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周无礼
朱瞻基回来的时候,杨荣已经在那里侯着了,小五风风火火地禀报说周无礼请求觐见。
“宣。”
“臣湖广道按察副使周礼叩见皇上。
臣御前失礼,诚惶诚恐,请皇上责罚。”接着又连磕了三个头,地砖砰砰作响。
“你就是周礼呀?”杨荣道。
“周礼参见杨大人。”
“免礼,上茶。”
“臣不敢。”
朱瞻基看着他那肥大的身材,眼睛不大不小,稀松平常,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朕正想着找你问话,这个苗族的吴石尔、白大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回皇上……”
“坐下说,坐下说。”
“是,皇上,吴石尔是腊尔山的一个首领,白大虫是凤凰山上的头领,两处苗山紧挨一起,位于铜仁府北,湖广与贵州交接的地方。
元年的时候,大旱,颗粒无收,大家都没吃的,这些苗人就去抢。
苗人神出鬼没,见到官兵少,都敢上来打,等大军围剿,又跑回深山老林里去了啦。
就这样,吴石尔、白大虫还有筸子坪的龙三全都搅和在一起,越发严重了。”
“你是哪里人,什么时候为官的?”
“臣是凤翔县人,永乐六年中的举人。”
“凤翔县,是凤翔府治吧,祖上是做什么的?”
“我爷爷曾经担任凤翔知府,洪武年间同指挥使金兴旺婴城死守十五日,最终元将败退。”
“原来是忠勇之后,做官做事难免会有挫折,但要秉公心,尽职责。”
“皇上教训的是。”
“你来给我讲讲凤翔的地形吧。”说完便起身来到地图跟前,找到了凤翔府。
“是,凤翔古称为陈仓、雍城,皇上请看,凤翔三面环山,紧挨着关中平原,这里就是蟠龙塬,渭河从天水下来,北面是咸阳,南面就是汉中。
北面是千山,西面是陇山,南面是太白山。
这里是陈仓道,有大散关,这里是褒斜道,褒谷在汉中,斜谷在眉县。”
“那子午道在何处呢?”
“子午道是西安直通汉中的一条栈道,非常地险峻。”
“难怪当初诸葛亮不走子午道,这个地方就是关中的门户啊!”
“是的,此地通往汉中,只有陈仓道最为便捷,可是要想夺关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就只有一条路,褒斜道,诸葛宰相就是死在这里的,这里就是五丈塬。”他指着褒斜道上边点道。
“还有一条路是绕过陇山,也不好走,当初诸葛亮宰相第一次北伐就是由此路线,结果马稷丢失街亭,导致大军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你刚才说这里以前叫雍城?”
“是的,皇上,这里是秦国的国都。
吏有记载:“周避犬戎难,东迁都邑。襄公以兵送周平王。平王封襄公为诸侯。赐之岐以西之地曰: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而有其地,与誓,封爵之。”
据说,岐伯就居住在此地。”
“此地乃圣地。”
“皇上一语中的,传说玄宗正同杨贵妃在华清池沐浴,突然安禄山进军长安,玄宗带着残兵败将,一路西逃,爬上了一座山,再也走不动了,这时候,敌军也紧随而至。
突然飞来了两只仙鸡,扇起狂风,口吐冰雹,砸得叛军屁滚尿流。
玄宗感叹道:“宝地也,山鸟,神鸡也!””
“玄宗一生玩鸡,却不想最终被神鸡所救!”
“皇上不可。”
“为何?”
“举头三尺有神灵,不可冒犯神灵呐!”
“哦,是朕失言,想不到你还敬奉神灵的。”
“皇上,臣小时候就经常去法门寺玩,耳濡目染,自然崇尚神灵。”
“哦,法门寺也在这里?”
“是的,法门寺就在这里,皇上也知道法门寺?”
“略有耳闻。”
“还不止呢,苏轼曾经在这里做官,扩建了饮凤池,还留下了笔墨:
闻音周道兴,翠凤栖孤岚,飞鸣饮此水,照影弄毵毵。”
“嗯,不错,不错,如此要冲,生意肯定不错,什么东西最好卖呢?”
“皇上没有来过这里都像明镜似的,这里的商人络绎不绝,很多布匹茶叶都从这里转运出去,还有四川的糖最是畅销。”
“还以为只有西方人爱吃糖呢。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听了你这么多的讲解,朕受益匪浅。
今后公事上还要多用心,知道吗?
姜子牙八十岁拜相,要多做实事,对于官员来说是小事,但是关系百姓的就都是大事。”
“臣谨遵教诲。”
“皇上真是胸怀若谷啊!
看此人确是一庸官,皇上怎么还要如此厚待呢?”
“世上那得贤人如注呢?能够办点实事的庸官也是好官,今天单独找你,是想聊聊倭寇的问题。”
“倭寇?”
“准确地说,是要灭其国,夺其志。”
“皇上,恕臣直言,现在可不是时候啊!”
“朕已经等不及了,朕打算动用三十万军队。”
“钱粮呢?”
“朕跟你说,在新洲之地,盛产黄金,当地土人,用黄金铸巨人,又用黄金立大柱,所以每年都运回了大量的黄金,这些都还没有动用,足够打几场战争了。”
“这,这,这么多黄金吗?”
“至于粮食,人还不是那么多,只不过在路途中损耗掉了,安南大量产粮,足够使用的了,通过海上运输,减少了人工的消耗。”
“这么多军队,那得多少船只,皇上,此事难办!”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哪怕是全军覆没,朕也会坚持,最低也要夺取紫筑岛。”
“恐怕朝堂上没有几个人同意的!”
“那你同意吗?”
“皇上是怎么个想法?”
“万事总要试一试,我们需要人口,需要更多的军队,倭国正合适。”
杨荣默然,这事太过严重,打胜了万事大吉,打了败仗,那会损耗国本。
“朕有一法,如果觉得事情实在太难办,就把容易办到的先办了,总之,向着目标更进一步。
朕并不是好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治理国家要内外结合,该进的时候进,该让一步就退一步,又有何妨?
朕准备在苗族作乱的地方大量栽种土豆,来年尽量多地栽种玉米和红薯,今后苗族来抢,就让他抢好了,待他们吃饱了,自然就不会闹了。
他们要烂,就让他烂好了,朕也不可能帮他们兜底,不管是怎么恩怨什么仇恨,无非是土地和粮食罢了。
就说朕要撤兵,不打了,今后相安无事。”
杨荣脑袋里转了好几个弯,他得好好思忖一二。
第九十六章 休沐日
今天是休沐日,原本除了正旦,元宵和冬至有假,其它的时候,全年无休。当然可以请事假病假等,忙的时候,顾不上吃饭睡觉,闲的时候,无所事事。庶吉士则享有特权,五日一休。
清晨打了一套拳,朱祁镇拿着一本《内训》进来了。
他擦了擦汗,这熊孩子,性子倒有点像若薇,太惫赖了一点,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又不会察言观色。
“跟我好好读,不然,把你送到南京,让你太奶奶好好教你。”
他坐下,让祁镇在跟前站好了,他背诵一句,祁镇看着书读一遍。
这才是教怎么做皇帝的书,竟然不愿意学!
皇帝自打生下来,就穿金戴银,吃的是龙肉,喝的是啥,反正没有牛奶。除了学习,再没有别的。小时候要学,做了储君要学,当了皇帝,还要照旧听课。
温室的花朵就这样,经不起风吹雨打。
没有经过夏天阳光的暴晒,哪里能体会到冰茶的爽快?
没有经过毒打,哪里知道什么是珍惜的?
早餐之前,让他背头一段,虽然有些打顿,但还是完整地背下来了。
太后很高兴,又是疼又是夸的。
祁钰看向他哥哥的眼神有些轻飘,默不出声。
“我小时候最得胡夫子的欢喜,把毕生所学尽数传授给我,写字作画都得到了他的真传。
别的学生经常被打的哭爹喊娘,唯独对我一个人好。
到了京城之后,算戴夫子好生无趣,我还是像以前一样,谁也管不上我,该骑马还是要去骑马,该打猎还是去打猎。”
别人都怕朱棣,他不怕呀,唯爱耳。
“戴夫子脾气倔得很,终于惹得皇爷爷生气了,当着满朝文武官员几百上千号人,把我臭骂了一顿。”
“戴夫子也是为你好,好的皇帝就像一块璞玉。
祁镇呐,你可不能学你父皇那样,要好好读书,我的乖孙子诶。”
朱祁镇听到后,又元气满满,我有奶奶,我不怕你。
吃完饭,哥俩还要去上学,一个月只有望朔两日休息。
若薇当然知道皇上不满意,但是她并不在意。她还不了解皇上吗,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酸儒,祁镇不是更合他的心意?
“皇上吃枣了。”
新鲜的冬枣嘎嘣脆,水分足,今年山东又逢大旱,可不容易,不是原来太后从老家带来的干枣。
“我要吃。”
跟屁虫菲菲也进来了,抱着她放到大腿上,看着她啃,口水都留出来了。
“皇上,你有白头发了!”
“哦,长出了烦恼丝了,帮我拔掉吧。”
以前他也有很多白头发,慢性死亡,明明内心很急,却无力改变现状。
若薇笑了。
“有很多吗?古有伍子胥一夜间白了头发,看来我也难幸免。”
“皇上还有为难的事情?”
“怎么会没有,你不懂。
就是皇爷爷,很多时候也要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有决断,更何况是我呢?
事多繁杂,好多大臣都走的走,老的老,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陪小丫头玩耍了一会儿,便到了坤宁宫,小宝贝紫嫣可会粘人,父皇,父皇叫得可亲了。
用完膳,来到湖边散步。
鱼儿听到动静,都游过来讨食吃。
他在想着这些年的得失,消除了北方的大患,稳固了边疆,完成了既定的目标,就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建银行,发行新的货币,提高商税,按田产纳税,废除苛捐重役等等,国库充盈起来了,普通百姓负担减轻了,就这些怕是以前没有人能够做到的吧?
他觉得已经做得够多的了,能够稳固下来,再向外拓展,就差不多了,现在重头戏就是对日作战。
当然也有很多问题,现在也顾不上了,百年之后一了百了,管不了了。不要说再活五百年,能多活十年,就能够笑醒了。
应该是魔障了吧,潜意识里就想着这个问题,而且经常做梦梦到自己死了。
不应该呀,按理说过敏也不会让人致命呐,难道是先天心脏病?但是没有征兆的吗?
论体格论保养都不应该出问题才是呀,不过也说不好,这个时候,像是咳嗽就很难治,一个小小的肺炎就有可能让人致命。
他以前在公交车上就亲耳听到别人在打电话,说是在门诊打吊瓶治感冒,没有做皮试,结果就挂了,被直接拉倒医院太平间,准备火化,那个家属朋友正在打电话找人帮忙拦截。
还有一些寄生虫,寄生细菌也很恐怖,像这些事情都没得说理去。
“叫盛太医和钦谦过来。”他吩咐身边的太监陈诚。
“盛太医,你帮朕看看,这近朕精神有些萎靡,头昏眼花的,头发都白了,你看看?”
说着便摘下帽子。
“你帮朕看看,是什么问题。”
“皇上请坐,臣号下脉。”
盛寅坐下后,看了看他的头发,果然右边有很多白发,再看看气色,精神很好,一切正常。
“皇上请伸舌。”
舌苔正常。
又看眼皮子,然后号脉,先左手五脉,后右手五脉。
“皇上这近睡得安稳否?”
“不是很好,有些失眠,睡不安稳。”
“皇上肾藏精,肝主血,其华在发,皇上如果不是房事过度的话,当是劳烦伤神,肝郁不畅所致。”
“严重吗,如果治?”
“皇上气血旺盛,耳目聪颖,只要调理得当,作息规律,必然无碍。”
“哦。”
“皇上,相有心生,这个心是为肝,肝藏血,魂驻所在,表在目。
肝主疏泄,通则畅,很多疾病都是肝的不良表现。”
“那么心呢?”
“心主神,舌为心之苗。”
“哦。”
“皇上,人吃五谷杂粮,哪里能不生病呢?
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也是正常不过。”
“朕在一本书上看到,说是彭祖摄取众女,以为采阴补阳之术?”
“荒谬。”
刚说出口,又觉得不妥。
“皇上此乃邪书,应当销毁。”他气愤之极,噤然无语。
第九十七章 最适合繁衍之地
“朕最近有些精力不足,你给朕朕配一些补肾壮阳的药吧。”
钦谦顿时明了,刚刚看到盛太医一副气极的样子,原来如此。
“皇上,臣没有此等药方。”
“没有,不是说你们吴中善于此道吗?”
“真的没有。”
这个家伙真的是,他摇摇头。
“皇上,臣虽受您的俸禄,不过先圣传下的医道没有此术,也没有此书。陛下继承祖宗大业,宜小心谨慎,保养圣体,臣死不敢奉命。”
得了,你去做御史更合适,挥挥手,请他下去。
“皇上身体有些不适?”杨荣问道。
“没有,朕刚刚跟钦太医讨要补肾的药方,他没有给。”
杨荣一副理解的眼神,他也懒得去辩解,皇帝可以一言九鼎,也要人家理解你的意图,说服一些反对的意见。
“皇上,臣考虑了一个晚上,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之处。”杨荣今天也是候了好久,一大早上就过来了。
“你想说的朕都知道,朕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
朕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为什么自古以来,就没有长盛的王朝呢?”
这还用说,皇上不是经常讲民心,民生和吏治吗?老百姓吃不饱肚子,官场腐败,失去民心,这个朝廷不就垮了吗?
“国家的强盛很大程度上依赖一个圣明的君主或者一个得力的宰相。
但是一个好皇帝那是那么好培养的,像刘禅这样的都算是好的。”
他觉得纵有万般想法,也感觉无力,连善谋能断的杨荣也难以理解吧。是个人也不会觉得将来会发生如此悲惨残酷的灾难进程吧。
“打倭国有三大好处,一个是地盘好,够近,气候适宜,土地肥沃;二是人口众多,有近两千万人口,将来移民到辽东,东洲,就再不也不会缺乏劳力了;三是,最有威胁,最为桀骜不驯,对大明最为了解的国家,消灭之,则消除了隐患。”
杨荣还是没有做声,他觉得有些牵强。
“有利就有弊,劳师远征,跨海作战,转运困难,再加上倭国武士悍不畏死,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关键是在首战,首战胜才有安全的登录地,首战败,则应该放弃,退而求其次。
老虎搏兔,亦用全力,用绝对的实力去碾压,绝不重蹈当年邱福的覆辙。”
杨荣还是觉得难办,皇上是挺好相处的,即使是下定了决心,也会留有待商榷的余地。
不过以前朱棣数次亲征,上下一心,不允许有懈怠。
现在不管是粮草,军械,衣帽,征兵等都归兵部管,这可是一个很繁重的工作呀!
为了这么一个小国,劳师远征,到底值不值的呢?
“皇上,倭奴国狂妄自大,让人可笑,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呢?
况且现在新丁已无可佂之兵,前次征兵的时候,施州土族还引发叛乱,平常百姓之家,宁可供养孩子读书也不愿意当兵。”
“征兵不顺利,征了多少?”
“到目前为止,只有十三万余人。”
“没有兵员,何来卫国?兵部官员带个头,将适龄儿子或者女儿送到兵营,朕会择优送到军校培训。
扩大征招女兵,不分南北,不分种族,不分贫贵,都要尽义务。军人家属有优待,对其不利的,要加倍处罚。
按区域户口数划分名额,没有完成任务的地方主官一律除职,永不录用。
投笔从军者增加相应军衔,另外官员纳妾不得超过三人,平民三十岁无出者,纳妾不得超过一人。”
得了,不光反对无效,还惹出来了新的事端,他准备告辞,这一生都是劳碌命。
朱瞻基把他留下了,一同吃了饭。
“杨荣,你知道朕喜欢什么吗?”
“皇上喜欢钱,不喜欢儒家。”
“不要这么直接好不好。
其实朕是很喜欢读圣贤书的,有很多高明的智慧在里面。
世界那么大,星空无穷无尽,还有很多等着我们去探索。
朕只不过试图打开一座新门,让思维进入一个陌生的空间。”
“比如说呢?”
“《黄帝内经》里面有记载,说远古时期,为什么那个时候的人的寿命普遍要长一些?
我们知道黄帝时期,山洪猛兽比较多的,刀耕火种的,怎么还比以前的人更短寿呢?
而我们现在呢,以前的蛮荒之地,变成了良田,也不用经常搬家换地盘,寿命反而更短了呢?
一种情况它上面的记载是错误的,另一种情况可能是环境发生了变化,或者其他的原因导致发生了改变。
《黄帝内经》是一本内科圣经,之后还有《神农本草经》,还有针经,脉经,方经等等,纵然有那么多,能够药到病除的神医还是少之又少。
以国来喻人,我们用什么来治国呢,仅仅是靠儒学能行吗?
杨荣,你知道我最欣赏你那一点吗?”
“皇上不认为臣鲁莽,臣就高兴万分了。”
“你知道朕最喜欢晏子,你也是这样的人,办实事,不辞辛劳,而且干得好,干得漂亮。”
“臣米粒之功,哪里能够跟先贤去比呢?”
“你跟我来。”
他在桌子上铺开一张很大的世界地图,这张图,杨荣那里也有。
“你知道洋流,信风,这里有无风带。
我们其实是生活在一个大球上,以前讲过,有时间你可以去看看浑天仪。
陆地占少数,海洋面积多,太阳光直接照在中间的位置,那么中间热,两极寒冷。
它绕着太阳转一圈正好是一年,它的轨迹是这样的。”
他用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椭圆形。
“当离得最近的时候,就是冬至,太阳照在南边,离得最远的时候就是夏至。
自转一圈就是一个白昼,朕想说的是,只有不多的陆地面积最适合人类繁衍生息,像这一片,这一片,还有这一片,不寒不热,刚刚好。”他用手画出温带区。
“当一片土地养不活那么多人的时候,就必然会发生战争。
当初蒙古铁木真汗的父亲被仇敌下毒害死,整个乞颜部落就差点被吞并了,最后却打下了那么大的地盘。
不要小瞧天底下的任何一个人,我们的条件那么优越,这不正是我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吗?
天与不受,必受其咎。
些许些困难总能够克服的。”
杨荣擦擦汗,这又是太阳的又是月亮的,头都要搞晕了,就为了这?
第九十八章 庭议
京城的深夜一片漆黑,“嗒、嗒、嗒”的马蹄声在大街小巷子里回荡,杨荣坐在马车上,脑子一片空白,回到城西军官区,略显拥挤的三进院落。
管家似乎有些事情要向他禀报,最终还是没有说。
待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把今天谈话的场景从头到尾反复地过了几遍。
真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征兵的事情自然算不上什么。皇上真是无所畏惧,谁不服就从谁搞起,从兵部开始带头征兵。
站户和军户是最不受人待见的,站户最是吃力不讨好,就没有翻身的希望,军户需要抽丁,异地服役,什么补偿也没有,连来回的路费都要自己出。
现在宫里面用女兵执勤了,出入非常严格,还要继续征召女兵吗?
以前是四十不出,不得纳妾,现在提前到三十岁,太祖明喻,宦官不得干证,这个纳妾制度到底能不能得到彻底地实施呢?
还有皇帝从哪里得知铁木真的这些秘闻的呢?
至于打不打倭国,他还是持反对的意见,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了这些不切实际的目标而轻起战端,实在不是智者所为。
这件事情太过骇人了,实在想不出半点支持的理由来。
是夜,皇帝在宁妃孟氏身上辛勤耕耘,跟其他妃子比起来,她年龄最小。朱瞻基毕竟年轻力壮,向太医讨药,完全是混淆视听,他希望能够延续哪怕一年两年的寿命,以改变未来历史的进程。
早朝开始,皇帝示意杨士奇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受命于天,唯天道是从,顺天意,万世昌隆。祥瑞吉报,非朕所喜,然天灾瘟疫乃天罚也。
天下臣民,理当遵孝道,学圣贤之理。
朝堂之上,秉持公心,直言谏言,上下通达,广开言路。
不得专权济私,党同伐异,朝堂之下,不分王公贵族,平民百姓,皆畏公法。
若有报,则上至首辅下至吏员,皆问责。
今鞑靼既平,万国来朝,皆上天之美意,皇帝之功也。
唯旱涝频发,反叛不臣渐起,逃荒落难者络绎不绝,更有甚者,遁入山林,拦路劫财。”
今天的朝堂气氛格外肃静,纵然话不中听,按照以往的情形来看,皇帝对大臣们的期望更高,这次明显表现出了皇帝的不满。
“千里之提毁于蚁穴,防微杜渐,除害福民。
自朕登基以来,废旧钞,移民实边,废除盐税口税等杂税,废除国之大役,代之雇佣,开新河,垦荒野,废军户,轻赋税,如此种种,为何还天灾不断,天下越不太平?
实乃天下官吏乡绅不敬天,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朕绝不允许这一群自私自利,贪图享乐之辈毁掉大明朝。
不纳税,不应征,就是贪婪,就是推卸责任。
没有军人,谁来保家卫国?没有钱粮,何来应急救援,何来兴盛求进?
不义之财不可取,贪婪之心不可兴,终世行善,在世菩萨,终日理佛,佛不理你。诗书礼仪之家香火不绝,酒肉富态之辈不长久。
要急于公,近于义,吾太祖,皇祖,皇父皆注,万世之期,流芳百世之功绩,是由非凡之人来创领,还是默默无闻?
朕绝不允忍官绅勾结,违法妄为,欺上瞒下,官逼民反。太祖经常念叨,大旱之年,又临瘟疫,十余口之家,仅剩四人,每每想起,痛哭满面。
对于不作为,胡乱作为,贪赃枉法之官吏,绝不允忍,严加惩罚。”
朱瞻基很满意大臣们震惊的表情,一直以来,他都是表现得没有城府,有时候更是口无遮掩,对于国事表现得不是很在意,唯一上心的就是赚钱。
这个时候做点实事真的很难,没有钱什么都做不成。
朱瞻基很巧妙地运用现代金融手段,就轻松地解决了很多难题。
人的贪婪之性是无法改变的,光靠土地那点产出,仅仅能够维持基本的运作而已,杀贪官,惩污吏,斗恶绅,除之不尽杀之不绝。
现在当官的做点事情也是很难,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做了实事,百姓觉得是应该的,没有钱,又没有政策,能够交齐赋税就已经很不错了。
朱瞻基要大张旗鼓整顿官场,抓人事,变革制度,就是为了掩饰攻打倭国之事。
在他看来,大明朝注定是要走向衰落的,昼夜交替是属常理。
《大诰》的普及,使得祖制成为禁桎,看似完善的制度之下,却存在很多的不公平。
在杨士奇整理地长篇累牍之下,这些个各部重臣们第一次觉得如此难熬。
早朝结束,皇帝跟太后请安之后,大臣们也都用完了早餐,继续庭议。
“众卿家都吃好了吗?”
大家都低头不说话,等着皇上的表演。
“人是铁,饭是钢,今天朕要表扬顾佐和胡概两位,能够做到不计较个人得失,不辞辛苦,专心考证,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现在南方出了一个况青天,朕看呐,顾青天和胡青天更甚。
这让朕想起了夏老,数次亲往灾区,清理河道,救济灾民。
只要是有利于国家的有利于百姓的,就要坚定不移地去完成。
天下官员出江西,江西官员大多出吉安,江西的官员不得重用,江西的商人不得告官。
在海盐县有一个叫做平康的,养了一百多个壮丁,横行乡里,作恶多端,县令竟然不能治。
是谁给他这么大熊心豹子胆的?
还有很多的官司打了干几年,甚至十几年,有没有?
县里判了,不服,推官判,再不服,报到按察司,按察司又转到巡抚,巡抚转到异县审理,就这么兜来兜去,原证物等被篡改,丢失的也是常有的事,甚至涉及的犯人,证人都有失踪,被害。
吏治不清,国将不国。
吏部考查,任命,按察监督,刑部惩处,礼部引领,教导,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朱瞻基就是这么一个性格,直来直去,隐约着对官员的不认可。
第九十九章 庭议(二)
“朕不知道这大明怎么了!”
大臣们都直愣愣地望着他,一向以敢于直言,文笔出众自居的杨士奇也面带愧色。
“鞑靼有那么可怕吗,你们是杀怕了吗?”他愤慨地说道。
“汉朝有个叫魏谭的少年,因为中原动乱,一口气跑到了西域,不幸被马匪抓住了,一起被抓的还有好几个同乡,因为食物匮乏,马匪准备杀人吃肉。
这时候,魏谭站了出来,说要吃就先吃他吧,他的肉多一点。
马匪被他震住了,决定把他们全部放了。
魏谭组织老乡们一起开荒种粮,并且说服了马匪加入了他们,一起创造美好的家园。
朕特别喜欢这个典故,朕不知道何为惧,怕死亦或是怕困难?”
“世上最难的事情莫过于在四川深山老林里砍伐楠木吧?
鞑靼的确可怕,汉时匈奴还据有胭脂山,有大片丰茂的水草之地,他们也不必需要铁器和茶叶。
随着风沙侵蚀,气候恶化,草原人不得不抱团而居,加上马铁之利,以肉食为主,弱肉强食,让人生畏也是理所当然。
这些都不是我们放弃的理由。
我们都知道舌头软,牙齿硬,但是软的方面要更甚于硬。
是脑子重要些还是力气重要些,是弓马厉害还是《孙子兵法》厉害?
要善于用脑子来解决问题,粮食不足,不可以想办法提高亩产量或者更好的作物,赋税不足,不可以开源节流吗?
废话不用多说,没有卵子的给我滚蛋,做不好的也给我滚蛋!”
第二天早朝,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大家都知道朕喜欢秦国,喜欢晏子,今天朕就给你们讲一件秦诏王的故事。
说有一天秦王生病了,有一些老百姓得知后就杀牛祭天,祈求老天保佑他快快好起来。
也是幸运,秦王很快就好了,大家都很高兴,官员就将此事层层上报,有两位近臣兴冲冲地给秦王报喜。
秦王也纳闷,心想我这病刚好就有喜报?得知原委后,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秦王不但不高兴,还要罚他们每人向朝廷捐献一副铠甲。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违反了法令,农忙时私自屠杀耕牛。
秦王如此,秦人也是这样,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立了功,就应该得到奖赏。
法律很重要,特别是宪法,何为宪法,就像刘邦的约法三章一样,是一种约定,道德规范,底线,任何人都一样,一讲就明了,一听就能懂得。
年底将会在议会讨论通过宪法草案,今后所有的法律条款都要经过议会的许可才能生效,要严谨,判刑需要量化,一切违反法律的行为都要收到惩罚,禁止一切私刑,包括朕在内。”
“请问皇上,宪法具体何为?”
“说简单点,就是要有秩序,怎样才能保证呢?
就是人人都一样,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就是天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永不赦免,永不减刑,对于有大的贡献者,每年太后及朕才只能有五次的特赦权。”
“回皇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恶之罪,罪有应得,小的过失或可减免或可赎罪?”
“不可以,天若有仁,就不会有冻死、饿死、病死、溺死之人。
既知犯法,焉能触法?”
“皇上,法若严,则酷吏生,恐非本意,若人人畏法,不知法,则不敢为也!”
“法有立法、执法、服法、违法、知法、普法,还有宪法、民法、刑法、商法、俗规、盟约等等,欲想公平、公正、合理不是一下子能做好的,它是一个非常非常漫长的过程。”
朱瞻基去请安的时候,遭到了太后的嫌弃。
“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女人家家长里短的,听听戏,逗逗乐子,走吧,走吧,这里没你什么事。”
“一个完善的严谨的独立的司法制度就是公平公正的体现,建立司法学校,建立三级法院,提高侦查技术,注重保护证人、证物,严厉打击伪证,严格督察,不得偷梁换柱。
东汉末年,宦官专权,后又军权旁落,导致董卓坐大不能治。
军政分离,人事独立,司法独立,公私分明,赋税走专用账户,财政用公账,账本需要明细可查。
吏部巡查组于全国暗访、暗中采集,明查、急查,商税要主动上报缴纳,采取抽查制度,有偷税漏税者即写入黑榜并给予重罚,屡教不改的将给予取缔。
成立统筹司,由内阁直接管理,有明显优势却发展不好的,将给予撤县撤府处理。
礼部成立邸报社,戏剧社,宣传法律法规,政策走向,反映正面形象,歌赞正气,廉洁典范,批判邪恶不正之风。
贴近老百姓,通过说书,唱戏,画展的方式,获取百姓的理解和支持。
到一地,落实一片,不能走过场,同时接受老百姓的申诉。
都察院除了要起草律法工作之外,有权督查除军队之外的一切事务,同时有权提审官员,掌握确切违反刑法证据的,将移交给刑部,对所有判决后的刑事民事案件进行检查核实。”
“皇上这是怎么了,不过了?”杨士奇心里在骂娘。
“当然北京城不是一天建成的,事情有轻重缓急,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整顿吏治,平息叛乱,赈灾救灾,恢复生产,丈量土地,按土地产出纳税。
必要的开支是不能省的,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
据朕所知,某些官员很会偷奸耍滑,能推则推,没有钱财开路,你进了衙门也办不成事。
你的职责是什么,你完成了哪些工作,你主动发现或者解决了哪些问题,你的职权范围内,有哪些建设性的创意?
同样,地方上的省府县,做了哪些成绩,俱要书面报告上来。
田地税,首先要从官员自己家开始,包括皇庄也一样,没有执行的,一律割爵除职,终生不得录用。”
“皇上臣有事启奏。”
“张老请讲,朕不是听不得逆言的,朕不是圣人,必有错误和遗漏的地方。”
第一百章 庭议(三)
“皇上,天下之事重莫过于户部,户部之重在于黄册。
治大国如亨小鲜,若依黄册,百姓有据可依,有据可查,则诸事顺利。
若有变,百姓无所是从,牵一发而动全身,是故涉及百姓之事,皆不可草率!”
“黄册?”
黄册,朱瞻基是知道的,赋税劳役的根本。天下所有的都存放于玄武湖诸岛之上,每十年重新登记造册一次,由南京太学生核实。
有开放日,其他时间一律隔绝,岛上之人也不得离开,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黄册用纸是由桑皮、稻草精心制作的,耐火、结实,封面和夹层是用一种比较贵重的黄颜色的药材涂染而成,再用结实的绳子拴紧,可以保存很长时间。
黄册由户部广西清吏司专门管理,所耗之费由南京诸部及上元、江宁等县共同承担。
黄册一式四份,主要登记民户、军户、匠户三大户,有基本的信息,另外还有增加和开除的内容。比如黄三有水田三亩,茅屋一间半,牛一头,口五人等,新增人口或者资产填在增加栏里,死亡或者变卖的列于开除栏中。
匠户略微好一点,反正都是要服役的,还拥有自己的田产等,军户是最苦的,不仅要上司被压榨奴役,还要义务服兵役。
由于自然条件的限制,水利条件不足,旱涝灾害还是比较多的,一受灾,很多人就往外逃,但是都落不了户,不是被遣返就是自己跑回来。
朱瞻基站起身,走了下来,因为他仅仅就知道有黄册这回事,具体怎么操作他根本不清楚。
他只是知道,以乡下这些土豪劣绅的脾性,没有可能不欺上瞒下的,皇权不下乡,说的就是这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需要很大的管理成本。
他返过身来,刚好看见小五在那里候着。
“皇上该用膳了。”
“散朝,张本,下午请来朕这里一趟。”
饭后又叫杨荣,于谦和杨士奇过来。
大明朝的税率低下,商税只有1/30,于是很多人认为赋税很轻,这就大错特错了。
目前来说,大明的耕地面积超过十亿亩,一季上交的税粮是七千万石,一石等于十斗,等于说是一亩地上交不足一斗的粮食。
看起来很少,其实是表面现象,所谓赋税,自古有之,赋最初专用于军队的开支,后来发展成为人头税,税才是田亩税,有多少田交多少税,还有劳役,还有养马,丝、绢、布税,除了这些正税之外,还有苛捐杂税。
以一家七口人来算的话,十亩地,一年的产出也就二十石左右,粟和麦的产量低,大米的产量高,这里大致估算一下。
一石是五钱银子,总共是十两银子,卖出去,拿到手里最多也就五两。一年口粮跟日常开支没有算在内的情况下,也就只有这么多。
所以说,即使是富裕的中等户,也就只有几件像样的衣服而已,基本上没有别的余财。
当然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也不可能老是这样,总有一个积累的过程,也分地方和官吏的管理情况。
由于工商业的极不发达,除了像苏州,金陵和京城等大城市,其他的地方基本上处于自给自足的状态,经常在元宵等人多的时候会发生断桥踩踏等事故。
说有一个商贩,运一船灯草往江北卖,结果上了岸,沿途交的钱比灯草的本钱还多好几两,气得他一把火把灯草烧得一干二净,以后再也不做生意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商业环境会有改善,但也会被豪门大户所垄断。
人口增多,土地兼并日重,佃户会越来越多,而赋税可能比以前更重。
唯一的办法就是发展更多其它的产业,将多余的人力资源转移出去。
如果朝廷增加税目,地方官员大多不会去管百姓的死活,层层加码。如果减税,地主乡绅同样会把负担转移出去。
这就是为什么黄册如此重要,起初在严酷地管理之下,还能够井然有序,什么事情也不是一层不变的,即使黄册再好,管理不到位,同样就会如同虚设。
到了那个时候,也就开始天下大乱了。
“杨荣,你跟朕讲讲军户的情况,以前是怎么样,现在又是怎么一个情景。”
“皇上,臣在大同边关治理军务三载,后又废军为民,大明的军户几户没有不认识臣的。
北方人见面就是喜欢问:“皇帝爷咋样啊?”
我就说:“还没死呢。”
“你这人咋这样呢,揍啥去呀?”
我说:“上那啥去呀。”
北方人到南方容易水土不服,南方人耐性足。
我说一个泉州颜家的真事吧。
颜朱两家共出一丁,颜家先让四儿子去南京服役,当时他只有十四岁,刚到那儿不久就病死了。
接着派遣六儿子接替他服役,结果没有过多久,做了逃兵,不知所踪。
那颜家不得已,派大儿子去,这次去的远,云南,为了让他少遭罪,凑了十几两银子还有衣服,直到永乐八年,在那边过世。
这个时候,这个叫颜观的老头子再一次接到了应征的文书,这次派去的是老五,结果人还没有到地方就没了。
这一次,他们家再也没有适龄的男丁应役了。”
朱瞻基沉默了,这样的服役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大的损耗,如此折腾下去,好好的一个家都被整废了。
做一件事情真的太不容易了,不采取一些可行的办法,寸步难行呐!
今天叫杨荣过来就是一个错误,勇者就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哪怕有再大的困难和险阻!
“以前的黄册核对要多久,上一次的黄册有没有核实完?”
“以前三个月就完成了,上一次的目前为止,还没有完成,只完成一半。
皇上决定撤销了太学生之后,工作已经陷入停滞。”
“办理黄册要交钱吗?”
“要的,大概几十文钱是要的,三份一起几百文不等。”
“有错误的地方是怎么处理的?”
“责令原籍重新核实重新登记造册。”
“如果有人故意造假呢,按照以往如何处理?”
“这个,如有造假,逃避赋税者,依律当判以极刑。”
第一百零一章 庭议(四)
“士奇,杨荣。”他在组织语言,很多浅显的道理还要多解释几句。
“以皇族朱氏为例,现在都有近千人,越往后,是不是人口数越多?
朕也跟你们提到过,人口数越多,而土地是有限的,要让这些多出来的人创造更多的财富,而不是挂在田地里的负担。
我们有近百万的炼铁匠,有靠官窑过活的几十万窑工,有大大小小二三十家造船厂,还有大量的矿工。
我们还需要征兵,还需要很多医术高明的郎中。
在保证粮食供应的情况下,还需要大量的丝,绢,布。
现在的雇工一点也不便宜,比种田强多了,把老百姓强按在地里,非常地不明智。
秦王,堂堂地一个藩王,看个病还要等两三个月,甚至更久,更不用说平民老百姓了。
一个好木匠,他的下一代就一定能做得好木匠?
我们的人才不是多,而是很稀缺,说这些,朕可以说个几天几夜。
重点在大城,店铺可以收租,可以买卖,有百行百业,毕竟能够考举做官的在少数,城里的机会更多。
要发挥人的长处,人呐,不光要吃饭,还要穿衣服,看病,读书,做饭还要铁锅是吧?”
要是别人说这些,一定会被说晕过去,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呀。
“像夏原吉,金忠这样的少之又少。更多的是,一人成仙,鸡犬升天,那个家里没有个上千亩的良田,都觉得不好意思。
维持江山的不是黄册,而是大量各种各样的人才,得有法律,法官能够不受干扰公平公正地审案。”
“有法能依,执法公正,吏治清明,为民谋利,积蓄民力,皇上说的是这个意思吗?”于谦问道。
“不错,你总结的很好,完全正确。
朕总是说着废话,流旋话,其实就是很浅白的道理,但是做起来却千难万难呐。
人口越多,而田亩有限,风调雨顺的时候少,怎样将多余的人口来创造更多的价值,这是我们必须面临的问题。
扩张是必须的,须知秦汉时期,两广还是一片蛮荒之地。
辽东有铁矿,有丰富的药材,有造船所用的大量木材,还有良种战马。
金州连年风调雨顺,气候宜人,冬天比京城暖和,夏天比京城凉快,可以种水稻和小麦,地理位置很是理想,朕很是看好这个地方。
我们还有东洲大量的肥沃的土地等着我们去开垦,那里流着金沙的河流,有高耸入云的金人,金柱,有橡胶,玉米,辣椒。”
“玉米的产量很高,好捯饬,辣椒酱下饭,橡胶是什么?”张本问道。
“篮球跟轮胎就是橡胶做的,能防水,耐磨和密封的作用。
朕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他叫人拿来一瓶番茄酱,打开盖子,盖内有一个密封圈。
“这个也是橡胶做的,它可以让这个番茄酱保存很长的时间,这一瓶番茄酱在帖木儿以西能卖到一个金币以上,在琉球生产完就要一贯一瓶。”
大家试了试味道,很甜,不是很习惯。
“就这么一点东西能卖一贯,两石上好的大米!
白糖才几分钱一斤,最贵的时候也不会超过三钱,这个能有一斤?”张本大吃一惊道。
“这个瓶子怎么上小下大,还是透明的?”士奇说到。
“这个瓶子不便宜。”
这个皇上真不是一般的人呐,每每都有意外之举。
“皇上,你给讲讲东洲的情况吧。”
“这个朕就简单讲讲吧,它有三四个大明这么大面积,北面常年有冰山,南面呢,当地人常年挂个树叶遮羞。
北面一大片几乎荒无人烟,没有马,没有铁器,人口集中在南边,人口大概有几百万,有三,四个大的部落,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
“难怪拿了人家的东西。”杨士奇说到。
“于谦,你在北直隶推行新税法,做得很好,必定是要做黄册的吧?”
“回皇上,是的,臣重新丈量土地,造黄册,对每一处错误进行查验,责令更改补偿。”
“嗯,很不错,还有呢?”
“回皇上,相比于臣的故乡,虽处于帝都之下,百姓生计大大不如,求学之孩童不多,且没有南方重视。另外臣还发现了一名聪颖之人。”
“哦,怎么聪明法?”
“臣在打算盘的时候,旁边站着一个叫王记的人,看了一遍就会打了,晚上休息的时候,他还向臣请教乘除口诀,第二天,他便完全会用了,而且没有差错。”
“哦,还有这样的人才,马上诏他进京,朕有重用。”
“皇上知人善任,臣替王记谢过皇上。”
“嗯,黄册多少钱,质量如何?”
“三本一起每户平摊八十七文,质量上乘。”
“以后黄册由户部统一印刷格式,只做两份,一份存放于各县各镇,由刑部统一管理,另一份存入后湖。
除了正常维护之外,不得在岛上过夜,明确湖界,每年进行疏通,不得翻阅,比对,查验。
超过五十年的黄册,一部分放置于皇陵进行封存,一部分存入图书馆,其他的全部销毁造纸。
朕有没有讲明白?
规定是人做的,不一定非得怎么样,朕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防微杜渐,不能让人钻了空子,关键还得人来执行。
要保住这个根,没有根哪里来的树?
根要施肥,要除草,要有空间,他妈的,嘴都说干了。”他又喝了一口茶。
“张本,还有没有问题?”
“臣暂无疑问。”
“税收在于简便易于施行,在于公开透明,在于严格执行,拒绝偷税漏税。
服役也要公平,要么大家一起上,一户一人,要么干脆不征,一刀切,不可轮换。
要提高积极性,提前准备好饮食住宿,生病受伤要及时救治,不能本末倒置,本来是好好的一件事情变成了害民之事。
于谦,你说说,你当初是怎么做的?”
“回皇上,首先张贴黄榜,派遣衙役官吏下乡宣读。”
“你是怎么宣传的?”
“按亩纳粮,不可违抗,丢职去爵,国丈是焉。”
大家都忍不住发笑。
第一百零二章 庭议(五)
“之后臣分派队伍,实地丈量,当场喊出尺寸,算出亩数,接着写入黄册,最后臣亲自拿着黄册每家每户上门确认。”
“全部都到了?”他惊到了。
“嗯,很多户还来回跑了三四趟。”
“好,不错,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年轻容易犯错不怕,怕就怕,错了以后不能及时改正,及时调整。”
“臣谨记,微臣认为,错当有大错和小错。”
“哦,何为大错,何为小错?”
“无心之错,冒失之错,因无知而犯错皆小错。
不孝,不义,不仁,不忠,明知故犯,知错遇阻而糜,遇错而不顾者乃大错。
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人皆见之,小人之过也,必文之。”
朱瞻基扫了一眼,喝了一口茶,想了一会才说道:“言之有理。”
杨士奇心中有些着急,以前朱棣的时候,同样一桌饭菜,你吃不吃?不吃我按着你吃,强行喂给你吃。现在呢,你不吃是吧,我把桌子给掀了,你吃屎去吧。
“皇上,重新丈量土地,重编黄册是要大量的人手和钱财的。”
“发行国债,发行纪念币,于南洋造纸,造币厂,设银行,分摊国债,维持秩序,打击海盗,保护商路。
用国债回收田地,加收五成的土地交易税,于合适位置建立酒场,木场,油场,猪场,牧场等等。
五年之后,国债到期,可以用国债卷优先购买这些场子。”
“什么是纪念币?”
“就是纪念太祖诞辰百年而专门发行的金银币,金币有五贯和十贯两种,银币是一贯。
南洋地区缺少铜币,而多铜多银,银贱金贵,制造铜币方便买卖,回收银子,同时可以使用债券和纸币。”
“那皇上准备发行多少?”
“先发行三十亿,不够再印,一步步往外放。”
“三十亿?”
“当然用不了那么多,有备无患嘛,反正是先放国债,金银铜币,不够用的,再用国债换纸币,保持物价稳定即可。”
第二日早朝。
“朕决定命于谦为钦差大臣,专职田税征收一事,加吏部右侍郎,特赐尚方宝剑,各大区军队从旁协助,各地方官员皆听其号令,有先斩后奏之特权。
每一寸土地都需要丈量,不管皇庄还是山洼,每一个人都必须依法纳税,不管是皇亲还是国戚。
发行国债,于南洋建纸币厂,造纸厂,设分银行。
三年之后,土地买卖需要加征五成的交易税,用国债回收田地,扩大公田的规模,于合适地点建设农场,木场,牧场,米醋场,酱油场,油坊等等。
五年后,国债到期,可以凭国债卷优先回购这些场子,免除交易税,免费办理牌照。
建立新农村,没有土地的,补足田地,不够的全部迁入农场等场子,全部协助建房,所耗金钱,不计利息,按年上交。
村里的土地仅本村内村民买卖,免交易税,不得兼并,恶意收购。
每五个左右村子划拨转换土地,搭配地主数名,需要负担三年制学校的日常开支,学校由礼部统一管理,学生全部免费上学。
于征粮处建立城镇,设邮局,学校,医院等,设镇长一名,治安官一名,取消里甲。
劳役一律按户征发,要么全征,要么全免,不得轮换,所有人等皆有服兵役的义务,本次征兵,男兵女兵皆征,择优录取,识字者优先,童生秀才皆有优待,举人,进士者授予官及衔,军人有税收补贴,直接发放到个人,军人子女上学有优待。
朕在这里重申一遍,卿等苦读圣贤书,是来修身养性的,是来做事的,不是谋权夺利的资本。
每年仅仅是征个税还来邀功,想屁吃呢?”
大臣们都被朱瞻基这一神操作弄懵了,理解不了,不过他们发现了皇帝的两个异常,皇帝急了,皇帝喜欢吹毛求疵,喜欢嘲讽。
他们还没有摸透皇帝的本意,太花,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还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反驳,就这样沉默以对。
早朝结束后,给太后请安,并且把他的想法简单地交流了一下。
“皇帝,你父皇还在做太子的时候,日子难过呀,可惜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就去了。
你呀,就没有受过苦,不知道容人有多难。”
他让苏州进一批水晶过来,准备试制更加透明的玻璃,让琉璃厂重新设计温度更高的高炉。
他打算用视距法来测量野外距离和高度,这是一种原理很简单,很普遍的一种方法,一个水准仪,一个镜头,再加一个标尺就可以了。
利用两个相识直角三角形对比来算出,焦距就是边长,镜头上的刻线和标尺上的高度就是高,小学生都会算。
只要算出各省,各府,各县,各镇的总田地数量就成,其它的自个儿去量,怕算错还是怕丢官,自个去琢磨去。
完了之后,请胡熒过来。
“朕听说张三丰是个邋遢子,从小疯疯癫癫,游手好闲,这样的人对国家有什么益处呢?”
“皇上可知《无根树》?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来飘去不自由。
无岸无边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来飘去不自由。
无岸无边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好一个无根树呀!
昨天朕还说百姓是根,不可以做刨根的事情,为什么全部沉默以对呢?”
“皇上恕罪,唐僧取经还要经过千难万险,更何况是陛下呢?”
“朕打算派你去南洋代朕巡防,加深感情。
你知道朕年轻气盛,天下不稳,灾害不绝,百姓不安,是朕的失职。
南洋各国向来仰慕我大明,我们理应加强往来,互通有无,将儒家思想传播开来。”
“臣遵旨,必不负皇上重托。”
“朕相信你。”
说起来,朱棣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这个胡熒就很不错。
第一百零三章 庭议(六)
“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
朱瞻基一打量,原来是工部给事中杨信民,他母亲刚死,从绍兴府回来。
给事中的位置很重要,很多官员都是从给事中和御史中提拔出去的。
“请讲。”
“臣因母病故,途经嘉兴之时,嘉兴知府齐政言:嘉兴之负与苏,松平,太祖之时,尚有百十万之民,现仅有八十万口。
逃户日甚,盗寇扰民,政令不畅,疲于应难,恳请皇上允于奏,增益四县。”
这个事情是有,朱瞻基派遣胡概去调查,要不是旧事重提,说不定就拉下了。
嘉兴府毗邻苏州府,松江府,湖州府,杭州府,是重要些的粮食产区以及主要的棉绸产区,手工业发达,下辖嘉兴县,海盐县,崇德县。
“胡概你觉得呢?”
“皇上圣明,嘉兴地广人稠,官田多,赋税重,特别是运送粮食,任务重,路途遥远,转运困难。
皇上用海路运输,节约了粮食,减轻了百姓的负担,善政也,百姓之乐事也!
然,王事之兴,百姓之困也。
皇上,处庙堂之高,当体察百姓之苦。
嘉兴府实属鱼米之乡,赋税重地,官员治理不得力,理应加强。”
“众卿以为如何?”
“臣无异议。”
“臣赞同。”
“嘉兴之地富庶,百姓却贫困,又处沿海,恐遭倭寇海盗窥视,当严加监视,确保安全。
既增新县,当勤政爱民,公私分明,廉洁自律。
新县不能筑城,划地为牢,主动缴税。”
“启禀皇上,老臣斗胆问皇上一个问题。
敢问皇上,今粮食足用,户部每年的税收款也有近亿,可是这么多钱都用在哪里,钱又到哪里去了呢,为什么还要发行国债?”
“是啊,钱够用就好,为什么还要借钱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打个比方,比如开河,原本他们呢在家里种田的,不管多少,好歹有个收成,能够养家糊口。
现在地不种了,改为做开河,发粮食和工钱,就是挣工钱,原来是劳役,是没有工钱的,所以钱就是这么多出来的,钱又回到老百姓的口袋里了。
还有移边实民,修路,铺桥,造船,养兵等等,这些都是多出来的开支。
至于为什么要花这些冤枉钱。
其一,公平。
比如说嘉兴府,所缴纳赋税占浙江一半,还要负责运粮。
离得远的,路上要吃掉一半,又耽误时间,很没有效率。
光靠卖粮食那点钱够吗?万一有个三病两灾的,那不得玩完?
其二,土地面积终究有限的,而人口越来越多,怎么去养活这么多人?
除了扩边开荒,只能拿出钱来养工了。”
“既然如此,借的钱总要还的,又拿什么来还呢?”
“百姓有钱了,自然拿钱来买布,买农具,买铁器,偶尔打点酒,生意好了,税收就多了,自然可以拿来还钱了。
比如在辽东,借钱给老百姓买地,等他赚了钱,不仅还了债,还缴了税。
其它的地方也一样,北方普遍缺木材,缺牛马,缺医少药,甚至缺水,这些都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除了有粮还要有钱,山西多山又少雨,还要交那么多粮,就不能往河南挪动一下吗?
河南是大明的腰,腰不好,人就直不起来。”
“皇上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有下了种才能种出庄稼,可是借债也要有度,回本也要时间的。”
“嗯,这话不错,其一,我们要做一些赔本的买***如说湖广,四川的茶叶,粮食,一部分供应到西部,确保商路畅通,平息番邦的骚扰。
其二,我们的铁料足够民间使用,据说以前倭寇大量往南洋贩卖铁锅,获取暴利。
还有瓷器,丝绸,茶叶,糖料,酒,书籍等等,换回我们需要的东西,一来一回就能赚取大量的钱财。
当然发行国债必须要有定数,不然的话,又要像旧钞那样贬值,总之,有多大的口吃多少饭,量力而为。”
“那为什么要用国债来回收土地?”
这确实是有点不合理,一般的民田一亩的田税是几升到一斗之间,而官田却要收七斗。
“这个也是自愿为原则,到时候可以原价赎回。
国债卷也可以自由交易买卖。
这个还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对于主动兑换的,有优待和政策支持。”
“那划拨土地,建立新农村,又是怎样呢?”
“这个,第一步在一些偏远的交通不便的贫困地区,建学校,免学费,免除赋税,优先征兵。
军队在于精而不在于多,官兵的薪水补贴要比官员优厚,只要是立功的,军龄长的,更有奖励。
军官一律要经过学习,合格了才行,都必须要有独立作战的能力。
优秀的退伍官兵,将会安排在刑部,对治安混乱的地方,严加整治。
第二步,建立新农村示范区,选择广西,广东,贵州,湖广,陕西等地施行,全部免费建房屋,学校,引进良种,新技术,新模式,改善道路生活环境等,如有必要,将会全国推行。”
“皇上之仁政亘古未有,臣民们安享繁华指日可待也!”
“皇上,你怎么来了?”
“父皇,父皇。”
“我的紫嫣小乖乖,今天有点事想跟你说说。”
“不能晚上说吗?”
“嗯,朕怕忘记了,好长时间也没有跟你们吃一顿饭,是朕亏欠你的。”
“皇上有事请讲。”皇后挪了椅子坐好。
“民间说家和万事兴,后宫安则天下一半安稳。
宁可空着屋子不住人,也不要搞得乱七八糟的。”
“父皇,什么是乱七八糟的呀?”
胡善祥眉头一皱,眼睛一瞪,小紫嫣就乖乖闭嘴了。
“还记得《内训》上所说吗,外人的话,难以入耳,妇人的规劝很容易接受。
国家的稳定很重要,要发挥夫人外交的作用。”
“大明的陋习很多,需要慢慢改善,总之要往好的方向发展。
很多矛盾在于没有及时沟通,不理解,要多听别人的顾虑和想法,心要在一起,劲要一起使。
古人云,后宫和太监不得干政,这是不对的。”
“那皇上为什么不喜欢使唤太监呢?”
“朕喜欢亲力亲为,不需要使唤。
朕仅仅是不喜欢宫刑罢了,太监往往是最容易成才的。
能够专心学习办差,心无杂念,没有什么顾虑,则容易办成事。
平时的时候多在《内训》上面做笔记,送于亲近之人。”
“嗯,就依皇上。”
“平时的时候,可以开开宴会,听听戏什么的,当然,事先要跟太后禀告为好。”
“臣妾知晓了。”
“朕准备建立西山学院,岐山学院,洛水学院等,可以入股。”
第一百零四章 庭议(七)
朱瞻基草草处理了奏章,接着草议了刑部改组的议题,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伸了伸懒腰,洗了一把脸,吃了晚餐,好几个又要加班熬夜了。
喝茶的时候,便想起了咖啡,虫茶,黑茶,雪莲花茶,银杏叶茶。
有个《秘境神草》的纪录片,他特别喜欢,镜头特别清晰,风景格外壮阔,秀丽。
他还一直很向往彩云之南,红土高原,有很多珍稀物种,还有长寿村,福寿井等等。
不是想什么,就能做什么,总是有无形的网在束缚着他。
以他这种浅显的金融知识,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是好还是坏。
他安排车,径直来到杨士奇的家,杨溥,顾佐,金幼孜,张本也来了。
一开始两人在客厅里喝茶,闲聊一会儿,其他人来了,在两边坐着,说个话还要伸个脖子。
他用碗盖舔着茶,轻轻地呡了一口。
“朕读史书,连续三代的明君,像汉文帝,景帝,武帝这样的不多,为何?”
“皇上,大河往低处流,弯曲辗转,有涨有跌,有束成势,无拘便消散。
有势之时,当破除障碍而不射,无势之时,当蓄力以待时机,则基业永固,万年长春。”
“说得在理,朕自幼赖皇爷爷悉心栽培,窃得一线天份,偶有所得。
朕既得皇爷爷坚韧之决心,又怀父皇仁慈之心,既有尔等之清之敏之臣,当使百姓安居乐业,安享繁华。
话不多说,印发纸币便于流通,存储,交易,大家都知道,钱荒,为什么?
金银铜产出不足,太平之日,必有盈余,加上百姓有藏钱的习惯,就是这样子。
印发纸币过量,就会贬值。如果适量地增印,不影响货物的价格,因为有些钱并没有参与到买卖中来,所以不影响。
发行国债可以减少钱财流通,不过会让购买者受益,也可以使纸币外流,金银往里收,适当地调节。
修边墙顶多少一些损失,却是没有增益,一方面要有发展,多收税,另一方面可以开运河,建海港,修路,铺桥,开矿,甚至与寺庙动些脑筋。
当然国债也可以左手出右手进,多发出的钱全部投入,等有了产出之后,平账就可以了。”
皇上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把主意都打到佛祖身上,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杨士奇心想。
“皇上的意思是滥发会贬值,发行国债反而会利大于弊?”张本问道。
“也不能这么简单地解释,打个比方,高利贷,印子钱,借九还十五,高利息。
高利息,利上加利,一旦粘上就脱不开身,直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我们把这种称虚拟的,一旦没有一定量的金银等实体来支撑,它就是毁灭性的。
朕只是提个醒,说明一二,我们现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还要上朝。”
第二日早朝,将刑部改革的草案分发下去。
“距离上一次大朝会这么多天了,就没有一个人上奏吗?
为什么要改?一个是分权,分什么权呢,行政权,立法权,司法权,监察权,舆论权。
二个是术业专攻,为什么冤假错案这么多?就是有人专门往空子里面钻,故意造成混乱的局面。
地方官员的主要任务是发展民生,发展教育,维持公共卫生安全,保障基本的就医,降低儿童的死亡率,办好养济院等等。
当然打击犯法,维持正常的社会秩序是必须的,也会有渎职之罪。”
早朝结束,按造习惯请安,简单地汇报了一下,然后来到文渊阁。
“士奇,诸位,你们都是大明的顶梁柱,朕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比不上父皇,一切还得有赖于你们。
朕自知,直来直去,从来不拐弯抹角,大家都知道朕的脾性,甚至对朕多有诟病,朕不想去争辩,朕还年轻,错的可以改正,朕只是禀着一股爱民之心。”
朱瞻基今天看起来有些激动,太阳穴青筋微凸。
杨士奇等人看了微微吃惊,大家都不是蠢人,一而再,再而三,不过这次皇帝表现得更为急切和不满。
“士奇,父皇在位的时候,你屡次谏言。
有一次,父皇下令征枣80万斤,你第二天就立马劝阻。
有人说,现在天下太平了,国泰民安,皇上仁慈,恩泽布于天下。你却反对说,逃户还有很多,民生多艰,需要修生养息。
还有请求免除拖欠的赋役和柴薪草料钱,减少田租,清理积压的冤案,减少赋役。
自朕登基以来,免除了盐税,废除了军户,匠户,免除了赋役,这些不是你们所期望看到的吗?
士奇,你以前曾经跟朕说过,官员普遍薪资不足,都收取了奴役银子,库里没有钱,钞钱也不好使,只有些丝帛之类的,这不是跟一丈红绫充炭值一样的吗?
朕需要你们的支持,就是大刀阔斧地搞!
物以稀为贵,茶叶跟米麦一样,都是从地下长出来的,但是它们的价格相差很大。
你们信不信,到时候肯定有人在水田里种桑养蚕?
纸币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它只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它依靠的是大明的信用而已。
当这个信用没有了,它就变得一文不值。
我们发展生产就是把稀有的变成普通的过程,而把纸币变得像金子一样稀有。
大报恩寺投入了那么多,还有人工,灯油的消耗,也是非常多,供养的田地有近一万个亩吧?
是该到收益的时候了,把大报恩寺和鸡鸣寺全部收纳过来,直到收回成本为止。
大报恩寺开始收取门票,进入的人数太多了就暂停开票,要服务到位。
什么斋饭,静房,解签,法会,开光,经书等等,要做到尽善尽美,派最好的大师主持。”
杨士奇一开始还头脑发热,觉得皇上好,可是听着听着,不对劲了,越发狐疑起来。
“和尚道士只是糊弄糊弄观众而已,要是求神求佛有用,那朕天天去拜。”
众人皆摇头,不靠谱。
第一百零五章 庭议(八)
对,确实不靠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摊上这么一个捞钱的皇帝。
“这近肚子鼓了,胀气了。”他拍了拍肚子。
“费口水,费茶,胀气。”他自我埋汰道。
“商路就是财路,只要有利可图,关税,商税不愁。
撤销沙洲卫,改为沙洲府,周礼任第一任知府。哈密也要驻军,沿途设立补给点。
继续拍卖造船厂、海运和海商的牌照,茶叶、酒、糖等可以继续深耕,赚钱的还有很多,比如说说羊绒,牛奶,橡胶,药材等等。”
“皇上,羊绒是何物?”金幼孜问道。
“朕也没有见过羊绒织品,羊绒是岩羊身上的短绒毛,很是稀有。早在唐朝的时候,就有羊绒织品。
它的手感柔滑,很轻薄,质地细密,保暖。”
“保暖好哇,臣记得白居易有一首诗:融雪煎香茗,调酥煮乳糜。慵馋还自晒,快活亦谁知。
据记载,唐朝贵人喜欢吃奶酥糕点。
宋朝时有专门挤奶,送奶的,盛极一时。”金幼孜讲道。
“除了这些,还有金银首饰,古玩字画,丝印,文绣,针织,颜料,涂料,更有玻璃,镜子,烧碱相关的产业。
朕记得有本书上,讲了一个隐者的故事,令人记忆犹新。
说那个隐士种出的萝卜比大腿还粗,白菜是又大又嫩,然后被推荐作官,连皇帝都惊动了,也请不来。
不管是那个行业都要动脑筋,人无我有,人有我精。
对利国利民的行业,要从政策上扶持,甚至可以免息贷款,比如说织布,种棉。
要严厉打击扰乱秩序,以权谋私,官商勾结,对牌照更换的要严加清查。
要发挥地理、环境、人口、交通等优势,还要主动出击。
在乡下建立集市,不得收取任何费用,在大城市,可以修建专门的卖场,规范管理,保持干爽清洁。
可以通过免租免税的手段,邀请手艺精湛的有名的大师傅入驻。
总之要有序有规划,不懂的不是有现成的师傅吗?在京城里多走走,看看还有无改进的地方。
所以说不是无从下手,而是需要做的工作太多了。
前宋光是每年的商业税就有一亿贯,我们也要逐年递增,每个城镇,每个行省都要有详细的数据报上来。”
“皇上勤政爱民,不忍加赋役,革新兵制,足民所需,扩通商路,富国富民,乃明君所为也。
自古以来,皆以耕读传家,商人低贱,所获不丰,非乐行此业也。
官员皆习圣贤之道,唯恐粘染,不喜为之。”杨士奇说道。
“皇上,臣也觉得士奇说得有道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不仅宋真宗的“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三岁小儿都会传唱,汪洙的《神童诗》更是道出读书人的心声。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它不香吗?
“这个没有错,可是历来取士,南方胜过北方,这岂不是不公平?朕更希望人人有书可读,皆能为大明所用。
读得圣贤书卖于帝王家,读书在于明理,在于为国效力,不可以本末倒置。”
翌日早朝。
“臣有事启奏。”吏部给事中年富上前发言。
这个人虽然年轻,只比皇上大四岁,中兴三年进士,但是却喜欢针砭时弊,挑战权威,因此有些威望。
“请讲。”
“皇上,太祖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编写了《大明律》一千条,律成,太祖留下祖训,命守之,一字不得更改。
今上有违祖训,朝令夕改,后必从之!”
“那大有说说,《大明律》又从何而来,如果前法不能改,还不如照搬《唐律》算了。
汉高祖刘邦曾经约法三章,朕欲制定的宪法就如约法三章一般,约定俗成,在法律下人人平等,同时国家在先,安全在先。
朕说的安全有边地防护安全,境内安全,财务安全,病疫灾害安全,粮食安全等等。
法律要公平,公正,有效执行,法律健全,也要有效施行方可,不然如白纸一张。
太祖颁布《大诰》四部,严惩贪官污吏。《大诰》者,每户一本,家传人诵,现在诸位你们来告诉朕,是贪官污吏,奴役扰民者多,还是上访告状者多?
朕在这里重申一下,军人的待遇将会大幅改善,薪资直接发放到每个人的银行账本上,衣食等费用全包,还有税收补贴,立功有奖励,伤亡有抚恤,牺牲者享受国祀,子女家属皆有优待。
包括王爷在内,在官有官制,在民与庶民同,在军则受军法。
一律公平公正,立功有赏,在职尽责。老百姓可能对府衙没有信心,对朝廷没有信心,但是不可以对朕没有信心。
譬如,太医和江湖大道郎中没有区别,那要太医有何用?
田亩产出有限,而人口愈多,必须要开疆扩土,必须产业转移。
历史上没有连续四代皆为明君的,一国之君,不得妄为,不独断专行,不行私法,方可为明君。
法制建设任重而道远……”
“启禀皇上,宪法又有哪些?”
“克忠,你跟大家解释一下吧,人是铁,饭是钢,大家用过早餐之后再议。”
“臣遵旨。”
“第一条,皇权神授,是国家意志和精神的象征,享有治理国家的权利,不得污蔑,诋毁,造谣,欺瞒及任意有损皇帝威严和利益的行为。
......
第九条,人人享有海外开荒的权利,开荒所得土地属于个人,人人都有移民实边的义务。
第十条,内阁依造皇帝的旨意管理国家的政务
……”
第一百零六章 庭议(九)
大家无心去吃饭了,都在讨论宪法的条例,只有年富一个人独自沉思。
他有点大概理解皇帝的意思了,似是而非,模糊不清,不过他至少懂了法治是一个系统工程,而最大的障碍就是皇帝。
皇帝可以随意治罪臣民,往往出问题的就是从皇帝这里开始的。
在一片争辩声中,朱瞻基进来了,他往下望去,都安静下来了。
他要继续扮演独角戏,之前早朝是在奉天门,由通政司官员朗读奏章,汇报各种大小事务,接着由六部官员汇报。
他对这些繁杂的事情不感兴趣,现在早晚朝都改在左顺门内便殿里进行。
“《资治通鉴》记载一件事情,唐太宗问:“创业与守成孰难?”房玄龄说创业难,魏征却说:“自古帝王,莫不得之于艰难,失之于安逸,守成难矣!”
现在库里比任何时候都要丰厚,是不是就可以曹规萧随,安享太平了呢?
首辅,你说说该当如何治国?”
如果这是一个科举题目,那么它就有标准答案,仁政、礼治、三纲五常,君明则臣贤等等这些。
“孟子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江河之舟多于牛毛,欲行舟,则当先行御民之法。”
“很好,朕之前也打个比方,好比首辅是舵手,官员是船工,却没有往御民上面去想。
在朕看来,法律才是御水之坝,宪法是大河之坝,其它则是分支河流之坝。
无规矩不成方圆,历朝历代皆有法,法治崩坏则如溃堤。即使是船东也不可以触堤,没有水如何来行舟呢?
法律要保证公平公正,不可以有法外之人,不可以有特权。
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要保证人人都能够平等地施行。
文皇帝教育朕,天子守国门,人人皆有保家卫国的义务,上至国君,下至乞丐,无论是白发的老人还是孩童。
只要是适龄之男女,皆需要受兵役。
朕为船东,则王公贵族为股东,先秦之时,分封诸侯,自秦统一六国止。
汉朝有七国之乱,太祖分封诸藩,亦留下祸患,故而股东只能拥有分红权,且不成比例,而朕独有决策权,任何人都不得干涉这个权利。
当然分封海外之国除外。
说到船员,则能者上,平者留,劣者汰,且皆有任期,以防专权。
官员者多出于平民之家,故而教学当公平,当重于贫困之地。
总之,法律当公平公正,公私分明,别傻傻地公私都分不清。
现在欲有不立宪法者请讲分明。”
“皇上言之戳戳,皇权即公权,法律必公正严明,皇上圣明!”
有这样说吗,他暗自诽咐。
“你说的朕明白了。
唐太宗规定他亲自下的圣旨需要经过三道审批,明确合理方可执行,他怕他头脑一发热,就挽回不了。
作为皇帝,不干涉司法审案即为公。
朕在这里重申一句,什么都要管,反而失去了效率,术业有专攻,朕要的是结果,不要过程。
大明的龙图才刚刚开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朕所说的都不是信口开河,说到的一定要做到。”
“皇上哥哥,你要的大红包子来了。”
小五亲手托着一个托盘进来了,两个盘子,两个汉堡包,还有刚炸好的薯条,配上一碟番茄酱。
这个汉堡包是由高粱粉和面粉调的,里面夹了白菜叶,牛肉片和奶油,看起来是红色的。
“好吃吗,要不请嘉秀尝尝先吧。”
“好吃,新鲜出炉的,看着就香。”
“臣不敢,皇上请。”刘实连忙回答道。
“那咋们俩先尝尝吧,一人一个。”
“好了,皇上哥哥。”
朱瞻基毫不客气,拿起来狠狠地咬了一口。
“好吃,有一种大块吃肉的满足感。”
小五看着他的吃相,心想不就是一个包子吗,又看了看包子,这个好像不适合女生,便拿起薯条蘸着番茄酱吃。
他喝了一口茶。
“杂粮都吃不够,哪里吃得上肉呢?
只有吃肉,身体才能强壮,不容易生病。
这种包子朕命名为红肉堡和黄肉堡,越便宜越实惠越好,既营养又快捷方便。”
“皇上哥哥真好,又发明一种好吃的,可是这么大怎么吃呀?”
“这是穷人的吃法,叫大口吃肉,你可以切开了吃。”
“好吧。”
刘实心想,皇上的食谱可真广呀,既有不适口的粗粮,也有普通菜品,还有野生山羊肉,鹿肉等等。
他也试着咬了一大口,真的很好吃,连吃饭都想着老百姓,真是了不起。
用完餐后不久,陈瑄请求觐见。
“皇上,楚府地处东南大藩,膏肓之地,商贾往来,舟车回集。
自立国以来三护卫俱无调遣,四五十年之间生齿繁育,粮饷充积,车马无数,兵强国富,他藩莫及。
卫所兵官,盘根错节,小人乘时或有弃国,实难驾驭。
今皇上独断圣明,不可疑惑,可托以京师粮储不足,选其护卫精锐官兵给粮与船,令运至北京。
因而留使操备,则剪其羽翼,绝其邪谋,王可以永保国土,而朝廷恩义两全矣。”
朱瞻基派人将杨士奇、金幼孜、杨荣、朱瞻墡请来。
“士奇,宪法要尽快完善,多做工作,马上诸王要进京了,朕决定让赵王担任议会长,让宪法一致通过,无有非议。
勉仁,秦王、楚王、蜀王的势力最为强盛,辽王声望最高,先从四王处着手,征精汰庸,取消三卫,牵入民籍,撤销王府所有属官,仅派遣一小队锦衣卫担任门禁,排场。
今后王族所有人都可以做官从军,行动自由。
同时对武昌城进行商业整改,拍卖牌照。
没有完成任务,诸王不得离京,你们认为如何?”
“皇上派贾谅处理苗族叛乱,还需要另派重臣前往。”
“那就派井源、李玉、任礼前往征兵整训。”
第一百零七章 周忱
周忱,吉安人,祖籍浙江会稽,永乐二年进士,同一科的有王英、王直、曾棨、周述、周孟简、段民、吾绅、李昌祺、罗汝敬、沈升、张英、魏骥、吴廷用、章敞、李时勉、陈敬宗等等。
曾棨是状元郎,周述、周孟简兄弟俩摘得榜眼和探花,周忱是二甲第十名,名次非常靠前。
这一科录取的人数是四百七十人,永乐四年是二百一十九人,永乐九年是八十四人,永乐十年是一百零六人。
殿试之后,朱棣挑选了二十八人进入文渊阁历练,周忱不在其中,人家说伴君如伴虎,他倒是自告奋勇,皇帝欣然答应,夸奖他说:“你是一个有志气的人。”
周忱出身宦官世家,到了他父亲这里,家道中落,经常需要服劳役,很是艰难。
平常人家即使没有结余,也要到庙里烧香拜佛,他母亲却不,为了给他买书,连续十五天给人家织布,才够买一套书。
他母亲对他说:“不光要勤快,手脚要麻溜的,就像我织布一样,不然的话,哪里挤得出买书的钱?”
当时的时候还是很忙的,经常熬到凌晨,第二天还得照常上课,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编写《永乐大典》,在这里他一边编录一边阅读,还经常获得皇帝的赏赐,他买了一匹漂亮的枣红色健马,风度翩翩,英俊潇洒。
他有个习惯下班之后,或是傍晚或是深夜,纵马驰骋,完了之后,散步观景。
他是一个内向的人,平时的人际交往也很多,但是不深,他思考问题的时间很多,是一个非常理性和尊崇传统理教的人,而不是身体控制脑袋的人。
这跟他的家教分不开,他爷爷就不让他过早考举,他也遵守了,在家苦读,结果一举中第,名列前茅。
周忱兄弟四人,夫人贤惠,也生了四个儿子,子孙满堂,福气满满。
他生活也很节俭朴实,家里也没有因为他做了大官而得到什么益处,他把一半的俸禄寄回家用。
不过他的四个儿子都没有什么天份,大儿子仁俊留在老家侍候大人,也算圆满。
洪熙元年的时候,他丈母娘生病了,夫妻二人看望,后来把感恩之情写在本子上。
“外母之德,在我夫妇,既厚且深,难以言论谕。回忆起往昔,薄官以来,近三十年,无有一日,不相负累。或在道路,或在京都,行李供给,有缺必需;妻子在室,则与供赡;妻子远来,则与资遣;或遇疾诊,或罹官非,求神礼斗,恳告无时。”
后来也给孙孟容写过一封信:“古之论为政者,举近以该远,故必自身修家齐始。孟容尚当孝于亲,友于兄弟,敦于宗族,笃于外姻,信于朋友,仁于乡里,使向之所已知者足以为真知,今之所欲学者必见于实行。”
大典编完了之后,被任命为正六品刑部主事,很快又升为员外郎。
一般情况下,员外郎,郎中,六科给事中都升得很快,外放为按察副使、道御史、参政、参议等职。
像他这么年轻,升得这么快还是有很多的,当然有才干的,也如过江之鲫,还得历练看表现。
有一天朱棣就问他们,有谁能够背诵得出柳宗元写的《捕蛇者说》,没有哪个能答的上,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简单的浅显的很容易被忽略不计。
我们再看一看于谦的表现,有一次巡按御史到学校视察,随机点了于谦上台来讲解《大诰》。
于谦一点也不怯场,上台后便跪下了,把御史吓了一跳。
于谦说:“讲得是高皇帝的《大诰》篇,不敢不敬。”
说得也有道理,那你就跪着讲吧,于谦接着说:“各官皆宜跪。”
还好大家都跪习惯了,倒没觉着什么,就是讲得时间有点长啊,好家伙,差点没挺过去。
于谦十七岁参加乡试,没有中举,六年后,会试拿下头名会员,殿试的时候,因为针砭时弊,被朱棣点了最后一名。
由于屡次北伐的缘故,刑部的任务很重,这些后勤的事物都是由夏元吉一手统筹的。
他的袖子里有一个小册子,上面记了各种数据,他需要记牢这些,以便皇上询问。
周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尤其对数字特别敏感,加上头脑灵活懂得变通,夏元吉从不吝啬对他的赞赏。
可能是干得太出色了,没有他还不行,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当年的翩翩少年变成了磨了棱角的稳重的中年。
很多同年调侃他说:“恂如兄还是这么年轻俊美,一点都没变。”
夏元吉为什么老是这么压着他,每次都是这样:“这个升迁的机会太平常了,根本无法发挥周忱的才干呐!”
君明臣贤,真的是难能可贵,他并没有斤斤计较,一如既往地谦谦君子。
王直是他的老乡,又是同一科的进士,所以他们俩是最好的朋友,王直虽然只比他大两岁,但是学问人品无可挑剔,这也是他最佩服的。
有一天王直跟他说:“鞑靼奸狡不义,剿之不尽,杀之不绝,非福也。”
“嗯,外患不除,必有内乱。”
朱瞻基登基后,立马提拔他为工部右侍郎,这些军械的工作全部移交到了兵部。
当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户部不可由江西人来主政。
由于蔡信没有完成邮政改革,进升为左侍郎。
当时的邮驿系统是在元朝的旧有基础上重新构建的,已经比较完善,它由兵部车驾清吏司管理,地方上则由布政司和按察司管理,以按察司为主。
官员外出需要领一张驿符,凭驿符领取马匹。
驿站人员不是很多,被称为站户,本身开销不大,主要是在吃喝上面,人来人往,哪里受的了,光靠驿银税肯定是不够的。
除了驿站还有急递铺和递运所,主要任务是运送紧急公文,且急递不设车马,全凭脚力。
名义上是十里一铺,有一名铺长和十名铺兵,每三刻行一铺,昼夜需行三百里,不分昼夜风雨,鸣铃走递。
第一百零八章 黄宗载
皇宗载,字厚夫,与孙曰恭同为江西丰城人,至正廿六(1366)年出生,洪武三十年进士。
永乐初年被引荐为湖广按察司佥事,当时有很多重刑犯被罚到铜陵,五开一带戍守,这些人反而要挟当地官员,黄宗载听说这事之后,拉长了脸,痛斥他们的恶性,使他们不敢再犯。
第二件事,这件事是有关军籍的。
当时武陵地区有很多的军户的,加上土地贫瘠,饭都吃不饱,还要服兵役,导致很多男男女女到了四十多岁,还是单身狗。
黄宗载就跟他们说,你们这样也不是办法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困难总是有的,香火不断才是要紧的。
大家听了他的劝说,一时间结婚的人就有三百多家,加上临县的就更多了,一时之间,风俗得到了扭转。
期间被朱棣召回编修《永乐大典》,事毕,回到原岗位。
这次有了新任务,负责监督建造大海船,同样也是牵扯到湖广百姓的劳役,在他的协调之下,事情办得很顺利,也没有怨言。
后来朱棣北征,来湖广征兵的人不老实,闹出了不小的事情,还是他出面协调,但是超过了规定的日期,被人弹劾监督不力,未列举当事人的罪状,被贬为杨青驿驿夫。
不久之后,竟然又起用为御史,正真的是一个奇妙之旅。
那时,朱能刚死不久,交趾才被平定,到任的官员多是两广,云南的举人以及一些贡生,没有起到一些正面的作用。
黄宗载上奏说:“派过去的官员都不称职,如果等到九年任期期满,再作人事上的安排就晚了,政事民生都荒芜了。因此请求对两年以上的,巡按御史和两司要进行核查。”朱棣同意了他的请求。
总而言之,黄宗载是一位勇于任事,能力突出,身正廉洁的好官。加上他在湖广任上多年,素有积威,朱瞻基才把他任命为布政使。
原来他想着,六十有五了,大刀阔斧地干一场,没想到,没过半年,便急着将他调回来。
“现在情况如何了?”刚进京就被招来问对。
“回皇上,苗匪把铜川府搜刮一空之后,如今跑回深山老林里,不见踪影了。
主要是铜川知府弃城而逃,人员方面没有什么大的伤亡。”
“匪吗,难道比官兵还强?”这时候的军纪普遍不好。
“这个白大虫,怎么叫这个名字,这个不是他们的图腾吗?还有那个吴石尔又是什么来头?”
“吴石尔是松潘苗族首领。”
“就是蜀王自请三千兵马出兵叛乱的那个松潘?”
这个时候朱瞻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苗人生性刚狠轻生,这些年天气实在是太糟糕,连年干旱,活不下去,到处生夺活抢,到如今已经发展成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状态了。”
朱瞻基终于明白了松潘是什么地方了,那是方圆六百里的沼泽草地啊,挨着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山叫凤凰山,后来建立了一座凤凰古城。
“有人建议裁撤楚王三卫,你有什么想法?”
“楚地自古以来民风彪悍,但是没有人望,恐怕难以如愿。
好男不当兵,任谁也不会去跟苗匪作战。
皇上,老百姓苦啊,皇上,请看。”他呈上一片小小的针鱼鱼干。
“老百姓就像这鱼干,一担子鱼干卖好几天也没人要。”
朱瞻基以前也是觉得湖广赋税人口太少,他天真的想法,在武昌把商业税收起来就ok了,后世一年税收上千亿,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回事。
整个武昌城,楚王宫差不多占了一半,江夏县衙,武昌府衙,布政署,指挥使衙门,卫所都挤在一起。
码头是没有的,转运是在金沙洲,汉口也是没有开埠的。
朱瞻基陈默了一会,“五祖寺的主持是谁?”
“臣没有听说过,楚王倒是新修了宝通寺。”
朱瞻基事无巨细,默默参考。
“嗯,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原本是希望你回来的,现在人手不够用,但是如此,这样的话,你还是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再返任上。
朕还是希望你独领风骚,一枝独秀。
朕以前讲过,重点建设一批想武昌这样的城市,看起来还要加大力度,就在武汉开埠吧。”
黄宗载面色疑重接过旨意。
“苗寨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朕就是通过修路,在松潘修天文台,则要把这天下理清。”
暮色临近,朱瞻基没来得想起来一首歌。
“那就这样吧,再爱都曲终人散了。”
也不知道祁三现在情况如何了,还想着打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倭国,现在看来到处都是战场,处处皆有伏机。
“朕都要被你们给宠坏了。”朱瞻基一边喝着茶,吃着点心,一边对白族的爱妃说到。
“皇上~~”刚刚还在夸赞人家,茶热了烫嘴,温了没感觉,真难伺候。
“太后的新房子修好了,”
第一百零九章 宁王朱权
今天早朝,朱瞻基未发一言,回来后,还在接着想,他要亲自下场了吗?
干吧,想那么多!
难怪朱棣当初要亲征,一下子损失十万兵马,谁受得了?
国之重重于泰山呐。
国事家事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一件事一件事来吧。
步子还需要大一点,拖后腿要少一点,拉人入彀要多一点。
当初朱棣不是拉了宁王入坑了吗,还是不能放过他,哪能让他舒舒服服地做道士呢。
但是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也没有什么油水好榨的,只要不唱反调就成了。
宁王目前来说是辈分高,威望重,能文亦武,平调谦卑安然度过永乐朝,平常往来书信最为频繁,最重礼仪的藩王。
也许是朱高炽即位,为了笼络诸藩王,不分彼此,赏赐了一些银两杂碎,之前只给五百石禄米,现在一下子发了那么多东西才让他有了一些想法,人呐,就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
屡次哭穷要这个要那个,朱瞻基都没有理会,他没有家族观念,跟这些王爷没有什么感情,当然他自己的兄弟姐妹也没有封地,更何况是宁王。
不仅如此,还要统一纳税,搞承包制,今后一系就只有一个王,只给分红,其他的他才懒得管,管你饿死还是鸡皮狗跳的事情。
所以宁王的心情是有点失望的,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一开始听说所有人都要缴税,他觉得不可思议,惊诧莫名,这近又听说按银行入股分红,以后不再发俸禄了,他竟敢如此!
他不理解,就凭着更改祖制这一条也有造反的理由,那下一步撤销卫所就是必然的了,那他该怎么办?
当然是坚决不能松口,这是必须的,到时候看情况争取到最好的结果。所以当他一接到朝廷的通知之后,马上就往京城出发了。
从南昌到九江,再到凤阳,再一路北上,一路翻山淌水,无比艰难,愣是让他第一个赶到北京城。这一路让他吐槽不已,驿站撤了,好些个地方都已经荒废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到了京城,天色混沌,分不清时日,寒风刺骨,不过也没有难住他,找个酒楼吃点东西,让下人去联络。
等了一个多时辰,天色都暗了下来,被领到了一品楼酒店,这下子终于安心了。
这个酒店跟别的还真不一样,进来一个大厅空荡荡的,显得红漆木柱更加粗大,一个人估计还抱不过来,地板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黑光透亮。
里面有一处屏风围起来,走近一看,原来是休息的地方,可以在茶几泡茶,也可以从书架取书来读。
三楼的天字号房间,壁炉的火已经起来了,房间里温度很舒适,打开窗户,顿时一股冷风吹进来,可以看到旁边的十王府,街道上已经落幕,只有少许的灯火。
这时掌柜的又送上了内外几套衣服及鞋子,并且请主仆两人去泡澡,完了之后,又奉上香喷喷的奶茶还有零食。
等睡觉的时候,掀开被窝,里面已经暖洋洋的了,即使是在大宁生活了十几多年,还是觉得有点不适应。
等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起晚了,简单的清洁一番,外面套上一件褐色长裳,脚上登着黑色长筒皂靴,早饭也不吃,就往宫里赶。
朱瞻基将春和宮改为了慈和宮,有很大的花园和小块的菜地,种有梅花,桂花,牡丹,海棠,香椿,石榴,柿子,松柏等等。
这里没有石狮子,只有两口金鱼大缸,没有台阶和门槛,只是石板有一点点斜度,石板平整但是又有磨砂感。
它有两层楼,有前厅和后厅,有两个楼梯通往二楼,中间隔开而不通风,冬天可以晒太阳,夏天可以避暑,没有柱子,有厨房餐厅。
六扇水晶玻璃镶嵌的门,有风,不冷,同样有壁炉,地板上也有热气,有一些阳光照进来,太后坐在藤椅上,小茶几上放着盖碗茶,大家都围着太后前面的茶几在唠嗑。
朱权一进门便磕头大拜,姑娘媳妇们也也慌忙起身,一时有些杂乱。
太后走到宁王跟前,抓住他的手将他扯起来。
“哎呀,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多礼,老祖宗都说过,在家里就用家礼,现在这个家,除了老姑姑,就数你了,这么大老远过来,真是辛苦宁王叔了。”
接着大家一个宁王祖,一个叔祖,叫个不停,太后又招呼上茶上点心,宁王也没有客气,其乐融融。
过了一会儿,朱瞻基也来了,宁王又要准备磕头见礼,被他一把抓住。
“宁王叔祖不可,圣人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
今天见到叔祖就是最开心的事情了,叔祖快请上座。”
闲聊了会儿,几个小宝贝也放学了,朱瞻基将祁镇,祁钰,大小丫头们叫过来问好,然后开席。
“来来来,叔祖,这是从贵州运回来的,用当地的高粱酿的,存了有三年了,今天叔祖来了,特意开的,跟竹叶青,甜茭白又不一样的味道。”
朱瞻基给宁王斟了一杯,又给太后倒了一杯。
“太后也喝一点?”
“好,听说这次皇帝你请诸王进京,今天见着宁王祖,老身我太开心了,这么些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当初的俊俏的阿哥现在也成了爷爷了。”
“太后,皇上圣恩,臣感激不尽,臣请太后,皇上满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