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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武侠任侠记全文阅读

作者:老汨     现代武侠任侠记txt下载     现代武侠任侠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算乾(八)妖仙難辨

    桃林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那是鄉里鄰居消息通順到只要出了一點小事,便能傳遍整個村鎮的規模。

    司徒子乾所興的那場龍捲塵暴,早已傳遍了桃林渡,蔚為一時風潮,更彰顯妙義道的神妙除妖,時不時便見身著黃袍的妙義道弟子四下走動,儼然一派進駐桃花渡的模樣。

    司徒子乾為保留實力,在不施咒術下,隱蔽行蹤回到桃林渡,只感覺整個城鎮彷彿貼了他的通緝告示一樣,每個人都是鯰魚精臭鯰魚的亂罵。

    只聽得司徒子乾恨得牙癢癢,卻也莫可奈何,誰叫他們從沒看過那等異相,誰叫玄天觀隱藏得這麼好?誰叫人們永遠只願意相信眼前看到的東西?

    天氣陰雨,烏雲蔽日,司徒子乾藉天色陰暗,避過眾人耳目。帽簷底下一雙晶亮的眼睛四下搜尋那白狐少婦的蹤影,料想她必然時常出入妙義道,便也到會館前東晃西逛,始終遍尋不著。

    司徒子乾只嘆時運不濟,尋到一處四樓高的屋頂,縱身上樓,背靠著煙囪略作休息。此樓坐落桃林渡的中心位置,正好登高望遠,右前方便是細水東流的風蘭江,汀岸邊幾處橋樑,或行車輛,或使人行,左方眷村倚桃林而建,整村只兩條縱向大道,一望而盡。

    可誰知這麼一個小地方竟發生這等驚天動地的神玄之事,更是嚴重到影響全國的大事。

    眼見風雨飄搖,陰濕的空氣中彷彿都能感覺到那股遭困千年的怨懟,司徒子乾望洋興嘆,時過千年,仇恨仍在,要避免仇恨擴大或是化解仇恨,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可能會被人誤會,可能要背負很多的不諒解,但這都是他必須面對的事,他不能逃,也逃不了。

    面對這宿命式的困難,司徒子乾只能一個懶腰,一個哈欠在先,重振精神,負隅頑抗。

    忽聞妖氣過處,司徒子乾凝目下望,赫然便見那白狐少婦牽著兩名小孩,走過橋墩,眉頭一皺,隱身暗暗尾隨。

    但見形同母子的三人,彼此互動甚少,兩個正值活力用不完的八九歲小孩,此時乖巧的近乎沉默。

    司徒子乾晶眼瞪視,猛然一驚,心裡各方猜測,腳下更急,尾隨至桃木林處的村口,一間眷村平房前……

    司徒子乾隱身平房後的暗處,透過窗戶向裡窺視,就見白狐少婦一人在廚房忙乎準備,兩名小孩則在房間的地毯上自個兒玩著。

    司徒心道正是時機,捏起法印,一邊手腕微轉,一邊念動真言:“天地借法,流電攝魂,雷音破咒,大地回春!”天上猛然響起一聲霹靂,屋內兩名小孩各自一震,目光漸顯呆滯,手腳四肢逐漸僵硬,竟如風吹雲煙般化成兩段桃木!

    於此同時,廚房裡的白狐少婦赫然感應,奔入房內,見了兩段桃木,大吃一驚,動起鼻子意圖嗅出破咒軌跡,便聽得屋外一聲大喝:“妖孽!受死!”白狐又是一驚,難道身分被人看破了……

算乾(九)妙義淫道

    強盜,就是明刀明槍,告訴別人:“我要來搶了!有本事你就別被我搶!”

    騙子,是假意為人著想,假意與目標站在一起,稱兄道弟:“別擔心,我挺你,你可以倚仗我!”但在生死關頭或利益存亡之秋,就不見人影。

    雖然都不算是好人,但強盜要比騙子好的多──因為他起碼誠實。所以談靈笑當強盜。

    即便滿街滿巷貼滿他的通緝令;即便網路上的他惡名昭彰;即便沒有人知道他搶的是奸商貪官,即便沒有人知道他打的是欺世騙子,他還是選擇當強盜,因為強盜做事不需要合法。

    只是騙子說的話通常比較好聽,而強盜不管是否誠實,都往往遭人恨厭。

    因為騙子都說人想聽的話,順著情勢、順著風潮、順著人的思考方式,就能役使人們做出他想要的事,達到他想要的目的──金錢、權勢、利益。

    對於這種遭人憎恨、被人誤會、不被諒解的生活,談靈笑不是沒有過,甚至可以說早已習慣。

    所以當他與司徒子乾分頭行動後,便想也不想,逕自往桃林渡的妙義道會館而來,準備大鬧一番。

    潛身藏匿的方法早已駕輕就熟,談靈笑如風進入桃林渡,聽眾村民對那妙義騙子左稱右讚,直誇上天,不禁暗暗搖頭。這情況實在無法多說甚麼──這些人就像被詐騙集團騙了,卻還幫詐騙集團開脫一樣。

    不能說他們蠢笨,這並不公平,唯一能說的是騙子的可惡。談靈笑便裝聾作啞──因為他相信,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才走上會館那條路時,便見兩名身穿黃袍的妙義道徒正搭訕兩名女學生,說沒兩句,女學生臉顯驚訝,彷彿得知身懷絕症般蒼白,一名道徒左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肅客入了會館。距離甚遠,談靈笑無法聽清他們的對談,但兩名道徒臉上露出的淫穢表情可看得一清二楚。

    心神清明無懼的人都知道這是多可恨又多可怕的騙局,談靈笑心頭震怒,緊握手中用黑布包起的黑傘,邁步尾隨。

    來至會館,談靈笑如回到自己家一樣邁步入內。兩名道徒見他旁若無人,把手一攔,說道:“這位朋友,我們目前還沒開放,若有事要問法師,還請……”

    談靈笑不等他說完,便幹話道:“剛剛我看到我兩個女兒被你們拐到這裡,我是來找女兒的!”單掌起處,震開左方那人。

    另一名道徒一聽便知是來找麻煩的,怒喝一聲,暗中掣出小刀便刺,談靈笑早有防備,食中兩指撮成的劍指在他手腕上一彈,劍氣入體,斷筋摧脈,只痛得那道徒滿地打滾。

    談靈笑腳步沒停,一路竄上二樓,方走上樓梯,鼻尖便聞到一股奇香,意識一陣模糊,忙凝神閉氣。只一短暫接觸,熟悉江湖的談靈笑便已認出那是一種催情迷煙,料想妙義道徒以話術將女學生拐騙至此,以迷煙行那苟且之事。

    談靈笑血往上湧,箭步跨上,黑傘露出傘柄。兩名妙義淫徒不知是敏銳還是作賊心虛,黑傘方上樓梯,便已察覺腳步聲有異,回身備戰。

    但見兩名女學生已被迷得神魂顛倒,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談靈笑怒而不狂,二話不說,輪傘便攻,一出手便是凌厲殺招。

    兩名妙義淫徒不似看門徒眾那般膿包,雙掌一分,立成合圍之勢,舉掌相攻。談靈笑以一敵二,輕鬆應對,毫無壓力,亂劍之下,便已壓得兩人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談靈笑見他們欺侮良家少女,有意懲教,當下勢走輕靈,一式“青雲掠地戲風雨”一傘揮出,招帶劍氣,或挑或迴,或纏或捲,招式雖亂,寸度拿捏,自在瀟灑,傲笑無匹的攻勢中隱有後著,迅捷無倫的亂劍如豪傑治世,不受禮教所制,隱含的雄渾劍氣如智者處世,不受謠言所動。

    一式靈動,遊戲人間,一念意志,傲笑江湖,此一式精妙所在就是那一“戲”字。戲紅塵,而不逾矩度,守正道,而瀟灑自處。

    兩人淫徒被橫飛劍氣刮得渾身鮮血淋漓,如受鋒刃凌遲,承受不住,竟同時捏起手印:“降通借法,靈土化壁聽我令,起!”

    手印口訣竟與司徒子乾如出一轍,談靈笑一陣驚愕,劍式停滯,被兩人反擊一招:“巨靈移嶽!”頓見黃氣生成的兩掌,如山崩碎石般向他推來。

    談靈笑由驚轉怒,怒龍劍式集中攻出,立即龍破山嶽,兩名淫徒守勢被破,數道怒然劍氣登時透胸而過,兩聲慘叫響徹雲霄,二樓窗戶砰啷一聲碎了一地,惹得一樓路人駭然相望。

    此時卻聽得村鎮另一頭傳來騷動,談靈笑瞪著死在地上的兩名淫徒,縱身向騷動處而去,心裡狐疑不斷:“怎麼妙義道的玄術和玄天觀的這麼像?”

算乾(十)願墮妖途

    “小茵!小茵!你沒事吧?”門外奔入一名男子,慌忙喊道

    白狐少婦胡茵在房內聽了,趕緊一邊重新施術將兩段桃木變回孩子的型態,一邊答道:“我在這裡,我沒事!怎麼啦?”

    胡茵丈夫許博然奔入房內,鬆了一口氣道:“呼!早上的那鯰魚怪又來了!我剛剛到門口的時候才聽到妙義道的人在追牠!現在外面亂哄哄的,我看最近還是盡量不要出門了。”

    胡茵淡然一笑,突然臉色一變,略顯警戒的看著丈夫,許博然見她忽然臉色蒼白如紙,忙上前關心。

    胡茵忽然大喊:“你不要過來!”

    許博然被她嚇了一跳,止了腳步,關心道:“小茵,你沒事吧?”

    胡茵似是驚覺自己反應過度,忙搖頭微笑道:“沒事,我要洗衣服了,你身上的襯衫脫下來,我順便拿去洗了吧!”

    見老婆情緒如此無常,許博然心下一陣愧疚,一邊卸下衣物,一邊說道:“老婆,你別太累了,我最近看到一個薪水比較高的工作,我之後就去面試,生活馬上就可以變好的。”

    胡茵心感欣慰,微笑點頭,拿起衣物,便往後陽台走。

    就見她來到洗衣機前,拿起那件白襯衫,將其攤平,揭起伏貼在襯衫背後的一張白紙,卻見紙下又黏著一塊形作太極的吊飾,隱隱發著藍光,想來是玄家之物。

    胡茵一見那吊飾,便想到那身穿短斗篷、寬束褲的玄修之人。便在這時,那張白紙起了變化。

    就見白紙如冰般融化,在襯衫上匯聚成:“敬邀狐仙今夜桃林相會”等十個字

    胡茵看到這行字,眼神帶有一絲希望,又有一絲猶疑,便聽街上起了一陣大騷動,探頭而望,所有人徑向風蘭江邊跑去……

    原來司徒子乾本擬破了胡茵幻法,可引其出來,以辨真偽善惡,但突聽步聲雜沓,知道是妙義道門徒發現施術軌跡,前來攪局,正自一聲粗話,繞至前門打算撤退,卻見許博然滿臉憂心的衝至門口,口裡還嚷著老婆的名字,料想他與白狐少婦必有關聯,當下施起術法,凝水成紙,暗夾玄器吊飾,身如鬼魅般閃過他身後,將其貼在他背上,隨即如風遁逃。

    目的既已達成,餘下的妙義騙子便好處理,司徒子乾才剛踏上街道,四周妙義黃袍便發現他的行蹤,喪門殺神般追來。司徒子乾深知眼下不宜開打,腳步一蹬,向風蘭江方向躍去。

    也不知村民到底看見甚麼?一見他便紛紛驚呼退避,後方妙義道惡徒又是妖怪、妖孽的亂叫。

    司徒子乾一陣驚疑,他深知所謂的幻術,即是以施術者的精神力或聲音來干擾人的腦電波,進而產生幻覺。眼下並沒有九尾白狐相助,妙義騙徒是怎麼欺騙眾村民的?難道妙義道裡真有能人?

    念頭及此,便見渡口橋邊數名黃袍道徒圍攏,司徒子乾這才知道中了對方請君入甕之計,無論他今天有沒有回來桃林渡,計畫都將順著妙義道想要的方向走。

    司徒子乾怒然停步,正撮手成印,回身禦敵,便聽後方傳來妙義法師那毫無感情的大喝:“妖孽!休走!”

    這種連唱戲的人都不會說的台詞,居然能在現代社會裡聽到,司徒子乾笑罵道:“給我說人話!”此時驚鴻一瞥,發現近處民房上一道人影閃過,司徒子乾露出那抹欠揍微笑,朗聲道:“說我是妖孽,也不看看我老大是誰!”

    跟著高聲大喊:“喂!金龍老大,你小弟被欺負你還不出面嗎!”

    語聲未畢,眾人只見後方民房上放出萬道金光,雲靄漂浮之間,一條金色神龍騰雲飛出,怒眼下望。只驚得桃林渡村民目瞪口呆,有些膽子較大的,趕緊拿出通訊器叫出拍照錄影功能,記錄這神相奇觀。

    就聽金龍一聲龍吼,震耳欲聾,俯衝飛下,村民手中的通訊器瞬間粉碎,奇怪的是卻沒有傷到任何人。

    司徒子乾長長齁的一聲,朗聲道:“我老大是這裡的守護神獸,祂說你們輕信騙子,誣陷我這個好人……好妖,一定會降下災難,你們完蛋了!”

    眼前這副金龍現身還比妙義法師所展現的前世今生更加真實,眾村民一聽此言,驚慌失措,紛紛跪倒膜拜,乞求收回成命。

    其實哪有甚麼金龍現身,只有一個司徒子乾拚命施展天雨幻,另一個逍遙傘仙談靈笑站在高處,受眾人膜拜。

    原來談靈笑聽到騷動時,便即趕來相助,本擬立即將妙義道眾人殺個片甲不留,但聽到司徒喚的那聲:“金龍老大”便曉其意,當下與他合演一齣大戲。

    他看到眾村民竟有拿出通訊器拍照的驚天之舉,在網路如此發達的年代,若是照片上傳,且不說幻法可能穿幫,就是一隻金龍出現在凡爾莎也是奇聞一件,必然引更多傻蛋前來朝聖,趕緊飛身直下,黑傘刺出,將每個在場村民手上的通訊器刺個稀爛,毀屍滅跡,隨即又翻上高處,繼續演戲。

    不知這場戲該怎麼收場,談靈笑眼角瞥向司徒子乾,但見他額角見汗,顯然精疲力竭,再支撐不了多久。

    突聽司徒子乾朗聲道:“從今天起,每天早晚一炷香,有慶過節需有三牲祭拜,還有,妙義道是個欺世奸邪的宗教,他說的話萬萬不可信!我……”

    話沒說完,忽聞破風疾聲,七根黑色鐵針從不同角度向司徒子乾的百會、風府、天樞、氣海、合谷、膻中等穴射去,看似凌亂,實則精準無匹,司徒子乾失聲驚疑:“七星降魔!”

    此時正當施術中,黑針臨空逼來,司徒子乾無奈只能中斷天雨幻法,喝聲“風起”招來玄風抵擋,但變生倉促,黑針又是來得極快,玄風過境,仍有一根黑針射中他的左臂。

    天雨幻一斷,談靈笑登時露出真面目,引來眾人一陣譁然痛罵。便聽妙義法師喝道:“大家都是明眼人,看清楚,到底誰才是欺世奸邪之輩!”這話將眾人憤慨之情提到最高點。

    司徒子乾本打算藉金龍現身的機會,讓談靈笑除掉妙義,但誰知道竟有人會使那“七星降魔”。

    那“七星降魔”乃是玄真道用來對付同樣身懷異能的敵人所使用的功夫,百會天樞等穴也是主要人體神經傳導的穴位,針刺諸穴,意在讓玄功異能難以施展,只是適才那“七星降魔”又稍有不同,氣息中帶有陰狠戾氣。

    眼下自己受傷雖輕,但眾怒已起,多留無益,見機會已失,施了個避水咒,與談靈笑一同投入風蘭江,順流直下。

算乾(十一)非我族類

    嘩啦聲響,一隻手攀上江邊岸上,將一人拉上了岸,談靈笑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拉著司徒子乾,頹坐在岸上一棵枯木下,微微喘息。

    回想桃林渡一役,本以為能令妙義道露出真面目,順便將其剷除,料不到最後被七支飛針搞得功虧一簣。司徒子乾強用幻術在先,後又受飛針所傷,最後施展避水咒水遁逃生,已接近精神耗竭,此時昏迷不醒,難保不會有生命之憂。

    談靈笑來到他身邊,喚了數聲,仍不見反應,料想一個人在水裡待這麼久,必然氣空力盡,暗自叫糟,手探鼻息,發現仍有氣息進出,胸口起伏,鼻息微有鼾聲……

    所有的憂慮沮喪,頓時化成一顆比鋼刀還硬的拳頭,談靈笑怒罵粗話,單腳一踹,送他回江水之中。

    “哇!你殺人啊!”沒了避水咒的五靈半仙被江水一浸,喝了幾口水,瞬間驚醒,趕緊游到岸邊扒著大石才沒“一江春水向東流”。

    “唉呦!醒了啊?剛剛雨這麼大,我們還在水裡你也沒醒!我還以為你掛了咧!”

    司徒子乾掙扎爬上岸,說道:“我不是說過了嘛!我們是用自己的精神力向大自然借力量,所以很容易睡著嘛!”

    談靈笑瞪著眼前這玄修之士,功夫術法深不可測,偏偏一副嘻皮笑臉、玩世不恭的模樣,令人捉摸不定,不知他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早先見到妙義道的術法與其相似,使得談靈笑對他不得不防。

    談靈笑道:“你真夠差勁,七根飛針就讓你掛彩!”

    司徒子乾說道:“靠,剛剛那招是專門對付像我這種修練玄法的人,況且我還在施法中,能只中一根已經很好了……不過他那招怎麼這麼像我玄真道的『七星降魔』?”

    談靈笑見他這時自己吐實,戒心大減,道:“原來是叫『七星降魔』,不會是你們玄真道出了叛徒吧?”隨即感覺周遭氣息有異,眼神乍變,向右偷覷。

    司徒子乾道:“很有這個可能,也許你能為我們解答……”說著伸手運氣,就聽鐸的一聲,臂上那根黑針被逼出,飛刺在右方的樹幹上。

    但見樹後轉出一人,白衣飄飄,正是九尾白狐胡茵。司徒子乾語末那句正是對她說的。

    前幾日都是遠遠瞧見,要不就是潛偽窺私,形象模糊,這時近眼一看,但見雲鬢蛾眉秀嫻雅,秋波如鏡一點珠,巒腰脫卻世俗媚,白衣仙態哪似狐?

    乍見如此仙態,是人都很難相信眼前此女會做出危害世人之事。司徒子乾回想種種跡象,猜想她若真有心為惡,何必等到此時。

    就聽胡茵淡然道:“我不知道甚麼叛徒,我時間不多,現在還有很多妙義道的人往下游來追你們,要是被他們發現我來找你們,後果難測。”

    司徒子乾放著流血的手臂不管,站起笑道:“胡姊姊,我想不明白,你一隻有千年修行的妖仙,還怕這群死騙子?”

    “他們抓了我的孩子……”

    一句話讓談乾兩人為之一愣,終於知道她助紂為虐的真正理由,司徒語氣緩和許多:“他們是怎麼要脅你的?”

    “他們要我晚上化成原形,殺掉周遭農舍養的牲畜,他們抓幾隻野獸殺了,略施小術便可假稱妖怪,騙取村民信任。讓他們能在凡爾莎東部打響名號,成為主流宗教。”

    須知天下宗教信仰多如牛毛,在凡爾莎這塊土地上便有以玄真道為首的玄家與萬朝天國傳來的禪教,其他尚有摩和教等宗教以供人心寄託。

    談靈笑對宗教蠱惑人心之害深有同感,嘆道:“一個國家需要用宗教來挽救民心,死定了……”

    司徒子乾料想她自然不知道妙義道背後的目的是利用她身上的千年妖魂破除鎮妖封印,眼下她的孩子在妙義道手裡,胡茵這步棋暫且動不了,若是被人看破手腳,恐怕是個撕票人亡的結果。

    現在有太多事情掣肘,使得本來有利於己的情勢反而變得棘手,除了要保護胡茵以外,還須救出被當成人質的胡茵兒女。

    司徒子乾低頭沉思對策,這時談靈笑忍不住問道:“胡小姐,照你這麼說,你的小孩也是……”

    胡茵感覺他身上似乎有股玄氣,不全然是玄修之人,難為他對仙妖這等超自然的軼事一知半解,點頭道:“我的丈夫是人族,所以我的孩子應該只是半妖,我擔心他們還不懂事,打算等他們長大之後再告訴他們妖族的身分。”

    談靈笑點了點頭,似乎有難言之隱。

    司徒子乾看他如此,隱約猜到他的心思,遂道:“從上古時期開始,早有人族妖族結合的案例,以前的人也不像現在的人一樣,擁有太多的既定成見,只要看到跟自己認知不一樣的事物就採排斥心理。妖族跟人族一樣,也分好壞善惡,只可惜自古以來都是惡的比善的來得更加引人注目,人族也是視善良為理所當然,毫不珍惜,善妖逐漸轉為隱於山林,守護鄉里,惡妖則為己修行,為禍人間,致使人們對妖族的既定成見越來越深,導致今天這個局面。”

    胡茵眼望這名小玄士,道行不高,卻擁有一顆寬廣包容的心,與其他玄修之士全然不同,遂敢暢所欲言,道:“人們表面說尊重一切不同,包容萬物,實際上還是非我族類,其心可誅,我不想我的孩子每天活在偷偷摸摸、擔心受怕的日子裡,我只希望他們能像其他小孩一樣,平安長大,過上普通的生活……”

    談靈笑聽了,這才明白,胡茵顧慮的不只是孩子的性命安全,更擔心的是人們那“非我族類,其心可誅”的心理──恐懼未知的心理。一個人的恐懼若是被挑撥起,甚麼事都可能做的出來,恐懼,從來都是操縱人心最好的武器。

    正自喟嘆不甘,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遠遠傳來,就見另兩人眼神戒備,顯然也已覺察,胡茵搖身一變,化成原形,悄聲道:“萬事拜託了!”說完長嚎一聲,豁身撲來……

算乾(十二)假戲成真

    當白狐飛撲而來時,司徒子乾已右手成指,施起絕學“五雷指”一指遞出,白狐低頭躲過,一口咬向他的大腿。

    司徒子乾知道這是演戲,但左手“寒玉掌”仍順勢拍向白狐頭頂。不料又是一陣勁風撲來,白尾由後倏忽捲到,司徒把右手一揮“天火爪”爪帶炎勁,逼退三條白尾。

    白影晃動,五靈勁吐之際,妙義道的腳步已然來到,所有人凝神注視中央,就待司徒子乾破綻一現,便全體攻之。

    司徒子乾看時機成熟,束音成線道:“捲我的左手,東西收好!”

    白狐聞言,雖為之愕然,但當下不容遲疑,趕緊依言捲住他的左手,就見司徒子乾捏起法印,念道:“天地借法,真焰隨身,天降三昧,呼風成火,喝!”氣沖咽喉,張口呼風,熊熊烈焰自他口中噴出,正面向白狐漫去。

    白狐一驚,另一條尾巴下意識揮打而出,向後縱躍。就聽得啊的一聲,司徒子乾胸口中了她一尾,摔倒在地。

    白狐暗自叫糟,化回人形,正欲上前見機救人,突然感覺手中多了一樣東西,身行為之一滯……

    眾妙義道正是等這個撿便宜的機會,見他倒地便即群起而上,陡然司徒子乾從地上躍起,雙腿翻飛,五靈絕學“凌風腿”踢翻數人,浩然而立。

    眾人只覺眼前的人已與之前所見的小夥子略微不同,那嘻皮笑臉的輕浮氣質霎然消失,隨之興起的是一股視死如歸的怒氣。

    妙義眾徒被他威勢所嚇,略為一愣,其中一人首先回神,發了聲喊:“六芒陣”眾人聞言,分站六角,紛紛抽出兵刃,或持鈎鐮,或擎鐵鎚,或拿飛爪,或捏針錐,盡是些冷門古怪的兵器。

    司徒子乾笑道:“還真有點樣子……”挺起拳掌,一人破陣。

    幾乎數夜未眠,強施幻法,手臂受創,水遁逃生,此時的五靈半仙可說是一點“仙氣”都沒有了,連用最尋常的武學招式都覺得吃力非常。

    儘管他對這六芒陣瞭若指掌,但對手是以奇門兵器相攻,自然必須另眼對待,大意不得,種種因素都使他難佔勝場。

    戰圈逐漸推移,漸漸將半仙困在中央,司徒子乾把心一橫,低頭避過飛來的飛爪,全身奮起“土雲勁”震開襲來的暗器,左手五雷指,右手天火爪,分別攻向拿著鈎劍與鐮刀的兩人。

    就聽兩聲慘叫劃過夜空,持鈎劍者太陽穴中指,電流流遍全身;拿鐮刃者喉頭中爪,頸部著火,雙雙倒斃。

    正值此刻,突感腦後生風,一根法錐由背後飛刺他背上要穴,正欲扭腰閃身以避,驀地裡右方勁風又起,一柄鐵錘挾帶風火之勢向他槌到。此兩者配合得恰到好處,法錐刺到與鐵錘攻出的時間分毫不差,彷彿早以預測司徒的動作一般。

    砰然聲響,司徒子乾閃避不及,雙臂硬接,渾身震盪,口裡一甜,嘴邊溢出鮮血。尚未回神,喪門針已然飛到,正中他背上天樞穴,氣脈阻斷,同時兵戎架頸,半仙也再難施能為。

    持錘者正欲提錘上前結束他的性命,另一名道眾舉手阻止道:“先別殺他!我們還需要在村民前演一場誅殺妖魔的戲呢!喂!小狐狸,他就給你背吧!”說著一掌便將司徒打昏。

    胡茵當下一言不發,搖身化為原形,讓渾身僵硬的司徒子乾躺在背上,向桃林渡奔去。

    談靈笑隱身樹叢,袖手窺視,讓妙義惡道得意洋洋地收穫戰果,因為在發難同時,他聽到司徒子乾以束音成線告訴他:“躲起來,無論看到甚麼情況都別出手……”

    談靈笑機巧智辨,自然知道司徒子乾這鬼靈精想要做甚麼,只是現在自己要做甚麼就難以知道了,陡聽天空雷聲隱隱,風蘭江潮漲升高,眼看好似即將潮滿為患,談靈笑看著暗潮洶湧的江水,搖了搖頭道:“真是不讓人省心……”

算乾(十三)深入險境

    模糊的視線,動彈不得的四肢,司徒子乾恢復意識的時候首先就是這兩個感覺。

    只覺自己的四肢被反綁在一張向後仰的椅子上,像是心理醫生治療的病人,也像是邪教壇上的犧牲祭品。

    雖知深入險境的代價就是必須吃點苦頭,為了解救胡茵兒女,找到揭穿妙義道的證據,司徒子乾只能假裝失手被擒,但他卻沒想到這苦頭會這麼有勁。他更沒想到的是真正的“苦頭”還在後頭。

    “你醒啦?”那沒有感情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令人不知他身在何處。

    司徒子乾抱著且戰且走、見招拆招的心理,幹話道:“不介意我問一下,我現在人在哪裡啊?”

    “反正你都快死了,知道這些有意義嗎?”

    “你們妙義道不會這麼殘忍吧……我連死在哪裡都不能知道喔?”

    那毫無感情的聲音這時終於有了一點情緒,但聽他冷笑道:“別裝了,你會在這裡,是因為他們吧?”

    但聽鋃鐺聲響,一道火光亮起,兩隻雪白狐狸四肢鎖著鎖鏈,正縮著身子瑟瑟發抖。

    司徒子乾知道這人便是妙義道首領──妙義法師,唯一比較驚訝的是,這騙子頭頭腦子還不笨嘛!便大膽明說:“我知道你壓根不會讓胡茵姊姊活著,你要她死,無非就是想破鎮妖法陣,如此一來,就算海中仙息陣法穩固,搭配千年一次的煞星連珠,妖龍一樣可以自行破封而出。只是我不懂……你放牠出來之後又能怎樣?你就這麼有把握把牠滅了嗎?”

    妙義冷笑道:“這是你現在該擔心的事情嗎?”語氣帶煞,明顯動了殺心。

    司徒子乾一派輕鬆說道:“我會在這裡的原因很簡單,就是為了要告訴你,綁他們不如綁我!”

    一個知道自己即將死去的人,居然還有心情拉抬身價,連奸巧詐謀的妙義也覺不對,語露疑問:“哦,我看不出來你對我有甚麼用處。”

    “只有我能掌控五靈輪!”簡單一句話,道出所有利害關係,主客易位。

    妙義聽了一陣漠然,不發一語,好似在思考他說的話。

    司徒子乾見他默然無語,笑道:“你可以不信啊!把我殺掉,你進軍凡爾莎的大計就必須再大繞一圈,你只要放了這兩隻小朋友,我就答應你把海中那隻龍放出來。在你殺我之前,容我提醒你,千年狐妖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黑暗中的妙義瞇著一雙眼睛,瞪著椅子上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欠揍半仙,他之所以有這麼大的自信,想來必然有所準備,甚至早已布局妥當。

    司徒子乾見他一直不說話,不耐煩道:“欸!要怎麼樣,麻煩快點決定好不好!有那麼難嗎!”

    但聽妙義陰惻惻的笑聲,一邊漫步走來,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能演多久而已……師弟!”

    只見一名年輕人走到椅子旁,火光照射下,赫然現出他的面容。

    司徒子乾失聲道:“元淨師兄!”微一細思,又道:“難怪巡視血光封印那次只有你回來!元正、元業兩位師兄應該是死在你手上吧!”

    元淨獰笑道:“我果然沒看錯!我們的元靈師弟果然是眾師兄弟裡最聰明的那個。只可惜在師兄弟裡誰不知道你生性懶散,不愛練功,說你能控制五靈輪,有誰會信!”

    正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最不可能的事情在這個時候卻是真實,人生之無常,有誰能預料得到?

    司徒子乾無奈道:“你不信我也沒辦法!要動手就動手吧!”

    元淨說道:“你幹嘛那麼急著想死?是不是你死了,別人就可以找到這裡啊?”

    司徒子乾不動聲色,道:“我說師兄啊!你還真膽小,優勢都被你佔盡了,怎麼還那麼婆婆媽媽的!”

    “畢竟師兄弟一場,要我馬上下手也真有點捨不得,況且師父那麼疼你,一定把一些派中祕密告訴你了。把它說出來,也許受的苦頭就不會那麼多了!”

    司徒子乾毫無畏懼,微笑道:“別玩我了!你只想知道使用五靈輪的真正方法,你要知道也不難啊,只要答應我的條件就行了!”

    元淨臉色一沉,獰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多久!”但見他捏起手印,邪語將起:“降通借法,五雷敕令,前世怨,今生夢,因果業報墮深淵!”印轉成爪,五指生出雷電,雷指如劍如針,刺入司徒子乾的腦部,電流通過大腦,立即引發一陣強烈痛覺傳遍司徒子乾全身,偏偏一個傷口都沒有,無以為洩,只能宣之於口。

    司徒子乾發出只有在戒毒所裡才能聽到的慘叫,此時的他,以為最多不過就是“痛”而已,但當眼前開始出現一些打從有記憶以來都沒看過的畫面時,他才發現那份痛徹心肺有多麼可愛,這邪術妖法竟能讓人產生幻覺,令人無端端興起憂慮恐懼、怨懟懷恨、求而不得、無可奈何等情緒,彷彿一次經歷了數十輩子的不幸,那感覺之恐怖;那心情之絕望,筆墨難述。

    司徒子乾已快忘了今世何世,眼前是哪一輩子,而實際上,元淨的手指在他腦額上只停了五秒而已。

    一個晚上有多少個五秒?司徒子乾又要待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多久?

算乾(十四)暗流洶湧

    話分兩頭,當談靈笑重新回到桃木林時,已是清晨時分,他本一路遠遠跟著妙義道,打算探出這些邪惡之徒的巢穴。但沿著風蘭江沒走幾步,卻見妙義道眾從胡茵身上接過司徒子乾,遣走胡茵,向叢林的方向一轉,樹林掩蔭之下,陡然消失無蹤。

    近期發生的玄幻之事多不勝數,談靈笑早已見怪不怪,依然小心翼翼的東敲西尋,找到一處似是往下的通道,只是無論他碰敲按打,通道皆無反應。

    以逍遙傘仙的本事,若要強行闖入自也不難,但勢必打草驚蛇,只會讓局面更趨混亂。

    眼看天際將亮,趕緊認定眼下方位,用心記憶,趨步復回桃林渡,見機行事。

    昨日談靈笑才在村鎮裡殺了兩名妙義淫徒,此事已傳遍桃林渡,連渡口村鎮外彷彿都瀰漫著恐懼和不信任的氣氛。

    談靈笑心想現在絕不能去找胡茵,天曉得妙義道的眼線有多廣,若引起他們的懷疑,胡茵的孩子便有可能有殺身之禍,那鯰魚子乾就白被抓了。

    名號逍遙,卻被整個情勢綁手綁腳,心中實在悶的慌,眼見本和樂單純的桃林渡,在幾天的變動之下,竟變得這般死氣沉沉,連那遠山近水,浩洋川流也因人類的虛假偽詐而顯得矯揉造作。

    心裡越想越氣,哪能讓這群死騙子好過,正欲飄身入鎮。斗聽數聲醉言笑語傳來,舉目望去,就見幾名醉漢步履蹣跚,勾肩搭背的從一間野外酒店走出,想必是剛結束一醉到天亮的行程。

    談靈笑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任意逍遙的微笑,隱沒暗處。他暗暗將捲傘的黑布撕成片段,分別綑在黑傘傘珠之上,並點上了火,隨即一式“迴風撫柳臨太虛”擲出黑傘。

    但見深黑的大傘與清晨昏暗的街道融為一體,傘珠上的火光迴轉旋飛,宛如鬼火,談靈笑在擲勁上藉風之力,減緩了旋轉的速度,更添真實性。

    數名醉漢就見數團火光緩緩旋飛而過,還以為是自己醉眼昏花,但聽得身週同伴紛紛驚呼呆愣時,才知所見非虛。

    談靈笑用餘下黑布將自己臉部纏起,只露出兩個眼睛,施起輕功,在眾人視線範圍之內閃身而過,只唬得眾醉漢背脊發冷,雙腳發軟。

    眼看演出已到尾聲,談靈笑氣勁一引,收回黑傘,準備以一道小小傷痕作為落幕。忽然,一隻手從後無聲無息的搭上他的肩膀,談靈笑大吃一驚,會有哪個人能這般悄無聲息的到他身後?

    卻說胡茵逕自返家,趁黑夜趕緊每夜外出對於一個婦道人家可能落人口舌,使以她施代身之術,了卻丈夫疑竇。

    她始終握著司徒子乾塞給她的東西──一個盒子,卻怎麼樣都打不開。經過此次訊息交換,得知司徒子乾是友非敵,自己並非孤軍奮戰,心下稍安。

    悄然歸家,躡手躡腳的走進房間,丈夫許博然仍自熟睡,暗鬆一口氣,正準備解開替身術,爬回床窩時,忽見一團紅光從床上迎面撲來。

    胡茵不料襲擊竟會來自最熟悉的家中,驚呼一聲,趕緊向後退去,丈夫在側,也不敢施術抵禦,退到一隅,準備硬受這擊。霎時間,紅光消逝,回歸靜謐,彷彿一切都沒發生。

    許博然聞聲驚醒,見妻子雙手護頭,問道:“怎麼啦?”

    胡茵眼睜一線,見一切如常,心頭生疑,偷望一眼掛在腰間的盒子,但見盒子內部紅影漸消。看丈夫一臉茫然,顯然不知熟悉住處已被人設下埋伏,對他的慰問也只淡淡一句:“剛剛有東西在床角,我還以為是蟑螂……”

    這說法連在身旁的丈夫都無法信服,因為他從沒見過妻子這般冷漠近乎動怒的表情,彷彿有了生命危險一般警醒戒備。但見妻子復回一臉睡眼惺忪,躺上床去,也不便再問,只默默躺回原位,輕拍妻子背部,藉以安撫。

    只是他不知道此時背對著他的妻子,仍睜著一雙炯炯有神的赤血雙瞳,危機尚未解除……

算乾(十五)黃袍恐怖

    許博然是個普通的上班族,在凡爾莎東北桃林渡這個小地方過著簡單的生活。跟其他有家庭的人一樣,讓家人過上安全有錢的日子就是他的目標,計畫找到薪水更高的工作之後,便要舉家往城市搬,畢竟城市生活對孩子的社會化比較容易。

    殊不知在社會化的過程當中,人們容易迷失自我而不自知,對啟蒙成長到底是好是壞,各有定論,到底是要“痛苦的知道”,還是“快樂的無知”也是個人的選擇,即便很多人選擇了後者,那也無可厚非。

    但眼下根本不用到城市,許博然便能感受到那些社會化之後,選擇“快樂的無知”的人所造成的情況。

    因為他已看到穿著黃袍的妙義道眾守在渡口橋邊,佔住要道,彷彿警察盤查一般。但見一名曾經大罵妙義道的村民被“請”到旁邊的小攤子裡,妙義道的師兄師姊輪番“勸說約談”,儼然有了“黃袍恐怖”的態勢。

    桃林渡地處偏鄉,警力不足,里長貪汙,凡爾莎幅員廣大,城鄉差距不小,天高皇帝遠,鄉里長官瞞上欺下。這種小地方發生的小事情,被妙義道上賄絡以錢,下威嚇以權,封鎖消息,地方居民的苦,有誰會真的看到?

    “喂!你!”一聲大喝,讓走在上班路途中的許博然嚇了一跳,但見兩名妙義道徒盛氣凌人走來,其中一人道:“偷偷摸摸幹甚麼!入道了沒!”說著伸手便作勢要拉。

    身旁突然呼的一聲伸出一根鐵棍,擋住妙義魔爪,一名身高膀擴,上穿白袍袒露右臂、下著棉褲的壯漢威然步出,劍眉一軒,沉聲道:“請問發生甚麼事了嗎?”語聲冷漠威嚴,略帶勁氣,先聲奪人,惡人聞之,心為之震。

    兩名妙義道徒先是一愣,從沒見過這麼快的身法,這麼大的壯漢宛如憑空出現,趕緊互相壯了壯膽道:“你…你誰啊!我妙義道對邪魔妖怪絕不姑息,這個人身上略帶妖氣,必須好好檢查!”

    那白袍壯漢冷笑一聲道:“我想兩位玄者估計是看錯了,我們江湖上走跳的人多半沒什麼時間洗澡,所以兩位聞到的應該是我身上的臭味!”說著微一運勁,那妙義道徒只覺一道雄勁自他手中棍上傳來,將他震得退了一步。

    白袍壯漢還棍上肩,如鐵塔般擋在許博然身前,臉上雖帶著微笑,但雙眼瞪視下藏不住不斷升高的怒意。

    這時便聽後方傳來一聲:“常先生!原來你已經到啦!”隨即警笛聲近,一名員警走上前來伸手欲握。

    那白衣壯漢正是隸屬不受任何政府機關或民間組織管轄的“任俠協會”,代號“鐵棍”的頂尖俠員常郁沖。

    常郁沖峻顏稍釋,微笑回握,道:“顏警官,這桃林渡裡的風俗民情我還不是很清楚,希望沒有衝撞到甚麼宗教禁忌才好!”說著看了兩名妙義道眾一眼。

    兩名道眾一聽是任俠,一改囂張跋扈的態度,立即哈腰賠罪道:“原來您就是任俠協會的俠員啊!我道的命案還請貴協會幫忙調查!”

    常郁沖淡笑以對:“這個當然……”

    另一道眾做了個“請”的動作,向前帶路,常郁沖點了點頭,表示隨後就到,讓顏警官先行調查,自己落在後頭。

    待眾人走遠,常郁沖回頭看了驚惶未定的許博然一眼,問道:“先生,你還好嗎?”

    許博然猶然驚魂未定,道:“我……我沒事,謝謝你。”

    常郁沖歛笑凝重,說道:“若是再遇到剛剛那種情況,請立即想辦法通知任俠,我馬上前來提供保護。”

    許博然看他雙眼堅定,渾身正氣,加上看到妙義道那橫行霸道的模樣,是非善惡心中已有了定論,點了點頭,再次稱謝,舉步上班去也。

    這時陡聽常郁沖說了一聲:“那就再見了,許先生!”

    許博然聞言回頭致意,隨即一陣驚疑:“他……他怎麼知道我姓許?”正待回頭相詢,常郁沖已然如風遠去。

算乾(十六)鐵棍橫出

    俠步踏上會館前的街道上,地上畫著兩個人形,血跡殷然,鐵棍常郁沖雙眼銳利,望向二樓破了兩個大洞的玻璃,微微皺起眉頭。

    “常先生!”顏警官從二樓跑下,在他耳邊悄聲道:“死者還在上面,妙義的朋友說他們一夜為死者祈福。我們可以上去了。”

    常郁沖眉頭更緊,這根本不合規矩,如此一來屍體可能已被動過手腳,調查又有何用?搖了搖頭,步上二樓。

    才剛到二樓便聞出那股迷煙和香線融合起來的味道,鐵棍心下慎怒,不動聲色問道:“人呢?”話剛說完,四名員警分別抬著兩個擔架,放到空曠處。

    白布掀處,兩名道徒身體上有數個洞,看起來像是子彈貫穿而死,顏警官說道:“還有兩人受傷,根據他們所說,昨天鄰近中午的時候,有一名黑衣男子來過,附近店家的監視器也隱約有拍到這個人的身影。可能就是這個人持槍械射殺他們的。”

    常郁沖心中白眼已翻到後腦勺去,表面說道:“照我看不是,身體上的洞是故意為之,造成子彈貫穿肉體的錯覺,不然怎麼會沒有硝煙殘留呢?我是有一些推斷,只是不知道該不該說,畢竟這裡是……”說完就見鐵棍一副難為模樣。

    鐵棍武藝出眾,但騙術實在差勁,連顏警官都看得出來他在故意賣關子,便說道:“常先生,我警局請任俠過來就是相信任俠協會的江湖經驗,有甚麼話就直說嘛,這樣瞞東瞞西夠意思嗎!”

    常郁沖笑道:“不是我有意隱瞞,是就我的判斷,可能會有礙貴道在地方上的傳教工作。”

    “這怎麼說?”

    常郁沖不答反問:“請問貴道師父妙義法師在嗎?”

    其中一個妙義道眾說道:“師父有意發揚本道,所以時常出外傳教。”

    常郁沖點頭道:“那就難怪了,昨天事發時妙義法師是否也不在會館內?”

    妙義道眾雖不知道他因何問這個問題,但也只能照實點頭。

    常郁沖拍手道:“這就對了,我猜測呢!這個可能是邪異之物做的。”

    莫說妙義道本身便有降妖除魔之能,會來此處作亂的妖邪不是笨就是蠢,就說要將這種殺人事件寫成邪物作祟,對身為理性公理的顏警官實在不知該如何回報。

    顏警官瞪著大眼,訝道:“你不會要我把殺人事件報成靈異事件吧!”

    常郁沖道:“我今天這個說法是有相關專業人士透露給我的,當然不能讓警官難做,自古邪難勝正,人若心存惡念,自然有邪祟之物趁亂出頭。”

    顏警官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說道:“沒想到任俠協會還信這個!那您說的專業人士在哪裡?”

    “這位新進的記名俠員專門協助辦理這種超自然事件,為人低調,算是個隱士,我也是事前受他提醒,才知道這次事件可能牽扯上邪祟妖物。他辦事自成一格,我不方便透露他的身分,只能說他是個可以信任的人,說不定……他現在已經找到作怪的人了……”

    在現代社會裡說法如此玄乎,顏警官自然嗤之以鼻,世上的人們都習慣眼見為憑,但世界之廣,宇宙之大,有太多還未解開的謎題,就算從未見過,也不能直言斷定不存在。

    古時有云:舉頭三尺有神明,卻只有心中有神明的人抬頭才看得見,若只因抬頭看不見神明,便斷定神明不存在,那只是對善惡觀念的一種漠視,對人事萬物的一種不敬。

    正當顏警官用世俗規格化的睥睨眼光看著任俠代表時,鐵棍突然感到一個惡狠眼光射來,隨即歛去,常郁沖往來原處看去,但見一面牆壁上掛著玄家祖師單天師的畫像。

    常郁沖雙目炯炯有神的望向畫上單天師的雙眼,微微冷笑。鐵棍不是迷信之徒,更不是無神論者,只因他心中坦蕩,居心正值,獨對神像又何妨。那作惡多端、貪瀆舞弊呢?

算乾(十七)除道衛妖

    事出人命,人人自危,況且出事的是新興除妖衛道的妙義道,之前的家畜枉死、鯰魚妖風暴,種種恐怖軼事回歸人民腦中。夜幕降下,加重桃林渡裡的緊張氣氛,明明一切都與往常一般無二,實質上缺少了那股人與人信任的“人味”。

    一派淒風冷雨之下,胡茵又來到周遭農舍,演那違心之戲。

    司徒子乾給她的盒子現在仍靜靜地躺在她的口袋裡,自從昨夜紅光驚魂之後,那盒子便片刻不敢離身,明知道妙義道對她有加害之意,但子女為質,不得不委身求全,殘殺附近家畜。

    陰風過處,胡茵化成原形匍匐在一間農舍旁,農舍裡的家畜感覺到門外強烈的野性,起了驚慌騷動。

    胡茵依言等人出來再行現身撲擊,製造目擊者。果見房內燈火亮起,一道人影走了出來。

    胡茵正準備撲身嚇人,卻聽一聲怒喝:“孽畜!還想傷人!”語音方落,一柄桃木劍如車輪旋轉般飛來。胡茵一驚,趕緊尾巴護體而退。

    一人臨空飄身,抄起旋飛回來的桃木劍,斗篷飄飄,束褲獵獵而落。

    這次不只胡茵吃驚,連躲在遠處的妙義道徒都嚇了一跳,他怎會在這裡?

    “助惡為虐!為禍鄉里!饒你不得!神兵天將聽我令!”一陣黃芒大盛,桃木劍伴隨一聲大喝泛起如同真劍般的光芒,光芒一化二,二化四,剎然化成無數光點,裹住胡茵。

    當下避無可避,退無可退,胡茵九尾捲起如蓮瓣護蕊般護住全身,狐仙裘硬逾鋼鐵,叮叮噹噹之聲響成一片,擋下劍擊,隨即九條尾巴旋風般向四周揮擊。

    旋尾盡處,桃林如濤,夜空依然,卻不見人影,就聽頭頂上一聲大喝,金芒燦然,那人持桃木劍從天刺落。

    胡茵與那人才一個照面,桃木劍尖已點在她的眉間,胡茵一聲哀號,被那人踩在腳下。

    “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妳千年修為,跟我回靈山修行!”

    妙義道眾人在暗處見狀,吃驚非小,這狐仙是整個計畫不可或缺的一環,要是現在被此人帶走,叫他們從哪裡再找一隻千年妖物!趕緊飛身衝出道:“等一等!”

    這時突然一道人影閃出,說道:“喔!原來你在這裡啊!哇,就是那個東西搞的鬼嗎?”來者正是任俠俠員鐵棍常郁沖。

    斗篷人點了點頭。

    常郁沖說道:“那你打算怎麼處理?”

    斗篷人冷道:“我打算處理,但這些人不想讓我處理。”

    常郁沖彷彿這個時候才看到妙義道眾徒,說道:“喔,各位朋友,我忘了介紹,這位就是我說的那位專業人士,他專門下山來擒拿妖怪的!鋤奸懲惡,降妖伏魔不是應該的嗎?還是……你們想包庇妖怪?”語末語態低沉,環眼瞪視,眼光銳利,使人望而生畏,眾妙義惡徒冷不防打了個寒顫。

    “那是多年以前我所收伏的座騎,幾年前逃了出來,沒想到逃到這裡作怪,還請任俠饒她一命,讓我帶回好好管教!”一個冷酷而沒有情感的語氣,隨著如風的腳步而出。

    但見一名紫袍人帶著冰冷的面具,昂然步出,正是妙義法師元淨。

    常郁沖見妙義道眾紛紛向那紫袍人舉手行禮,料想此人必是妙義法師,便說道:“這位大師,我和顏警官有約在先,絕不會讓他難做,必得有一個解釋,總得先將這妖物兇手抓去跟他參詳參詳,等理出一個理由,保證將您座下神獸完整歸還……還是您也要一起前來,對峙對峙?”

    元淨自然知道接下來的戲碼會怎麼演,胡茵說出實情,任俠擒住妙義,要脅道眾釋放胡茵子女,釋放妖龍的計畫全盤皆空。今夜根本是任俠與那斗篷人安排好的一場戲,眼下若不放手,妙義道方面都與法理不合,佔不到上風,只能另行計畫,便說道:“既然這樣,小道也不便強留,我在會館靜候佳音。”

    常郁沖客氣道:“這個當然,如果順利破案,馬上送座下神獸回到她該去的地方。沒有其他的事就請自便!”

    元淨知道多說無益,拱了拱手,把手一揮,令道眾撤退,卻暗暗對其中一名心腹說道:“跟著他們。”

    待眾人遠去,常郁沖這才眼帶驚奇的看著地上那隻九尾白狐,喃喃說道:“我遇過的奇事不少,妖仙神物還是第一次看到……”

    地上的白狐忽然開口說道:“你還要踩多久啊……?”

    那斗篷人一邊趕緊跳開,一邊唉呦一聲道:“不好意思啊!太入戲了!”斗篷帽梯摘處,正是逍遙傘仙談靈笑。

    就聽他笑著介紹道:“胡小姐,跟妳介紹一下,這是我在任俠認識的朋友,妳叫他大棒槌就好了!”

    常郁沖見到神妖之獸雖是驚訝,卻也不失禮數,先向胡茵說道:“胡小姐您好,抱歉事先沒通知您有這場戲。”隨後猛捶談靈笑一把,道:“你還好意思說!我一聽到有命案就趕來了,看過警部傳來的案發畫面我還不相信是你,到今天清晨看到你好像又要動手,我差點給你一棍!”

    “啊不就好家在你沒有,不然救不到人家!”談靈笑嘻皮笑臉的指著胡茵。

    胡茵道:“請問我的丈夫怎麼辦?不會要告訴他我的真實身分吧?”

    常郁沖溫言道:“胡小姐請放心,我會暗中保護尊夫,明天一早就會將他接到秘密地點,現在您的安全最為要緊,警方和妙義道方面我也有辦法拖延,比較傷腦筋的是怎麼解救人質……”話才說完,忽然一道彩光從胡茵身上疾射而出。

    三人嚇了一跳,但見胡茵安然無恙,稍微安下心來,卻發現胡茵口袋裡的盒子上破了一個圓圓的大洞……

    元淨腳步不停,徑回囚室,自忖就算有任俠從中作梗,自己也有把握能將局勢掌握。

    “沒想到師弟一輩子沒下過山就能有這麼多好朋友,真令人羨慕。”還未入門,元淨先酸一句。

    囚室門扉開處,燈光從上照落,司徒子乾癱在椅子上,渾身冷汗,受了整晚的折磨,身體精神瀕臨虛脫,強笑道:“怎麼?我朋友把胡姊姊救走啦?我早告訴你了嘛!你就不聽……現在弄我弄了兩天,我實在不想幫你了,你還是殺我好了……”

    “我的好師弟,你難道不知道有些時候活著要比死掉來得更痛苦?”說著轉頭望向角落兩隻白狐,臉露獰笑。

    司徒子乾一見此狀,便知這喪心病狂的傢伙想打甚麼主意,便道:“你敢殺牠們,我就寧死也不會幫你……”語氣堅決,比之方才談笑天差地遠。

    “放心吧!我從來都是物盡其用的。”沒想到生命在這人眼裡似敝屣螻蟻般不如。

    隨後教導身邊兩名道徒施咒,一聲長笑道:“師弟,你就等著看好戲吧!”言畢颯然而去。

    司徒雖神識未清,仍聽出那咒語是迷惑人心一類的幻咒。便知元淨意欲為何,聽他笑言,反而真的暗暗放心,只要兩隻小狐狸還活著就是希望。

    兩名道徒正練習施咒,渾然不覺司徒子乾被綁在椅子後的手結法印不停畫圓,暗自忖道:“快回來啊!他母親的快回來啊……”

算乾(十八)以騙治騙

    連十幾日來的陰雨不斷,可是地上的人們彷彿已經習慣了這種陰暗,當人被恐懼所支配時,就會害怕失去自己本來擁有的安逸而不敢冒險。標準降低,人們所得到的自然也就降低了──做出一百分的努力犯險,最多只能得到八十分的回報,因為害怕而不敢出全力,相對的只能得到六成甚至更少的收益。

    所有的歸咎點都來自於人的天性──怕死。

    但人終究一死,唯一能夠選擇的是,人是否死得有價值,如果連死都不怕,還有甚麼事情可以難倒世間的人們?

    世界上總是有些不怕死的人,胸懷“大義在前,雖千萬人吾往矣”,這種人通常被稱為傻蛋、笨蛋,蠢蛋之類。沒辦法,誰叫“義”字倒過來看就是“我王八”!

    殊不知人要“生存”必須學會聰明,但要學會“做人”就必須有勇氣去當一個笨蛋。試問世間上有哪一個人願意當“笨蛋”?所以正義往往遲到──遲到,但絕對不會不到。

    只是正義通常來得太出乎意料,時間才過上班上課的巔峰時刻,兩道白影迅速穿過桃木林,直往桃林渡方向而來。

    附近莊園的農人首當其衝,瞬間被兩團白影沖得暈頭轉向,定神一看,竟是兩隻白色的狐狸。

    莫說此時春初交際,白狐體毛理應轉為青灰,在桃林渡這不甚寒冷的地帶根本不會有白狐的蹤跡,這副景象怎叫居民不為之驚嘆。

    但見白影過處立即掀起一片血紅,家畜紛亡,獵犬慘死,農戶哪裡見過這等怪事,紛紛嚇得躲回屋裡不敢出來,當真鬧得“雞犬不寧”。

    兩隻白狐瞪著血紅狂亂的雙眼,見人就咬,見物就毀,直衝到桃林渡入口前。

    驀地裡一道人影閃現,蒙面紫袍擋在村口,正是妙義。但見面罩上方一雙銳利的眼瞳閃過一瞬兇殘,隨即殺招上手。就見妙義飛身騰空,手捏法印,怒然一喝,手上法印散出光華,金光燦然,似風激金葉般向兩狐狂飆而去。

    兩白狐殺紅了眼睛,仍意識到危機逼近,一個口吐火焰,一個飛身縱前,妖火一舉衝散金光飛葉,玄家妙法竟不比邪佞小妖的惡火。

    妙義正自訝異,白狐利牙已向他咽喉咬來,趕緊側身後退避閃,狼狽難堪,哪還有半分修真仙人不畏奸邪的莊嚴神聖。

    數對驚訝帶著失望的眼光從周遭房舍裡投射出來,妙義一陣尷尬,才想出手擋下向村中竄去的白狐,一道火光又攻襲而至。

    錯估情勢,變生肘腋,兩隻小狐中了迷咒後的實力竟如此強大,妙義順手印向地上一按,數條惡藤如從地獄裡伸出的鬼手般從土地裡鑽出,狠狠捆住口吐烈焰的白狐。

    那白狐翻身一掙,惡藤登時碎成片段,妙義為顯神通,法寶招式連綿,就見五個金環從他手中飛出,套住白狐四肢與項頸。白狐哀鳴一聲,明顯敵不過金環桎梏,頹然臥倒。

    妙義見周遭圍觀之人漸多,有意再顯神通,以納信眾,單掌舉過頭頂,大喝道:“妖佞奸邪,世所難容,今日降殺此妖,以正法統!”掌中憑空生出光芒耀人眼目,隨之向白狐頭頂劈下。

    “等一下!!”

    降妖除魔,天經地義,這個時候又有誰會喝阻?眾人東也望西也看,卻找不到出聲的人是誰。

    “這跟之前說好的不一樣啊!那天說好我幫你演戲,你就放過我,你這個人怎麼說話不算……啊!”妙義吃驚之下,趕緊出掌,因為這個聲音他認得,而且聲音出自於躺在地上的白狐。

    但見一陣白光閃盡,五圈金環落地,一條鯰魚癱軟在地上,動也不動。

    眾人定神一看,紛紛驚呼議論:“那不是鯰魚嗎?難道是前些日子出現的鯰魚怪?妙義道不是說已經抓到了嗎?”

    方才白狐所言,村民聽得一清二楚,登時譁然:“原來是妙義道做賊的喊抓賊啊!”

    “我就知道他們不是甚麼好東西,你們就再信啊!再入道啊!”

    “所以我才說嘛!桃林渡經過好幾代都沒事,怎麼一個新興宗教一來就出這麼多鬼怪軼事,肯定有問題……”

    多數桃林渡的村民正是因為相信妙義道真有本事,是以村中出了鬼怪也安心居住,即便近期妙義道所作所為甚是不齒,但在生存二字面前,村民也多數選擇忍讓,要換作是他人,早就舉家遷移至他處了。

    只是村民中仍有些“中毒”甚深的人,直到此時還在為妙義道開脫,繼續跟不信道者強辯爭論。

    正值眾態紛紜,就聽一個豪邁的聲音如暮鼓晨鐘般壓過紛鬧之聲道:“妙義大師,我任俠來這裡為了查案,結果居然查到貴道身上,也真叫人意外!”

    但見鐵棍常郁沖和穿著斗篷的談靈笑帶著兩名少女從人群中走出。

    天底下除了談靈笑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鯰魚怪”這個梗,談靈笑看了一眼地上的鯰魚,緩步走來,將其捧在手心,裝腔作勢道:“萬物皆有靈,皆是生命,這麼做不也太不人道了嗎!”

    原來那鯰魚正是司徒子乾所化,他從元淨的話語中得知談靈笑等人已確保胡茵的安全,料想元淨必先行毀約,以兩隻小狐狸作為報復,逼胡茵現身,趕緊召回借予胡茵防身的法寶“五靈輪”,趁兩名徒眾不注意,解開身上桎梏,將徒眾打昏,找來斷木,借影代身,代替自己捆回椅上,並且在兩隻小狐狸身上施了天雨幻,讓兩名人質變成徒眾,藉機逃出,而自己和五靈輪則化成兩隻小狐狸,留在原處,準備登台獻藝。

    而談常兩人在護送胡茵到安全之處後,便收到警部傳來消息,命案當時兩名昏迷的女學生已然清醒,猜想必然是個突破口,趕緊前去詢問,準備隔天興師問罪,製造機會與時間,孰料還未出招,便趕上司徒子乾這場好戲。

    “他妙義道連信眾少女的貞節都不在乎,哪還在乎甚麼生命!兩位小朋友,麻煩說明一下,兩天前命案當時的狀況。”

    兩名少女唯唯諾諾、斷斷續續的將自己如何被妙義道瞞騙、如何到了會館便人事不知,直到昨天才清醒憶起事態原委都一一說了。眾人聽完,皆向妙義投以憤恨的眼光。

    妙義本打算派人前去醫院,在兩名少女身上下個癡呆咒,誰料兩天內事端叢生,再加上任俠到來,自顧不暇,竟爾疏忽。

    常郁沖雄音再起:“大師,我想你該跟我們去警局一趟,從今天起,妙義道會館不准相關人等進入,所有財產全數凍結,等法院有了結果再作定奪!”

    手持刀劍之人,多半死在刀劍之下,賴以行騙之人,也多半毀於騙術之下。妙義是個聰明人,怎不知這因果報應的道理?

    “呵呵呵……哈哈哈哈!”陰謀敗露,功敗垂成,妙義反而哈哈大笑。

    常郁沖甫聞笑聲,便知那是類似獅吼虎嘯的功夫,目的在威嚇眾人,當下屏氣凝神,擎棍在手,雲罡三十六式中一招“旋風捲乾坤”,鐵棍旋舞的旋勁在震盪笑聲中沖開一條路,直奔核心。

    忽然妙義怒然一喝,天地為之一暗,本陰雨連綿的天氣,顯得更加詭譎,就見場中妙義人影如煙硝雲散般消失無蹤。

    善人有這般鬼神莫測的能力可以行善天下,若惡人持之呢?

    就當眾村民大亂時,談靈笑只覺手裡一空,掌中那隻鯰魚化成一道白光,連同飛出的飛輪,向南邊飛去。

    常郁沖與談靈笑互望一眼,略一示意,逍遙傘仙立即展開身法,嚙尾追蹤,留下擎天鐵棍尋回人質,擒拿緝捕妙義道的漏網之魚。

算乾(十九)清理門戶

    衣襬飄飄,束褲獵獵,司徒子乾身配五靈輪,施起乘風術,向南面追蹤,途經吉米、羅蘭兩大村鎮,心中總有疙瘩。

    明明妙義道之亂已然平定,所有道徒應被任俠調查肅清,胡茵一家人也安全無恙,理應皆大歡喜,但司徒子乾還是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元淨計畫周詳,怎會就此放棄建立起的妙義道?還是他早有準備?

    玄真乘風術步雲追風,當真身如雲絮,兩大村鎮頃刻即過,仍不見元淨身影,眼看便要到位在中部的泰琰峽谷。

    此峽谷源於金鐵山脈當中的銀杏、銅湖兩山之間,是內陸群山和金鐵山脈的交際點,谷道錯綜,四通八達,成為國內外遊客的旅遊勝地。

    但見峭壁如削,細水蜿蜒,綠點夾岸,官道無人,支道無聲,只存綿綿細雨落入涓流向東的霧隱溪中那輕微的滴答呢喃。

    司徒子乾雙手捏著法印,以氣御風,縱身飛到泰琰峽谷上空,放眼下望,心起懷疑:“這泰琰峽谷已鄰近玄真道地界,元淨這雜碎跑來這裡做甚麼?”

    此念方過,忽見四周圍雲霧興起,隱有雷電閃爍,猛然轟的一聲,一道猛雷從烏雲中劈來。司徒子乾有五靈輪傍身,自然無所畏懼,左手袍袖一揮化解。

    乍然三下明暗,又是三道雷電劈下,勢頭比剛剛更為兇猛,司徒子乾一聲冷笑,胸前五靈輪散出紫綠藍紅黃五行光芒,護住全身,登時雷電失效,只存閃雷黑煙與周圍烏雲融合,混濁難辨。

    隨即光芒閃處,但見司徒子乾馮虛御風,昂然挺立,左手印電芒閃爍,右手爪烈焰飛騰,身上斗篷束褲無風自動,腳踏兩個藍芒熠熠的霜雪漩渦,胸口散出黃芒裹住全身,斗篷帽梯遮住臉上神情,宛若天神。

    “火靈.焚龍爪火動九霄”一句法語脫口而出,司徒子乾右手一個橫爪,真焰熾烈,登時真火剋金,周遭雷雲應爪而散。

    司徒子乾亦對自己有此神力感到訝異,心頭微凜,故作鎮定,聲出丹田,冷然道:“幾個雷隱陣就想困住我,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元淨師兄!”

    烏雲散去,但見前方紫袍臨空而舞,臉上冰冷面罩也掩蓋不住瀰天殺氣,元淨伸手摘下面罩,丟入峽谷深淵,冷道:“你有五靈輪在手,術法陣式自然逃不過你的眼睛,但要論武功招式就……”話未說完,飛縱而來,一連攻出三招,皆是玄天觀的絕學。

    司徒子乾一開始便提高警覺,見他陡然發難也不意外,五靈絕學沉著應對,土拳寒掌,雷指火爪,風腿襲空,在泰琰峽谷上空翻騰迸星。司徒子乾自也知道他以言語相激,目的就是要斷去五靈輪這法寶奧援,但見司徒仍招招進攻,絲毫不仰仗法寶,似是勝券在握。

    元淨手下功夫自不在話下,招式變化多端,神鬼莫測,動手臨敵比同門還多了一份陰狠毒辣,同樣的招式從他手中發出,威力自不可小覷。

    就見兩道人影在泰琰峽谷上方倏分倏合,拳掌來往,指爪攻守,五行光芒大盛,時而電芒興起,時而火光閃耀,若此時下方陸地有旅人路過,必定奇怪,這陰雨綿綿,烏雲蓋頂的天氣,怎麼還會有雲彩?

    兩人相互過了百招有餘,仍未有一方顯露敗象,雙方拉成五五之分。司徒子乾略感奇怪,開嗆道:“星辰指呢?萬流掌呢?你不是學了很多玄天觀高深武功嗎?怎麼還在用這最基本的五靈絕學啊!”

    元淨對他的酸言酸語如風過耳,只專心一意的應對拆招。司徒子乾心中大起異樣:“這狗娘養的又在打什麼餿主意……”

    心懷警戒,不敢大意,緊守分寸,再探虛實,就見司徒子乾猛然加快進攻節奏,縱身上空,寒玉掌一招“霜晶成雨”打出漫天掌影,直如天降冰雹,亂劈而下。

    元淨見狀,不慌不忙,拳出土雲勁一招“亂石崩雲”以對。兩人皆對門派的五靈絕學甚是熟悉,依照對方出招,便能得知該以何招克制應對。

    但見這時,司徒子乾陡出怪招,收起如雨掌勢,單手一拿,抓住元淨右臂,張口便咬。

    誰也想不到一個身懷鎮派法寶、宛如神將般的人會用這潑皮無賴的打法。元淨大吃一驚,趕緊右臂圈轉一振,但仍險些被啃下一塊肉。

    “看來隴邪教的『天羅袖』掌法也不過如此嘛!還不比我的牙齒厲害!”司徒子乾計畫奏效,旋身而退,口出幹話之際,雙眼迸發怒火,惡狠狠瞪著玄真叛徒。

    元淨見他為了道破自己師承出處,不惜用這齷齪手段,想來必是招式用盡,便大方承認:“難為師弟你沒下過山還知道我隆神教的神功,不過師弟以五靈輪施術這麼久也該累了,不如休息休息好了。”

    果見司徒子乾身上的五靈光華逐漸褪去,慢慢降回底下谷道,一手扶著右方崖壁,一邊笑道:“師兄好提議,中場休息三分鐘!”

    元淨跟著落回地面,冷笑道:“你認為你還有三分鐘好活嗎?”掌勁生成,殺招在即。

    卻聽司徒子乾笑道:“別說三分鐘,就我的命格算起來,再活三十年都還可以!”話還沒說完,刷的一聲,一道黑影衝過他身邊,直往元淨而去。

    變起突然,元淨沒料到他還有後著,慌忙施術成壁以擋來刃,但聽兵鐵交擊聲響成一片,劍氣沛然縱橫,術壁難當,登時被一擊打成碎片,元淨亦被震得五內翻騰,退了數步。

    卻見司徒子乾雙臂枕在腦後,背靠著崖壁,笑道:“加油啊!護法哥!”來者一字髒話回應,舞起手中黑傘,怒龍狂虎而攻,正是逍遙傘仙談靈笑。

    元淨見他劍法通神,勁氣雄渾,不敢直攖其鋒,趕緊施起乘風術,縱身向天,料想只要到了空中,任他劍法如何精湛,也難傷他分毫。

    卻見談靈笑一聲怒喝,施展“躡雲蹤”輕功,幾步併踏上了道旁怪樹,縱身在右方峭壁上數個點踏,飛身揮傘,黑傘化成無數光點,一式“八方遊仙展風雲”織成劍網,罩住元淨全身要穴,封住退路。

    元淨不識逍遙傘仙,難料他不但劍法驚奇,輕功更是絕頂,能一舉縱上將近三樓的高度,截殺退路。倉皇施術,暗忖只要擋過此擊,談靈笑便落回地面,再攻自己不到。

    一陣叮噹聲響,氣勁劍網對上玄術護網,雙方只各自一震,談靈笑縱高之勢已沒,往地上回落。元淨正舒一口氣,忽覺劍氣臨身,一道黑影旋刺飛釘而來。

    值此舊氣難續,新氣未入的窘況,元淨趕緊扭身閃躲,以避要害。但仍噗的一聲,一式“迴風撫柳臨太虛”刺穿元淨肩頭。元淨氣脈一滯,玄術失效,立即從空中墜落。

    距地面還有近兩樓的高度,如此摔下不死也剩半條命,事發不過轉瞬,壓根來不及重行施術。奇怪的是,元淨只覺自己落入一團棉花當中,這團棉花如同氣墊接住他的同時,瞬間轉化成宛如爛泥般的液體,捆住全身,只露出一顆頭顱。

    便見司徒子乾手捏法印,閒步走來,說道:“師兄誤會了一件事情……”說著手印一轉,身上爛泥液體瞬間固化,封得他全身動彈不得。

    “一個火大到會笑的人,除了氣消了以外,是不會感覺到累的……”

    世上有一種人,他只要能坐,就絕不選擇站,只要他能躺,就絕不選擇坐,司徒子乾就是這種懶人。原來他剛才故意從天空降下示弱,不是因為氣力不濟,而是因為已察覺逍遙傘仙的氣息正逐漸靠近。

    談靈笑攻出以達奇襲之效,司徒子乾保留實力再收擒而不殺的戰果。

    司徒子乾道:“看來你也沒我想的這麼聰明……這裡已經是玄真道地界了,老子該直接斃了你呢,還是帶你回師門好好整治一下呢?”說著舉掌過頭。

    元淨冷冷一笑道:“這句話我也照樣還給你,你到現在都還沒發現……看來也不是很聰明……”

    司徒與談靈笑兩人見他死到臨頭,還是一副輕鬆自適,不免心中一凜。

    “為甚麼隆神教的降頭神通和玄天觀的玄家神法會如此神似?”

    “為甚麼海中妖龍受玄家陣法鎮壓多年,沒有滌濁於清,反而怨氣深種,幾近入魔?”

    “為甚麼長久以來,鹿角山神靈之氣千年不洩,玄天觀得以鞏固玄家第一的位置?”

    “為甚麼剛剛經過的村鎮都沒有看到半個玄天觀門人加固海中陣法?到底是他們對你太有信心,還是他們根本不在乎?還是……你所認知的正義跟現實中有很大的出入?”

    一系列的問題,讓半仙的手掌停在半空中,始終落不下去,因為他此時說的疑問都曾在自己心裡出現過。

    “如果你甚麼都不知道,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玄天觀供奉五靈輪的靈天禁地裡有一個秘密法陣是跟海底的仙息陣法連通。而鎮派之寶五靈輪也是用妖龍的斷角所製……聰明如你,熟習各家陣法如你,你該知道是怎麼回事……”

    一席話說得司徒子乾由疑轉怒,澄澈雙眼藏著蘊而不發的怒意,喃喃自言:“逆靈陣……”

算乾(二十)雙仙鬧山

    “逆靈陣?那又是甚麼東西?拜託可以說人話嗎?”談靈笑一邊跟著司徒子乾向前馳縱,一邊問道。

    司徒子乾手捏法印,控制身旁那坨綁著元淨的爛泥固土向前飛行,滿臉肅然道:“那是一種吸取並轉化能量的陣法,小至醫療治病,大至改換環境氣場都有……”說著望向飛在上方的元淨一眼,續道:“剛剛他說五靈輪是黑龍斷角做的,又說鹿角山神清之氣長年不斷,唯一的解釋就是在靈天禁地裡的法陣就是逆靈陣,玄天觀利用陣術吸取黑龍身上的龍氣,轉化成仙靈之氣,幫助山上弟子修行。”

    談靈笑微一細思,沉聲道:“你怎麼不懷疑,他這樣說是為了引導你這樣想,讓你們自己人內鬥?”

    司徒子乾咒罵道:“所以現在我們得回去師門問清楚啊……媽的咧!”

    難得一名玄修之士頻頻口出市井髒言,談靈笑被罵卻一點生氣的感覺都沒有,因為任誰都不喜歡認賊作父的感覺,就怕人連自己認賊作父了都不知道。

    兩人一路急馳,由泰琰谷道深至內陸群山中心,只覺腳下地勢逐漸上升,周遭白霧越發濃厚,來到霧隱溪的源頭,但見一道白練天泉從天而落,墜落谷底,即便地勢稍高,仍聽得水聲隆隆如雷。四周白霧瀰漫,向上一望,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山頂梢頭。

    但見司徒子乾熟門熟路的翻過官道上的欄杆,向瀑布右側走了過去,帶著那坨束縛元淨的爛泥,鑽進石縫當中。

    玄天觀隱避於世,底下門人行事自然難測,談靈笑不做多想,跟著低頭鑽了進去。

    但見眼前一亮,來到一處隱蔽谷地,前方聳立著一片形似石筍的地形,只是這片石筍向後延伸,越來越高且越來越粗,要說是天然形成,毫無根據;說是人工雕琢,試問何工何匠能有這般鬼斧神工的技藝?

    談靈笑盜遍天下,所見不在少數,這般又像自然又像人為的景觀實不多見,忍不住停下多看了兩眼。

    見那石筍陣周圍亦是白霧漫漫,似有若無,宛如天梯,便問道:“我們要從這裡上去?”

    “能到玄天觀的路不多,全都設下迷障陣法,避免一些無聊的人不小心闖進來。我們都叫這裡『登雲級』,上這階梯的時候小心點!從上面跌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司徒子乾一邊提醒,一邊身若乘風飄葉,向上飆飛,談靈笑腳起躡雲,腳尖輕點在尖石頂端,跟隨其後。

    一人法寶傍身,一人輕功絕頂,不到一頓飯的功夫,便已看不到谷底景象,置身五里白霧中的談靈笑,忍不住驚嘆:“要在現代社會裡隱蔽身分還真他媽夠累的!”

    只覺空氣逐漸稀薄,談靈笑正想開口相詢:“到了沒?”乍見司徒子乾忽地向左竄去,嘎然停步,談靈笑話到口邊還沒出口,差點撞上他的背。才想開口,卻覺腳尖所點之地有些不同。

    就聽呼的一聲,掌風激處,雲霧散去,只見自己站在一條向上蜿蜒的坡道,如夢初醒,亦真亦幻。

    司徒子乾催促道:“快點!別看了,等穿過陣法之後還有得瞧咧!”

    想這現代機械如此發達,上天下海,近乎無所不能,若不是玄天觀在周圍設立陣法結界,隱蔽門派必然被人發現,屆時便有上萬人慕仙而來,拜門學藝,那好好一座仙山還清修個屁。

    但才剛踏上坡道,來到峰頂林間的盜仙已沒有時間觀賞路途仙景。因為前方不遠,數名藍衣白袍的玄天觀門人閃身而出。其中一名認得司徒,見他帶一名陌生人回山,又將自己的元淨師兄以術法束縛,不禁皺起眉頭,舉手攔住去路道:“元靈師弟,這是怎麼回事?”

    司徒子乾滿臉肅怒,急於了解真相,才懶得跟他廢話,冷然道:“我要找掌門!”

    那門人聽他出言不遜,毫無敬意,心頭火起,道:“掌門目前在禁地閉關修行,任誰也不准打擾。”

    這時爛泥中的元淨冷諷道:“當然在禁地了,因為在那裡修行最好嘛!”

    司徒子乾冷然罵道:“沒人問你,要再他媽多話,我他媽的就把你這雜碎丟下山去。”

    數名弟子不知元淨師兄說這話為何要這般冷言冷語,守門師兄見司徒子乾出口成髒,辱罵師兄,毫無尊卑之禮,說道:“元靈!我玄真道門規,嚴禁門徒私鬥,你施術禁錮同門師兄,還出口辱罵,你到底還懂不懂規矩!”

    司徒子乾見眼前這片仙氣瀰漫,瑞氣萬丈的仙境國度,竟是建立在偷搶拐騙上,自己還為這一大騙局東奔西走,思之來氣,當下也不管眼前是誰人同門,只當他是個受騙白癡,冷嗆道:“我倒還想問你們,明明妖龍都快現世了,怎麼不見你們下山幫忙?這玄真道還有把人命當一回事嗎?”

    哪個門人敢當著門派大門數落自己的門派?守門師兄勃然大怒:“司徒子乾!你再管不住你的臭嘴,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你以為施術列陣有這麼簡單嗎!這起災變耗損了我們多少人力,連出外遊歷的元應師兄都聞訊回來幫忙!要是連我們玄真道自己都垮了,放眼凡爾莎還有何門何派可以解決眼前千年之災!”

    司徒子乾見他說得頭頭是道,冷笑罵道:“找理由還他媽找得理所當然!救人先救己,不過就是為自己的自私殘忍找藉口!一句話!你他媽讓不讓路!”

    守門師兄一個起手勢表明答案,另四名弟子亦召出所屬法器,準備迎敵。

    有法寶五靈輪傍身,區區守山門人哪裡是對手,就聽司徒子乾冷哼一聲,雙手一放,寒芒大漲,冰冷掌勁襲體,五人摔倒在地,動彈不得。

    司徒連看都不看,領頭便行,談靈笑也想知曉其中原委,擎傘在手,緊隨其後。這時方才看清,白霧繚繞之間,一座方型拱門赫然在前。穿過拱門,彷彿來到另外一個世界,仙池橋宇,按五行卦象連綿成圈,地上百花齊放,樹齡千年,亭台樓閣依地勢而建,渾然合乎天地,霞光繚繞,瑞氣滾滾,在地可做世外桃源,在天能比仙宮天闕。可嘆千年怨氣凝成陰雨,同門反目勢成水火。

    守門師兄見他一個照面便將五人打敗,登時高聲喊道:“有人攻山啦!司徒子乾叛道啦!”

    值此門派存亡之秋,每個門人繃緊神經,皆擔心傳來甚麼壞消息,這時聽得有人叛道,倏然而驚,紛紛召喚法器,向山門擁來。

    談靈笑清楚在這不容分說的情況下,解釋甚麼都是白搭,眼前對手各個身懷異能絕學,不敢大意,展開逍遙劍式,遮攔架格,但始終不下殺手。

    司徒子乾現了法相,登時五靈光芒大盛,單手上托,那束縛元淨的凝土飛至天空中央。猛然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襲上心頭,彷彿來自遙遠的過去,也似來自亙古的未來,其中唯一清楚明白的是那股沒來由的怒意。

    “靈須!!”一聲怒吼,震雷價響,震懾在場眾人,連司徒子乾自己都不知是哪裡來的靈感,竟敢有膽怒吼恩師名諱。但見他雙臂高舉,空中雷芒四起,一句法語脫口而出:“雷靈,五印掣電震神州”

    轟隆一聲,兩道閃電分別落在司徒子乾兩手,手隨聲落,雷芒閃電由一化萬,從他手中如龍蛇般奔騰而出,直向同門擊去。

    談靈笑本以為只要闖過人叢而已,誰知司徒竟對同門下如此殺手,但聽砰聲不絕,仙橋粉碎,青樹焦爛,亭臺倒塌,樓閣著火,好好仙山美境,霎時間滿目瘡痍,宛若煉獄。

    派中門人連結印念咒的機會都沒有,眼前已是一片紫芒,眼見難逃五雷轟頂之禍,忽見一人閃身而出,揮袖成火,烈焰畫圓,盡收神電奔雷,再一揮手,天降甘霖,點點金光,恢復仙府原貌。

    眾門人一見來人,紛紛停手罷鬥,躬身道:“掌門!”

    但見來者一身藍靛青衣,束髮飄飄,端目微睜,看上去未過半百之年,未施眉筆的娥眉略顯怒意,正是玄天觀掌門靈須真人。

    談靈笑沒想到玄天掌門竟是這麼年輕的女子,微微一愣,就聽司徒子乾啊的一聲,被靈須閃身一掌劈在後頸,恢復尋常樣貌,昏倒在地。

    談靈笑倏然吃驚,正欲相救,卻見靈須左提五靈半仙,右托凝土元淨,轉身便走,令道:“所有人回歸崗位!”隨後向談靈笑道:“有緣人,想知道事情始末就跟我來!”言畢,頭也不回而去。

    語音雖輕,凜然生威,連逍遙傘仙都不由自主的聽令行事,當即收傘,滿懷戒備的跟著往後山走去。

算乾(二十一)前世因果

    山壁環繞、階梯砌方,長階過處,直通一處大坪台,台上一座巨石寫滿咒語,陣陣靈氣從坪台上不斷湧現,連逍遙傘仙都能清楚感受到此地不似他處簡單。

    立於此峰山巔,仍看不見其他山脈,只聞風吹樹梢,輕雨打葉之聲,靜謐恬淡,清幽婉轉,不似世間山下喧鬧吵雜,過多的資訊灌入雙眼雙耳,模糊了道德判斷的能力。世人若得入此仙境,定然神定識明,何愁世上多了詐騙集團或者妙義道?

    “果然還是不堪負荷……”靈須真人緩緩放下手中的司徒子乾,忽然說道。

    談靈笑聽他言下之意,彷彿對此情形早已預料,問道:“你說甚麼?”

    “黑龍千年怨氣與斷角相連,起初元靈神靈氣清自然不受影響,但怒由心生,逐漸讓邪怒之氣侵入,一不小心就會失控,加上他略知前生記憶……”

    “你早知道五靈輪是妖龍之角做的,想必也知道禁地裡的是逆靈陣,你沒把事情跟這鯰魚說清楚,還讓他帶下山去,這不是存心想害死他!”

    靈須聽他出言不遜,也不惱怒,心情平和的道:“有緣人,請別誤會,我之所以讓五靈輪隨他下山,一因元靈的前生是法寶的主人,二因是我料想血光法陣被破是有人刻意為之,擔心這封印的最後鑰匙遭強人攻山所奪,任元靈帶下山,天南地北,人海茫茫,有心人士便難以尋得,元靈借五靈輪之力,也能對此查個清楚,只要熬過這次煞星連珠,妖龍便無可脫困。至於事情始末……”

    “是不是你貪戀龍氣,為續玄天觀命脈,這才利用我鞏固陣法……”司徒子乾翻身坐起問道,想來靈須那掌並不甚重,是以才醒得那麼快。

    靈須真人冷道:“先不論你信不信,這靈天禁地的逆靈陣絕不是出自玄天觀之手,而且近年來龍氣大為減弱,料想黑龍壽命將盡,再大施固陣或費力解封都沒什麼意義了。”

    五靈輪離身,又受一掌,司徒子乾冷靜許多,略作一想,轉頭看向凝土中的元淨,說道:“難怪隴邪教敢把黑龍放出來,因為牠快死了嘛!”元淨冷哼一聲,不說一語。

    靈須真人續道:“就你們所說,想來隱於背後的就是隴邪教,藉蕩平龍禍,晉身主流宗教,控制思想。”

    司徒子乾冷笑道:“師父,別以為找了另外一個混蛋就可以掩蓋自己幹得混帳事!這種吸人龍氣,壯大自己的缺德事,玄天觀怎麼不設法解決咧!”

    “自玄天祖師在此開宗立派,便沒人修得能使用五靈輪的修為,再者黑龍怨念日深,將其放出,又是浩劫一場。”

    司徒子乾冷笑依舊:“別以為找這樣的理由,我就會相信你!”雖明知此番無奈,情有可原,但五靈半仙仍是執拗。

    靈須真人臉上綻放一抹少見的微笑,道:“也好……我也想看看真相是否跟我猜的一樣……”

    “甚麼……啊……意…思……”司徒子乾才轉頭欲問,靈須真人又是一掌劈在他後頸,再次把他敲昏。

    值此時刻,談靈笑忍著笑,問道:“雖然我很想扁他啦!但還是想問……這是甚麼意思啊?”

    靈須真人走向前去,面對供奉著五靈輪的石頭喃喃道:“萬物皆有靈性,都有前生今世的記憶,若要讓一人看到前世的記憶,必須施展我道的『輪迴仙夢』之術,此術極耗施術者的精神力與魂靈,不可被人打擾,來人!把你元淨師兄帶下去,好好看管!”兩名道徒應聲而現,施術帶走那坨凝土。

    靈須續道:“待會兒我施術將我們三人帶入五靈輪的記憶裡,須知眼前皆是幻象,須凝神靜氣,不可妄動。”

    談靈笑一邊點頭一邊指著地上的司徒子乾,問道:“就我的理解,我們是進入五靈輪的記憶裡,那跟打昏他有甚麼關係?”

    “沒有關係……”

    談靈笑這才知道司徒子乾那份“一本正經說鬼話”的本領是跟誰學來的。

    正想爆笑而出,就見眼前景象一改,雖仍是靈天禁地的山峰坪台上,但四周多了雜草亂石,台上的五靈輪也消失無蹤,換成那名書生──崑靈子拿著沒有絲毫歲月痕跡的五靈輪,從天空乘風落下,環顧四周,見此地隱蔽,將五靈輪放在地上,念動真咒,霎時間軟土陷下,岩石覆蓋,將其藏於地下,祝禱一番,便又舉步下山。

    談靈笑料想這便是五靈輪被崑靈子放到此處的記憶,只是過了良久,仍不見有任何變化,心中不免多方猜測,礙於謹記靈須囑咐,凝神歸一,不敢多問。

    正等到心生不耐之際,忽然從階梯那方傳來腳步聲,過了不久,但見兩名黑袍人躡手躡腳的走來,一副鬼祟還嘟嘟囔囔的道:“這窮酸書生真讓人好等……”

    “唉呦,小牛鼻有點道行,懂靈土隱形術,難不倒我!”一名黑袍人把手一揮,一陣陰風捲過,五靈輪重新破土而出,臨空而浮。

    “你可別小覷了他,能一掌讓黑龍斷角,決不是普通人。”

    “廢話,若不是他有這份能耐,掌教能想出這個方法,以龍氣養地,供我教修練之用!”

    “掌教果真眼界高明,能藉黑龍興雨餘力施術,引來洪水,連玄家名門崑靈子都瞧不出古怪。”

    “小牛鼻當然看不出啦,他看到滿街螻蟻屍體就氣得牛鼻冒煙了,急急竄下海找黑龍算帳去了,哈哈哈。”

    兩人轟笑一陣,便道:“好了,趕緊佈陣吧,藉這小輪盤把海中龍氣導引至此處,待陣法穩固之後,再獻給掌教當隨身佩飾。”

    另一人撫掌稱妙,手結法印,口念咒語,佈起陣來,直佈了兩三個時辰才佈陣完成。

    起初談靈笑乍看兩人身形步法不似玄家一脈,這時再見他們的法印和姿勢都與元淨相似,這才恍然,此二人正是隴邪教的惡徒。

    原來黑龍壓根沒有興雨過甚而水濫成災,從頭至尾全是隴邪教在背後弄鬼作祟,目的只為自己教派增修道行。此一罪孽,怨結千年,一己之私,禍害百世。

    驀地裡刷的一下,眼前景象剎然一變,復回現實當前,談靈笑只覺一陣宿醉般的暈眩,帶著宛如電影忽然被停掉的掃興滋味,說道:“喂!就這樣?沒有別的啦?”

    “這樣已經夠多了……”司徒子乾不知從甚麼時候已然醒轉,坐起身來,凝視著地板。

    一世恩怨,已是孽緣,私慾恨仇,何延千年?司徒子乾悔恨無已:“為甚麼我的前世當初不再看清楚一點呢?為甚麼當初一定得用賭約去釣黑龍現身呢?我的前世到底在想甚麼……”

    “具古籍記載,隴邪教在一次與名門的爭鬥中敗陣,從此頹勢難振,照時間算,應該就是黑龍之事發生不久之後,想必玄天祖師也是在那之後才找到此地,所以這裡只設有陣法而無人鎮守。”靈須真人話鋒待轉,忽聽天空轟然響起閃電霹靂,本來的綿綿細雨,竟逐漸轉為豆大的雨點,越下越急。

    司徒子乾從悔恨中醒覺,近期天象與海中陣法脫不了關係,難道陣法又鬆動了?

    司徒與談靈笑互望一眼,同時失聲道:“胡茵!”

算乾(二十二)關我啥事

    同一片雷雨下,一顆如彗星般的紫色光芒劃過天際,向內陸飛去,來到群山中一處隱蔽湖泊上方,湖畔數名黑衣人手捏法印,喃喃唸咒。

    但見紫芒緩緩降落湖心,漣漪起處,一道血紅法陣應漪而生,隨即湖中無端興起風浪,慢慢變成一個巨型漩渦……

    當司徒子乾和談靈笑足不停步趕回桃林渡胡茵住處時,只見許博然臉色煞白的倒在臥房地板,雙眼睜得老開,一動也不動,竟已被當場嚇死。屍體前一隻雪白的九尾狐倒臥血泊中,兩名孩子呆若木雞的縮在角落,形同癡呆。

    其中一名小孩伸起畏顫顫的小手指著九尾狐,顫聲道:“媽…媽媽……”彷彿在對進門的兩人求救。

    談靈笑氣急敗壞的罵道:“怎麼會這樣!那棒槌在幹甚麼!怎麼還讓妙義道得手!”

    “不是他的錯……”司徒子乾在天現異變時,便料之眼前狀況,極怒之下,顯出那近乎冰冷的冷靜。一邊蹲在許博然的屍體旁檢視,一邊道:“術法是下在她丈夫身上,用人的陽氣掩飾術法的邪氣和痕跡,連我都察覺不出來……”語末深切自責之意,自己造成的千年之禍,竟連累一名得道妖仙慘遭惡道毒手,一時悲怒無語。

    外頭雷雨滂沱,屋內愁雲慘霧,過了一會兒,司徒子乾說道:“護法哥,麻煩你將這兩個小朋友帶上玄天觀,讓師父代為照顧,同時請沿海村鎮做好防颶準備……”

    談靈笑正待開口,便聽桌上一台老式收音機傳出報導的聲音:“……豪雨特報,昨日晚間暴雨來襲,國內多處市淹水成災,最嚴重的是南部,村鎮各處積水不退,海港市也深陷其中,北部碧瑩市也是一個小時水才退去。中央政府已召開防颶會議,針對各地災情做出應對,提醒各位聽眾,做好防災準備……”

    司徒子乾聳肩道:“現代科技真好用……了卻一項任務。”

    談靈笑瞪眼道:“你以為我真的會聽你的啊!”

    “你沒別的選擇……”

    “你都說我是護法,我當然也得去!”

    “就因為你是護法我才要你別去啊!”

    談靈笑不明所以:“啥?”

    “現在胡茵姐姐已死,代表還有隴邪教的人在,你跟任俠老兄得把他們逮出來,不然他們一定還要攪風攪雨。況且你跟我去也幫不上忙,祂恨的人是我的前世,你去有什麼用?”

    談靈笑搖頭道:“現在這時代,你要信甚麼宗教或是相信甚麼言論,任誰都沒辦法限制,我們戳破的叫妙義道,不是隴邪教,他們還是可以躲在所謂的『自由』背後攪風攪雨。如同你說的,黑龍恨的是你的前世,我去也沒關係,還能趁機救你咧!”

    “救我?!哈,那種情況你最好能救我啦,再說,你要是救了我,就是害了整個凡爾莎,這樣好嗎!你看看,我已經害了這家人,其中一個還是得道妖仙,你還想讓我害多少人?我有甚麼資格叫這些人為我承擔這些?”

    談靈笑攤手莫名道:“那是隴邪教幹的,關你啥事啊?”

    “你有沒有聽過『前生怨,今世還』這句話,我也很不想還啊!我也很想說『關我啥事』啊!但這樣對嗎?如果是你,你有辦法用這四個字說服自己嗎?”

    談靈笑首次漠然,因為只要是還有良心的人,都沒辦法說服自己。如同社會殘酷;世間無情,是因為組成社會的“人”本身殘酷無情,是以世間如此,人人有責。但有多少人明白自己的責任?又有多少人將自己不負責所造成的錯誤,怪罪到別人頭上?

    “沒時間了,隴邪教交給你,黑龍交給我!這是彌平災禍最後的機會。”

    談靈笑深知無法改變既成事實,便道:“你別想把這兩個小鬼丟給我,要照顧你自己回師門照顧!我可不負這責任!”

    司徒子乾聽了淒然一笑,隨即復回嘻皮笑臉,聳肩道:“現在他們確實是你的責任,關我啥事啊!”說完便向窗外縱出,乘風而去。

    談靈笑暗嘆一口氣,帶著兩名小孩收拾胡茵夫婦的屍體。日後桃林渡傳言許博然一家遭妙義道報復而家破人亡,加深村民對妙義道的切齒痛恨,但隴邪教的遺毒卻死而不僵。

    正當談靈笑欲起步護妖兒上山時,就聽陣雷四起,隆隆作響,連地表都發出微微震動,雨勢更大。談靈笑下意識望向東方海上,但見遠方的海平面,好似有一條烏黑長影伴隨著烏雲雷雨而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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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武侠任侠记介绍:
神州曆214年,新興組織--任俠協會,
在凡爾莎國的碧瑩市成立,招募身處現代社會的俠義人士加入,共同為道德正義付出心力。
現代武俠於此開啟序幕现代武侠任侠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现代武侠任侠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现代武侠任侠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