縮頭躲過,仍未察覺自己所言有失穩妥:“幹嘛!你看趙老哥的左手多好哄!”眾人笑鬧成一片,使趙飛恆興起久未有過的安逸歸屬。

    眼看謝小子已在他臂彎當中沉沉睡去,常郁沖言歸正傳道:“趙兄弟,您的祖槍已經拿回來了,根據我們查到的情報,盜寶集團的老闆出了點意外,最近失蹤了!很可能已經不在了……”

    “失蹤……?”

    小寶看他一臉懷疑,舉手道:“欸!這可不關我們的事喔!聽說那個人本來就已經染上絕症,近年一直在找些古怪的方法續命!”

    于瀚聽了插口問道:“妙了!那他幹嘛搶白龍槍?一把古槍能治好他的絕症嗎?”

    趙飛恆立即想起在蕩陽山所看到的素衣老人,那股從槍身透來的溫暖似是真有療癒的效果。

    這時便聽小寶訕笑道:“你沒聽過古人常常嗑一些金屬類的液體,說什麼能夠延長壽命,說不定那傢伙就是想把白龍槍給融了,然後嗑掉。人為了活下去,還真是什麼鬼方法都願意試……”

    “總而言之,盜寶集團應該不會再為難趙兄弟了,就不知道趙兄弟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趙飛恆知道自己一名偷渡客,身分特殊,在凡爾莎沒有國民身分證件,即使要回到家鄉都是件麻煩事,不禁沉吟不語。

    常郁沖鑑貌辨色,說道:“如果趙兄弟想回國,我們任俠也是有管道可以幫你回家。”

    小寶接口道:“現在回去?萬朝天國的『剿派政策』不是還在繼續嗎?白龍哥也是練武的,回去會被找麻煩吧……”

    眾人皆知小寶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其時萬朝天國似為鞏固政權,將習武的各大門派逐一剿滅,舉凡文、禪、玄等主流教派的習武之人皆為目標,各大派門為求活路,不是歸順萬朝政府,便是東渡至凡爾莎另立宗派,使得流傳千年的思想及文化在萬朝天國這個發源地上變得參差不齊,更甚於從此斷絕。

    對於自己的國家發生這樣滅絕文化之事,趙飛恆只能喟然長嘆,也許現在真的不是回家的時候……

    常郁沖見他沉默不語,便說道:“如果趙兄弟還沒計畫,可以到我們任俠安頓一陣子,再做打算。”

    小寶也讚聲道:“對啊!我們任俠有贊助古早雜貨店、酒店、寵物店和法事生意,你再多一個武術館也不錯啊!”

    程正崙笑道:“你在逼人入幫啊!”

    常郁沖知道他心有所向,道:“趙兄弟,你幫我們救了謝小子,這份恩情任俠不敢忘,只要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聯絡我們。當然啦!逢年過節的時候也歡迎你來找我們喝一杯!”說著放了一個雙魚通訊器在他手中。

    趙飛恆手握這份沒有血緣的羈絆,遠渡他鄉所遇的熱情,銘感五內,點了點頭道:“多謝,也許武術館是個好提議,但我想帶著祖槍到處看看,感覺……它也悶得夠久了。”眾俠聽他說這話時,語氣便像白龍槍是有生命的一般。

    任何人有了如他這般經歷,都會對萬物興起敬意,正是因為相信萬物有靈,對萬物有敬,才願為萬千生靈付出己命,但挺一身俠膽,俯仰無愧天地。

    常郁沖微笑點頭道:“那祝福趙兄弟,不打擾你休息了!”伸手與其相握,小寶抱起謝小子,率領太子幫二人魚貫出了病房。

    這時趙飛恆忽問道:“嘿!常先生?請問……那孩子本名是什麼?”

    常郁沖眼露微笑答道:“謝靈傑,靈活的靈,傑出的傑……兄弟保重了!”語畢,一個點頭示意,轉身出了病房。

    小寶見他從後追上,問道:“怎樣?他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們任俠多了一個朋友!”

    “那……他會來找我們囉?”

    常郁沖笑道:“你怎麼知道是他來找我們,而不是我們需要去找他?”話才說完,便聽程正崙一聲粗話:“靠!奶粉忘了拿啦!等我一下!”風風火火的化成一道黑影向原路竄回。

    “不好意思啊!白龍……哥?”腳步方回病房,就見房內已無人影,本放在牆角的赤膽白龍槍也不知去向,窗戶大開,一條用床單被褥結成的繩索綁在窗外的樹枝上……

    從那天起,凡爾莎中南部的各大廣場及夜市出現了一位街頭藝人,手中一把銀白長槍耍得出神入化,據說那人耍槍起舞時,銀白槍頭竟伴隨龍影,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彷彿是一條白龍於空中騰舞,只不過經好事者上傳至各大社群平台的影片看來,又似是無稽跨大之詞,鄉民想肉搜此人,卻又搜之不到,到底是有心人故意炒作話題,還是確有奇人隱於市間,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觀三朝時期趙昇龍將軍的故事經世傳唱,其為人俠膽忠肝,義薄雲天,尤為榜樣,他所使的槍法亦流傳後世,人稱“趙家槍”,據傳此槍法大成者,似是一名人稱“白龍”的神祕武師,聽說這人五官深邃,根本不像東方人……

    (完)

莫保(一)火眼金睛

    火眼曌陵稱風雅,笑睥富貴睨榮華,掌上明空分真贋,盡現塵俗鏡中花

    滴答滴答……桌上的古鐘發出清脆的時間流逝,泛黃的照片在乾淨的相框裡呈現兩名少年的面孔,忽然一陣珠光寶氣閃過,原來是室內燈亮,照上玻璃櫃中的各式古玉珠寶。

    就見一人身材修長,臉頰如削,看上去不到三十歲,一雙眼睛懶懶散散,瞇眼成線,彷彿入眼的盡是紅塵俗物,皆事不關己。此人坐在櫃檯之後,手拿一根精緻厚框的放大鏡,正百無聊賴的鑑定一塊古玉,似渾然未覺一人急步衝入門內。

    咚的一聲,一顆閃閃發亮的靈鋼石落到櫃台上,看來價值不斐,聽那人劈頭就問:“老闆,這顆值多少?我想直接當了兌現。”

    年輕老闆連看都懶得看,自顧自的做手邊的事,想也知道當鋪這種地方自然不講究什麼江湖救急,借急救窮的道理,你越急著用錢,他便拖得越慢,如此價格才能往下調,他才有得賺。

    那人見他愛理不理,拿了石頭便要走,果聽年輕老闆“欸”的一聲,做了個“拿來”的動作。

    那人冷哼一聲,順從的將石頭放在他手中,卻見年輕老闆接過石頭,也不鑑定估價,順手將它放在一邊,又開始看起報紙。

    那人怒氣勃發:“欸!你這什麼意思啊!不讓當就還來!”

    年輕老闆看了他一眼,問道:“石頭哪兒來的?”

    “我從山中礦區挖來的啊!”

    “挖來的?”年輕老闆眼瞇一線,拿起那顆石頭,指著它較平滑的那一面說道:“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一顆挖來的純靈鋼石其中會混有其他礦石的成分,而且混得比例這麼剛好,只出現一個小小的黑點?還有……”

    “如果你是挖礦的,為什麼你的手這麼乾淨,連點礦垢結繭都沒有?你千萬別告訴我你運氣有這麼好,第一次挖就挖到了……”

    一席話說得那人冷汗直冒,誰想得到一雙懶散的眼睛居然可以看得這麼細,這時凝神細看,眼前這年輕人的雙眼不知何時竟忽然變得炯炯有神,銳利如刃,與剛剛懶惰散漫的模樣判若兩人,畏懼心起,忙思脫身之計……

    “前些日子才有人來我這裡問,沒想到你就拿來了,兄弟,缺錢也不用偷人寶石啊!”

    那人以為到了當鋪只有價錢上談不攏的問題,沒想到做賊碰上行家,趕緊陪笑道:“朋友你還真識貨,那你也知道的嘛!那傢伙買來的寶石是見不得光的,不然怎麼不去報警,跑來你這裡問呢!所以嘛!不如你給我個好價錢,你再把東西拿去還,說不定會有更豐厚的報酬,你也不虧啊……”話沒說完,一個探手便想抄起寶石逃跑,身手之快,顯然早已打定主意,壓根沒有想要合作的意思。

    沒想到他快,年輕老闆比他更快,就見他手起鏡落,放大鏡柄底部尖銳,正好刺中他探來之手,將他一隻手掌釘在桌上,痛得那人鬼吼鬼叫。

    就聽年輕老闆沉聲說道:“我雖然底子不乾淨,但還沒有你這麼髒……就請你小睡片刻好了!”說完就見放大鏡拔起時瞬間長了數倍有餘,原來是根伸縮法杖,厚框杖頂敲在他肩頸處,賊人登時昏厥。

    此時門外傳來一聲:“卿哥!你的底也沒有很髒啊……”一名身穿紅帽梯,看起來一臉鬼靈精的小男孩站在當鋪門口。

莫保(二)盜墓曌陵

    那小男孩看了看昏死在地上的賊人,說道:“我說你這杖錐兩式的身手不加入我們任俠也太可惜了吧!”原來正是不受任何營利組織或政府機關管轄,以道德公平為原則的“任俠協會”,那小男孩正是協會中以人小鬼大著稱的創始俠員“血紅帽”小寶。

    “這我們不是已經……”

    “唉呦!你不過就是盜過墓而已啊!那算的了什麼!”

    “說實在我已經不想再搞這些事情了……你讓我靜靜過完這輩子,為我師門贖點罪刑,將來掛了還不至於受苦!”

    “盜墓而已……有這麼嚴重嗎!!那些專幹殺人放火的怎麼辦?死了不更慘!”

    “盜墓是對死者的不尊敬,也是對天理自然的一種傷害,所以我們曌陵派的都會先跟死者打聲招呼,取得同意之後才敢動手,說是這麼說啦!有多少人遵守我就不敢說了……”心灰意懶的垂下眼皮,續道:“相傳盜墓者都比較短命,死後還要到地下冥府中受刑,失去自由,待在一個黑暗無比的地方,等到罪業償還完了才能再行輪迴,所以說……你讓我一個人好好的為師門服刑,不然你以為我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幹嘛?”

    “你也換個想法,對社會國家有所貢獻,也是贖罪的一種啊!你做的好事越多,不就越快還清罪刑嗎?”

    “我一個盜墓的,是能夠有什麼貢獻……能不惹事已經是最大的貢獻了!”

    “欸!你這樣講就對不起你這名字?莫言卿,莫說人微,莫說人輕,這句可是你自己講的喔!”

    就聽年輕老闆莫言卿說道:“好了,別廢話,找我什麼事?是之前的國民證件有問題嗎?”

    小寶見他不願再談,也不勉強,話鋒一轉:“開玩笑!你誰啊!『火眼神官』耶!你做的東西怎麼可能有問題?你那個贋品超像真的,連主人都認錯!哪裡弄來的啊?”

    莫言卿笑道:“這世界上除了博物館裡或皇室家族裡的珍品以外,市面上有九成是假的!多數都藉名聲仿冒賣到市面上,再加上有你這種傻蛋,明知道是假的還要買,才會有這麼多造假的事情。”

    小寶打蛇隨棍上:“所以世界上才需要像你這樣辨別得出真假的人啊!欸,最近有個案子……”

    “你給我等一下!我才剛說完你馬上談案子,會不會太順啊!你任俠的案件少來煩我!免談!”

    “厚──卿哥!我是這種人嗎!我只是覺得這件事你一定感興趣,特別找你聊聊天嘛!順便把我們任俠的通訊器給你,你之後如果發生像今天這種事,可以直接連絡我,會有專人馬上替你服務,你就不用擔心影響生意了嘛!”說著指了指昏死在店中沙發上的賊人。

    莫言卿看他放在櫃台上的雙魚通訊器,冷眼說道:“我拿了這個不就代表我加入任俠?你真當我是白癡啊!”

    “欸欸欸!這誤會可大囉!我送通訊器是代表我把你當成朋友,也代表任俠想交你這個朋友,可不代表我們有什麼主雇關係,還是你覺得我不夠格當你朋友?”

    “唉喲!現在來感情綁架了喔!小小年紀玩這套……”

    “我沒有喔!不論今天你怎麼決定,我們任俠是不會變的,你需要幫忙還是可以來找我,決定在你……”

    小寶攤開雙手,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樣,莫言卿枕著雙臂,兩人四眼互看,長達數息之久,好似兩方都在等對方先動。

    最後小寶見他不為所動,便先行說道:“好吧!其實那件事情也不用我說,你只要看個新聞就知道了,我就先帶這傢伙回去啦!之後再來找你玩。掰──”說著便拖著賊人離去。

    莫言卿目送他瀟灑來去的背影,回頭看著被他留在櫃台上的雙魚通訊器,冷冷一笑,隨即閃過一絲安慰,伸手將雙魚通訊器收入懷中。

    這時猛聽破空之聲響起,一道疾風由右方窗外直襲他頭部,來勁狠絕,似是意欲取命一般。莫言卿雙眼精芒一閃,右手食中兩指捻處,立時將襲來之物夾在手中,那是一只信封,莫言卿認識這道勁氣,腦中浮現了一名既熟悉但又完全不想認識的人……

莫保(三)言氏家書

    剛走出不遠的小寶耳聞破空之聲,立即回頭,從窗外問道:“卿哥!你沒事吧?怎麼回事啊?”

    莫言卿拿出信封中的幾張紙,是一張博物館導覽和一份報紙,但見導覽上寫著密密麻麻的東和字,報紙頭版大大寫著:“凡爾莎元宮鎮院之寶『言氏家書』出借東丘博物館,引學界兩派論戰。”

    “我猜猜……這就是你說的案子?”

    “對啊!怎麼這麼巧啊?”

    聽到這話,要不是因為認識這破空勁氣,莫言卿都懷疑這封信是小寶找人射來的,嘆了一口氣道:“如果是這樣,我可能得委託你們任俠一件事了……”

    “等等等一下!你確定你的委託跟我們要做的事情是一樣的嗎?”

    莫言卿指著報紙上『言氏家書』疑道:“……不就是保護它嗎?”

    “是……是也沒錯啦!但這次的保衛任務,我們任俠不能讓人認出來!”

    莫言卿滿臉狐疑:“民間團體派人保護國寶還要偷偷摸摸的?”

    “這也就是我們任俠覺得這次出借一定有問題的原因!”小寶緩了緩理清頭緒後續道:“這次出借是在野近民黨提出的,目的是跟東和本國修補兩國間的關係,說什麼博物館文物出借在國際間是常有的事情之類的……”

    小寶還沒說完,便聽莫言卿道:“放屁!這種真跡,尤其墨寶這種出展一次傷一次的文物,哪經得起他們這樣亂折騰!不過也真奇怪……言氏家書是萬朝天國勝朝時期書法大家言真慶的真跡,怎麼莫名其妙到了凡爾莎?”

    “哎呀!這還不是他們自己『剿派政策』搞的,以為墨寶文物這些玩意兒有記載功夫秘訣之類的,有些愛護文物的就趁亂帶過來囉……喂喂喂!離題了!回來回來……總之呢!現在執政的應國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要說毀損的可能性,在場幫忙的都是一流的文物專家,要說可能被仿製作出贗品,這話要說出來國際的關係會更爛,就正中近民黨下懷,說應國黨的外交失敗,總統沒辦法就只好出借囉!”

    莫言卿看了看手中的報紙嘆道:“看得出來結果是什麼……那你們任俠是怎麼想的?”

    這次換小寶嘆氣,道:“我們家老大有去跟相關人士洽談,說我們任俠可以擔任這次出借的保衛工作,但……想也知道,被鄭鄭重重的拒絕。說民間團體不具備公權力,到時候只會礙事……”

    “讓我猜猜看……元宮院長陳齊楠說的?”

    就見小寶右手一攤,雙眉揚起道:“相信你也知道是誰在背後拱他上位的吧!”

    莫言卿斜眼瞟著他,笑道:“你一個小朋友懂這麼多政治合理嗎?”

    “你以為我想懂嗎?沒辦法啊!國家政黨太爛了嘛!”把手一攤續道:“所以呢!我們任俠就打算自己偷偷跟著去,畢竟多一個防護這樣的要求居然會被拒絕,肯定有問題,但任俠檯面上的俠員都太醒目了,一定會被人發現,那就起不了監視的作用,檯面下的暗衛又分不清文物的真假,也沒辦法一整天守在目標旁邊,所以……我就想到你了!”

    莫言卿聽他將任俠檯面下的暗衛都據實以告,可見對己信任,相信也是看不到桌上雙魚通訊器的關係,看了看手中的信封,想起那個完全不想認識的人,嘆了口氣道:“我這裡也有事情要處理,所以我們目標是一樣的……”

    小寶一聽,喜道:“你答應啦?”

    “你先聽我說完,我不確定那個人的目標是不是『言氏家書』,這很可能只是一個幌子。”說著揚了揚手中的東丘國立博物館導覽,續道:“你們任俠還是要有準備,等有消息我再通知你……”眼復成一線,滿臉疲憊,彷彿壓上雙肩的無奈又更加沉重了。

    小寶見好就收,說道:“好吧!先謝啦!我先閃人囉!”

    “嗯……”

    過沒多久,小寶的頭又從門口探出來問道:“欸!那要不要我先把你編成暗衛啊……”但見莫言卿右手戟指,雙眼瞪大,一副“你不要太過分了”。

    不等他說話,小寶趕緊道:“好好好!當我沒說,掰──”咻的一下,撒腿閃人。

    莫言卿右手撫額,只感無比心累,復嘆一口長氣,看著手裡形同戰書的報紙,抄起放大鏡法杖,簡易收拾了細軟,邁步走出門口,砰的一聲,拉下明空當鋪的鐵門,莫言卿猜想如果那人目標真是言氏家書,那他最有可能出現在一個地方……

莫保(四)首都元宮

    元宮博物館,位於首都凡爾莎市北城

    城市北面群嶺聳立,天然的青水峽灣連接北部百雁關口鎮,建構通行北部碧瑩市的水路交通,山中的快速道路、高架道路以及環貫山脈的鐵路,使得各地商旅貿易更為方便,青水峽灣更是旅客的必遊勝景。

    莫言卿心想既然離展覽日期尚有一段時間,何不藉此放慢腳步,沉澱心思,好擬思對策。於是說走就走,從臨海的碧瑩西城搭上前往東方百雁關口的公車,來到關口鎮後的渡輪碼頭,從水路進入首都。

    但見山遼水綠,波光粼粼,青山夾岸,綠水長遠,時值春季,四週崖壁上怪樹生花,雀鳥逐飛,伴隨激湍泉鳴,一派欣欣向榮。數艘快速渡輪交相來去,為過往商旅呈現精緻自然的峽灣之美。

    莫言卿內襯素白短梯,外披輕便短皮衣,下著工裝戰術褲,揹著簡易旅行背包,卓立船沿,心裡思忖:“元宮博物館的守備嚴謹,他想下手恐怕有困難,最有可能出手的時機點是出展至東和本國的中途,還是不能排除他現在直接下手的可能性……”轉念回憶:“怪了,以往他都自己下手,這次怎麼還先通知我?這意思是不是代表他的目標根本不在文物上?還是……目標不是言氏家書?”

    腦內訊息紊亂,不由得皺起眉頭,心起埋怨:“這傢伙真是搞不清楚事情嚴重性,竟然打國寶的主意,而且還是近期要出借國外的文寶,搞一個出問題,造成政黨的麻煩就算了,還可能把外交搞爛,這傢伙遲早被這愛玩的個性給害死……”

    過沒多久,莫言卿收回飽覽美景的雙眼,看向遠方即將抵達的水岸港埠。但見前方地勢大敞,形成一湖,左方山勢環抱,順應峽灣支流,右方渡輪港埠,提供快速渡輪停泊,港外便是連通凡爾莎北城的街道。

    莫言卿走下渡輪時已是午時剛過,當下一刻不停,依循指示搭上公車直往城中的元宮博物院。

    倚山而建的元宮位於山腳,分西廂的第二展區和長階梯上的第一展區,博物館外型以東方廟宇的型式建成,因應近期國寶出展的風潮,展區雖不算是人山人海,但也算熱鬧非凡。

    莫言卿不急著隨人潮進入,將外頭地理環境摸了清楚,見長梯上的第一展區左右兩旁皆是停車場及公共廁所,西廂第二展區的對面是由兩座小橋連結起的池中亭。

    所有雕棟飛簷,亭台樓榭,小橋流水,玉梯長階,共同組合成和諧的東方建築之美,在莫言卿眼裡看來則是哪裡可以躲藏,哪條路線可以侵入,哪個轉角可以擺脫追逐。既然要阻人偷盜,自然須看清盜者可能侵入逃脫的路線或地點。

    莫言卿看準幾處可供侵入的位置,想來今晚可能得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摸清地形後便是目標,當即買了票券,進入博物館。

    雖說仍不知道對方的目標到底是什麼,自己一人總不可能看住所有文物,只希望能藉此行得到更多線索。

    學界公認的“言氏家書”為天下第二行墨字帖,是勝朝時期乾貞年間發生“胡祿之亂”時,墨寶大家言真慶聽聞親侄言瑋明開城降敵,痛心疾首,揮寫家書,規勸親姪不可忘卻忠君之道,做人之本。只因行寫時滿心悲痛,對親侄所為不可置信,又回憶與侄子的過往,心中五味雜陳,致使錯誤塗改,筆墨樸拙,全然是真心與筆功的流露。

    莫言卿自然知道此墨寶的背景,信步走入第一展區深處,就見展示“言氏家書”的玻璃櫃中一長形宣紙,色成土黃,儼然年深日久,但紙上筆勁猶在,下方簡介處寫道:

    “維勝源元年,九月下(旬)朔三日,腰青承祿,掌節安州諸軍御檢使,輕軍督統,丹鳳開國侯真慶,以赧羞血筆,告於吾侄左善大夫瑋明:叔曾師之句讀(字讀),知爾幼善文,天性聰慧,嫻熟古意,夫人立於天地,應守一生忠信,誠以正心,戒慎恐懼。(當)理作漢河明珠,(應)外為夜曲白星,和眾威而不屈,義排奸佞讒聽。

    叔六十猶(又)二,聞爾放土門降賊引關,宗廟疾首,同族痛心,何奈與侄兵戎?勿忘配玉之意,勿信身畔邪郎,猶記二四成禮,與侄同消千苦,望侄回(頭)首,猶未時晚,勉之誡之。”

    閱畢,莫言卿忍不住微微冷笑一聲……

莫保(五)請君頂罪

    兀自探索古意,忽聽周遭警聲大響,隨即館內廣播響起:“各位館內的來賓請勿驚慌,館內警備系統出了一點狀況,請暫時待在館內,並配合館內人員指示行動,造成您的不便,敬請見諒……”

    這話是人聽來都知道出了什麼意外,莫言卿看了文寶一眼,心念電轉:“難道是想趁亂盜寶嗎?”隨即轉念一想,想到一個極為可怕的可能性,礙於當下館內人員已到轉角處,趕緊悄悄抄起隨身物品,藉館內柱樑掩蔽身形,閃身來到館內公共廁所,躲進隔間。

    先將身上檢查了一遍,確認並無異物,再行檢查行囊,這時便聽外頭兩名館內警備走入,問道:“請問裡面有人嗎?麻煩配合到外面集合喔!”

    是什麼嚴重的事需要把所有入館來賓集合一處?莫言卿一聽此言便知自己所料不差,不及檢查行囊,覷準上方天花板的夾層,悄悄將隔間門鎖打開,凝神提氣,腳下一點,無聲無息的縱上天花板,躲入夾層中。

    但聽下方兩名警備人員說道:“欸!你知道這是什麼事嗎?剛發生沒多久就被叫來了。”

    “聽說是個女的丟了戒指,咬定是被人偷了,堅持要封鎖全場……”

    “是什麼來頭……這麼不講道理?”

    “能任性的還不都是些有錢人,好像是跟黨派有關係,所以院長只好照她的意思……”

    “欸……你說會不會是反對派的來找麻煩啊?”

    “你想像力也太豐富了吧……”

    “不一定啊!最近新聞鬧那麼大,輿論一直在說耶!說不定反對派想把文物偷走,就是不讓出借東和本國!”

    話說到這份上,兩人一陣沉默,隨即乾笑釋疑,一人趕緊道:“好啦!這間沒人,我們繼續巡吧!”語氣已不似剛剛那般輕鬆愜意,顯然戒上心頭。

    莫言卿耳聽他倆談話,在夾層中將背包行囊檢查一遍,確定並無異物,這才知道是虛驚一場,直到聽得那警備人員的猜測,料想眼下所有警備的注意皆在外頭賓客上,此時若有人想動手盜竊正是最好時機,待人聲盡沒,輕腳縱下夾層,小心翼翼閃身出了廁所,前往護寶。

    此時館中空無一人,莫言卿藉輕身功夫和館內各處死角,躲過監視器的眼線,潛身至言氏家書那區。就見展示櫃中一切如故,慶幸對方尚未動手,正尋思何處既隱蔽身影,又可暗中照看。

    突然背後一聲:“嘿!別動!把手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莫言卿不動聲色,藉展示玻璃櫃的倒影看見後頭那警備人員,強忍顫抖不已的持槍之手,明顯做了這麼多年警衛,還沒真正抓過賊。猛然心頭一凜,此時所有警備應在外頭,這小警衛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難道自己的行動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

    就聽背後警衛對著對講機說道:“找到一個可疑人物,我在24區,你們快過來……”

    莫言卿聽得此言,心叫不妙,此時成虜,雖說清者自清,但一番囉嗦調查再所難免,事關國寶,說不定還要扣留多日,到時墨寶早已遭竊,自己還白當了人的替罪羊。

    正值那警衛走到身後,莫言卿抄出藏在懷中的放大鏡法杖,回頭一招明心錐的“明心見血”放大鏡底部刺向那警衛胸口。嚇得那警衛一聲驚呼,趕緊後退,不料莫言卿收錐撤招,人影一轉,來到他身後,變成空靈杖的一招“空穴靈風”厚框鏡緣打他後腦玉枕穴。

    那警衛只覺後腦一痛,連對方的臉都沒看清,便被敲暈在地。

    此刻便聽人聲漸近,莫言卿心知不宜久留,潛身出館,藏於暗處,一邊思忖一日所見。

    就聽博物館附近人聲嘩然,警備人員來回巡視搜查,過不多時,連警察軍隊都來到現場,圍得全館水洩不通,警戒更加森嚴。

    只搞得莫言卿莫名其妙,心想:“這傢伙製造了機會卻不動手,還把守衛搞得更嚴謹,說要陷害我,箝制我的行動,這未免也做得太過頭了吧!除非……”

    念頭方止,忽覺懷中的雙魚通訊器發出震動,按鈕接通,果是小寶,便聽他說道:“欸!元宮出事咧!那是你搞的嗎?”

    莫言卿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說一句:“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我等一下打給你,不過我看這趟東和本國我是去定了……”

莫保(六)同門對陣

    “今日稍早,元宮博物院內部傳出疑似盜寶的消息,軍警雙方都已介入調查,院長陳齊楠表示,此次事件並不影響日後出借國寶的行程,呼籲有心人莫再造成社會動盪,政治意味十足,再起國民兩黨論戰……”

    行腳旅館裡簡易的房間中傳出新聞快訊,莫言卿拿著雙魚通訊器做在室內沙發上,一邊通話道:“我判斷他的目標確實是言氏家書,但他目前不會動手,至少到東和本國以前都不會……”

    “你怎麼知道?”

    “請問有哪個想偷東西的,會先讓目標周圍警戒升級的?”

    “聽你這樣說,怎麼感覺是東和本國在背後故意搞出事情,讓出借的聲音更加堅定。”

    “我是不知道那傢伙跟誰合作,但我想他的目的應該沒那麼簡單,他故意傳信給我,引我到元宮去,應該是想讓我幫他背這個黑鍋,方便他之後下手。”

    在此之前,小寶始終不願探人隱私,見莫言卿不說,自己也就不問,這時出了這檔大事,想來不得不問了,當即問道:“我說那人到底是誰啊?你認識他喔……”

    “我很不想認識他,他是我師弟,在盜墓這一行還蠻出名的,『御陵神風』邢如風,也許你聽過……”

    “不好意思喔,還真沒聽過!”

    “這傢伙把錢當命,只要是珍寶都想得到,我們曌陵的髒事,多半是他搞出來的,唉……”

    聽這聲嘆息,小寶便知火眼仍顧師門之情,如若不然,那什麼神風早就被打成神經發瘋了,便說道:“好吧!我跟我家棒槌老大說一下,如果我們抓到這傢伙,先交給你打兩拳。”

    莫言卿與他相識頗深,自是曉得他有意相助,心下感念,嘴上說道:“師門的事我這個做師兄的,還是得親自處理,你們任俠有準備要走東和本國這一遭嗎?”

    “準備是有啦,但就像我說的啊!去了也不見得分得出來真假……”

    話沒說完,便聽莫言卿說道:“反正我得跑這一趟,你們就別忙了,等我消息!”言下之意,是有意代任俠出這次任務。

    “有你師弟,又有東和本國,你確定你自己一個人不會有危險嗎?”

    莫言卿回想所見,道:“我自己一個人方便行動,就算要跟那傢伙較量,我也比較了解他的功夫。況且……我也不一定就是一個人。”

    “啥?!什麼意思?”

    “叫你念書不念書,麻煩你仔細看看言氏……”話沒說完,驀地落地窗外陽台人影閃動,火眼立時察覺,抄起放大鏡,直闖出去。

    但見陽台空無一人,一片衣角消失在樓上的窗沿,莫言卿立即腳下一點,單手攀處,翻上樓層,對著右手的通訊器說了一句:“等等!我有客人了!”掛斷通訊,收入懷中。

    腳方落地,右上那層陽台一道黑影又向上竄去,莫言卿趕緊提蹤跟上,兩道人影直往樓頂竄去,雖說夜晚靜謐,旅館陽台一方又處偏僻,仍嚇得幾對在陽台浪漫的情侶魂飛魄散。

    莫言卿認出那確是師承曌陵派的輕功,深知師弟習練有素,後更自行變化衍伸,輕身功夫獨創一格,不愧“神風”美名。

    不料這次動上國寶的腦筋,還擲信相邀,正好一次問個清楚。不到一會兒,兩道人影竄上屋頂,莫言卿腳還未著地,便見銀光閃處,一把連著鎖鏈的攀岩斧向他飛擲而來。

    莫言卿冷哼一聲,手中放大鏡杖頭噹的一聲將其砸開,斧刃深嵌入地,就見一名黑衣人按下鎖鏈另一頭的斧柄機關,如鐮刀般的斧刃登時縮起伸直,隨他力扯而回。

    莫言卿剛落在地上,立感數道殺意自四方向他投來,不料同門竟設伏困殺,表面不動聲色,法杖頓在地上,道:“師弟!這麼久不見,功夫進步囉!”

    那黑衣人呵呵冷笑,扯下臉上面罩,就見他與火眼年紀相仿,目眶凹陷,但眼瞳精光湛然,一道小疤痕橫過左頰,卻不引以為醜,反而有股歷經事故的魅力。

    就聽他攤手說道:“我早就想找師兄敘敘舊了,是你不理我的!你沒看……”

    莫言卿不等他說完,便搶白道:“你帶這麼多人來找我敘舊,不嫌吵嗎?”

    邢如風聽了此言,臉色一變,隨又談笑道:“從以前就很佩服師兄的眼睛,難怪咱們曌陵得罪的人不少,你還能活到現在。”嘴上談笑,右手卻按上腰後刀柄,左持攀岩斧鏈,眼看動手在即。

    莫言卿冷哼一聲,忽道:“就不知道是他們保你,還是來被保的……”語音甫落,放大鏡法杖陡然伸長,杖頭一揮敲在牆邊磚頭上,雄勁激處,登時將一塊磚頭打得向東邊飛去,隨即便見東方一棟公寓樓頂的水塔上掉下一人,一顆偏離準頭的子彈打在身旁的磚牆上。

    邢如風見狀,趕緊擲出斧鏈,阻他向左揮出的另一杖。不料此杖急速,一塊磚頭向西飛出,又是一人中磚落地。

    莫言卿見他斧鏈捲到,一按杖上機關,法杖登時縮短成匕錐方寸,使斧鏈捲了個空,斜身一步趨前,尖銳杖錐刺向同門心窩。邢如風持刀橫至身前封擋,卻不聞金鐵交鳴,反而一陣疾風襲向右腰。

    原來莫言卿一招倒持錐刺變為正拿揮劃,邢如風左手一抖,斧鏈飛回,噹的一聲,火星濺出,險險擋了一記。

    邢如風深知此一錐法詭變難測,隨即舞起斧鏈,企圖拉遠距離,但見斧鏈狂舞,如影隨形,將火眼圍在場中。

    莫言卿見師弟單手舞鏈接斧,操控自如,遊刃有餘,鎖鏈如織鐵網,攻守兼備,無懈可擊,許久不見,這小子的功夫居然練得這麼厲害,一邊心中暗讚,一邊舞杖抵禦。

    師出同門,師弟都厲害如斯,師兄怎能被削了面子,就見莫言卿手中鏡杖倏忽長短,錐式杖法,轉換自如,靈杖剛強而不失風雅,明錐陰柔而不落詭狠,揉合兩種武功特性的招式盡擋來勢,在鎖鏈陣中不落下風。

    四周未知敵人環伺,若被困在原地,恐有狙擊之危,莫言卿猛然倒轉杖頭,杖底橫出,圈纏斧鍊,向旁帶去,阻卻斧鏈去勢,隨即單腳一踏鎖鏈,縮杖成錐,欺近身去,倒持錐匕,刷刷兩錐,錐匕如刃,橫劃胸腹。

    邢如風這次不再封擋,金刀劈出,以攻代守,孰料莫言卿不等招式用老,招式再變,杖錐陡長,厚框杖頭向上一砸,盪開金刀,杖底劃去,邢如風防範不及,腰眼中招,登時鮮血淌流。

    這時就聽槍聲陡起,子彈咻鏘,莫言卿趕緊俯身躲避,邢如風雖敗不亂,收鏈撤刀,藉勢飛退,腳下一點,斧鏈勾盪,身影已在霓虹盡處。

    莫言卿火眼一望,記曉敵蹤,揮杖擊磚以攻,奈何距離甚遠,要想擄敵嚙尾已是不及,只能作罷。

    但見他佇立樓頂,眼望城中的闌珊燈火,神情無一絲慨然,反而臉顯疑惑,生平與人廝殺拼鬥不在少數,但回想方才同門對陣,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彷彿少了什麼……

莫保(七)裡外合一

    時過一周,已來到二月底,距離言氏家書出展的三月只剩下三天時間,據任俠所知,言氏家書將出展一個月,但想讓一份墨寶從此消失或損毀,一個月已然綽綽有餘。

    經那晚一役,旅館收到旅客申訴,維安方面加強層級,莫言卿料想師弟那幫人不敢來犯,便留在原地。幾日裡,莫言卿暗忖眼下情勢,推想各種發展。

    此時他坐在旅館對面小公園的長椅上,抬頭望著旅館頂樓,心中思忖:“照那天晚上的情況,師弟應該有跟某個組織合作,如果只是一般民間的盜寶集團,最有可能動手的時間點是運送與交接中途;如果背後是像國家政府那樣強大的勢力,不可能讓自己國家境內發生丟失國寶的事。”

    回想那日交戰,心中又起疑竇:“那一錐,以他的功夫絕對避得了,血腥味並不重,應該是藏在身上很久的血包……所以我的猜想沒錯?可又何必引對方來找我?要說是為了讓警察來調查我,箝制我的腳步,這場鬧得也不夠大啊……”

    兀自思潮翻湧,背後突來悄然一聲:“欸!有消息給你……”

    莫言卿微微一驚,回頭看去,便見一人渾身包得緊緊的,還帶著墨鏡,一副深怕別人不知道他身上有秘密的模樣,大咧咧的坐在長椅另一側,正是小寶。

    莫言卿白眼一翻:“你這是在拍哪一齣戲啊?”

    “媽的,要不是有任務,有誰會春天包得跟肉粽一樣!”

    “又什麼事?”

    “我們任俠商量了一下,想出了個方法,喏!你看……”說著莫言卿便聽通訊器傳來提示音,打開一看,螢幕顯示一張瞇眼闊嘴的男人照片。

    “他叫勝國鼎,是個考古學者,在各大教學平台都有上傳影片,被邀請參加這次出展隨行,我們的想法就是請他留在凡爾莎一個月,由你假扮他去一趟東和本國,你也方便就近保護國寶。”

    “你要綁他綁一個月?!”

    “……在你眼中,我們任俠就這麼野蠻是吧?他跟我們一位朋友認識,他也不同意這次出借,只是沒辦法,剛好我們找上他,正好給他自己放一個月的假,這段期間任俠會照顧他的起居生活,避免消息走漏。他現在正好就在北城,我等一下就要去找他,安排他回碧瑩市,不然我包成這樣幹嘛?”

    莫言卿撇了他一眼,任俠做事果然出人意表,找個十四五歲的小鬼來出這種偽裝任務,小寶跟一名大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對父子出遊一般,絕對不會引人疑心。

    故意幹話道:“你怎麼不出展前再告訴我……要我三天學會模仿一個人,到時候穿幫怎麼辦?”

    “照理講是不會,你是反對派的一方耶!這麼多話幹嘛?除了到達目的地接受媒體採訪時需要你說幾句屁話以外啦……這點兒事應該難不倒你吧?”

    “你說得輕鬆,又不是你穿幫,算了……誰叫我拿了那個通訊器……”

    “就是讓你有事聯絡我啊!我家棒槌老大說了,月中讓一個暗衛過去接應,不然如果你出事,我們可就真對不起朋友了!”

    莫言卿冷哼一聲:“你們來也不見得就一定沒事啊……”

    “唉喲!你怎麼這麼敏感啊……又不是小看你,多個人多份力量嘛……”隨又問道:“對喔!那天你說什麼不一定一個人啊?”

    莫言卿不答反道:“你先查查言氏家書寫什麼……”

    小寶只感莫名其妙,仍依言利用通訊器找出原文,問道:“幹嘛?”

    “麻煩看一看第一段的最後四句……”

    小寶喃喃唸道:“……理作漢河明珠,外為夜曲白星,和眾威而不屈,義排奸佞讒聽……然後咧!怎樣?”

    “四句的頭一個字分別是什麼?”

    “理……外……和……義……裡外合一?!”

    “那根本不是什麼家書,是軍書……”

    “欸欸欸!這也太牽強了吧!”

    “你再看看啊!第二段所有的數字,分別是什麼?”

    “六十……二……二四,你千萬不要告訴我這跟上面有關係!”

    “二四成禮……你有聽過古人是二十四歲的時候才行成年禮嗎?回頭上第一段『理外和義』四個字,分別就是第一段倒數第六、十二、十八、二十四個字……他前面寫『師之句讀』,所有的句讀符號是後世自己加上去的,後面又寫『望侄回頭』,把『頭』劃掉,再寫『首』,就是想起提醒的作用。”

    “哇靠!這別說其他人看不出來,可能連他侄子本人都看不出來……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其實這個說法早就在學界流傳很久了,只是很少人去鑽研那幾場不是這麼具有影響力的戰役。根據記載,當時胡祿之亂前期有一場戰役在瑯琊河,勝軍大破叛軍,收復土城失地,日期是九月二十三日……”

    “等等等等……等一下,你幹嘛開始講古啊?”

    “第二段的『勿忘佩玉之意,勿信身畔邪郎』……『邪郎』兩個字旁邊分別配上一個『玉』字,倒過來念,是不是就是『瑯琊』?”

    這著連小寶都不得不信了:“這是在通知地點!那時間咧?”

    “第一段的『九月下旬三日』,把『旬』給劃掉,改成了『朔』,朔字代表一個月的一號,旬字是以十天為一個單位。下朔三日,意思是在九月三日寫的,下旬三日,就是九月二十三日。就算一個人再羞愧再悲痛,也不可能把月初跟月底搞錯啊……後面的『猶未時晚』,不用我解釋吧……未時。”

    “哇賽!那還說什麼是筆功和真情的流露,根本到處都是心機嘛!所以……”隨即豁然曉悟:“你猜是你那個神經發瘋的師弟在做內應?”

    “這樣想,很多問題都解釋得通了,只不過我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那天晚上他要帶人來找我……”

    小寶一臉狐疑,指著言氏家書,道:“這會不會只是巧合啊?”

    “也有這種可能性!所以我還是必須就近保護國寶,不然他在空中攔截就全完了!”

    “這次負責運國寶的是凡華航空的最新雲艦,艦上好像還有武器系統,防範措施應該沒有問題吧……”

    “我們能混上去,他也能啊……”

    兩人沉思一會兒,小寶忽道:“欸!我在想國寶出展,那什麼掌紋指紋的防護機關肯定一堆,就算你師弟混上艦去,一時也不可能破解,況且只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如果他想硬來,肯定把國寶和防護機關一起撬走。”

    “嗯……沒錯啊!所以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小孩才做選擇,我們都多大了,乾脆一次給他網起來!”說著晃了晃手中的通訊器,螢幕顯示一台雙翼斜長,身如艦型的飛天雲艦……

莫保(八)暗渡艦艙

    二月二十八日,晚間十二點

    凡爾莎北城邊的隆湘機場,停泊數架雲艦,其中最新型的一架,早上才剛剛運來,即將在明日載著國寶,遠赴東和本國。

    即使星空高掛,夜幕低垂,機場裡的作業仍舊不斷,比平時略減的人潮川流來往,返鄉出差,提升了夜晚城中的生活步調。

    就見一人戴著一臉口罩墨鏡,手拖行李箱,隨著人群來到一道掛著“非工作人員請勿進入”的門前,身形一轉,轉入門內,順手把衣一脫,立時變成機場的地勤人員。

    他一邊卸除裝扮,一邊按著耳內通訊器,說道:“這不是你的主意嗎……為什麼就我一個人來?”

    耳裡傳來小寶頑皮的聲音:“誰叫我一點都不像地勤人員咧?”

    “你怎麼不說就你矮呢!”

    “你再囉哩叭嗦的,我就讓警衛直接去找你……你走錯了啦!往右邊!”

    “你這小鬼是從哪兒弄來的機場地圖啊……連最新雲艦的構造圖都弄得到,你到底怎麼辦到的……”

    “拜託,現在這個社會軍火毒品都弄得到手了,雲艦構造圖算什麼……而且這艘雲艦對我們來講是新的,對別國來講可算是舊得不能再舊了,知道也沒什麼好稀奇的。”

    一番話,莫言卿的身形已轉入停機坪,但見各式地勤忙呼起降,搬運行李,莫言卿腳下略施提蹤,藉機體巨輪作掩護,避過現場作業人員的耳目,兩三個閃身便來到位於中央的新型雲艦下方,覷準上方起落架,拔地而起,竄入機身。

    甫入艙室,便按耳道:“我進來了,監視器那些都關了吧?”

    “已經關了,欸!依我現在學到的技術,頂多主導系統十分鐘,你得快一點啊!”

    “如果你帶的方向是對的,預計進去三分鐘,設定三分鐘,出來三分鐘……”

    “見鬼了!那還有一分鐘咧?”

    “總要留一點彈性時間吧!”

    “隨你啦!反正別被抓就是了……喏,把你前面那扇艙門打開,走到底,左邊有一個向上的梯子,爬上去……頭頂那個艙鎖,順時針轉半圈,推開之後你就已經在乘客艙的正上方了,接下來麻煩爬上你右邊的通風口……欸欸欸,你這樣我要怎麼看啦!把你胸前的針孔掛到你額頭上,這才對嘛……”

    趴在通風道的莫言卿忍著一股想從這小鬼頭上巴下去的衝動,乖乖聽從指示。

    過不多時,便聽小寶道:“就是這裡了,左轉!那裡有個活動的板子,把它掀開,下面是艦上廁所,板子記得要恢復原位,小心點,別踩到馬桶裡去了……”只聽得莫言卿翻盡白眼。

    莫言卿依言落到艦上廁所,見連廁所都比一般雲艦來得大,雖然艦上漆黑,但仍能看見乘客艙座寬廣無比,足見此雲艦之奢華。

    莫言卿不讓身子的任何一處碰到艦上設施,深怕日後留下線索,小心翼翼的來到艦艙後方,但見一室寬敞,室中艦壁皆安有防護機關,中央空出一塊四方空間,似是安裝一箱型底座之用,不消說便是明日裝載國寶之處。

    莫言卿拿出藏在懷中的數枚監視針孔,安裝在此間各處角落,同時測試其是否能發出訊號。

    方安置一半,莫言卿雙眼一亮,忽覺箱型底座有異,似乎有點前高後低,仔細一看,底座前頭地板略微隆起,安設著兩個類似門軸之物,恰好被地毯擋住。

    莫言卿心起疑竇,按耳問道:“小寶!你有看到嗎?”

    “那裡烏漆抹黑的,我是要看什麼啦?”

    “……這一艙下面是什麼?有其他保護措施之類的嗎?”

    “你等一下喔……照構造圖上畫的是沒有啊!”

    莫言卿伸手敲擊地板,聽得“空空”“叩叩”兩聲,便知箱型底座下藏有暗艙,當即拿出通訊器叫出照明功能,尋找開啟之法。

    小寶見鏡頭東晃西晃,直晃得頭都要昏了,問道:“你在幹嘛啊?時間不多咧!”

    “放國寶的底座下面可能有暗艙,你有辦法駭進系統打開它嗎?”

    小寶聞言一驚,隔天要載國寶出國的雲艦上有不公開的機關,而且還是在安放國寶的底座下面,誰也不會相信這是什麼鬼巧合,趕忙凝神辨識。

    “……這看起來好像是獨立系統,跟艦上系統沒關係,我傳給你一個程式,你試試看能不能駭進去……”

    通訊器螢幕顯示駭入程式啟動,卻聽外頭警鈴大響,莫言卿吃了一驚,暗忖時間還沒到,怎會這麼快就洩漏行蹤。

    小寶一聽警鈴,頓顯慌張:“警鈴怎麼響了?!他們還沒發現我啊!”

    莫言卿沉著以對,眼睛緊盯螢幕上的駭入進度,問道:“還剩下多少時間?”

    “再過一分鐘防盜系統就會發現我!”

    莫言卿當機立斷:“你先撤!”

    “那你怎麼辦?”

    “我得搞清楚這暗艙是幹什麼的!等會兒外頭見!”說完趕緊切斷耳內通訊。

    這時駭入進度顯示80%,但外頭巡查人聲已上了雲艦,轉眼便到乘客艙,莫言卿雖是心焦,但一探究竟的決心使他目不稍動,緊緊盯著螢幕,90%。

    耳聽人聲越發靠近,照時間算來不可能來得及,莫言卿探手握住懷中的放大鏡法杖,準備門扉開處,便即發難,就算暴露行蹤也要摸清其中蹊蹺。

    砰!

    艙門被機組人員一把推開,數人闖入門內,卻見室內空空如也,四處探查一番,確定無人,方往他處搜去。當下四下漆黑,入門眾人自然沒有發現,箱型底座的鐵板悄悄向上合了起來。

    待得艙外人聲盡去,莫言卿手中才泛起螢幕光亮,他看了一眼螢幕顯示的那100%,呼出一口憋蓄已久的長氣,喃喃道:“從90直接跳100!老天爺!連你這程式也玩我……”

    眼下危機未解,稍作喘息後,便再負起護寶重任,四下照明,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狹長的陡坡上方,料想如果今是國寶落入暗艙,必定向下滑去,結果不是被偷便是遭毀。

    莫言卿抬頭望著合起的暗艙入口,手中捻著兩枚飛針監視器,提氣擲出,叮叮兩聲,飛針去勢甚急,勁灌針頭,斜定兩角,將暗門釘死。

    接著順坡溜下,莫言卿既見暗艙隱密,料想下方應是能可藏起真品的密室之類,但來到盡處,卻見景觀大敞,竟是艦尾一個不起眼的小口,離地三樓高,下方停機坪的燈光和人影來往都使神官看傻了火眼,只覺越深入挖掘,整起事件就越是模糊,趕緊趁底下眾人未察,雙腳踏上雲艦尾翼,翻上鄰樓遁去……

莫保(九)空劫危機

    “感謝所有人員及媒體蒞臨現場,現在吉時已到,我們馬上為各位揭幕國寶,預祝這次出展能順利平安。”

    隔天三月一日,凡爾莎各大媒體在隆湘機場的飛天雲艦後圍成一圈,手中快門不停捕捉安放在透明防彈保險櫃裡的“言氏家書”。

    元宮院長陳齊楠連同隨行出展的八位學界教授和鑑定師排在國寶後方,行揭幕儀式已畢,親眼目送機組人員將國寶推上雲艦,見證歷史的一刻。

    裝扮成學者勝國鼎的莫言卿,一邊承辦登艦手續,一邊暗中注意其餘眾人的神情舉止:“師弟很有可能就在陪同隨行的人裡,但戒備成這樣,連空軍第八聯隊上將都隨行,他要怎麼把墨寶偷走?難道從那個小口?”

    他看向雲艦,心中暗忖:“如果國寶從那小口摔落,別說在高空,就說是這個高度,便足以毀傷到難以復原,難道是偷盜不成,就想毀寶?”

    “勝先生……勝先生!您好!久仰大名,您對原朝時期的見解讓我印象深刻,尤其您對萬朝天國及本國之間的矛盾也有非常不一樣的解釋,非常榮幸能與您一同隨行出展……”

    一名戴眼鏡的學者走來攀談,拉回莫言卿的注意,勉強攀談幾句,兩人伸手相握,莫言卿為防穿幫,正思忖如何轉移話題,忽覺掌中一陣異樣,只覺那人的食指在他掌中東點西畫。

    普通人遇到這種事必定認為這眼鏡學者有龍陽斷袖之癖,但莫言卿發覺他的食指畫得一板一眼,中規中矩,絕不似當街調戲那般胡戳亂搔,反倒像是江湖暗號。

    莫言卿表面露出驚訝且被騷擾的表情,實則暗暗留心,那人所使並不是曌陵派的暗號,此人應不是師弟。

    那人見他毫無反應,便微笑說道:“不好意思,我的手有點老毛病,食指時常抽蓄抽筋,請別見怪……”

    莫言卿看他沒有絲毫羞赧,反而故意顯出一臉“我就是對你有意思”,知他是在掩飾作態,還是點頭客氣了幾句,隨後登艦。

    好在小寶說得沒錯,勝國鼎並不支持此次出展,使得莫言卿易容後的表情生硬和沉默寡言都變得較為合理。除卻機組和警備人員,誰贊成出展誰又持反對意見,在艙中一目了然。

    贊成的一方面露笑容,彼此攀談客套,交相稱頌敬酒;反對的一方臉色凝重,皆坐在艙中吧檯,滴酒不沾,時不時看向放有墨寶的後艙,神情戒備緊張。

    莫言卿則獨自坐在位子上,暗暗觀察每個經過的人,他自信就算師弟易容喬裝,自己也能憑藉師弟的身形步伐及武功家數認出他。

    瞧那眼鏡學者舉止正常,跟在場眾人都攀談過,看起來就像個中立人士。

    聽小寶所言,任俠的雙魚通訊器有自己獨立的通訊系統,即使是官方也查不到他們的訊號,便趕緊傳訊,詢問有關這眼鏡學者的背景資料。

    訊息才剛送出,忽聽坐在窗邊的一人喊道:“欸!那是什麼東西?!”

    此語聲帶驚惶,似是有危險靠近,眾人紛紛轉頭順他所指望去,本平靜的氣氛頓時沉重。

    但見窗外如白浪翻滾的雲朵間,一架深紅色的小型飛艦從右翼向後逸去,雲艦上各級警備人員趕緊安置眾人回座。

    莫言卿心叫狀況來了,悄悄以通訊器與封住暗艙口的監視針孔連接,果見鏡頭一陣東搖西晃,就是一點光亮都沒有,料想根本開不了。

    這時便聽艦上廣播:“各位乘客請注意,本艦疑似遇上空賊,請依循人員指示穿戴好防護裝備,所有警備人員就戰鬥位置……”

    其中一位心繫國寶的學者大驚而起,嚷著要前往後艙護寶,被腳下傳來的兩下震盪給震回座位。

    莫言卿心知空賊的手法是擊落目標而非毀滅,無論下方是大海還是荒島,都能以性命要脅,逼迫人質交出錢財,事後將人質棄置荒野,再行遠走。

    這兩下臨空砲擊意在恫嚇,想來凡爾莎這邊應有所準備。果不其然,聽得空中砰砰作響,眾人舉目左望,兩艘戰鬥飛艦從後飛出,以機槍掃射追擊深紅飛艦,原來雲艦這麼大台,不是為了裝國寶,而是為了承載小型戰鬥飛艦,以備不時之需。

    方看到戰鬥飛艦射出的導彈硝煙,眾人猛然一陣貼背,雲艦全速前進,將空戰拋在後方。

    艦上廣播道:“所有乘客請繫好安全帶,我們即將脫離戰場。雲艦並無損傷,請各位保持冷靜。”

    莫言卿心頭惴惴,眼見監視鏡頭停止搖晃,畫面如舊,並無異狀,看來寶物並未遭竊,那空賊是來幹什麼的?

    過了不久,雲艦速度漸趨平穩,已然脫離險境,彷彿只是歷經一場亂流,平靜的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命有餘時,方惜珍寶,眾人方脫死厄,便有人提議至艦後查看墨寶有無損害,隨行的空軍聯隊都上將擔心空賊再度來犯,便請艦長隨眾人前往探視,自己留守主控室。

    雖說早知結果,但看到墨寶安然無事,莫言卿仍與眾人一般鬆了口氣,偷眼觀察眾人皆無異樣,那眼鏡學者也是一顆懸心安然落地的模樣,不禁心中暗忖:“這些人看起來都不知道空賊這件事,會是師弟嗎?可是國寶還在啊……”

    兀自猜想各種可能性,澄澈通透的火眼聚焦在墨寶上,卻沒注意到其中一位機組人員緊緊捏著他的拳頭,捏得指根泛白……

    總計兩個半小時的航程已過去泰半,當艦上廣播即將降落至東和本國的東都機場時,窗外天色暗淡,雲層濃厚,彷彿預告一場大雨的到來。

    雲艦終於降落了……

莫保(十)東都丘町

    “哇靠!居然連空賊都出來了!”

    “雖然說國寶出展不是什麼秘密,但有空賊找上門,我總覺得有陰謀……你們任俠在國內有什麼線索嗎?”

    “我們知道的,你也知道啦!你師弟很吃得開嘛!連空賊都認識!”

    “我不覺得他有辦法跟空賊扯上關係,他如果這麼有錢也不會打國寶的主意……誰在背後指使都說不通,因為丟了國寶對誰都沒好處……”

    “喔!對了,你說那個戴眼鏡的,他出自興文社,叫劉傳笙,背景之乾淨的咧!”

    “那他肯定有問題……一個人背景不可能這麼乾淨!”

    “可是就我所知他也是反對派的耶!你們反對派的過去應該有什麼『特別待遇』吧?”

    “怎麼沒有!所有隨行的都被安排在東都伶室町的五星級飯店,我剛剛進房間的時候就有看到門前上方藏有針孔,我猜其他反對派的也都一樣!”

    “喔,那你怎麼處理?”

    “很簡單啊!用你給我的那個程式駭進針孔,擷取一段時間的門前影像,讓它循環撥放就好了。”

    “你這樣超容易被發現的吧……”

    “我只會在出去的時候用這招,其他時間就讓他監視,只可惜你那程式沒辦法反侵入,不然就可以找到是誰在背後監視我。”

    “嗯……咱們家曉玉姊是有些反向侵入的程式啦,不過現在才月初耶!這麼快有動作,如果被人發現了,到時事情更不好辦……對了,東丘博物館你覺得怎麼樣?”

    “博物館位置在東都西郊的山上,那山叫『雲岳山』,西邊連接群山,北邊是斷崖谷地,南面山腳下是一座湖,叫『富納湖』,附近有幾個村鎮,我們是從東面的纜車上去的,雖然是有山路可以進山,但看起來頗陡,而且有森林地區,路線複雜,我會找機會調查看看……”

    “你在纜車上可以看到這些?你的眼睛是什麼東西做的……”

    “你還好嗎……纜車上有簡介啊!”

    “去你的,我還想你什麼都看得到,那還要防護措施幹嘛!”

    “你當我是天眼啊……博物館的防護機關也算做得不錯,展示櫃完全防彈防火,夜間有紅外線警報器,每晚都有來自不同保全公司的人巡邏……”

    “這時候大概就會有館方人員說,保全上面沒有疑慮,一切都很安全,你們可以放心參觀東都,好好休息,然後安排一系列的旅遊行程給你們隨行的,對吧……”

    “呵……一個禮拜,他們安排了一個禮拜的行程,帶我們玩遍整個東都。”

    “那就代表這個禮拜是關鍵。”

    “我看前面幾天的行程就在博物館附近,可以藉這機會摸清地形,也消除一些人的疑心,後面幾天的行程我就裝水土不服吧!”

    “好吧,我在國內查到什麼的話,再通知你!小心點啊!”

    “叮咚”一聲,飯店房間門鈴響處,莫言卿切斷通訊,便即應門,但見門外來自興文社的劉傳笙,張著欲言又止的嘴,一臉疑惑的模樣。

    莫言卿心頭一驚,經過一天的舟車勞頓,腦中審時度勢,以致一瞬失察,開門前竟忘了重新戴上偽裝的人皮面具。

    眼看劉傳笙眼中的懷疑越來越深,莫言卿趕緊以東和話胡謅道:“勝桑歐咪租捏優以尼挖豆斯咧八優依爹斯嘎?”

    劉傳笙也聽不懂他說什麼鬼話,只記得早些時候有聽一些東和人都叫勝先生做“勝桑”,以為是飯店的服務人員,便趕緊拿出通訊器喚出翻譯功能,寫下文字,拿給他看。

    莫言卿看的當然不是翻譯成的東和文,便見螢幕顯示:“請告訴勝先生,晚宴已準備好,請他到一樓餐廳用餐。”

    火眼見他疑心漸去,明顯鬆了一口氣,趕緊鄭重點頭道了聲:“挖嘎哩馬西搭!”敬禮目送他離去,這才把門關上。

    即使火眼始終畢恭畢敬的低著頭,不讓自己露相,關門的時候還刻意將臉偏向門後,但門前上方的針孔鏡頭仍縮放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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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武侠任侠记介绍:
神州曆214年,新興組織--任俠協會,
在凡爾莎國的碧瑩市成立,招募身處現代社會的俠義人士加入,共同為道德正義付出心力。
現代武俠於此開啟序幕现代武侠任侠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现代武侠任侠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现代武侠任侠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