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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武侠任侠记全文阅读

作者:老汨     现代武侠任侠记txt下载     现代武侠任侠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飛貓(完)禍世俠貓

    “七彩水蓮?”柳玥寧驚聲問道:“你說這次事件都是因為這個……有七個顏色的蓮花?”腳下不停,一直跟在血紅帽小寶後面。

    小寶領著她一路向北,一邊解釋道:“你要這麼解釋也可以,剛剛的毒品就是攝取七彩水蓮的精華培育出來的。”

    柳玥寧又問道:“那你怎麼會有解藥?又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小寶答道:“我接到曉玉姊的通知,說警部有人報案,發現疑似毒梟的蹤跡,便跑到警局。結果遇到……我的一個朋友。是他告訴我這些,還給我解藥。”

    柳玥寧聽他這有說等於沒說的答案,料想可能有甚麼難言之隱,但又忍不住好奇,正要再問,突聽小寶咦的一聲:“好像找到了!”

    兩人向前望去,但見前方山道有一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正是逃跑的小刀疤。

    小寶正想上前探查,被柳玥寧一把拉住,悄聲道:“這人奸詐狡猾,小心點,我們等一會兒。”

    小寶作了一個“別擔心”的手勢,說道:“你有感覺到他的氣息嗎?”

    小仙搖頭。

    小寶神情戒備道:“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已經掛了,我們慢慢靠近,小心不要碰到他的身體。”說著兩人小心翼翼地來到小刀疤身邊,只見他圓睜雙眼,滿臉驚怖,口吐白沫,渾身發臭的死在地上。

    小寶掩住口鼻說道:“我就知道,也是死在七彩水蓮的毒性下。”

    柳玥寧眉頭一皺,怎麼小寶會知道這麼多?忍不住接續剛剛的問題:“你那個朋友到底是誰啊?”女人的好奇心一旦被激發,千山萬水都擋不住。

    小寶無奈攤手:“詺哥雜貨鋪。”

    “是他!你說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柳玥寧不敢置信

    小寶唉呦一聲道:“我的寧姊!拜託你別再問了,我答應不能說的!就算要解釋,我也解釋不清,不如請他自己來告訴你……不過……”說著抬頭望月:“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機會……”

    柳玥寧自從認識小寶之後,從來沒看過這種表情出現在他臉上,那是血性義氣中帶有一股惋惜的表情,彷彿不得不支持一件他不願意支持的事。

    小寶發覺氣氛詭異,說道:“哎呀!那個問題之後再處理,先把眼下的事情處理好。你們救莊團怎麼樣?那個村長有再機機歪歪嗎?”

    柳玥寧拿出手機笑道:“有了這個,我才不相信他還能搞甚麼花樣!”

    小寶看著手機裡王村長和那幾個假扮捕狗大隊的毒犯,哈哈大笑:“這下他完蛋了!不過這樣好像太便宜他了……”

    柳玥寧見他一臉調皮,問道:“你又想幹嘛?”

    小寶呵呵冷笑:“做我的老本行啊!”柳玥寧打從認識他就常常看到這個表情,當他臉上有這抹冷笑時,就代表又有人準備遭殃了。

    隔天,碧瑩市的地方法院外

    王村長獨自一人走了出來,對於剛剛的判決頗有微詞,一路喃喃自語:“誰知道那些捕狗的是毒販啊!這件事怎麼能怪到我頭上來咧?媽的!還有甚麼狗屁動物保護協會,說我不當處理流浪貓狗,才讓毒販有機可趁,怎麼不說救莊團沒處理好啊!現在他媽都怪我就好啦……”碎言碎語個不停,好像不說出聲音來心裡不痛快。

    走到一半,突然感覺身旁太過安靜,連本來的貓狗叫聲都消失無蹤,不由得停下腳步,環顧四週,發現自己身處東南舊城區,暗罵一聲粗話,便回頭往城中走。

    方才轉頭,突然眼前一黑,整個禿頭被麻布袋蓋住,接著便感覺有幾百人上來對他拳打腳踢,打得他怪叫求饒,隱約還聽到數聲罵詞:“做那麼爛,還好意思叫人跟你道歉……”“用錢搧你剛好而已啦……”

    飽受一陣痛打之後,王村長掙扎脫去布袋,陡見光亮的第一眼,是一片紅衣在街頭轉角閃逝……

    貓體藏毒事件隨著主謀小刀疤身死,逐漸落幕,王村長被卸去村長之位,救莊團得以繼續工作,但柯儀菲卻沒有回來復職,因為她知道了一個有關柳玥寧的八卦,她們此刻都在任俠協會裡。

    “曉玉姊,不好意思!柯姊姊一直追問我,我想她知道了也沒關係,所以我就直接把她帶來看看了。”柳玥寧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曉玉早從小仙的報告裡得知有這麼一號人物,對她巾幗不讓鬚眉的勇氣更加感到欽佩,落落大方道:“幹嘛不好意思,妳在報告裡把這位『九尾飛貓』說得這麼厲害,連我都好奇了,正好讓我認識一下囉。”

    柯儀菲淺笑問道:“妳怎麼叫我九尾飛貓?”

    柳玥寧紅著臉道:“因為這次事件跟『幽洋錄』裡記載的九尾飛貓很像啊,能力很強,可以分辨善惡忠奸,但是卻被救莊團的人看成壞人。”說著嘟起小嘴,甚替柯儀菲不平。

    這時站在一旁的小寶叉口道:“哪有!那天跟我一起去扁那個機巴村長的就有救莊團的人啊!他們只是不敢說而已!有機會還不把他打得叫不敢。”

    曉玉瞪眼笑道:“還好意思說!你還真的去扁他咧。”

    小寶故作無辜道:“幹嘛!他欠扁嘛!哎呀,我做事你放心啦,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但保證他腦袋開花。”此語逗得三女抿嘴而笑。

    柯儀菲看著三人相處融洽如家庭一般,心中甚是羨慕,說道:“聽玥寧說你們剛開張不久,欠缺人手,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來幫忙?”

    曉玉聽了滿臉不好意思,說道:“你願意來,我們當然歡迎呀!只是我們這裡目前是賺不到甚麼錢的,怕沒有辦法僱用你。”

    柯儀菲臉露自信微笑,說道:“這你們就不用擔心了,我目前也有自己的事業囉。”

    三人甚感訝異,其中柳玥寧為甚,說道:“柯姊姊你找到工作啦?”

    柯儀菲得意的道:“是因為我有個第一名的律師男友啊!不但幫我把五十萬冤枉幣省下來,還幫我爭取到動物保護協會的補償呢!我的事業就這麼做起來啦!”

    三人對她的職業甚感好奇,忙問備細。

    柯儀菲眨了眨眼,調皮說道:“來了你們就知道啦!”嬌媚模樣像極了一隻小貓。

    此後“九尾飛貓”這個稱號在凡爾莎並不顯著,反而是一家“菲貓園”比較出名,專門為飼養貓狗的家庭解決寵物上的疑難雜症,也減少了街頭流浪貓狗的數量,只是很奇怪,這家寵物店很少有客人領養成功,根據老闆娘所說的原因是:“有感情了嘛!”

    (完)

品詺(六)煙波瀰漫

    時正早上八點,碧瑩市各處商店不畏假日慵懶,早早便開了店門,位處貧民舊城區的詺哥雜貨鋪,即便是假日,門前依舊冷清。只是今天的冷清中還多加了一分無以名狀的不安。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那裡?”謝詺問道:“師兄他出手了?”

    小寶說道:“早上六點多,你除了在百草山以外,還能在哪裡啊?你這生活規律到有點變態耶!”喝了一口金露茶又道:“不過……我建議你往後盡量不要去百草山。”

    “為甚麼?”

    “因為我昨天循線查到,你師兄現在就在百草山中落腳!你又是怎麼遇上那些人的?”

    心中雖已想到這類結果,但還是不免一凜,當下說出自己的遭遇,說道:“雖然我以前也常常遇到黑道毒梟來挖腳,但距離上次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這次師兄一回來,馬上有人找上門,這怎麼想都不是巧合!”

    後微笑讚道:“才一個晚上的時間,你居然可以在這麼大的城市裡找到一個人的落腳處,任俠血紅帽也不簡單嘛!”

    小寶得意洋洋道:“開玩笑,我打聽到的還不只這些咧!你師兄昨晚入山以前,在舊城區的一間房舍樓頂待了一陣子!我今天早上接到消息就馬上過來找你了!”

    謝詺心頭又自一震,問道:“那房舍在哪裡?有任何異狀嗎?”

    小寶說道:“在靠近東門的廣流路六段,本來今天就打算去那裡瞧一瞧,但我總該把任務回報給你這位委託人吧!”

    謝詺收了手中的澆花器,立即道:“我們現在就去!師兄不會無緣無故在別人家樓頂待那麼久。希望事情不會擴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小寶見他反應極大,說道:“你想到甚麼了?你師兄出手了嗎?”

    謝詺一邊準備,一邊說道:“還不確定,但也離那不遠了!快走吧。”說著披上一件補丁大衣,將煙桿繫在腰間,便跟著小寶向廣流路而去。

    兩人步履輕捷,由詺哥雜貨舖所在的南川路六段,往右轉入順河大道向北直行,過了信水路,到下一個路口右轉走上廣流路六段。

    一路街道上甚是冷清,假日大夥都在溫暖的家中睡到自然醒,在工作的時候期待著下一個周末的來臨。如果可以天天自然醒,有哪個神經病會早早起來汲水種花、開張賣些沒人想買的東西?這邏輯白癡都知道。

    而大家都不知道,世界上就有這麼個神經病,正為這個城市裡所有正常人的命奔波勞苦,年紀輕輕便灰了頭髮,只因為他不停的想“健康”的配方到底是甚麼,現在還要對付一個同樣是神經病的師兄。

    也許他有房、也許再努力一點可能有車,也許把外形稍作調整,還可以有個馬子,這些事他不知道嗎?他為甚麼不這麼做呢?

    過了將近一根菸的時間,寶詺兩人已來到廣流路六段上,小寶向右前方一指,說道:“線民告訴我的就是那間。因為他看到晚上一道人影飛上屋頂,站了一會兒,又飛身掠去,怪嚇人的。所以記得特別清楚。”但見一間外表灰灰舊舊、一棟三樓的透天厝立在小公園旁。

    謝詺看那一排房子,樓皆不高過三層,上有青天,側有公園,大有大城市小鄉村的味道,忍不住讚嘆道:“原來舊城區也被翻修得這麼漂亮啦!住在這裡也蠻好的。”

    小寶訕道:“拜託!不知道已經這樣多久了,你也該偶爾離開你的研究,出來走走看看嘛!”

    謝詺冷哼道:“如果我常出來走走看看,你就沒有金露茶可以喝囉!”

    小寶靠的一聲:“居然拿這個當藉口,你可以再扯一點。”

    正說間兩人已走到那棟透天厝的門口,但見那門是以木頭製成的,且是旋轉式門把,甚有鄉村之氣。

    但謝詺聞到的卻不是甚麼鄉村氣息,而是一股熟悉的味道,正自眉頭一皺,小寶已按響門鈴,叮咚數聲,屋內傳來一名婦女的聲音:“來了來了!誰啊?”

    門扉打開,但見一名身材略為臃腫的婦人站在門前,滿臉憂急不耐。

    小寶訝道:“張嬸?原來你住這裡啊!”

    張嬸也是一訝:“小寶?甚麼事啊?”

    小寶還未回答,房內卻發出一聲驚喊:“媽!快點,爸又發作了!”

    門外眾人一驚,張嬸趕忙道:“不好意思,兩位!我家出了一點事情,不方便招待客人!”

    寶詺兩人對看一眼,心裡叫糟,小寶表面說道:“沒關係的!有甚麼我們可以幫忙的嗎?”

    “媽!!!!”

    張嬸叫道:“來了!你撐會兒!”連門都來不及關,便趕緊對門外兩位客人躬身告罪,衝入內房。

    寶詺兩人料知此府必有事發生,謝詺拿出解毒丹讓小寶服下,邁步走入屋內。

    但見客廳只有四平方步大小,木頭藤椅當作沙發,陳設簡單。

    謝詺查探各處飲用水,又四處看找,卻沒發現有關毒物的東西,但看小寶也搖頭表示沒有異狀,不禁心中奇怪。

    過了一會兒,張嬸從內房出來,愣道:“原來你們還沒走!不好意思。”趕緊拿出水杯,倒水待客。

    寶詺兩人道了聲謝,小寶打蛇隨棍上,問道:“張嬸,剛剛發生甚麼事了?怎麼好像挺嚴重的?”

    張嬸大嘆一口氣說道:“還不是你張叔嘛!叫他年紀一大把了,菸少抽,酒少喝,他就是不聽!昨天晚上又在外面喝得爛醉才回家,到現在都還沒酒醒,你看看,他身上就只找到這個,連吃喝的發票都沒有!恐怕昨晚連晚飯都沒吃呢!”說著把一包長星牌菸重重放在桌上。

    寶詺兩人頓覺奇怪,普通人喝醉睡下,隔天醒來最多宿醉頭痛,噁心作嘔,不大可能再發酒瘋,這時又見張嬸拿出那包菸,直覺不大對勁。

    寶詺偷偷對望一眼,兩人似是想到同樣的事,小寶忍不住拿起那包菸,打開一看,兩人登時一呆,但見菸盒裡放的是兩人再清楚不過的菸,也是只有他們才認得出來的菸──月蘭菸。

品詺(一)健康的菸

    淺嚐百草桑簍空,吐霧吞雲世如夢,不使蠱蛇藏酒水,願作淡葉入茶濃

    在如此現代化,講究生活便利的時代,各大便利連鎖商店開滿街道,雜貨店只是人們回憶玩味的地方,而能夠真正存活下去的也不多了,但詺哥雜貨舖卻活下來了!

    一個不符合時代便利的店舖之所以能活下來,它賣的東西必然跟其它人不一樣,值得玩味的地方更多。但要就此說它生意興隆也不盡然,因為現在想要回憶、看重人情的人實在太少了。

    房子是老闆自己的,老闆也還很年輕,看起來大概25歲上下,但老是喜歡把自己弄得老裡老氣,一件淡色馬褂配著鬆垮垮的褲子,時不時用一根不長不短的煙管來吞雲吐霧。

    他抽的不是菸草,他賣的當然也不會是讓人上癮的菸。

    “叮鈴鈴”門鈴響動,送入今日難得的第一位客人。

    “老闆,來幾包長星牌的!”客人操著一口純正的本土家鄉話

    老闆謝詺熱情的道:“你好你好,長星牌的是嗎?貴客,今天是海神號出港的日子耶,怎麼不去看個熱鬧?”

    客人道:“何必去那裡人擠人?我還要上班咧!”

    謝詺道:“這麼辛苦喔!今天放假耶。”

    客人嘆道:“沒辦法啦!有家要養。你不也是一樣嗎。”

    “對啊,這世道哪一行不辛苦。朋友,介紹你一個好東西。犒賞一下!”三兩句的功夫,從貴客到朋友。

    但見謝詺從底下抽屜拿出一長條香菸,語帶神秘道:“朋友,你有看過越抽越健康的菸嗎?”

    客人一副“哪有這種東西?”的模樣

    謝詺不改熱情,指著櫃檯上的那條菸,道:“現在你看到了,這是我詺哥雜貨舖自己研發的,攝取白龍荳的汁液,栽種出的月蘭葉菸草,這種菸草沒有任何傷害肺部或使人上癮的成分,吸入其燃燒出的氣體還有凝神靜氣、清除肺部滯氣的功能。我就是吸這種菸草啊!真是越吸越健康耶!”說著指向櫃檯上那不長不短的煙管

    客人被他說得稍微心動了,但要說世上有健康的菸,實在無法相信。

    謝詺鑑貌變色,當即說道:“朋友,真料就不怕你驗貨!我拆給你試抽!你如果聞到一絲臭味,我整條送你!”嘴裡邊說,手裡立馬拆了一包。客人本想拒絕,但已經來不及了,只能依言抽出一根。

    那“健康的菸”怎麼看都跟一般的香菸一樣,不禁半信半疑,打火點著,深吸一口。

    “哇!這啥,怎麼這麼辣!”客人只覺喉管如焚,肺部灼熱,立時嗆咳得連眼淚都噴出來。

    謝詺問道:“有煙味嗎?”

    客人嗅了嗅,奇道:“還真的沒有耶!為啥這了辣啊?”

    謝詺笑著回答:“因為它在清你的肺,有菸癮的人抽這個都是這情況,但我敢保證你回去把這一條抽完,你就戒菸成功了!朋友,算你便宜一點,這一條月蘭菸加上剛剛的長星牌,總共算你100幣就好。”

    客人瞪著彷彿被耍的眼睛,說道:“我花錢折磨自己,我頭殼壞啦!”

    謝詺笑容不減:“朋友,這個不適合沒關係,還有我自己栽種的金露茶葉,絕對滋腎補肺,你等等啊!”說著便向店後跑去,搬出一箱茶葉。

    “朋友,這茶葉不貴,連剛剛所有東西只要……”但聽“叮鈴鈴”響盡,客人早已跑了。

    桌上還留著那條月蘭菸,但長星牌菸卻不見了,100幣紙鈔平平的擺在桌上,平得太過規矩,規矩到讓人苦笑。

    謝詺看著桌上自己發明的產品,苦笑。拿起煙管狠狠吸一口,再狠狠口鼻齊吐,動了動臉部肌肉,擺出招牌微笑,迎接下一個客人。

    有些人抽菸只是為了掩飾那連自己都不想聽見的嘆息聲……

    “叮鈴鈴”門鈴響處,又是一個新的開始,但見一個小孩一身紅色帽梯,一副精明活現的模樣。

    “歡迎光……小寶?你怎麼來啦?不去看海神出港啊?”

    “我還在工作咧!”來者正是血紅帽小寶,他看了看櫃台上的月蘭菸,說道:“又沒賣出去啊!”

    “你有工作還跑來我這裡,我看你是偷懶吧!”謝詺答非所問

    “我來看看你這裡有沒有賣甚麼不該賣的啊。”小寶說笑也說得理所當然。

    謝詺搖頭苦笑,突然說道:“對了,我上次給你的月蘭菸賣完了嗎?”

    小寶邊玩著彈珠,邊點頭道:“賣完啦!”

    謝詺眼睛一亮,驚喜道:“真的啊!效果怎麼樣?”

    “很好啊!我賣給一個施工工人,他大概抽了一個禮拜吧,就把菸給戒了。現在每天神清氣爽的!”

    謝詺忍不住振臂歡呼,道:“我就知道!”隨即回頭問道:“欸!你是怎麼賣的啊?我怎麼都賣不掉?”

    小寶呃的一聲,長吟不語,謝詺懷疑道:“你不會拿著刀子去推銷吧?”

    小寶嘖的一聲道:“我是任俠耶!怎麼可能幹這種事!”

    “那你是怎麼賣的?”

    “就……就把包裝換成長星牌就賣出去了啊……我今天就是來給你賣出的錢,500幣。”

    謝詺聞言,又狠吸一口健康的菸,連連揮手道:“不用了……當作是你的佣金吧。”說完回頭整理櫃台。

    小寶早看出那口菸的意思,便說道:“唉呦─這不就賣出去了嗎?你以後就用這樣的方式賣就好了啊。一定可以幫很多人戒菸,還可以大賺一筆!多好!”

    謝詺笑呿道:“小小年紀不學好,還教人怎麼騙人。做人老實點,規規矩矩,踏踏實實的才好。”

    “我要是做人老實,可能就沒辦法活到現在囉!”

    “有辦法老實,幹嘛不老實點?你現在過得很差嗎?”

    “因為想幫助更多人啊!”說著看向背對著他的謝詺,謝詺默然。

    小寶猜想是不是自己說話太重,便道:“我就想不明白,這些都是很健康的東西,又這麼貼近人們生活,為啥會沒人想買咧?”

    謝詺聽出他的善意,轉頭說道:“客倌,為您舉個例子吧!你覺得雞排好不好吃?”

    “好吃啊。”

    “那你覺得它健康嗎?”

    “當然不健康啊。前陣子才有一個年輕女生吃雞排吃到掛掉耶!”

    謝詺攤手道:“那就對啦!好吃的通常都不健康,健康的通常都不好吃,這不就跟古代君王身邊的忠臣跟奸臣一樣嗎?”

    “奸臣都說好聽話,反而忠臣說的都不順耳。那你要當奸臣還是忠臣呢?現在我應該賣長星牌還是月蘭菸呢?”

    這次換小寶默然

    謝詺見他若有所思,一拍額頭道:“你年紀還小,我跟你說這些幹嘛!喝茶喝茶。”說著從右邊茶几上提起燒好的熱水,倒入裝著金露茶葉的茶壺裡,熱氣蒸騰,謝詺用茶簪在壺蓋上撥了撥,讓頂上熱水乾得更快,便提起茶壺,在圓形茶池上延邊繞圈,藉旋轉之力讓茶味更濃。

    正準備分裝兩杯,與小寶對飲,突聽門鈴又響,送入一位身穿華麗大衣的客人,但謝詺還沒看到那人的臉,自己臉上的招牌微笑便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臨大敵般的警戒表情……

品詺(五)杳香霧花

    但見眾黑衣人臉上帶著防毒面具,開槍向他圍攏推進。心中不禁暗嘆:“師兄為了他的遊戲,竟然把我的用毒習慣都告訴他人!”當下不願多做糾纏,轉頭閃身便跑。

    方才回身,就見兩名黑衣人持漁網向他撲來,謝詺怒哼一聲,閃身避開網罩來到左側,右手煙桿連點帶打,點住左側黑衣人的腦戶、手三里、巨骨等穴,那人登時半身麻痺,難以動彈。

    謝詺不等另一人動作,收回煙桿,左掌立出,隔開那人劈來的尖刀,一掌拂在他右頷下的人迎穴,勁氣過處,那人口裡發出哦啊數聲,便即委靡在地。

    右桿左掌,兩套百毒門絕學“霧花七十二式”“杳香神掌”打得兩人頹然倒地。

    習武之人最看重的武術穴位共有一百零八處,其中有三十六處大穴、七十二處次穴,而“霧花七十二式”就是專攻人體次穴的武功,“杳香神掌”則是以大穴為主。

    祖師爺百毒聖王當年首創毒門武學,性秉仁慈,多數武學都以不傷人性命為主,眾多武學中尤以霧花七十二式招數繁複,最為難學。

    須知殺人容易救人難,高手過招,要在不出殺招的情況下制伏敵人,凶險可想而知,百毒門人因此喪命者不在少數。

    謝詺的老師“五毒教主”認為毒術與武功性質相似,重點是使用的人,而不在技術。便著手開始研究針對那三十六大穴的武功,終於創出“杳香神掌”。

    隨著毒門中人為了配方相互爭奪殘殺,多數武學失傳,只有五毒教主的兩名徒弟留了下來。謝詺將這霧花七十二式學了通透,更兼融入判官筆、秤陀、煙桿等物動作,更上一層樓,年少得名,在江湖上便有了“白霧修羅”的稱號。

    百毒絕式可不單單是打穴制人,就見謝詺左手一掌“縹緲煙雲”,拍向一人右肩井穴,那人縮肩相避,正待回手,但見謝詺立即變招,改拍為劈,位置正是他頷下人迎穴,那人一驚,慌忙仰頭避開,不料腹部神闕穴一痛,登時昏迷,仰頭摔倒,人事不知。

    眾人見謝詺左掌冒出森森白煙,想來是以內力催動某種藥性所致,但他們不知道謝詺長期浸泡藥水,藥性早已常存體內,經不同性質的氣功催發,可以產生不同的毒性。

    謝詺眼見他們頭戴防毒面具,料想無法以迷香制敵,只能催升掌上毒性,如此一來,眾人便不敢逼近,只能遠距離開槍威嚇。

    謝詺一邊閃身相避,一邊心道無奈,掌上凝氣,陣陣白煙逐漸轉化成青煙,動手在即。

    突然一道人影閃過,白霧中閃過幾道銀光,眾黑衣砰砰數聲,一邊咳嗽一邊跌倒。謝詺趨近一看,眾人臉上的防毒面罩都開了一道口子,眾人吸入迷香,這才暈厥倒地。

    但見一人身材矮小,一身紅色帽梯,手持紅刀,原來是小寶出手退敵!他臉上綁著一條白色濕巾藉以遮住口鼻。

    謝詺還來不及問,便聽他說道:“快走!有你師兄的消息了!”

    謝詺聽了一驚,回頭看了看昏倒在地的黑衣人,若有所思。小寶回頭見他沒跟上來,催促道:“快點!我快憋死啦!你想要我昏倒在這裡啊!”說著當先飛步下山,謝詺看了一眼汲水瓶裡的露水,一邊施草上飛輕功,一邊暗嘆道:“看來新的一批金露茶是種不成了……”

品詺(二)不同的人

    茶香四溢,小寶剛啜一口金露茶,只覺秋天的氣味在齒間留香,嚥下沁人心脾,聽說這金露茶葉是謝詺用每天凌晨到百草山裡蒐集剛凝結的花草露水,這才栽種而成的。

    正想誇讚兩句,便見本笑容可掬的雜貨店老闆,突然像換個人似的,殺氣騰騰,戒備高築的瞥了一眼剛走進來的華麗客人,隨即恢復正常。

    謝詺一聲歡迎光臨,人卻走向角落,點起懸掛在角落上的蚊香。

    卻聽華麗客人首先開口說道:“老闆,現在是冬天,沒有蚊蟲的。”

    謝詺微笑回應:“這個叫『百靈香』提神的,不刺鼻。客倌想要買一個嗎?”後又對小寶說道:“欸,謝謝你幫我賣東西,請你吃個糖果。”言畢,手裡托著一顆黑色糖果到他嘴邊。

    但他的表情絕不是請人吃糖果的表情,那是催促,是警告,彷彿在說:“不吃你會死。”

    小寶覺得古怪,正想詢問,謝詺食指倏忽在他頷下一指,他不由自主地微張小嘴,一顆比苦瓜還苦的糖果丟了進來,咕嘟一聲吞了下去。

    小寶心中驚駭,那一指技巧之純熟敏銳,實不亞於任何練家子的身手,沒想到這一指竟出自於一個雜貨店老闆。

    這時華麗客人施施然走來,說道:“不好意思,我眼睛不大好,看不清你這產品上的成分是甚麼,老闆可否幫我看一下?”手裡拿一罐乳白色的飲品到謝詺面前。

    他當然看不清楚,因為他的連帽大氅已經快將他的眼睛蓋住了。

    就見謝詺雙手稍微在身上擦了兩下,便接過罐子說道:“喔!挑得好不如挑得巧,客倌你正好挑中我店最新發明『靈目豆乳』是我用枸杞、紅棗加上一點點藍莓和豆奶調製而成的,有滿滿的玉米黃素和花青素,喝了對常用眼睛的上班族很好的。”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錯,小寶在那瞬間好像看到謝詺拿著罐子的手冒起些許白煙。

    那客人突然哈哈大笑:“我看起來像上班族嗎?”但見謝詺拿起煙管,呼出一口霧氣,問道:“客倌有興趣嗎?”

    那客人止笑說道:“真是了不起,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試喝?”

    “當然可以!小寶,抱歉了,我有客人要招待,沒辦法陪你了,你有甚麼事先去忙吧,晚點再來找我。”語氣慎重,與剛剛談笑風生的老闆判若兩人。

    小寶只覺這客人身上處處透著詭異,但聽老闆下了送客令,雖不放心,也只能依言行事,便說道:“好啊!晚點我再來拿新的貨,詺哥!有甚麼需要幫忙的,到任俠協會找我!”說完,瞥了那客人的後腦一眼,轉身出店。

    謝詺等小寶走遠,倒了一杯“靈目豆乳”遞給客人,順口道:“剛剛那招『口吐日月』施得還真好……”不料那客人噗的一聲,嘴裡豆乳噴了出來,濺得謝詺滿頭滿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嗆到了……”眼神不帶歉意,反而有點詫異。

    謝詺不以為忤,嘴角泛起一抹莫名微笑,笑道:“沒關係!每個客人喝到都是這個反應,可能我的蜂蜜放太少,不夠甜。讓你嗆到是我不好意思,不如再介紹你一個好東西,給你算優惠。”

    說著從抽屜拿出一盒圓形盒裝,續道:“這叫『白芷歸血膏』可以抑制一些強酸之類的東西,所以我常常建議一些女性顧客購買,現在情殺事件這麼多,年輕人又不大懂得怎麼完善處理感情問題,甚麼硫酸啊鹽酸啊,亂潑一通,有了這個,就比較不怕毀容了嘛!哈哈哈,這個是用……”

    但聽華麗客人接了下去:“是用白芷根加上當歸,再混和白石粉變成膏狀,白石粉有強化白芷根抗酸和當歸生肌護膚的效果,對嗎?”

    謝詺給了一個毫無說服力的驚訝表情,道:“喔!客倌有研究喔!沒錯,我天天都擦,雖然我這相貌不怕毀容,但起碼有護膚的效果。”

    華麗客人微笑,問道:“這樣一套加一條月蘭菸多少錢?”

    謝詺意味深長的恩了一聲,道:“這些產品大多是我最近不久發明的,不如你來開價,您想要多少?”

    華麗客人還他一抹與剛剛一樣莫名的微笑,走到櫃檯左邊十步內的水缸,端看裡面一朵色彩鮮艷的蓮花,伸手欲碰,答非所問道:“這朵蓮花好美啊!”但見他伸出的右手袖中似有甚麼東西蠕蠕而動。

    就當他的手準備碰上蓮花瓣時,一隻手掌倏忽伸來,突然抓住他的右腕,正是謝詺,他一改熱情,眼神銳利,冷然說道:“抱歉了客倌,這朵蓮花是非賣品,只供展示裝飾之用。”隨他語音聲盡,客人袖口也漸無動靜。

    被老闆這樣無禮的抓住手腕,華麗客人不動怒,卻也沒了笑容,收回右手,摸了摸手腕,說道:“我是從外國來的,聽說凡爾莎盛產一種『百花香露丸』你這兒有沒有?”

    謝銘心叫來了!表面上若無其事,順手拿了一瓶壯陽藥擺在櫃台上,說道:“您說的是這個嗎?”故意裝出一臉“原來你需要這個”的嘲弄表情。

    不料那客人一點都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好像聽到最好笑的笑話:“哈哈哈哈,百花香露丸變成壯陽藥!百毒聖王地下有知,還不爬出來找你!”

    只要是在凡爾莎江湖上老一輩的人都聽過“百毒聖王”的名頭,顧名思義,此人的毒蠱之術甚是了得,但又為何叫他“聖王”,只因此人甚少施毒,兼且俠心仁術,救了不少無辜中毒的百姓,使以江湖上各施毒門派,對其甚為忌憚,門人時常前來挑戰,聖王不勝其擾,最後封山退隱,以圖清淨。

    華麗客人口中的“百花香露丸”便是出自這位傳奇“毒王”之手,能解百毒,兼避毒物,如此聖藥可說是毒門夢寐以求的寶物,便引起眾門派的覬覦。

    謝詺聽他口稱聖王名諱,料想是毒門中人,便不再裝蒜,說道:“百花香露丸只不過是過去的傳說訛謠,這位朋友還是不要再迷戀過去的浪漫,也別預想未來的美好,看清當下,把握當下不是很好嗎!”

    不料華麗客人冷哼一聲,閃身來至門口,說了一句:“傳說訛謠?百毒玄經留給你真是浪費了!”

    “百毒玄經”四字入耳,謝詺大吃一驚,抬頭一句:“師兄!”脫口而出,但見門口已無人影,奔出門來,但見店前門可羅雀,如往常一般靜謐,耳邊隱隱聽到那人的聲音漸漸遠去:“百毒聖王……萬死不僵……毒門威名……唯我稱強……師弟,遊戲開始了……”遊戲開始,毒局遊戲,往往夾帶人命。

    謝詺痛苦的閉上雙眼,道:“唉……師兄……何苦呢?”

    這時突然背後一聲:“那個人到底是誰啊?”

    一驚未平,一驚又起,謝詺霍然轉頭,驚道:“小寶!你怎麼沒走?”

    小寶從隔壁暗巷中走出,說道:“我一直沒走啊,那個人看起來怪怪的,所以我……”話沒說完,謝詺一個箭步踏過來,扣住他的脈門,小寶還來不及反應,眼前一陣暈眩,昏了過去。

品詺(三)毒門往事

    煙香繚繞,充斥滿屋,煙味濃烈到讓人彷彿置身火災現場,所以小寶便被薰醒了。

    “我剛剛怎麼啦?”小寶昏昏沉沉的問:“喂!你幹嘛把我倒吊起來啊?”

    謝詺看著頭下腳上的小寶,說道:“你中毒了!”說完放下燒有藥草味的火盆。

    小寶一聽中毒,第一聯想便是那名華麗裝束的客人,但兀自奇怪,道:“是那個客人下的毒嗎?我又沒有碰到他。我是怎麼中毒的啊?”

    “門把!”謝詺簡易答道:“他在進門的時候就把『赤蛇卵』依附在門把上,你是下一個碰上門把的人,赤蛇卵自然藉由你的毛孔侵入體內。把你倒吊起來是不讓毒再深入,現在沒事了。”說著割斷固定小寶的繩子。

    小寶撫著手腕,疑問道:“蛇卵有這麼小嗎?況且他怎麼知道我一定是下一個碰上門把的人?”

    “『赤蛇卵』不是蛇卵,而是一種蠱卵,只要一定熱度便會孵化,人體就是最好的溫床。只要讓它在你胃裡孵化,過沒兩天就是上吐下瀉,再來就是胃遭穿孔而死。再說,他的目標也不是你,他的目標從來就不只有一個人……”聽得小寶冷汗直冒,如果剛剛沒有等在門外偷看,直接依言走人的話,血紅帽就真的不復存在。

    側頭撇眼,驚訝的望這眼前臉上表情毫無波動的雜貨店老闆,明明年僅25歲,卻彷彿瞬間歷經了四十年的滄桑。他到底是甚麼人?怎麼會知道這些一般人都不知道的事?

    “那不就好家在我有回來!不然我就死掉咧!”小寶捏了一把冷汗,問道:“詺哥,你到底是誰啊?”

    謝詺嘆了一口氣道:“這要從百毒門的歷史開始說起,在凡爾莎政府成立之前,一位用毒高手看上百草山的草藥資源,於此開創百毒門,就是祖師爺『百毒聖王』,他暗自收徒,那大概是上兩代的事。所收的徒弟大概分成四門,一門專門死毒;一門擅長伏毒;一門專精幻毒,一種專攻解毒。”

    “甚麼擅長服毒?服毒就掛咧!”

    謝詺微翻白眼,解釋道:“這是毒門術語,死毒,就是讓人中毒即死,多半用於戰爭,前朝末期動盪,政府曾經也跟擅長死毒的人合作,毒死敵人。伏毒,是埋伏在身體裡的毒,多半用於拷問或暗殺。幻毒,是讓目標產生幻覺,這用途比較廣,但多數跟操弄人心有關。解毒,不用我再解釋了吧……”

    小寶想不到一個毒門可以有這麼多啦哩拉紮的術語,問道:“然後呢?後來一定有發生事情吧?”

    謝詺續道:“死、伏、幻三毒門人因為跟政府接觸甚密,知道太多秘密,引起政府忌憚,但要收拾一堆用毒高手也並不容易,所以政府才想出一套毒計……”

    “傳言百毒聖王所發明的『百花香露丸』能解百毒,可避邪物,其配方流落江湖,這種神丹妙藥當然成為各毒門派覬覦的目標,開始毒門間的猜忌鬥爭。”謝詺說這話時,眼神流露出沉痛哀傷。

    小寶一聽便知:“這都是政府放出的假消息,目的是讓毒門自己內鬨。事實上根本沒有甚麼百花香露丸。”

    謝詺聽了他的猜測,微笑道:“不,其實有這東西……”

    “蛤?”小寶一臉莫名驚訝

    “當年祖師爺看徒弟中,只有我的老師心懷慈善,便祕密將一身所學盡皆相授,更托予百花香露丸的配方,為了躲避各方追討,老師抹去原來的身分,到醫藥學校當教授,並暗自放出假消息,說配方流落江湖。政府只不過從中作手,惹得各門派互相殘殺,直到政局漸趨穩定,仇殺這才作罷。”

    小寶聽了哇的一聲道:“原來假消息是你老師放出來的!所以……剛剛那個客人就是其他毒門的囉?”

    謝詺搖了搖頭,嘆道:“他叫姜源,是我師兄,本來懷抱濟世救民的夢想,只是……他性格偏激,五年前老師過世,無人管束,終至丕變……”語氣黯然,想來過往不堪。

    小寶直切重點:“他找你想幹甚麼?”

    “取回配方,重振毒門!”謝詺簡易回答

    小寶天真的道:“那不好嗎?反正百花香露丸是解毒的,他也幹不了甚麼壞事,要重振就給他重振啊!”

    謝詺橫他一眼,道:“客倌,為您舉個例子吧!”又是這句。

    “我拿刀保護銀行,跟我拿刀搶銀行,請問有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啊!”

    “那就對啦!百花香露丸本身有解毒功效,但只要錯誤使用,解藥也可以變成毒藥。如同刀可以護身,也可以傷人,是同樣的道理。老師就是看出師兄性格偏激,才對他處處提防,結果反而得到反效果。”靜默一陣,又道:“他是來找我的,這件事只有我這個師弟能解決。”

    小寶甚重義氣,毫不猶豫道:“你告訴我這些,一定有我可以幫忙的吧?”

    謝詺投以感謝理解的目光,道:“這幾天他一定會有動作,但確切是甚麼我並不知道,我想請你幫忙調查他的行蹤。只是這件事可能……”

    多歷人事的小寶自看得出他的顧慮,搶下話頭:“如果你要說錢的問題,就不用說了,以後我要免費喝你的金露茶!”

    謝詺臉露微笑,感念他義氣深重,豪邁道:“以後你們任俠協會所有的茶葉都由我來提供。”兩名差了十二歲的忘年交,互相擊掌,彼此心意,不言而宣。

    天色向晚,夕陽揮灑上玻璃窗櫺,造成美麗折射,謝詺送小寶出了店門,再三提醒:“我師兄毒術高超,你調查他千萬小心,不可跟他有所接觸,只要知道他確切位置在哪裡就好了。”

    血紅帽小寶是何等人物,自然拍胸膛保證,絕對萬無一失。

    鐵捲門拉下時已然天黑,謝詺從櫃檯背後的土色木箱中拿出一本書,挑燈夜讀,書上寫著密密麻麻的藥品註解,看起來像是在臨時抱佛腳,但他的表情絕不是臨時抱佛腳的緊張神情,那是傷感略帶悔恨的表情。彷彿這一切是由眼前這本書開始,也必然由這本書作為結束……

品詺(四)修羅探花

    燈燭未滅,東方已白,學士終日伏案好比戰士枕戈待旦,同樣都是精神肉體的折磨,但看在旁人的眼裡,總是有所分別。只是學士何曾棄筆?戰士何時退卻?

    謝詺一夜未眠,筆到眼到,專心一志研讀眼前藥冊,眼看天色將明,距離開店還有一段時間,便將書本放回土色木箱,來到後方起居室。

    但見房中央放著一個大浴缸,牆邊卻擺著書櫥衣櫃等物,看似臥房和浴室的結合體。

    謝詺熟門熟路的將一堆或沁鼻芬芳,或穢臭不堪的草藥和液體倒入大浴缸之中,脫了個精光,躺入眾多藥物的混和液體中,長長的呼了一口短暫的輕鬆,腦內馬上回憶日前凶險。

    “昨天師兄剛進門的時候,我就聞到『水魂石』、『腹蠍粉』、『櫟罌花』三種氣味,可能這三種就是師兄最常用的毒物,好在『百靈香』可以中和水魂石和腹蠍粉,小寶吃了我的解毒丹,才沒被櫟罌花毒倒。看來之後要將百靈香帶在身上,以防不時之需。”

    轉念又想:“他塗在靈目豆乳上的應該是『纏蛛毒』,我長久浸泡的藥性搭配老師傳給我的內功可以抵擋。最可怕的是那招『口吐日月』,前一次是『笑屍追魂散』,後一次是『化屍水』,只不過師兄應該料不到我發明出這麼多克制毒門的東西吧!月蘭菸和白芷歸血膏如果好好賣的話,應該算是一大創舉……”想著想著,眼皮漸重,藥味瀰漫中仰頭小睡片刻。

    晨風從起居室的小氣窗漫步而入,輕巧緩慢,卻擾人清夢。謝詺迷濛中睜開雙眼,感覺才睡不到十分鐘。看一下時間少說也睡了快一個半小時,時值早上六點左右,也是時候上工了。

    收拾心情,整理物品,將有可能用到的商品從起居室對門的儲藏室搬到櫃台旁,回想推銷月蘭菸的那次經驗,可不想再讓需要幫助的客人跑掉。

    鐵捲門起,太陽射入,又是充滿希望的一天。雖然詺哥雜貨舖位處碧瑩市東南舊城區,地處偏僻,門可羅雀,面對店前一片沙塵的空地,謝詺深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臉頰,露出招牌微笑,自言說了一句:“上工啦!”背起竹簍,手提汲水器物,腰插煙管,踏著輕快的步伐往百草山方向行去。

    出了都城,行過北部村莊,進入百草山道,一路謝詺皆是一步一腳“走”過來的,但卻只花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

    謝詺吐了一口長氣,自言自語道:“老師教的輕身功夫真的挺好用的。今天雖然晚了一點,但應該還能蒐集到些露水吧!”

    一個孤獨又思想獨特的年輕人,總是會自己對自己說話,對於這類狀況人們有很多解釋,有人說是因為孤獨;有人說壓力太大,但其實想得深一點就會發現這是一個人經常整理思緒,反省自身的習慣。

    在忙碌繁雜、講究效率的都市當中,多數年輕人採取的方式是做了再說。又有誰會稍停一停,檢視自己的行為,反省過去的對錯?有誰可曾想過,眼下這些讓自己焦頭爛額的“忙”是否真的有意義?抑或只是填滿空虛生命的藉口?

    沒有,因為世界不停進步,因為科技日新月異,沒有時間可以停下來好好思考,好好探索自己的內心,那最純粹也最接近靈魂的內心。殊不知此舉忽略了人們長久的責任,只關切到眼前短暫的人性。

    謝詺此時正於百草山深處採集花草上僅存的露珠,在外人看來這是沒有任何建設的動作,如同學士不停埋首書案的研究一般,沒有立即性的效用。但只有身在其中,專心一志的人方能發現,眼下這些努力並非白費,只是他們要遭受多少人的誤解和誤會,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一滴又一滴,謝詺溫柔而有耐心的將每點露珠汲取完畢,再小心翼翼放入小瓶子中,這些每天都有、毫不起眼的小小露珠,將成為給予人們健康的最大功臣。

    謝詺像看著自己孩子一般溫柔地看著那些小瓶子,沒有絲毫不耐,有的只是堅定的信心和期盼。

    正值他專心汲水之時,一股強烈的殺伐氣息由四面八方撲來,謝詺仰鼻嗅了嗅,微笑朗聲道:“幾位大爺這麼早就來山裡,是想吸取一些新鮮空氣嗎?”

    周遭靜謐無聲,毫無動靜,謝詺笑道:“看來各位不想聞新鮮空氣,是想聞花花草草的香氣,是需要小弟幫忙嗎?”說著抽出腰間煙管,手裡一把泥土向後灑出,一口煙霧隨後,霧土相觸,竟化烈焰,焚燒而去。

    色成青靛的毒焰燒到樹木頓起焦黑腐臭,樹後樹上人影閃動,登時閃出數名黑衣客。

    其中一名黑衣冷道:“果然如傳言中一樣厲害,不愧『白霧修羅』之名。”

    謝詺臉露哀戚,眼神懷念,說道:“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這麼多年都沒人發現,應該是有人告訴你們的吧?”

    那人道:“毒聖稱首,五毒隨後,煙波白霧,無常修羅,這句話誰沒聽過,百毒聖王開創凡爾莎的毒門,他的傳人號稱五毒教主,底下高徒一名是『煙波無常』,另一個就是你『白霧修羅』。沒想到一個毒門高手,竟是這副模樣!”言下多有失望輕蔑之意。

    謝詺像根本沒聽到似的,說道:“比起修羅,我還是比較喜歡『白霧探花』,古代探花就是我們今天的學士,我師兄是碩士,老師是博士,祖師爺就是君王,世人取綽號都取得不錯啊!怎麼取正名都常常取菜市場名呢?”

    那人看謝詺似乎將他的話當作耳邊風,大聲說道:“我們幾個人久聞白霧修羅盛名,知道你的蠱毒造詣堪稱國內第一,想聘請你為我們培育花果,至於報酬部分,我們決不虧待!”

    謝詺對他言語中的避重就輕,報以冷笑道:“各位大哥,老實告訴你們吧!那個告訴你們我的身分的人就是『煙波無常』,與其來求我這個師弟,不如去求他,況且我很討厭毒品這玩意兒,就算再多報酬也一樣。我的露水還要拿回去澆花,少陪了!”說完挑簍提籃,舉步下山。

    才邁出一步,頭上一陣勁風罩下,謝詺立時醒覺,著地向旁一滾,捻起一把泥土灑出,一口毒焰噴去。但見一片漁網著火墜落,隨即身邊樹幹上咻的一聲中了一槍,謝詺知道對方軟的不行,要來硬的了。趕緊深吸一口煙管,長吐白霧,當地樹林登陷五里霧中,伸手不見五指,謝詺趁此機會邁步遁逃。

    孰料又是數槍打來,位置絲毫不差,正是謝詺逃跑的方向。謝詺一陣身動影晃,避過進襲子彈,心中一凜:“我明明施了迷魂香,這些人怎麼還有辦法開槍?”忍不住回頭一望,登時暗嘆一口氣……

品詺(七)鏡花美人

    那包月蘭菸非常自然地躺在小寶手上,盒內的香菸已只剩下一半,顯然張叔抽了不少,理應快將菸癮戒掉了。

    只是這菸出現的越是理所當然,小寶和謝詺越是覺得奇怪,謝詺望向小寶,滿臉疑問,彷彿在問:“這是你賣的嗎?”

    小寶見他滿臉懷疑,趕緊揮手,以唇語道:“我只賣給一個人!不是他!”

    張嬸看他兩人怪模怪樣,便問道:“這包菸怎麼了嗎?”

    兩人一震,一時皆不知該如何回答,謝詺雖是生意老闆,但也僅止於賣東西時反應迅速,兼且賣的東西皆是一分錢一分貨,不算說謊誆騙,從來不懂這種不老實的投機取巧之術。

    還是小寶反應靈敏,胡謅道:“這是我一位就讀醫藥學校的朋友,他…他正在寫一篇論問,是關於…關於處理宿醉的方法,他跟我說最近有一些成果,想來試試看。不過我覺得這好像是拿張叔的身體做實驗一樣,不大禮貌,所以我才揮手拒絕他,怎麼癡迷研究到這種地步,這太不合理了!”

    張嬸一聽他有方法,便想叫他試試,但又想小寶說的沒錯,萬一方法無效又傷了身體,這誰也賠不起,不如先問清楚再說,便問道:“這位先生說的是甚麼方法?我……我們可以討論看看嘛,如果沒有風險就好啦!”

    謝詺壓根沒想過做甚麼治宿醉的食品,這時聽了小寶的話,心想:“對啊!如果能做出這種藥品,說不定可以幫助到更多人!”登時臉上揚起天降恩賜的微笑。

    小寶見他不說話,還露出一副“靈感來了”的表情,右手暗暗在他手臂上狠捏了一把。痛得謝詺大叫出聲:“喔!!!!對了,我可能需要看看他,才能知道怎麼做。”還好他反應也不慢,順勢提出了合理要求,進而前往探視。

    張嬸被他的痛喔一聲,嚇了一跳,一臉莫名其妙,喔恩數聲,肅客請入。待張嬸回身帶路,小寶狠揍謝詺一拳,用唇語道:“你專心一點好不好!”謝詺正待回敬。

    突聽房內一陣驚聲尖叫,寶詺二人不暇細想,趕忙閃身衝入,登時被眼前可怕的景象嚇得呆愣當地。

    只見有著一團肥油肚腩的張叔,正全身赤裸的抱著張嬸,留有落腮鬍渣的臉不停往老婆臉上湊,整個畫面如同一隻毛茸茸的熊要強暴一隻母豬一般。

    張嬸不知是因為掙扎還是害羞,整張大臉已成通紅,高聲罵道:“你這死鬼,看你醉成甚麼樣子!給我清醒一點。”

    對於這種夫妻家務事,就算再怎麼見多識廣,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忙,待兩人回過神來,已經不是“張家夫妻情情愛愛”,而是轉變成“張嬸謀殺親夫”只見張嬸掄起巴掌便打,打到後來握起拳頭,邊打嘴裡還邊罵:“就你這死豬,天天往亂七八糟的地方跑,看我不打死你!你還不醒?”

    但見張叔無論遭受毒打,或是言語凌辱,都是笑臉迎之,一副為愛勇往直前,決不放棄的模樣。那彷彿失去痛覺的樣子,讓謝詺豁然而悟。

    一旁小寶看張嬸越打越狠,趕緊從旁勸架,叫道:“張嬸!掌下留情啊!再打張叔就掛啦!”不來勸還好,甫一接近,張叔的目標便即轉移,母豬換成吉娃娃!

    小寶一來注意力在拉住張嬸,二來張叔失去意識,又是長輩,總不能動手用強,三來房間狹小,就算身法再高,也難以閃過張叔龐大的身軀。

    小寶登時被一把熊抱起來,張叔神智迷糊,嘟嘴欲親,嚇得小寶“救人啊!強暴啊!”的胡吼亂叫。

    說時遲那時快,謝詺一個伸手,打在張叔後頸的天柱穴上,張叔氣息一滯,便即昏厥躺倒。

    小寶劫後餘生,趕忙掙脫懷抱,脫口叫道:“這是甚麼毒啊?”

    張嬸站得近聽得真切,驚問道;“他中毒啦?他怎麼會中毒的?”擔心全寫在臉上,跟剛剛恨不得殺死丈夫的樣子天差地遠。

    小寶這才回神,趕緊說道:“我的意思是說,張叔喝成這樣就好像中毒似的,不知道會不會傷到腦子。這要問我的朋友才知道,你說是吧?”說著看向謝詺。

    卻見謝詺一臉肅穆,不發一語。小寶看他似乎發現了甚麼,趕緊走近悄聲問道:“這是甚麼狀況?你也要說話啊!”

    謝詺悄聲回答:“他們在這裡,我沒辦法解毒!”

    小寶驚問道:“真的中毒啦?到底是甚麼毒可以讓人瘋成這樣?”

    謝詺不做正面回答,只道:“必須一次除盡,不然後面麻煩就大了。”

    小寶聽他這麼一說,道:“你是說毒物可能有所殘留?可是這是別人家裡,我總不好意思叫他們出去吧……”

    兩人在一旁低聲議論,張嬸越發覺得懷疑,忍不住問道:“我先生到底發生甚麼事了?”

    小寶趕緊動腦掰說詞:“這……張嬸不用擔心!可能是酒喝多了,酒…酒精中毒。我朋友學醫的,很快就能搞定,不過保險起見,還是看個醫生會好一點!”

    張嬸正說道:“他醉成這樣……”小寶馬上接著說:“當然沒辦法出門的,所以只能麻煩張嬸和張姊姊跑一趟醫院和任俠協會,張嬸去醫院請醫生來,張姊姊去任俠協會跟櫃台曉玉姊說,可能要挪動一些資金!就報我的名字就好了。這裡我會替你們看著,放心吧!”

    任務分配得順理成章,張嬸一家關心則亂,糊裡糊塗的便照著小寶的話分頭行事,瞬間一家人走得乾乾淨淨,只剩小寶和謝詺兩個陌生人和張叔尚自夢囈的裸體在家。

    待張嬸走後,謝詺立即拿出一個小型竹簍放在地上,點燃一根月蘭菸放進竹簍,右手食指彈了一點粉末進去,本無色無嗅的月蘭菸頓時生出馥郁濃厚的草香。

    小寶一驚,遮鼻道:“哇靠!這是甚麼!怎麼月蘭菸會……”謝詺一臉專注,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這裡懂毒的只有他一人,小寶只能乖乖閉上嘴巴。

    過了一陣子,兩人蹲在床沿旁邊,直盯著冒出草味的竹簍,旁邊還有一個成年肥胖裸男,小寶開始不耐煩,忍不住問道:“我們到底在等甚麼?”謝詺雙目一亮,悄聲道:“來了!”

    但聽喀喀聲響,由遠緩慢靠近,可小寶沒看清楚是甚麼,待那聲響由床底下慢慢爬來,這才隱隱約約看見牠的尾巴。這個生物像會隱形似的,始終看不清全貌,直到接近竹簍時才現出原形,節肢六腳、尾豎倒鉤,竟是一隻宛如冰晶般的蠍子。

    那蠍子似可變色,將自己變為與木頭地板相似的顏色,難怪小寶看得兩眼昏花,仍不見真顏。

    但見那冰晶蠍螯腳並施,緩緩爬入竹簍當中,如同享受三溫暖般靜靜地待在裡面。

    小寶見蠍已入簍,正想振臂歡呼,立時被謝詺摀住嘴巴,一口氣差點沒噎死,但聽謝詺輕噓一聲,過了不久,房間西南角落又鑽出另一身形較小的冰晶蠍。如此等了十多分鐘,待月蘭菸燒完,前前後後竹簍裡總共爬入七隻冰晶蠍。

    謝詺右手又彈了些粉末進去,才將竹簍蓋上提起,點起數圈蚊香,分放房間四角。小寶才想提問,便聽謝詺說道:“毒物清掉了,現在開始解毒,麻煩你把他的背扶直……”

    小寶趕緊依言照辦,一邊問道:“那些是甚麼東西啊?”

    謝詺不答,點住張叔臉上數處穴道,手掌按在張叔背心,催動體內藥性為他解毒。

    但見張叔頭頂百會冒出絲絲青煙,全身大汗淋漓,過了良久,才逐漸變為白煙,呼吸起伏不再如此劇烈,情況似已穩定。

    兩人忙了一陣,待張嬸帶著醫生回來,便交給醫生處理,說明出診費用由任俠協會提供,告辭退出。

    謝詺手中提著竹簍,再次檢查,確定無有遺漏,這才與小寶相偕離開,只是心中各有所慮。

    小寶看了他手中竹簍一眼,忍不住問道:“那到底是甚麼東西?”

    謝詺正色道:“牠們叫白晶蠍又名『鏡花美人』,會分泌一種毒氣,聞者會陷入幻覺,這就是牠綽號的由來,如同鏡中美人一樣虛幻。”

    小寶問道:“那月蘭菸又怎麼解釋?”

    謝詺答道:“白晶蠍喜歡月蘭草的味道,尤其加入白龍荳之後,月蘭草的藥性更強,千步外的氣味都能聞到,據我所知,在凡爾莎並沒有白晶蠍的蹤跡,而且這特性只有毒門的人才知道……”

    小寶咦的一聲道:“既然這樣,我們幹嘛不請消毒公司來噴噴殺蟲劑就好了?”

    謝詺正色道:“那是別人家!況且白晶蠍一旦找到適合地點便會繁殖下一代,蠍卵細小難察,普通殺蟲劑無法根除。唯有毒門裡拿來驅逐蠱蟲的『驅蠱香』才有辦法破壞蠍卵內部,殺死幼蠍。”

    隨即搖頭苦笑道:“我猜是師兄得知我月蘭菸的成分之後,將白晶蠍故意留在張家樓頂,我該慶幸月蘭菸賣得不好嗎……”

    小寶安慰道:“別想太多了,不過讓你師兄這樣搞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總該想點對策!你有甚麼線索嗎?”

    謝詺說道:“依照師兄性格,這只是個開端,他施毒範圍會越來越大,具體而言我還不清楚,但這次我得到一個訊息……”

    “甚麼訊息?”

    “只要是詺哥雜貨店賣的產品,都會被他變成毒物,他想要我專心陪他玩這場遊戲,不是他先毒死別人,就是我先毒死他……”頹嘆一口氣,抬頭看向逐漸陰沉的天空,彷彿問道:“這一切又是為了甚麼?”

    小寶想了一陣說道:“也許......我們應該要先下手為強......”

品詺(八)嚙心蠱毒

    時至下午六七點,謝詺與小寶道別,回到城東南的自家雜貨舖,準備暫時歇業,好好收拾師兄留下的殘局。

    鑰匙圈轉,店門啟處,登時發現異狀,但見屋內雜貨散置,雖與平常無異,但都有被人動過的跡象。普通人第一直覺必然是遭小偷,但謝詺卻第一個剔除這個可能,除非是窮瘋餓瘋,不然沒有一個賊會想來偷這間破爛的雜貨鋪,既然不是為了錢,想必別有目的,目前謝詺能想到的只有一種。

    他拿起煙管,呼出一口驅毒白霧探測,眼見周遭並無毒物反應,仍不敢鬆懈,緩步走向櫃台,翻開那土色木盒一看,那本研讀的破書冊依然安穩地躺在盒裡,微微安心。

    一個回頭,便見一張紙放在櫃檯上,那紙太過乾淨,與屋內灰暗的顏色不相匹配,使以引起謝詺的注意,他警戒的對那張紙呼出驅毒霧氣,只見氣體過處,紙上登時現出字樣:“多年不見,師藝未殆,遍走四方,心有所得,明夜會晤,暢談百草,同門信約,勿背勿忘。”

    謝詺默看白紙在顯現完字樣之後自燃生火,燒成灰燼,知道那闖空門的必是師兄姜源,看了一眼那放著破書冊的土色木盒,心中惴測,他留書於此,更相邀會面,不知是要拖住我,還是另有目的……

    只是無論如何,這番會晤想來無法推拖,想起小寶所說,自己從頭開始都一直被師兄牽著鼻子走,眼下便是他奪取先機的機會,與其讓他下手害人,不如趕緊清理門戶。

    知道自己即將重回施毒殺人的道路,不禁又是一嘆,讓一個才25歲的年輕人不停嘆氣的理由有很多,其中一種就是宛如家人的師兄正在做錯誤的事情,但唯一能阻止他的方法,就只有惡言相向。

    謝詺收拾無奈心情,手中拿著煙桿吞雲吐霧,除了掩飾那嘆不完的氣,也提醒自己,只要自己還能呼吸,這條路必然要繼續走下去。即便時間很長,過程很苦,他都必須捍衛師父用一輩子來教育他的道理。

    明月當空,謝詺獨自走在城郊的道路上,暗自可惜雜貨店的生意就此休歇,世上有人情味的地方已經夠少了,本來可以為這份情感繼續堅持,因為師兄一個錯誤認知,逼得他不得不暫時放棄。

    謝詺興起一股被現實打敗的頹喪感覺,耳邊的呼呼冷風彷彿已經編織成人們的譏笑聲:“都賣一些沒人喜歡的東西,難怪會倒店……也只是為了賺錢嘛,還好以前沒跟他買……”

    也許是謝詺心中對自己的期待作祟,也許是這世界的人根本不在乎,反正太陽依舊東昇西落;世界仍舊繼續運轉,世界的人們都在向前看,抑或是向“錢”看,甚麼時候人們的情感變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

    正自頹喪,突然來了一聲怒吼犬吠,嚇得謝詺的三魂七魄重回軀體,但見一隻牧羊狗被栓在一棟房舍門前的花圃裡,四下一望,沒想到須臾光景,自己已信步來到鄰近碧海森林的正穀村內。

    謝詺見那牧羊犬對他齜牙咧嘴的咆嘯,心中一陣不快,但想是自己無端走入人家地盤,當屬理虧,摸了摸鼻子,轉身要走。突然又聽屋旁的雞舍裡傳出雞隻跳躍騰飛的聲音,好似在打架一般,喃喃道:“這麼晚了,現在的動物活力都這麼好嗎?”

    這時一個莊稼漢邊從屋子裡走出來,邊不耐煩道:“這些小朋友到底在吵甚麼啊?”

    本來是一副莊稼務農,再平常不過的景象,接下來卻發生一件任誰看了都覺得怪異的事。

    卻是那牧羊犬見到主人,不但沒有停止吠叫,還作勢撲咬,幸虧有鎖鍊束縛,不然主人必然被咬得不明不白。

    那莊稼主人莫名其妙的被嚇了一跳,怒揮幾下手上藤條,退回屋內,大呼奇怪,自己養的狗怎會突然變得這麼暴躁。自家人都不了解,那又怎麼能期待外人會了解呢?

    謝詺這個外人卻將一切看在眼裡,他好奇的上前探視,那牧羊犬一看他接近,立刻轉移對象,大聲吠叫。

    謝詺凝神細看,但看那牧羊犬滿眼血絲,唾液濃稠,身上爪痕猶新,鮮血未凝,初步研判是自己抓傷的。

    謝詺起了疑心,悄悄移步至雞舍旁,裡頭的雞隻仍舊躁動不止,他凝目望去,但見每隻雞亦是與牧羊犬相同的狀況,籠內正宛如激烈的鬥雞場,雞隻彼此互相撲打喙啄,亂成一團。

    謝詺忽地靈光一閃,趕緊撤身退去,在整座正穀村中走了一回,發現多數的家畜都呈現此狂暴狀態。

    謝詺不用想也知發生何事,狠狠瞪了百草山一眼,用手指沾了一點口水,舉在空中,喃喃道:“今夜是東北風……”隨即施起草上飛輕功回到原地,那牧羊犬兀自不停撓癢,直抓得鮮血染了一身毛皮。

    謝詺拿出幾株藥草,在房舍東北方燃燒起來,絲絲白煙在風旅吹拂下,向屋舍飄去,如同冬季森林裡興起的霧氣般神秘而溫柔。

    白霧過處,家畜狂態登時略減,牧羊犬眼皮漸重,慢慢臥倒睡去,雞籠也逐漸沒了聲息。謝詺見狀,趕緊飛身在房舍四周走了一遍,一邊走一邊倒出黃色粉末,將房舍圍起。

    等這些都做完,晚夜已深,謝詺呼出一口氣,口語喃喃:“這家搞定,還有得忙呢!”

    就是這麼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夜晚,世上有多少人為了別人而奔忙,忘記自己該休憩的時間?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在乎,因為太陽依舊東昇西落,世界也不會停止運轉。

    那這些忘記自己的人,到底是在忙甚麼?有誰明白?又有誰想過?

品詺(九)同門決裂

    夙夜未歇,日夜無話,隔天碧瑩市裡所有的獸醫診所全數爆滿,甚麼雞狗豬鵝,全身是傷,甚至死了不少牲畜,據說多是正穀村的村民所養。

    好在隔天是上班上課日,事態鬧得不大,終日奔波,直至夜晚降臨,總算塵埃落定。

    山下風雲擾動,百草山上夜色仍處靜謐絕色,尤其是百草山風景區的第一站景點──香鳥峰,無論日景夜景都是一絕,成為外來遊客必遊探訪的景點,也是情侶約會的浪漫之所。

    此時一道飄逸好看的身影,正如旗桿似的立在香鳥峰附近一處隱密的懸崖邊,望著山下城村中的燈火通明,後方一片茂密的樹林和那人身上的雪白大氅,隨著東北凜風颯獵而動。

    山空人語響,但聽那人朗聲說道:“沒叫你的任俠小朋友一起來嗎?”

    “人家也是要上課的,況且……”背後樹林走出一人,正是謝詺。“我還不想讓你多殺一人。”

    “不錯嘛!老師教你的東西,你都能活用了。居然能破我的嚙心蠱……”

    “只可惜老師教的,你半點也沒學會,你明知能除嚙心蠱的八酥棉葉香對人體有害,還故意對家畜下蠱,若我沒發現,就是滅村的結果。師兄……從前的行醫仁心,你全都忘了嗎?”

    “呵呵……嚙心蠱只不過會讓那些畜生變得狂暴不認人而已,傳到人身上也只是奇癢無比,狂怒難遏,並不會害到人命啊!頂多讓他們自己發怒亂殺,況且你不是也用黃草仙和雄黃研磨成粉,撒在住家四周!”

    “你約我來,就是為了讓我幫你收拾殘局?”

    “不……我沒那麼無聊,我這樣做是希望能打開你的眼睛,讓你看清楚……你救的人跟畜生沒有兩樣,你仔細看就能發現,人們的本性和這世界的文明根本沒有絲毫進步。甚麼俠心人術、濟世仁心,都是讓這世界越來越墮落的原因。你以為今天救了他們,其實你是害了他們,害他們失去學習的機會,害這個世界無法分享到更多的資源……來!”說著招手讓師弟走近,謝詺知道他若想動手殺他,根本不必等到現在,放膽走近。

    “你看這山下的景色,你看到甚麼?”

    謝詺看著山下城村點起的燈火,美麗耀眼,充滿對明日的希望及嚮往。

    “我看到的,是燈火通明背後的黑暗慘淡,繁華榮景之下是人性的迂腐貪婪,所有人為了錢財,忘記身而為人的精神價值,為了自己的私慾,設置毫無人情的制度規範,貪圖一時快樂而安逸於停滯不前的腳步……我這麼做是要喚醒這些愚民的良心,因為他們只有失去的時候才懂得珍惜……”

    謝詺聽了這話,面無表情,內心確實震撼,但震撼的是自己居然一點也不感覺到意外。

    但聽姜源又說:“我們是這世界唯二倖存的毒門中人,我們不是應該讓世界越來越好嗎?”

    說著單臂搭上師弟的肩膀,像哥兒們一般說道:“你想想看,你身上有老師的百毒玄經;我在外遊歷也有不少研究,還認識了不少人,你出力,我在背後助你,你我就是改變世界的契機!我們師兄弟一定能重振毒門,讓世界邁出進步的那一步。”

    謝詺抬頭看著他跡近瘋狂的眼神,緩緩推開他的手臂,說道:“師兄……是你把人心想得太過簡單,人生本就無奈,只是有人掙扎,有人求全,重點不在結果,而在過程,所有人的過程和結果由每個人的選擇而定,不應該由你說得算。”

    說著邊走向崖邊,望著山下城中燈火,續道:“至於人類文明是進步還是退步,也不是我們能下定義,也許千萬年後的後世會有答案……”

    姜源露出理解的笑容,說道:“我也知道真相都很殘酷,對現在的你而言一定很難接受,但時間久了,你就會發現我說得一點都沒錯,就差一步我們就可以……”

    謝詺依舊冷漠:“你不用再說了,其實你應該很清楚,我是不可能會答應你的,老師對你的用心,你全都拋卻了,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姜源……我不會再讓你做出有辱師門的事!”單手一抖,修羅煙桿到了手中。

    姜源見師弟做得如此決絕,想來同門已然決裂,無奈一笑道:“看來師弟已經忘記我叫甚麼了?”大拇指向山下指了指。

    謝詺吃了一驚,煙波無常……煙波……煙…波…波!忍不住大叫一聲:“是水!”舉目下望,但見本清澈無垠的碧神河,上游明顯變得混濁不堪,直往下游蔓延而去,這一驚非小,趕緊回頭往山下跑去。

    姜源也不追趕,只淡淡說了一聲:“你還是這麼天真……”

品詺(十)白霧斷江

    當一個人做好充足的準備去迎接挑戰時,他才會發現他的準備只不過是冰山一角,因為事態絕不會在他意料之內,如同第一次和女生約會的男孩或剛畢業準備第一場工作面試的人一樣,幾乎每個人都是手忙腳亂,屢試不爽。眼下謝詺無疑就是這樣的人。

    謝詺見毒水隨碧神河直奔下游,山下村民全仰仗這碧神河灌溉農田,若毒水一浸,不但山下村民全數遭殃,連同碧瑩東城裡的居民也必然深受毒害。他又怎想得到師兄居然計中還有一計,居然利用向村中家畜下蠱來引開自己的注意,好在碧神河中下毒。

    謝詺沿河而奔,草上飛輕功雖踏地無痕,但仍舊快不過河流奔騰及毒素蔓延的速度。

    謝詺彈出藏在右手指甲中的解毒藥粉,但點滴藥粉怎解得了浩渺大川之毒,但見混濁河川中似由赤蠍子、青蟾蜍、黃蜈蚣、赤金蜘蛛、黑水蛇五種毒性混合成五行循環,彼此相生相剋,既不相容,也不會彼此抵消,但任何一種毒都是見血封喉的劇毒,哪怕是沾上皮膚,都會有性命之虞。謝詺解蜈蚣毒,赤蠍毒便起阻撓之效,首尾難顧,任由他法寶用盡,依舊解不了任何一種。

    謝詺心中大急,回想老師所留下的手扎,這才想起這是毒門中出名的毒術──“五毒奪魂殺”,怎奈事件來得倉促,身上的解毒材料根本不夠,空有一身毒門學識也是徒勞,如同探花學士滿腹詩文,卻沒有筆。

    謝詺眼看追之不及,縱身一躍,跳入水中,運起內力,欲用體內藥性淨化河中劇毒,河水一碰到肌膚,謝詺立感一陣腐蝕般的刺痛,彷彿灼傷般蔓延全身,連冷冽河水也沒有絲毫作用,好似掉入火爐之中。接著是灼傷感慢慢變成悶熱窒息,謝詺知道毒素已經由皮膚侵入至他的血液,慢慢流向五臟六腑,趕忙提氣相抗。

    須知練氣法門是活化呼吸系統,促使細胞快速生成,充分利用吸收的能量,更加強自癒能力,而謝詺長年以各種藥草浸體,藥性融入血液當中,加之五毒教主的內功提點,自然擁有比一般人更強的抗毒能力。

    起初不見有所作用,毒水奔流直下,只看得謝詺惶急非常,差點沒劃破手臂直接讓血流出來。皮膚上那窒息悶熱之感已經變成椎心刺骨的麻癢,知道那是赤金蛛毒入體的現象,五毒已到了第三毒!

    謝詺力灌真元,將體內氣功推到極致,無論如何也要擋下這洪流禍水,果然五毒循環開始有了變化,無法相輔相成。謝詺精神大振,趕忙再接再厲。

    不料這時身體卻湧入凍體寒冷,冷得他氣血一滯,心中叫糟:“黑水蛇毒已然入體,這樣沒辦法撐到解毒完畢。”深知自己今日難免於難,但仍無法救人性命。當下把心一橫,張口咬破自己的手臂,帶有藥性的鮮血混入毒水之中,效果更增,也加劇了毒性蝕心的速度。

    “呃啊!!!”謝詺忍不住痛嚎出聲,一口接著一口,喪失理智般不停地咬破自己的手掌手臂。甚麼悶熱灼傷、麻癢寒冷,他已感受不到了,身體心靈都變得空虛一片,連張口咬臂的動作也逐漸變得生硬不自然。

    謝詺眼前逐漸模糊,身體漸重,慢慢沉下。知道自己已然無倖,便閉上眼睛,任由水流將他往下游帶去,原來隨波逐流的感覺是這般輕鬆愉快。

    但這個感覺還未到他腦袋裡,在河中載浮載沉的身體突然被一巨力推出河面,直墮上岸。驟遇空氣的洗禮,謝詺一陣咳嗽,嗆出黑血毒水。視線模糊中,彷彿看見一個不知名的黑影立在河中,不知在做些甚麼……

品詺(十一)碧河神獸

    過了一陣子,這陣子好像比一輩子還久,卻也好像只有幾下呼吸的時間,數點清水被潑上岸,落到中毒傷疲的謝詺身上,他眼睜一線,看到一個不知是否為真實的景象。

    但見一隻頭生獨角,豹頭環眼,身似虎狼,屁股上長著五條尾巴的怪物踏水而來,在水中游得好不開心,就像正玩著毛球的貓一般,好在當地人煙稀少,不然又是一則水怪新聞。

    說也奇怪,那怪物所經之處,本呈灰黑的毒水竟逐漸清澈起來,毒素竟爾消弭,過不多時,從上游奔流下來的河水已清澈無垠,再無毒性,五毒奪魂殺在這怪物眼裡竟如玩物一般。

    眼看河水淨化,那怪物反而不喜,噗的一聲衝出水面,撲上岸邊,陡然一個停頓,仰鼻嗅了嗅,尋味回頭,看到謝詺滿身污血的倒在地上,身上還殘留毒水黑血的腥味,登時像看到最美味的食物一般向他跑近。

    謝詺見怪物撲來,本能想後退,只是方中劇毒,動彈不得,無能為力。怎想得到自己在被毒死之前會被一隻怪物吃掉。而且還不知道這是甚麼怪物,連死都死得不明不白。

    苦笑閉眼,準備接受這殘忍事實,突然四肢一緊,半身臨空,睜眼一瞧,就見那怪物用五條尾巴捆起他的頭與四肢。謝詺心道奇怪:“我已經要死了,怎麼牠還勒住我?”接下來他馬上知道答案,但覺那怪物的尾巴如針,刺入他的身體,竟如吸管般收縮,漸漸將他身上的毒素給吸了出去。

    一分毒血離體,便得一絲清醒,謝詺意識逐漸清楚,看這怪獸以五毒為食,想必也是毒門之獸,一邊接受“治療”一邊在回憶裡翻找眼前怪獸的身影,卻始終想不起來。那獸想必餓了很久,將謝詺身上的毒血吸個乾淨,連在身上乾掉的污血也被牠以舌頭舔舐得一滴不留,剩下的只是沒有藥性的鮮血。到得後來謝詺被“抽血”得渾身發軟,呻吟出聲。

    那怪獸似通人性,也極其聰慧,看“食物”快被榨乾,趕緊停了下來,乖乖地坐在一旁,一副“你好了嗎?我可以吃了嗎?”的表情。

    謝詺陡脫死厄,卻根本沒有力氣開心,恍如隔世的望著夜空,以前從來沒想過,原來連單純的看著夜空都可以是一種奢侈。那人們又在爭甚麼呢?能活著就好了啊!謝詺內心苦笑,這般想著。

    “有多大能耐,就有多大責任!”這句老師曾經說過的話,此時此刻浮上謝詺的腦海,老師這麼說,代表祖師爺也這樣對老師說過,難道身為百毒門人都得承擔這份責任嗎?你們難道不知道這份責任很重……很重……

    其實正是因為知道責任之重,所以才更加無法擺脫,謝詺收回深入夜空的雙眼,閉目養神,暫且的躺下只是為了再次爬起,此為人間還是無間?

    休息了一會兒,謝詺只感腹中飢餓,但卻無力起身,無奈動了動手指,扯下身邊草葉,塞入嘴裡亂嚼一通,囫圇吞下。

    那怪獸看他一動,喜上眉梢,五尾大動,又想飽餐一頓,謝詺虛弱苦笑:“不好意思……我沒有了……不過,如果回到我家也許可以讓你吃飽……”

    但看牠歪著腦袋,也不知牠是否聽懂,一陣疲憊襲來,謝詺臉一側,又即睡去。

    待他一覺醒來,已是凌晨時分,一場大睡,謝詺體力回復不少,已然可以自行起身,這時發現昨晚那隻怪獸已不知影蹤,既然自己還活著,那便表示昨晚所歷皆為真實。

    謝詺一陣悵然若失,認清當地位置,暗下承諾,日後必捕山中毒蟲毒物來此安放,以報此獸救命之恩。

    想起姜源施毒一事,眼看天色未明,趕緊尋路回返城鎮。經此一役,謝詺不但失去長久以來優於他人的抗毒藥血,更身歷五毒奪命,此時正如大病初癒般虛弱,待他回到雜貨鋪時,早晨的太陽已然高掛東方。

    心知時間寶貴,趕緊找齊藥材,將體內餘毒徹底清除,更下了幾味猛藥,加快體力恢復的速度。

    一邊配藥,一邊打開電視,希望不要得到甚麼壞消息,只可惜事與願違,剛打開新聞,便見標題:『深夜報案,洗澡遭酸性液體腐蝕,疑似水源中毒。』謝詺又氣又急,帶了一些治療赤蠍毒的藥物,便急衝出門,沒想到才剛踏出門檻便撞到一人。

    “唉呦!幹甚麼這麼急啊……哇靠!你縱慾過度啊!怎麼臉色差成這樣!”來者正是小寶。

    “你今天不用上課嗎?哎呀!現在不是講這些的時候。我要去醫院救人!”

    “你等一下啦!你這副鬼模樣,誰敢讓你救!我們進去再說啦!”

品詺(十二)連環毒計

    “還好……還好沒人喪命……”謝詺邊吃著小寶買來的早餐,邊叫好險

    寶詺兩人個別聽完對方陳述,小寶大為驚詫,說道:“你不要唬我耶!照你的描述,那是『幽洋錄』裡的奇獸,叫『淨寧』。你是不是有幻覺啊?”

    謝詺恍然而悟,搖了搖頭道:“不可能,如果昨晚都是我的幻覺,那災害決不只如此,一定殃及更多生命。”昨晚怪獸的身影歷歷在目,絕不可能錯認,原來牠叫“淨寧”,回想昨夜險象環生,心頭不免一寒。

    “我今天早上看到新聞,就想說應該跟你那好師兄有關,就跑過來了!”接著唉呦一聲:“完蛋了!我遲到了啦!欸欸欸,你不要亂來啊,我先去上課啦!掰掰掰掰!”小寶一邊耳提面命,一邊起身飛奔出門。

    謝詺聞言苦笑:“赤蠍毒非比尋常,一般醫療技術最多治得了一時,要根除還是得有獨門解方。”只是小寶說得一點都沒錯,自己這副矬樣,有誰會安心讓他醫治。面臨今日局面,皆是師兄姜源的偏激所致,謝詺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不殺姜源,這一切不會結束。”

    只是此念方過,連自己都感覺訝異,怎麼又有這種以殺治殺的想法,搖了搖頭不敢再想,回歸眼下當務之急,趕緊收拾裝備,動身前往新聞報出的碧水綜合醫院。

    要混入醫院一點都不難,只要偷一件別人忘在休息室的醫師服,便能問到想知道的情報,例如昨晚被酸性液體潑到的病人是哪些。

    謝詺耐住性子,藉由一身醫師服,騙家屬收下生肌護膚的“白芷歸血膏”,並倒了一杯水偷偷加入解藥,給病人當場喝下。如同小寶掛長星牌包裝賣月蘭菸一樣。為甚麼救人還要用騙的呢?是不是良藥總是苦口?是不是實話總是傷人?是不是好事總是多磨?大家是不是都寧願抽長星牌抽到死,也不願給月蘭菸一次機會?

    這一連串的問題,除了像謝詺這種邊緣人以外,還有哪個白癡會去想?

    過了良久,好不容易才將所有病患全數醫治完畢,謝詺鬆了一口氣,偷偷將身上的醫師服還回去,眼看已到下午兩點左右,自己已忙了半天的時間,暗笑這麼長時間居然沒有一人發現他這個“假醫生”。問題的解決和欺瞞的快感帶來一絲輕鬆愉悅,隨即稍鬆的神經又再次繃緊,想到姜源因他那偏激的個性而不停施毒害人,目的只在讓他那跡近變態的遊戲繼續下去,也為了證明自己對世界的觀點是正確的。

    唯一的解決方式不只要先他一步,更要讓他明白自己的錯誤,也許這樣才能導正他迷失的腳步。至今謝詺仍抱著一絲希望,期待那逐漸遙遠的背影能夠回頭是岸。

    謝詺走在路上,低頭沉思著如何在百草山各處出口安排毒物,藉以困住姜源腳步,突然他聞到一股絕不可能聞到的味道。

    謝詺本來不相信,世上味道何止千萬,可能是自己認錯了,但這味道實在太濃了,不由得他不矍然吃驚,抬頭一看,只見一名全身包緊緊的人,縮身向旁鑽進碧河路,逕往東門而去。

    謝詺見那人神神祕祕,一副鬼祟模樣,心中更疑,暗施輕功,趕上那人身後,悄悄丟了一隻小蟲到他口袋裡,隨即回身疾奔歸家。

    在旁人看來,他就好像有東西放在家裡,忘記帶出來的粗心漢,如此驚慌狼狽,但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是忘記帶出來,而是心裡非常確定,這個東西只有他才有,不可能出現在別人身上!

品詺(十三)緣牽水蓮

    “千里緣牽蠱”是一對雌雄雙蠱,無論將兩隻蠱蟲分得多遠,它們都能找到對方,像是千里相隔的戀人,所以也叫“夫妻蟲”。在毒門裡有經驗的煉蠱者大多都有這對蠱蟲,可以拿來探測很多事情,比如目標在何處?

    現在謝詺正看著手中由雄蠱所製成的“方向儀”,推測那身懷奇香的可疑男子在哪裡。

    早些時候他將雌蠱放在那人身上,隨即返家看那盆“七彩水蓮”,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可疑男子身上竟有毒門奇花之氣!果然店中那朵七彩蓮花明顯被人剪過枝枒根葉的樣子。

    回想這陣子所發生的事情,恍然而悟,那日解了張叔身上的冰晶蠍毒,回家後便發現師兄闖空門的痕跡,本猜想他是來偷“百花香露丸”的配方,但配方仍完好安放在木盒當中,不免讓謝詺心中生疑,現在看來那日他的目標應該是七彩水蓮,後來百草會晤、毒染碧河,目的只是為了讓他忙顧不暇,混淆視聽。

    良藥之誤,也能成毒,若讓師兄知道毒門奇花的栽種方法,必然惹出不少禍事,看他近日措舉便見一般。

    “叮叮叮”雄蠱不斷撞擊著玻璃容器,謝詺順著牠所指示的方向走了數十分鐘,但聞花香鳥語,一股綠茵芬芳入鼻溫潤,抬頭一看,已然身處郊外野林當中。

    容器中叮叮撞擊聲越發頻繁,謝詺料想已離目標不遠,提氣縱出,才兩個起落,便發現一台停在郊外小徑的越野車。

    謝詺眼睛一亮,潛身草叢,但聽一人說道:“我們到底為甚麼要這樣等呀等的?”

    身有緣牽蠱的那男子說道:“這是老大的吩咐,等一下經過香鳥峰到嵐芳山那裡還要再停一停。”

    “靠!到底為甚麼!這樣多浪費時間啊!”

    “聽說是這次跟我們合作的那個人說的,好像說是為了我們的安全。”

    “我從來都不喜歡那傢伙!感覺他還蠻詭異的,連刀哥跟他相處久了都變得有點神經神經!我居然開始懷念以前的日子。”

    “我們賺得已經不算少了,這世道沒有靠山的日子本來就難過……算了!沒時間想這些了,往下一個『休息點』前進!”說完便跳上車,發動車子,向北駛去。

    謝詺聽他們提到香鳥峰,心下更疑,心想反正有“千里緣牽蠱”,不怕這些人逃掉,便開始在當地四周搜尋,果然在附近發現師門中的毒陣,謝詺趕緊呼出驅毒白霧,破陣而出,料想那兩人口中的合作之人必然是師兄姜源。

    此時謝詺心中隱約已有定論,但無論猜測是否正確,他都得跟下去,天知道這些人拿七彩水蓮想要做甚麼!謝詺拿出雄蠱辨明方向,縱身疾馳追蹤。

    時過三點,午後的金黃已略為黯淡,隆冬的山區泛起微微稀霧,雖說不影響視線,但在山區開車仍有一定危險。

    那部越野車一路穿林越坡毫無阻礙,謝詺腳踏草上飛,或上樹梢;或藏石後,遠遠的跟在後面。如此約半個小時,越野車突然向東轉去,繞了一圈回到香鳥峰連接嵐芳山的低谷後停在一處稀疏林中。

    謝詺緊緊跟在後頭,對這迂迴走法也感懷疑,隱身距離車輛五十米步的小丘後方,遠遠見那群可疑人物依計畫下車“休息”,便欲接近車子一探究竟,但當地林木稀疏,遮蔽物甚少,接近必遭人發現,無奈之下只能作罷。

    轉而調查當地四周是否有施毒的痕跡,正待邁步走開,突覺一陣熟悉的味道飄來,下意識回頭看向車輛停放處,但見一人如煙霧鬼魅般出現在車前,車旁眾人皆是一凜。

    來者一身白氅,正是師兄姜源。他與那群可疑人物攀談幾句,似是在交換消息,可惜距離太遠,謝詺只隱約聽到:“……早點送達……已準備好了……”等支句片語。

    謝詺見來的是師兄,暗叫不妙,不敢稍動,但看姜源一個探手抓住那身懷水蓮氣息的男子,從他口袋中抓出緣牽雌蠱,眼神嚴厲的四下張望一陣。

    謝詺暗嘆一口氣:“終究還是逃不過師兄的眼睛。”又見姜源提醒幾句之後便閃身離去,那批人警戒更甚,趕緊啟程。謝詺心下不安,此地有何蹊蹺尚且不明,若就此離開,不小心走過此地的人必遭毒害。此時又沒了“緣牽蠱”幫忙,登時躊躇難決。

    那越野車按照原來的路線一路開出,謝詺暗嘆一聲,深吸一口月蘭菸,經由藏在口中的藥物提升藥性,長長呼出,濃濃白霧登時佈滿方圓百步之內,暗想藉由月蘭菸的霧氣掩護,應該沒有人會靠近此處,至不濟還有月蘭菸的解毒藥性。

    布置完成,趕緊尋找車轍輪跡,突然腳底傳來一陣疼痛,抬腳一看,竟是一根細針!

    謝詺一驚,知道自己仍掉入師兄所設的陷阱,當下盤膝而坐,閉目凝神,提運內力,欲將毒性排出體外,只是越是提運真氣,頭腦就越是昏昏欲睡……

品詺(十四)海上寶船

    不知過了多久,謝詺在昏沉中突覺身體一輕,意識逐漸清醒,矍然一驚,怎麼在追蹤敵人的時候睡著,睜眼一瞧,發現時間沒有過很久,忙循跡追蹤下去。

    繞過山坳,途經白葉澗、蓮華崗、桃木林而下,直往東北村落而去,謝詺見轍痕猶新,辨識容易,料想那越野車載了五六個人,加上車身本就極重,所經之地又非一般官道,土地時而泥濘,時而崎嶇,似有冥冥天意,趕緊加快直追。

    經過東北吉米村,進入羅蘭漁村,但看天色已然向晚,謝詺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港灣,便不多做停留,徑奔羅蘭漁港,此時正值下午六點左右,許多漁船皆停船歇業,攤販收攤回家。唯獨一艘遊艇仍燈火通明,似是某個富商土豪準備包船狂歡。

    陣陣熟悉花香從那艇上傳來,謝詺心中一凜,知道自己找的沒有錯,潛身遊艇旁邊的漁船上,遠遠觀望,鎖定上船路線。

    謝詺藏身在隔壁船的甲板船沿,向遊艇偷眼望去,數名在遊艇周圍巡邏的人臉上表情都異常清晰,正是早些時候在疏林裡看到的可疑人物。

    謝詺掃視一陣,發現遊艇二樓尚未有人,當即不作猶疑,草上御飛,輕點海波,藉灰暗天色無聲無息的縱上遊艇。

    來到通往一樓的梯子邊,盤算如何暗中潛入,突然發覺一樓甲板上毫無聲息,大膽探看,發現一樓竟空無一人,剛剛正四下巡邏的可疑人物全都不見蹤影。

    謝詺不禁暗想:“這不會是誘我現身的陷阱吧!”登時陷入一陣逼命緊張,隨即釋然,這些人連緣牽蠱都沒發現,就算是陷阱也不怕,但想能不驚動船裡的人自然最好,便小心翼翼的來到一樓,找到一處似是廁所的通風口前,抽桿在手,做好準備,一躍而入。

    甫進室內,立感疾風鋪面,一人由左邊向他撲來,謝詺吃了一驚:“果然是陷阱!”慌亂之下,左手杳香掌一招“晴山煙雨”主攻那人眼上晴明穴,本意欲逼得那人閃躲撤招,不料那人奮勇撲出,一往無回,這掌砰的一聲結實打中,那人應掌而昏,謝詺也被他撲得跌倒在地。

    謝詺右手桿勾著那人身體,將他拉開,定眼一看,果不其然是個富家子弟,從他身上傳來濃濃的臭味,毒品的臭味。

    謝詺怒不可遏,單腳飛起,踹開了門,衝入船屋大廳,只見大廳如外面的天色一樣昏暗,但從頭頂照下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區隔了外面的靜謐,場中央擺著幾個巨型播音喇叭,放著夜店裡的狂熱音樂,舞池中男男女女狂歌熱舞、大口大口享用麻草藥丸帶來的快感,還有人相互淫猥,場邊四角置放煙霧機,更增場中狂野,場面瘋狂醜陋以極。

    不料探花學士闖入荒唐毒趴,謝詺摀著口鼻,正準備呼出中和毒性的霧氣,卻聽狂熱音樂轉變成一長聲吱響,震得所有人耳膜發疼。

    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透過播音喇叭傳來:“師弟!現在就讓我證明我的立論吧!”

    謝詺聽了大驚,趕忙高聲大喊:“所有人快出去!!”但已經來不及了,分立四角的煙霧機散出藍色的煙霧。

    所有男女一見那煙霧,如飢民看到食物一樣,爭先恐後地衝了上去,張大口鼻拚命狂吸,是人都看得出來那藍色煙霧必然是毒品所製。

    謝詺的擔心卻不止於此,見眾人如顛如狂,一把推開一名年輕人,大聲道:“不要吸了!有毒!”可是一群嗑藥嗑嗨的年輕人又怎會聽人說話。

    混亂之中,但見一名剛成年的青少年一邊揮舞一根桌腳,一邊大喝道:“通通給老子閃開!”硬是闖開一條路直奔東北角的藍色煙霧。有人見他動粗,激起血性,對他當頭就是一拳,兩人立即打成一團,那青少年被打得頭破血流,仍舊狂態不減。那人坐在他身上,雙拳不停往青少年頭上招呼,突然一人撲來,張口咬住他的手臂,兩人毫不留情的對打,立即衍發全場群架。

    但看場中或掄拳動腳,或張口狂咬,場面之血腥好比人間煉獄,鮮血瞬間染紅了船上地板,不知有多少年輕人的生命葬送在這無謂的地方。一切皆在瞬息間發生,謝詺根本來不及救援,便被人狠狠咬了一口。

    謝詺看著眾人狂怒殘暴的舉動,心裡只浮現三個字──嚙心蠱!

    說時遲那時快,一人復又撲來,一副不死不歸的凶惡模樣,明知眼前是尋常的中毒百姓,謝詺又如何下得了殺手。當下右桿左掌,霧花七十二式主攻人上肢穴位,杳香神掌使的始終是“香漫月闕”、“雲霧歸海”、“雅花送香”三招,分別攻向胸腹的“神闕”、“氣海”及頸後的“啞門穴”,目的都是使這些毒癮者喪失行動能力。

    饒是毒門絕學厲害非常,但想抵擋一群喪失理智的毒癮者而不受傷,那是天方夜譚,謝詺渾身浴血,不停桿動掌出,不知挽救的是眾人的命還是心裡的價值觀,心知自己又再次掉入姜源所設的陷阱,不由得羞怒難當。

    腥風血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頓飯的時間,船上將近百名青少年,各個躺在血泊當中,連同剛才被謝詺點住穴道的數十人也都被踐踏狠咬致死。

    謝詺頹然跪倒,握緊已被鮮血染紅的雙手,知道自己無論有沒有出手,這些人都必然無倖,怒極反靜:“姜源……”無聲怒吼,是被逼到無法再退的吶喊,眼前的具具死屍彷彿在嘲笑他的天真愚蠢,心裡那人性本善、知足常樂的畫面,在他們倒下的瞬間土崩瓦解。

    他當然知道姜源這麼做的目的,他只想看著這些庸俗的人因為心中的貪婪而死,也讓這些人自己看看,自己的命有多麼不值得人救。只是謝詺沒想到這一幕有這麼大的說服力,眾男女為了毒品而爭搶,甚至不惜出手殺死對方,一幕幕慘不忍睹的畫面,就此摧毀心中人們良善的價值觀,讓他見識到人性有多麼醜惡,這一幕,就此喚醒多年沉睡的修羅。

    四周煙霧迷漫,毒性尚自殘留,謝詺滿懷悲憤,搖晃爬起,隱約聽到船屋外人語:“……快點拔錨……計時起動啦!”

    謝詺一聽語義,便知是那幾名毒販收錢到手,毀滅證據的手段,怒火更熾,單腳起處,將船門踢開,一道強光射入,謝詺雙眼模糊迷離,只見四五個黑衣人列在船外,每人臉上似是雙眼的窟窿閃著白晃晃的殺氣。

    謝詺二話不說,便即出手,直似狂怒的修羅,桿掌雙絕無一不是殺招,只是黑衣人不知從哪裡直冒出來,一個倒下十個再來,但謝詺卻不感覺氣盡力乏,心中的那股怒意支持毒掌不停,值此殺紅了眼的時刻,突感腦後一痛,黑暗漫上眼前,謝詺頹然倒地,人事不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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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武侠任侠记介绍:
神州曆214年,新興組織--任俠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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