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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全文阅读

作者:笨小涵Q     王爷不和亲txt下载     王爷不和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9章 巡夜

    我对苏辄之说:“这次回去你千万别用我那一套,凡事都不能给低级别的官员过多发言权。不然他们各个巧舌如簧,我不在的时候还不知会闹出多少意见分歧来。

    “反正这次你们回去时间短,坐车走关中回去一个月都不要。那些官员再是有天大的意见也要让他们闭嘴,服从命令,等回京以后他们爱找谁告状就找谁告状去。”

    苏辄之愁云惨淡的五官组合终于被我说得舒展几分,他揪揪我脸上的包子肉说:“主子的王爷做得越来越好了。”

    我心里一惊,加速手上的动作不敢再说话。我不懂苏辄之这句话是有几个意思,他是在表扬我行事妥当还是在提醒稍加收敛?

    积累了一整个冬天的冰雪逐渐消融,从京城里来得官员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回京去。我和苏远站在城门下与一众官员道别,喝过饯行酒后大小官员几十人都猴急着跳上马车。

    唯独苏辄之依然站在地上,一双饱含深意的眼睛直愣愣盯着我看。

    “当真不要阿龙阿虎留下来伺候主子吗?”苏辄之问我。

    我下巴一扬,满是自豪地说:“我的生活能力是好是差,辄之还不知道吗?”

    “知道。”苏辄之似是在纠结着什么,“可是主子身边总不能少个近身伺候的人。”

    苏远搂上我的肩膀,打断了苏辄之的一再坚持说:“小戎在我这里怎会少了近身伺候他的人,这几月我何时在侍从上亏待过小戎?”

    苏辄之实在是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得起手行礼说:“主子能得叔父悉心照料,小侄自是放心。辄之就此别过,还望主子能早日回京。”

    我躲了苏辄之三个多月,现在看他要走了,我心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舍不得。我往自己心里用力揍几拳,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辄之路上一定要小心。”我上前一步握住苏辄之的手说。

    “嗯!”苏辄之忽而对我清明一笑。他那一抹风韵优雅的微笑,刹那间盖住了周围和煦的春光,仿佛刚刚复苏的万物都会因为他这潦倒众生的微笑而自惭形秽。

    我看得痴了,握着苏辄之的手也僵了。我与苏辄之立在原处四目相望,一时忘了我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一道劲力突然压到我肩头,硬生生把我往后拽出三尺。

    苏远不耐烦地说:“我们就送到这里,贤侄早些回去。到京城以后稍个书信回来。”

    马车上的一众官员比苏远还等不得,一个二个对着窗外催促苏辄之快点上车启程。

    苏辄之不再犹豫,转身上了马车。车队就此开拔,径直往东而去。

    “你就这么舍不得苏顾?”苏远掐住我的后脖颈问我。

    我噘起小嘴不想说话,心里越想越觉得我这三个多月有点亏。苏辄之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可是大好的机会放我我眼前,为什么我把这块大肥肉一丢就是三个月?

    甩甩脑袋,我拖着苏远回去收拾我们自己的东西。

    这一收拾,我发现我的东西还真多。本身从京城里带来的行头就不少,之前又去买了许多普通妇女穿的衣服。两人份的行装加起来,竟然把马车后座全堆满了。

    苏远将兵符交给杨镡,仔细交代。这次杨镡看我的眼神又有了变化,他应当是把我当作个专门拐卖大叔的人贩子,把他家大将军拐走了。

    事已至此,除了腆着继续赖在苏远屋里,我还能做什么?反正过了明天我就走人,杨镡再是有天大的牢骚,他也只能自己对着墙上影子说去。

    第二天要赶路,晚上我特别强调让苏远别碰我,不然把我累得腰酸背痛赶路受罪。

    苏远难得清闲一回,抱着我安安分分躺在榻上什么也不做。

    结果我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特别难听的读书声: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哪个没妈管得?!大白天不读书,大半夜来发奋图强给谁看?!”我一拳砸在床板上,怎么到哪里都有这种欠揍的人?

    苏远拍拍我的背说:“巡夜的官兵会处理的。”

    苏远话音刚落,窗外就飘起火光。几个汉子骂骂咧咧的声音里全是鄙视和不耐烦。

    短暂的打斗声过后,一个凄凉又痛苦的声音在窗外大叫:“秋月!那混账王爷把你卖给军匪!天道难容!我要救你出去!”

    “啥?”我一纵起身,透着窗户上的棉纸往外看,“这杠精怎么追到秦州来了?”

    苏远冷笑一声问我:“这又是你从哪里收来的小白脸?”

    “不是我收的!”我抱着枕头一通乱砸,“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窗外的打斗声越来越大,听几个巡夜的口气似乎是要往死里打。

    我闻声顿感不对,随便披两件衣服冲出门说:“手下留人!”

    几个巡夜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他们这是长时间没仗打,正好手痒,抓到个找死的就拼命往死里揍。

    “王爷。”几个巡夜对我抱拳行礼,与此同时一个单薄的身影像纸片一样飘到了地上。

    “龚衍!”我急步跑过去查看。初春夜寒,龚衍的脸和手很快就冷下来。

    “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出这种事?”我自认倒霉,招呼几个巡夜说:“先抬进我屋里去,顺便把大夫请来。”

    苏远对屋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个生死不明的躺尸很不满意,他也懒得问我龚衍的来历,单纯就是倚在床上冷眼看着我。

    我主动跟苏远如实招来:“这人是长安四杰之首的龚衍,人称衍公子。我路过长安的时候他做过我的向导,带我在城里玩了两天。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他只知道我是秋月,然后把苏辄之误认做王爷。”

    苏远眯着眼睛问我:“你靠这个身份骗了多少小白脸?在京城里招摇撞骗不够,现在是连长安的儒生都被你骗了。”

    正说话间大夫来了,两根银针下去龚衍缓缓苏醒过来。

    龚衍往榻上一看,顿时悲从中来。他指着苏远大骂:“你这军匪,打着保家卫国的幌子四处奸淫掳掠!”

    苏远微微挑眉,掀开被子赤裸着身子从榻上下来,一身壮实的腱子肉当即竖在龚衍面前。

     

第290章 志向

    苏远微微挑眉,掀开被子赤裸着身子从榻上下来,一身壮实的腱子肉当即竖在龚衍面前。

    龚衍明显有了怯意,看着苏远精壮的身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苏远会用武力对龚衍实施二次镇压,没想到苏远只是蹲下身,捏起龚衍的下巴说:“之前那王爷是个浑球,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我是看秋月跟着他太受罪,所以才把秋月夺过来,算是救下秋月一命。

    “噗嗤!”我听得捂嘴笑起来。苏远向来讨厌苏辄之,只要有能打击苏辄之的地方他绝对不会手软。

    “秋月……”龚衍可怜兮兮看向我说:“是我太无用,害你经受卖身羞辱。有朝一日我定要救你出来,不让这些恶人再残害于你。”

    苏远把龚衍的脸撇正了说:“老夫何时残害过秋月?老夫已纳秋月为妾侍,日日夜夜待秋月百般宠爱。”

    未了,苏远转头拉过我问:“美人觉得老夫说得可对?”

    我往苏远腰上拧一把,虽然我的小嫩指头对他的钢筋铁骨毫无作用,但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苏远怎么把我是他小妾这句话当口头禅说了!

    苏远对我耳边小声说一句:“还是皇上赐的婚,你想反悔都不行。”

    “你讨厌!”我抡起拳头往苏远肩头砸。只可惜我的力道不够大,不仅没能对苏远造成任何杀伤力,反而还惹得苏远兴致高涨起来。

    苏远把我扛起来扔榻上,指着龚衍对大夫说:“把这人拖去别的地方,别医死就行。”

    龚衍已经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一个文弱的大夫也能轻轻松松把他拖出门去。已经到这步田地,龚衍还不忘用虚弱的声音说:“秋月,你一定要等我,等我……”

    “你整天就只会招些这种人!”苏远把我身上的两件中衣弹掉,假借着半真半假的怒意对我展开全方位进攻。

    “明天还要赶路!”我尽力反抗,不想就此沦陷。

    苏远温热的声音低声呢喃:“反正已经醒了,一时半刻也睡不着。有我给你暖床,好让你少惦记些来路不正的小相公。”

    ******

    本来我是准备辰时出发的,可是全拜苏远所赐,我到了辰时三刻才醒,而且还不是完全清醒。

    我揉一把脸,懒懒散散起床穿衣洗漱。

    苏远坐在茶几旁,笑容可掬地看着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起床的,他肯定是看我可怜才没有一大早就叫醒我。

    我吃过早餐后说:“反正时间已经晚了,我先去看一眼龚衍。”

    苏远嘴角一塌,瞪我一眼说:“就知道你舍不得那小白脸。”

    我回瞪苏远一眼说:“我是有事情问他。我要问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在秦州城防,他又是怎么混进城防里来的。”

    苏远一把将我拉近他身边说:“我已帮你问过。他是来秦州的路上遇到回京的官员,是苏顾骗他说把你卖给我了。”

    “你们家的人怎都爱说这种损阴德的话?”我一身的寒毛顿时炸开,“什么叫把我卖给你了!他就不能说是把我留在秦州,让我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吗?”

    苏远乐呵呵地说:“苏顾那小子说话从不积德,他跟你那么多年,你怎还不学乖?”

    我推开苏远说:“我还是去看一眼吧,看一眼我放心。”

    苏远虽然不待见龚衍,不过他安排给龚衍的住宿并不算差。龚衍被安置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有暖炉有棉被,初春的冷风吹不到他。

    龚衍正在熟睡,我坐到榻边,把龚衍的手拿出一只来探了探脉搏。还好,脉搏还算稳健。

    兵痞子打人都喜欢挑肚子打,我生怕龚衍的心肝脾肺肾被打破一个就完了。现在看来龚衍伤得不算太重,养上两天应该能自己回长安去。

    我刚把龚衍的手放回被子里,龚衍就缓缓睁开眼睛。他对我淡淡一笑,嘴里气若游丝哼出两个字:“秋月。”

    我缓口气说:“你且在此养伤,待养好伤后杨镡将军会送你回长安。”

    龚衍又将手伸出被子拉住我的手说:“我不回去,我会陪在秋月左右。”

    “抱歉,我没时间陪你。”我说,“我要去趟别的地方办些私事,等办完事后还要回京城去。”

    龚衍手上力道微微一紧,那是他用尽全力想要抓牢我。“你为何还要回京城去找那个王爷,他都把你卖了,你还要回去找他做什么?”

    我翻个白眼说:“我回京城又不是为了去找他。我家在京城,我回京是为了找我的家人。”

    “昨天那个军匪肯放你走?”龚衍不大相信我的话。

    我忍不住用指尖挠挠龚衍的鼻尖说:“别整天军匪军匪的称呼大将军。我是因为有私事要办才暂时住在大将军这里,他也只是暂时收留我一段时间而已。他昨天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听不出来吗?”

    龚衍艰难地摇了摇头说:“他昨夜明明与你同榻而寝,他对你……”

    我一咬牙,索性打碎秋月在龚衍心目中的白月光形象。“我这人吧,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不是清倌,跟男人苟合是常有的事。”

    龚衍笃定说:“我知你有苦衷,我定会努力救你脱离苦海。他日我一定会去京城寻你,你要等我,等我来救你。”

    我好笑道:“你要怎么救?我天生命该如此,你就算是逆天改命也救不了我。”

    “我会想办法的。”龚衍声音虽弱,语气却坚定,“怎么说我也是长安四杰之首,在整个长安,无人能与我匹敌。待我去京城为你杀出一片天地,带你离开那些权贵的欺压。”

    “别说傻话了。”我把话说得更狠一些,“说白了,这样的生活是我自己选的。我贪图富贵奢华的生活,所以才选择攀附在高枝之上。你若真有本事带我离开京城,走出京城天大地大,你又能给我安置怎样的生活?

    “你既没有良田千亩,也没有万贯家财。为了躲避官府搜查,我或许还要躲进深山里种田养鸡,吃糠咽菜。那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龚衍用更加坚定的口吻说:“那我就入仕为官,我会当上大官,权倾朝野的大官。到时候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让别人都不会再伤害你。”

     

第291章 住店

    龚衍坚定了口吻说:“那我就入仕为官,我会当上大官,权倾朝野的大官。到时候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让别人都不会再伤害你。”

    我突然找不到什么反驳的好理由,因为龚衍这话说得还挺励志的。

    就好像一个中学生说他早恋的对象是一个要考清华的女生,为了心目中的女神中学生要奋发图强考清华。

    这种时候家长不仅不能反对孩子早恋,反而还要鼓励孩子再接再厉考清华。要是这场早恋能谈成,不仅自家儿子能上清华,家里还能多个清华媳妇。

    龚衍身为居士,师从天师道五斗米教。几番接触下来,我发现龚衍确有王佐之才。但因他信奉不为五斗米折腰,所以他始终不曾入仕为官。

    按照龚衍的人际交往,跳过科举,直接得到举荐,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既然他有意为朝廷效力,不如我助他一臂之力,等回京以后我在皇帝哥哥面前稍微提点一下龚衍。

    暗下决定,我拍拍龚衍的手说:“那好,我期待尔舒为朝廷殚精竭虑的一天。”

    我起身要走,龚衍依然抓着我不放。

    僵持片刻,龚衍脸颊微微泛红。他神色腼腆地问我:“我可否……可否吃一口秋月的唇脂?”

    “想什么呢?”我一把甩开龚衍,“还真把我当伶倌了!”

    “秋月!”龚衍再也抓不到我,脸色焦急得很。

    我挥挥手说:“我还有急事要去办,后会有期!”

    ******

    幸好我们坐的是马车,我身子犯懒,在车上也能凑合着睡一觉。

    不过龚衍的事情老是在我脑中挥之不去,寻思半天想不出个妥善的处理方法,我索性问苏远:“敬贤哥哥,您觉得我可不可以推荐龚衍给皇兄?”

    “哎!”苏远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往我屁股上踢一脚说:“你当真只有这点本事!”

    “我是说认真的!”我一本正经地说,“龚衍的学识很广,声誉也很高。这样的人对朝廷帮助很大!”

    苏远摇头说:“一个只知半夜爬墙的人,学识再广也不过如此。”

    我半坐起身说:“他现在是因为无官一身轻,没有身份限制,所以做事放得开手脚。等他有了头衔,有了朝廷的约束,他就知道循规蹈矩了。”

    苏远还是摇头说:“规矩由人定,亦可由人破。此人自称君子却不行君子之道,若有了权势,或会滥用权势。”

    我坚持自己的立场说:“我会监视他,如果他有逾越的举动,我就让皇帝哥哥惩罚他。”

    苏远又往我屁股上踢一脚,他这一脚的力度比刚才那一脚重了许多,直接把我踢得躺回车上。“你怕是这几年受钦天监的暗算不够多,还没学乖。要不是我先斩后奏,下令坑杀那几十个道士,你以为你现在还会有好日子过?”

    “什么?!”我突然感到脊背一凉,我甚至能感到我背上的每一根毛发都开始垂直竖起!

    原来,钦天监能在那么短时间内被抄没,不是因为皇帝哥哥终于狠下决心废除钦天监,而是因为苏远替我把那些道士全杀了!

    “你一个活口都没留吗?”我胆战心惊地问。

    苏远冷哼一声说:“该问的都问了,问不出来的再拖个一年半载他们也不会说。不如趁早杀了,以除后患。”

    我心里越来越凉,我亏欠苏远的,苏远替我背负的,究竟还有多少?

    “敬贤哥哥。对不起。”我爬起来抱住苏远,把头埋进他怀里。好想一辈子躲在苏远怀里,做一只鸵鸟,永远不用面对这个人心险恶的世界。

    苏远跟着我一并躺下,语气瞬间没个正经:“我也不亏,救你一命能得皇上赐婚。”

    果然!我方才的伤春悲秋纯属多余!苏远这个老不正经的,从来都只会端着一副猫哭老鼠假慈悲!

    行至傍晚,车窗外渐渐有了说话声。我爬起来掀开窗帘查看,车夫已经下官道进了一个小镇。

    待车停下,车夫在外面喊话道:“老爷,夫人,到客栈了。”

    “夫人,到客栈了。”苏远一脸淫笑在我耳边重复一句,恨得我登时咬牙切齿!

    还没等我发飙,一个店小二鬼灵精地从店里跑出来招呼道:“车里的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那?哟!天色都这么晚了,出了我们皂郊镇可是要再走上一整天才能走到下一个落脚处。客官不如今晚就住我们店吧!”

    苏远先跳下车去,回过店小二说:“就住你家吧。要两间房,一间给车夫,一间我和夫人住。我家的马金贵,要喂好料。”

    店小二见生意好做,兴高采烈地宽慰苏远说:“客官只管放心,我家包您满意。”

    苏远转身对车里唤一句:“住店了,夫人快些下车来!”

    我真是咬碎一口小米牙也不知找谁评理去,只得掀开车帘准备跳车。

    苏远以前不见得有多愿意向我伸个援手,今天一改常态满脸殷勤地作势要扶我。我躲不过苏远的惺惺作态,硬着头皮被苏远扶下马车。

    店小二见到我,顿时贼眉鼠眼笑起来,顺便给苏远溜须拍马说:“客官好福气,娶到这么年轻貌美的小娘子。”

    我越听越来气!让我装作女人不是什么大事,问题是皇帝哥哥为什么不让我假扮成苏远的女儿,非要让我们假扮成一对老夫少妻?!

    苏远这老混蛋向来得寸进尺,他跟店小二自吹自擂说:“我与我那大舅子交情甚好,我家夫人是我那大舅子亲自许给我的。”

    店小二对苏远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路吹捧把我和苏远请到店里去。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还没查出粮款下落我就要被苏远活活气死了!

    晚上一回到房间我就跟苏远约法三章,路上我们可以假装做夫妻,但是苏远不许再说我是被我哥哥卖给他的。还有,在公共场合要保持距离,行为举止不许太亲密!

    苏远对我说得话充耳不闻,他在车上养精蓄锐一整天,此时正好拎我到床上舒展一下筋骨。

    可怜我一把小蛮腰,连续走了十天的路后差不多是要骨折了。

    ===============

    到荆州后,我打算在荆州先住三日再继续南下。

    我和苏远穿着普通人的衣服,在热闹的城市里随便逛了一圈。走到一个粥棚前,我们两个坐下来点了两碗白米粥。

    热腾腾的米粥一上桌,我便乘热喝了一口,然后皱眉对老板说:“你家怎能欺负外乡人,听我们口音不是本地人就不给我们上好的米粥喝。”

第292章 陈米

    小老板满脸无辜地走过来说:“客官怎能胡乱冤枉人?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乡人,我都是从同一口锅里舀出来的米粥。”

    我操着一口金陵官话跟小老板说:“听我口音你就该知道,我们是从京城来的。来之前满京城的流民都说你们荆州的米粥最好喝,我是听了传闻才专门寻着冠绝天下的米粥而来。”

    我又喝一口米粥,满是嫌弃地说:“这米粥普通得很,跟京城的米粥也没甚差别。莫不是你家店看不上我们外乡人,故意不给我们好米吃。”

    小老板的脸色顿时变得比我还嫌弃,他甩着肩上的汗巾说:“那群没吃过饭的饿死鬼,见到什么不说好吃。不瞒你们说,流民来的时候我家铺子也给流民布过粥,不过那时候我用得米可不是你们今天吃到的米。”

    我拍着桌子叫起来:“我就说你家有好米不给我们吃,你刚才还不承认!”

    那小老板的神色更加委屈,“我是真冤枉啊!我给你们二位吃的米是我们湖北今年产的新米,我给流民吃的米是我从米贩子手上买来的三年陈米。”

    正好此时生意清淡,小老板唤他妻子去招呼生意,他摆开凳子跟我们一桌坐下说:“流民来之前,我听说那些饿死鬼饿红了眼,到了新的地方讨不到米吃就吃人,而且是去别人家里把小孩子抢出来生吃。

    “我和我婆娘都怕得很哪!刚好我家又是粥铺,流民来了肯定最先到我家讨饭吃。说来也巧,那时候有一群从汝南来的商人带了好多陈米过来。

    “我也没问那些陈米的来历,不过那些陈米的价格是相当便宜,买一斤新米的钱可以买二十斤陈米。我和我婆娘一合计,我们就买了二百斤陈米,算下来也就只花掉买十斤新米的钱,前后我们也不亏。”

    我问小老板:“你们一口气买那么多陈米,流民总共在你们这里待了不到三天,那些米都吃完了吗?”

    “怎么可能吃得完!”小老板貌似有些懊悔道:“我没想到流民来得快,走得也快。当时我们家家都怕得很,好多家都跟汝南商人买了米,全城数我家买得最多。流民走后我这还剩七十斤陈米。

    “陈米口感差,我们荆州人根本不吃。我没办法把那些陈米拿来熬粥卖,就连乡下养鸡的农夫都看不上那些陈米。现在那七十斤陈米还囤在我家仓库里。”

    小老板好心劝导说:“流民是被饿惨了,所以吃什么都觉得好吃。我家卖的粥就是普通米粥,你们要是吃不惯我也没办法。”

    我跟苏远交换一个眼神,然后我对小老板说:“我在京城听流民说你们的米粥好吃,听得我嘴馋了半年。既然来都来了,不亲自尝尝他们传说的米粥我还真是不甘心。管他好吃难吃,我想跟你买两斤你布给流民的米。”

    小老板一听就笑了,他摇头说:“你二位这是好日子过多了,非要找点新鲜的东西尝尝。反正那些陈米留也不是丢也不是,我干脆送你两斤,你要嫌不够我送你十斤都行。”

    “那就感谢这位小哥替我圆了心愿。”我弯眉一笑,坚持说吃不到陈米绝不罢休。

    苏远力气大,既然小老板承诺送我们十斤陈米,苏远也不跟小老板客气,去他家仓库里扛上十斤陈米便走。

    回到客栈,我从怀里掏出荷包,拆开其中一个封死的布袋说:“敬贤哥哥帮我看看,这两份米是不是同一种米?”

    苏远早就按耐不住好奇心,他捧起两把米,站在窗口对着光线仔细观察。

    我也跟着苏远一起观察,我各捏起一粒米,闻一闻气味,然后塞进嘴里生嚼。

    苏远抿了抿唇说:“我觉得是同一种米,无论是成色,形状,大小都差不多。”

    苏远也跟我一样,各捏两颗米塞嘴里生嚼,嚼完之后苏远更加笃定他的判断:“不错,是同一种米!”

    我松口气说:“只要是做假,无论如何都会露出破绽。我们离蛇头越来越近了。连赈灾粮款都敢动,这群人觉得他们的脑袋是有多结实,绑在脖子上怎么晃都掉不下来。”

    苏远稍有沮丧说:“之前是我疏忽,派来调查的人没能查处结果。”

    我安慰苏远说:“这事还真赖不到敬贤哥哥头上,你派来调查的人说不定就是监守自盗的人。我们只需沿着这条线索找下去,我就不信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每个国家都有一套应对战争和灾难的应急储备,其中以粮食流动性最大。

    大安的策略是确保国库中随时存储足够朝廷和军队食用三年的粮食。每年秋收的时候,当年的新谷子会被收入仓库,然后已经囤放了三年的陈谷子会被拿去市场上销售。这样既能保证国库充盈,又能保证稻谷的存放时间不会过长。

    这次甘肃地震,朝廷便是调取了陈米拿去赈灾,结果赈灾用的粮食和银子辎重都连人带钱半路丢失。人和辎重都是固体,不可能凭空消失。人要么死了要么躲起来了,辎重的话很可能已经流入市场。

    流民南下,沿途的恐慌情绪并不重,原因是流民南下的整个过程中沿路的物价都没有出现上涨迹象。

    这样的事情是非常不合情理的,流民人数众多,仅只是逃到京城的就有四万人,这么多人一同出发,途中必然大量消耗粮食。

    像荆州这样的城市大,应激能力强,来四万流民还能扛得住。但是小村镇就不行,小乡村库存的粮食根本无法应对这么多流民。

    综上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人在沿途根据当地情况适量投放多余的粮食进入市场。赈灾的粮食不见了,流民路过的地方又刚好出现多余的粮食。根据这条线索,我从一开始就怀疑赈灾粮食是被劫匪沿路熬成粥给流民吃。

    沿路投放粮食的人非常有组织有预谋,他们带着大批粮食南下,每次都只比流民提前一两天现身下一个城市,威逼利诱之下以低廉的价格将赈灾粮食贩卖给当地人。流民寻着这条运米路径,没头没脑地跟到了京城。

    我在窗边寻个凳子坐下,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说:“蛇头这次造反不成,要等下一个造反机会恐怕不易。”

     

第293章 疫情

    我在窗边寻个凳子坐下说:“蛇头这次造反不成,要等下一个造反机会恐怕不易。”

    “你说甚?”苏远脸色大变,“你莫以为荆州离京城远就可以胡乱造谣!”

    “我可没有造谣。”我笑嘻嘻地转头看苏远说:“我说得可是大实话,这次蛇头摆明了是要屯兵造反,没想到皇兄提前识破他们的诡计,让他们元气大伤。”

    “你怎就知道敌人一定是要造反,而不是做别的?”苏远问我。

    我掰着指头数给苏远听:“朝廷派发赈灾辎重里面有三种东西最多,第一是钱,第二是粮食,第三是布匹。粮食的下落已经查清,被流民吃了。钱可以先藏起来,那么布匹会藏到哪里去呢?”

    苏远在我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却不回答。

    我轻笑道:“敬贤哥哥军中一定养了一个上好的书记官,你这甩手将军除了打仗以外其余杂物都不必操心。屯兵必定需要用到大量布匹,现在我们只需查出丢失布匹的下落,这件事情差不多十之八九都能浮出水面。”

    苏远只顾着愁眉不展道:“沿路并未有多余布匹流入市场,这条线索不好查。”

    “那到不一定。”我倒杯清茶捻在手里,小口小口品着。

    苏远见我不说话了,急性子一上来,夺过我手中的杯子一口喝干茶水说:“你有什么办法查布匹下落?”

    我笑着卖乖,抽出手绢在苏远胸口卖弄风骚扇一阵风说:“走了那么多天路,我都快被累死了。敬贤哥哥先放我三天假,让我好好修养修养我们再从长计议。”

    苏远眸色晦暗,他伸出两个指头捏住我的手绢说:“这些天你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路都不见你走。你还要怎样修养?”

    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绢说:“这三天敬贤哥哥千万别跟着我。白天你放我出去寻几个小相公玩玩,晚上我们各睡一个房间互不打扰。”

    苏远从怀里捞出皇帝的密信说:“皇上早就料到你会闹这一出,所以他把你许给我做妾侍。既然做了我苏敬贤的妾侍,你就该断了寻花问柳的念想!”

    “哼!”我现在每天睁眼苏远闭眼苏远,床上苏远床下苏远,进门苏远出门苏远。苏远每天十二个时辰从早到晚盯着我,搞得我一点人生自由都没有。

    重点是苏远的业余爱好跟我相差太远,我读过的书已经够少了,他读的书比我读得还要少。他每天只爱舞刀弄枪运气打拳,除了我练基本功压腿的时候他能稍微帮上一点忙,其他时候他都在取笑我矫揉造作!

    更可恶的是苏远每次说是帮我压腿,可是压着压着,被他压身下的就不一定是腿了。他简直就是黄鼠狼跟鸡拜年,从里到外不安好心!

    “夫人可是还嫌老夫照顾得不够体贴?”苏远把我捞到他腿上坐着问。

    我一张小脸蔫得比小白菜还黄,垂头丧气打不起半点精神。

    苏远用指尖刮刮我的下巴说:“夫人还想去何处游玩?为夫陪你去便是。”

    我抛开玩心,语重心长地说:“我想去买些胭脂,我的胭脂快用完了。顺便去买些干货,比如咸鱼。”

    “咸鱼?”苏远挑眉问我:“我怎从未见你有吃咸鱼的喜好。”

    “不是给我买的。”我说,“我是想带给李夫人。李夫人是四川人,本身饮食习惯就跟金陵口味相差很大。虽然我们不能去四川,但是从湖北带些干货回去她应当是会喜欢的。”

    苏远突然就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幽幽开口道:“有劳你替我念着内人。”

    我帮苏远揉揉他越发低垂的眉眼说:“你不是要我遵守妇道嘛。我身为妾侍,心系主母,夫君对奴家可还满意?”

    苏远终于笑出声来,他长舒一口气,起身带我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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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我和苏远是秘密暗访,我也担心我们的行踪会被人知道。朝中局势扑朔迷离,天晓得想要造反的人会不会就藏在皇帝身边。

    出了荆州以后,我们依然按照原定计划,走水路直达洞庭湖,再由洞庭湖直达长沙。不过我们并没有在长沙逗留太长时间,我们只是暗中观察了滞留在长沙的流民数量,之后便离开长沙掉头东行。

    晚上,我窝在苏远怀里说:“明天就要进两江境内了。”

    “嗯。”苏远应我一声,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我摇一把苏远问:“今年两江境内可有爆发瘟疫?”

    苏远闻言睁大眼睛眨了眨说:“不曾听说。”

    “那就怪了。”我也跟着眨眨眼睛,“多余的流民都到哪里去了?”

    “此话怎讲?”苏远问我。

    我给苏远分析说:“我曾经问过京城的流民,当时他们逃到长沙的时候大概有十万余人。当然,流民也就是凭感觉说话,我估计人数可能没有这么多,不过人数至少是逃到京城人数的两倍。

    “我在长沙的时候总觉得不对劲,滞留在长沙的流民数量太少了,甚至比滞留在汝南的还要少。走关中逃往京城的都是有钱人,人数不多。走汉中南下的人数那么多,最后到达京城的却那么少,那路上失踪的几万人去哪里了?”

    苏远问我:“这和瘟疫有甚联系?”

    我继续给苏远分析说:“敬贤哥哥从军二十多年,你肯定知道大规模迁徙中比食物管理还要严格的是粪便。大安军纪严明,任何士兵都不得在行军过程中随地大小便,否则水源土质污染会引起瘟疫爆发。

    “流民大量南下,他们才不懂保护水源。我带流民回甘肃的时候,让他们在指定地点出恭,好多人都是第一次知道在荒山野岭粪便也要统一管理。

    “我们这次来长沙,沿路都没有听说哪里有瘟疫爆发,我暂且把这份平静看作是侥幸躲过灾难。但是出了长沙以后有好几万人失踪了,这些人要么死了,要么躲在什么地上自立根生。”

    苏远差不多是听出点眉目来了,他接着我的话说:“我带兵进甘肃的时候,甘肃已经发过好几场瘟疫。后来是我带人挖万人冢,收殓一层尸骸又撒上一层石灰再掩埋尸骸。等我把尸骸都收拾干净以后瘟疫才停止。

    “若是这几万人死在路上,他们死的地方应该会发瘟疫。可是两江境内今年没有疫情上报,说明这些人还活着,而且应该活得不算差。”

     

第294章 地痞

    “嗯嗯嗯!”我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们要尽早找到这些人,不然等他们种了粮食织了布,再被人联合起来造反就完了。”

    苏远揉揉我的头发,把我搂紧了说:“从明天起你一步都不能离开我一丈远。”

    我一口气被苏远堵得上不来,“说得好像之前有哪天我能逃出你一丈远的监控一样。”

    苏远在残烛的余晖里笑得洋洋得意,直到最后一丝火光熄灭,他放荡不羁的笑容才溶解在黑夜里。

    ******

    走进江西,路上所见所闻皆是富庶祥和,我丝毫感受不到流民从这里流窜过的痕迹。

    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最慢十天怎么都能回到京城。走到豫章(注:今南昌市)时,我心里不受控制地凉了半截。江西和江苏本就地属同一行政划分下,要是有人从豫章起兵造反,京城根本没有能力抵抗。

    我坐在车里对苏远说:“既然来了豫章,我想打草惊蛇一次。”

    “你欲如何?”苏远问我。

    我瞬间回给苏远一个特别流氓的笑容说:“以前我府上有个贡生,雅号晚枫。他爹你认识,就是前前前任两江总督曹侗。这次皇兄废除了前任两江总督,又把我府上的这个贡生提去做两江总督。

    “不过晚枫目前只是挂个虚衔,两江的权利基本都被皇兄收回了。但是也不能小看这个虚衔,好歹是个封疆大臣。皇兄这次提拔晚枫,主要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只不过皇兄跟曹侗之间有些旧怨,所以换做把曹侗的儿子提上去了。”

    我刚才说得一大堆,苏远自然是知道。所以苏远对晚枫公子是怎么当上两江总督的丝毫不感兴趣,他直接问我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你那个小白脸,准备在豫章和他重逢一番?”

    “我这是打着寻找故友的幌子替朝廷办事。”我已经笑歪了一双眉眼,特别跟苏远强调说:“晚枫人好心善,热情好客。我们这一个多月餐风饮露,难得来一趟江西我们应该多犒劳犒劳自己。”

    我明明跟晚枫公子接触的次数少得可怜,但是我还是要各种鼓吹晚枫公子在京城的时候有多少人争着请他吃饭看戏,说得好像我对晚枫公子有多了解一样。

    苏远的脸色越来越差,尤其是听我说到晚枫公子怎一副明眸皓齿国色天香的时候,苏远的脸都要被气绿了。

    进到豫章我本来是准备直奔州府的,可是半路我突然变了主意。

    我站在城门下说:“我们不能这样大大方方的去,这样进州府太牵强了,很容易被人猜出我们的来豫章的真实用意。”

    苏远趁机说:“我们可以不去州府,暗中调查以后直接回京复命。”

    我对着满城喧嚣大手一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敬贤哥哥看这里哪里像是藏有流民的地方?别说大批流民,豫章这里连少数流民都没有,街道上清爽得比京城还要干净。”

    “再干净也要查。”苏远说。

    “说得没错。”我咧嘴一笑,问苏远说:“如果有一天你快要被饿死了,饥寒交迫间突然有个大官人出现在你面前,且他愿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你会用什么方法来报答这个大官人?”

    苏远没好气地说:“反正不会像你一样,见人都要以身相许。”

    “那不就是了!”我上下左右捏捏苏远的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腹肌,腰肌。“如敬贤哥哥这般身强体壮,骁勇善战,除了以身相许不能做,其他什么都能做。”

    “你到底在说甚?”苏远问我。

    “不急。”我给苏远使个眼色,转身去一家街边杂货铺买了一样便宜但没啥卵用的东西。

    付钱的时候我跟老板娘说:“我今天刚到豫章,听说城里最近出了恶霸。还请姐姐指教一二,恶霸都会出现在哪条街,我好避开那些街道不去。”

    老板娘对着大街上啐一口恶气说:“还不是那些流民,来了豫章去官老爷家当走狗!老天爷怎么就没把他们饿死在半路上,送一群饿死鬼来豫章让我们没好日子过!”

    老板娘拉着我说:“姑娘你可要担心,你这模样最容易被那群狗腿子惦记上。他们爱去胭脂铺子门口守着,因为去胭脂铺子里的小娘子多。遇上你这种好看的,肯定逃不掉他们那双贼眼睛!”

    我假装震惊的模样,给老板娘道声谢便匆匆从杂货铺子出来。

    “跟我猜的一样。”我对苏远说,“有些流民去给官宦人家做了家丁恶霸,没事就会上街来干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苏远眼睛闪出犀利的怒意,他身为一军主帅,除暴安良便是职责所在。此时听说有流民给官家做个鹰犬,自是心生怒意。

    我揪揪苏远的指头说:“之前你派来查案的官兵各个长得剑眉星目,虎背熊腰,就算是脱了一身戎装也跟悍匪一样。那些小流氓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见到你派来的探官肯定是全都躲墙角里猫着去了。

    “想要把小流氓引出来,得找个我这样娇小些可爱些的姑娘。今天我就去钓一次鱼,但愿我能成功引蛇出洞。”

    我趁苏远发言前顺便一口气把话全说了:“敬贤哥哥一定要在暗中保护我,我一个人肯定对付不了满城的大坏蛋。”

    苏远没说话,只是伸手捏捏我的后脖颈,算是妥协了。

    我一个眉开眼笑,蹦蹦跳跳朝着胭脂铺子的方向跑去。

    还没走进胭脂铺,一群蹲在胭脂铺外闲游浪荡的黑衣人顿时吸引住了我的目光。我对那群人不怎么感兴趣,但是他们身上穿得衣服却让我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我正观察时,其中一个人突然起身,吊儿郎当朝我走过来。来人目的十分明确,没有多余的言语,直接伸手将我逼退到墙根。

    我用手绢遮住下半张脸,睁大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挡住去路问我:“小娘子是来买胭脂那?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站得近了,我可以清楚看到黑衣人的衣服。他的衣服泛红光,这样的颜色非常不正常。布料原本应该是最先被染成红色,后来经过二次染色后又把红布染成黑色。

    街对面的几个黑衣人的衣服应该也是一样,他们的衣服原本是其他颜色的,都是经过二次染色后被统一染成黑色。

     

第295章 滕王阁

    街对面的几个黑衣人的衣服应该也是一样,他们的衣服原本是其他颜色的,都是经过二次染色后被统一染成黑色。因为底色不同,所以他们的衣服黑度各有差异,有些泛红光,有些泛蓝光。

    黑衣人见我没在专心听他说话,也不回答他的问题,他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黑衣人扯掉我的手绢,让我一张脸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直到此时我才想起来我该扮演的角色,虽然我的反应是迟钝了一点,不过我还是假装害怕的样子缩紧脖子说:“大爷饶命,奴家就是来买一盒胭脂。”

    “哈哈哈哈!”黑衣人凑近我说:“让爷亲一口,爷送你一盒胭脂。”

    我脸色一变,抓紧黑衣人的手腕,一个擒拿就把他反压在地上跪着。

    黑衣人太过轻敌,他完全没有想到我会对他出手。街对面蹲着的几个人见状骤然起身,叫叫嚷嚷径直向着我跑过来。

    不过街对面的那几个泼皮无赖是跑不过来了,因为埋伏在附近的苏远站出来随便两下就把他们全部撂翻在地。

    我也懒得跟眼前的无赖纠缠,我用力往他身上猛踢两脚扔路边走人。

    我和苏远还没走出十步远,一个无赖突然吹了一声口哨。那口哨吹得贼响,周围十街八巷的地痞流氓都被他那声口哨给召唤了来。

    街边摆摊开店的小商贩眼见情况不对,各个收拾东西熟门熟路地往四面八方全部撤干净。

    门面里的铺子也觉得生意不好做,招呼了伙计立刻关门歇业。原本还算热闹的一条街,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只剩一群流氓把我和苏远团团围住。

    “敢在爷的地盘上撒野?”一个黑脸络腮胡子的壮汉甩着满身肥肉朝我走过来,他瞪着我问:“知道爷是谁吗?敢动爷的人,你这臭婆娘是有几条命赔给爷?”

    我伸长脖子说:“我才不是什么婆娘!我是京城里来得秋月公子,我跟两江总督曹深曹大人是拜把子的兄弟。你们要是敢动我,曹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骗谁呢!”络腮胡子一脸不屑地说:“曹大人怎么可能跟你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人拜把子。”

    络腮胡子眼珠子一转,舔一口嘴唇说:“不过我当真是没尝过你这么白净的男人,今天爷开恩,爷许你死之前伺候爷一次。”

    络腮胡子刚要动手抓我,他身边一个精瘦留八字胡子的男人忽然出手拉住他,咬着他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

    络腮胡子脸上渐渐凝结起晦气,他将信将疑地说:“派人去州府知会一声。”

    苏远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护着,从苏远手指上传出的力道上看,他已经对这个游戏完全失去耐性了。要不是碍于身份不方便透露,苏远真的有可能会拔出短刀大杀四方。

    “等等!”我招呼准备前去报信的黑衣人说:“把这个瓶子带给曹大人,他见了这瓶子就能确认我的身份,知道我不是假冒的秋月。”

    络腮胡子怒目横对地点点头,报信的人便小跑过来接下我装栀子花香水的乳釉瓷瓶,再加紧速度往城中方向跑去。

    方才劝说络腮胡子停手的精瘦男人朝我走过来,满脸赔笑道:“豫章不比京城,兄弟们没见过市面。望秋月公子大人有大量,莫与不懂事的兄弟一般计较。”

    精瘦男人指向身后说:“秋月公子满身风尘味,想必是刚到豫章还没有寻到落脚处。请公子随在下到豫章最高的楼里稍作片刻,在下愿为公子接风洗尘,好尽地主之谊。”

    白得的大餐不吃白不吃,我爽快应下说:“有劳先生款待,奴家这厢恭敬不如从命。”

    “好说好说。”精瘦男人一路引我们往城中走,一路自我介绍说:“在下姓章名涣,是州府的师爷之一。”

    我眉毛一杨,啧啧称奇道:“青岸哥哥在京城的时候结交朋友从不忌讳高低贵贱,无论三教九流都能与他互称一句兄弟。没想到他到豫章更将英雄不问出处发扬光大,章师爷上至总督下到街头地痞都混得熟络。”

    章涣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尽力扯着嘴角笑道:“秋月公子好会说笑,在下也是得曹大人指示,对这些街头地痞加以约束。街头地痞在豫章作乱多年,曹大人爱民如子,不忍心将他们一并收监,便以教条劝说感化,让他们弃恶从善。”

    我跟着点头称赞:“孟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青岸哥哥果然治民有方,不费一兵一卒便能稳固一方疆土。”

    未了我又转头吹捧章涣说:“青岸哥哥能得章师爷呕心沥血,尽心辅佐,实乃青岸哥哥的福气。听闻豫章年初遭流民洗劫,满目疮痍。

    “青岸哥哥上任不过短短几月,我所见所闻已是截然不同,市井繁华,昌运兴隆。国泰民安背后,可见章师爷也出力不少。”

    章涣被我吹捧得春风拂面,他一面挺直了腰杆,一面油光水滑把我们往赣江方向带。

    路上苏远始终不言语,章涣却好奇地问:“敢问这位大官人名讳?”

    我抢在苏远之前说:“这是我表叔父,姓靳,单名一个贤字。”

    “原来是靳老爷。”章涣自来熟地拱手作揖,“幸会幸会。”

    苏远脸色更差,他只比我慢了一步就从我夫君沦落成了我表叔。我自是笑容得意,反正苏远的年龄跟我差出一辈,说他是我表叔根本不会有人怀疑。

    我原以为章涣会带我们前去一个高档些的酒楼,没想到等章涣驻足的时候,我一颗心顿时跳上嗓子眼!

    眼前建在汉白玉底座上的三层高楼,分明就是——滕王阁!

    这哪里是什么酒楼,这根本是州府本身!

    “靳老爷请,秋月公子请!”章涣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处,恭恭敬敬起手引路。

    “滕王阁?”我一时有些傻眼,完全预料不到章涣会直接把我们引到州府中来。

    我还举足不定的时候,两摸靓丽的身影在众多仕女侍从的拥护下风风火火迎出门来。

    “秋月!”门里的一男一女都同时大叫出声。两人急着跑出门来拉住我,想要摸摸看我到底是真人还是个幻影。

    “青岸,染絮姐姐。”我眼见时机到了,扯开嗓子号丧,哭天喊地的架势绝对不比街上那些泼皮无力弱。

     

第296章 午膳

    眼见时机到了,我扯开嗓子号丧,哭天喊地的架势绝对不比街上那些泼皮无力弱。他们耍横我比他们更横,他们耍无赖我比他们更无赖!

    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在豫章没根基没事业,撕破脸皮大不了老子甩甩屁股走人,以后老子在京城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我硬挤出两滴鳄鱼眼泪,指着来路哭喊道:“街上有几百个黑衣人,说什么没见过我这么好看的男人,要把我奸淫致死!呜呜呜!他们还打我!还打叔父!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哇哇哇哇哇!”

    晚枫公子和染絮都急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染絮上前一步用心安慰我,晚枫公子则是将视线迅速移向我身后。

    晚枫公里即刻起手行礼说:“两江总督曹深,见过……”

    “靳贤。”苏远冷不丁叉出一句。

    晚枫公子何等聪明,顺着苏远的话说:“见过靳叔叔。是小侄治理无方,让豫章小人得志,害得靳叔叔与秋月受辱。”

    “贤侄不必自责。”苏远揉揉我的后脖颈说:“秋月甚少出门,没见过市面。随便遇上两个小混混就被吓得哭爹喊娘找天王老子,他这点怂样贤侄以前又不是没见过。”

    “噗嗤!”晚枫公子捂嘴偷笑一声,恭恭敬敬指向大门内说:“有客自远方来,小侄未能出门远迎,实在惭愧。叔叔快请进,小侄这就为叔叔接风!”

    染絮挽住我走进门去,我就跟陈焕生进城一样,看什么都新鲜。无论在哪朝哪代,我都只在书上读过滕王阁,没想到我竟也有亲自踏足滕王阁的一天。

    园内飞阁流丹,桂殿兰宫自不用说。我只站在烟花三月的满园繁花中,便能感受到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

    再看眼前高耸入云的褐色高楼,雕梁画栋,勾心斗角。

    我不自觉便念出那句千古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好气派的滕王阁!”

    晚枫公子表现得十分淡定,他始终面不改色,温婉随和地躬身为苏远指路说:“叔叔这边请。”

    我没走出两步,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我转过头盯着染絮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疑惑地问:“姐姐的小宝宝,是生了吗?”

    染絮眉眼含笑道:“外面风大,我让奶娘带瞻儿在楼里等秋月。秋月进去就能见到瞻儿。”

    我顿时觉得心里一甜,急着问:“小宝宝的名字叫曹瞻,是哪个瞻?”

    晚枫公子亦是一副喜得贵子的样子,他含蓄地说:“犬子无才,虚得个瞻字,从极从望。”

    “是高瞻远瞩的瞻!”我拍手叫好!“好名字,曹瞻。”

    我急着进门,也顾不上欣赏气势磅礴的滕王阁,径直往奶娘的方向跑去。

    小宝宝刚刚满三个月,已经能够在奶娘怀里坐直身子。这时候的小宝宝还不大会认人,见谁都乐呵呵地笑。

    “快给我抱抱!”我从奶娘手里接过小宝宝,朝着粉嘟嘟的小脸上一阵猛亲!

    “快叫我一声叔父。”我对小宝宝说。

    小宝宝还不会说话,就是被我逗得咯咯咯的笑,笑得口水流了满下巴都是。

    染絮一边帮曹瞻擦掉口水,一边好笑道:“瞻儿还小,等明年才会叫人。”

    我抱着孩子舍不得撒手,哄着孩子学猫叫:“喵喵喵!”

    想不到曹瞻这次竟然有了反应,似像非像地学了一句:“猫妈妈!哈哈哈!”

    我激动得又往孩子肉嘟嘟的小脸上亲两口,结果被苏远揪住脖子说:“你别把你逗猫遛狗的德行教给孩子。瞻儿以后长大了要做正经人,你别把孩子教得跟你一样不学好!”

    晚枫公子似乎也不大希望我继续教他儿子学猫叫,他岔开话题说:“瞻儿还没有表字,不如秋月替瞻儿取一个表字如何?”

    “我吗?”我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如泰山,一般来说表字都是开蒙老师取,曹瞻这么小,我哪里有资格做他的开蒙老师。不过小宝宝这么可爱,我是真的舍不得把取表字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别人。

    我抱着孩子转一圈说:“我从小读书少,吃了不少文盲亏。不如瞻儿就取‘文渊’二字。‘清严邃密,仍榜文渊’。但愿我们瞻儿长大以后不要像我一样不学无术,瞻儿要像爹爹一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谢秋月赐字!”晚枫公子脸上流出舒缓的大喜之色,他上前来握住曹瞻的手向我作揖说:“瞻儿快点谢谢叔父赐字。”

    小宝宝哪里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就是觉得大家都陪他玩他高兴,嘴上开怀大笑,手上挥舞着给所有人作揖。

    ******

    午膳晚枫公子招待得毫不吝啬。虽然没有什么大排场,只是晚枫夫妇带我和苏远四人入席,但是桌上山珍海味无所不有。

    我和苏远连日赶路,路上不能暴露身份,所以连续一个多月没吃过什么珍馐美味。此时这么多好酒好菜放我面前,我也不跟晚枫公子客气,直接拎起筷子胡吃海塞起来。

    相比之下,晚枫公子吃饭的动作十分文雅。他把下人全部遣走,待屋子里只剩我们四人的时候才开口问:“苏将军怎会到豫章来?”

    苏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推我一把说:“你自己说,为什么会到豫章来?”

    “诶嘿嘿!”我停下筷子,笑得跟个女流氓一样,“其实我就是太想念青岸了,所以没有随苏辄之走关中回京,而是绕道来豫章看一眼青岸。”

    我特别强调说:“我这次没有跟苏辄中说实话,青岸你千万别写信去跟苏辄之告状,你也别去皇上那里告发我。不然我又要受罪了。”

    我知道晚枫公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不过他没有当面拆台,面上依然和和气气地说:“既然知道会受罪还不学乖,你就不怕皇上给你下个禁足令?”

    “呜呼呼!”我哼哼唧唧给晚枫公子作揖说:“我从来没有来过豫章嘛,我就是想绕道过来玩一玩。青岸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留我在豫章玩几天好不好?我保证这几天乖乖听话,绝对不给你惹事生非。”

    染絮帮我求情说:“秋月虽然没有按照皇上指定的路线回京,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枫哥你就留秋月在豫章住几天,这几天我会陪着秋月。”

第297章 立场

    染絮帮我求情说:“秋月虽然没有按照皇上指定的路线回京,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枫哥你就留秋月在豫章住几天,这几天我会陪着秋月。”

    晚枫公子这人几乎没有什么软肋,唯一能算得上软肋的就是染絮。听染絮这么说,晚枫公子当即答应下来说:“那便有劳夫人多费心。”

    午膳后有仕女带我和苏远去沐浴更衣。能把极尽奢华的滕王阁当七星级酒店住,我激动得沿路左顾右盼。

    江南三大名楼,岳阳楼,黄鹤楼,滕王阁。前两个都已经民用商业化,被人盘下来改造成酒楼。无论是谁,只要花钱都可以去里面喝酒赴宴。唯独滕王阁还保留州府设置,只有两江总督可以把这里当私人住宅和办公使用。

    我站在窗边远眺赣江,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没有外人打扰,闭目凝神,广集天地灵气于一身。

    “夫人。”我身后的仕女小声唤了一句。

    我倚在窗边,回头见染絮帮我拿了一套干净的襦裙进来。我和苏远的行李都留在马车里,想来州府的人已经去寻到车夫,并且将马车带进州府来了。

    我揪一把中衣,把胸前的一片皮肤遮严,走过去对染絮说:“姐姐实在客气,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做便是,姐姐何必亲自帮我递送换洗衣物。”

    染絮支走仕女,关上门说:“第一次见秋月美人出浴,风华绝代,难怪哲别王子会对秋月念念不忘。”

    我又把身上的中衣扯得更紧些,自嘲道:“念念不忘又能如何,不过是心间多了一颗朱砂痣罢了。”

    染絮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很识时务地问我:“秋月此次前来豫章,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我看着染絮的眼睛,勾唇一笑。“大安有一条法律。无论丈夫犯了多严重的罪行,如果妻妾揭发丈夫的罪行,妻妾不仅不能得到褒奖,相反妻妾还要跟着丈夫一起坐牢。

    “这条法律是为了让妻妾谨遵夫为妻纲,无论丈夫是一个怎样十恶不赦的魔王,妻妾都要无条件服从丈夫。染絮姐姐就不怕我查出点什么可以给晚枫定罪的东西,不小心把姐姐也连累进去?”

    染絮淡然一笑说:“我身为妾侍,自然应以夫家为重。但我也是个波斯人,我身体里留着波斯的血。我从小在波斯长大,虽说深受汉师教化,可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波斯帝国给我的。

    “若要在波斯王廷与枫哥之间选一个,我会毫不犹豫选波斯。既然哲别王子让我全力协助秋月,我便会站在秋月这一边。”

    我听着心里真不是滋味,我问染絮:“要真出了什么事,瞻儿怎么办?”

    染絮苦笑一声说:“有枫哥这样的爹,有我这样的娘,这应该是瞻儿此生最大的不幸。”

    我叹口气,在朝廷与人情之间,我只能选择朝廷。既然我自己做了这样的选择,我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染絮。“好吧,如果有一天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会尽力保瞻儿。”

    染絮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特别重,她两腿一软跪地上说:“能得秋月此言,染絮当赴汤蹈火为秋月效力!”

    我扶起染絮,问了一个让我疑惑半年的问题:“我身边有个小厮叫慕容虎,他不会也是你们波斯藏在大安的探子吧?”

    “不,他不是。”染絮的眼神瞬间开始躲闪,“他……那天确实是我要挟他带秋月去风月居,也是我设计让秋月与我相遇。”

    我听了觉得好笑,问:“你究竟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能让他替你卖命?”

    染絮言辞闪烁,支支吾吾说了一句:“他……他以前见过轻烟。”

    感情我身边还偷偷摸摸潜伏了个大Boss!阿虎见过轻烟!

    我追问道:“我府上的人,除了慕容虎和晚枫,还有谁见过轻烟?”

    “应当是没有了。”染絮说,“我以前也只见过他们两个。”

    好么,十三王府根本就是个龙潭虎穴。我这种小菜鸟能在那里好胳膊好腿的住上一年多,也算是我福大命大造化大。

    染絮抖开褙子批我肩头说:“窗户还开着,外头风大,秋月千万别冷到。”

    “谢谢姐姐关心。”我自己把衣服穿戴整齐,擦干头发以后跟着染絮前去卧室。

    终于能有一间独立的卧室睡了,我躺在软榻上里外翻过几个滚,让整个床面都占点我秋月的味道。

    酒足饭饱,现在是时候缩在被子里蒙头大睡。我四仰八叉睡在又软又暖和的软榻上,不知不觉就进入梦乡。

    我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我一个人站在王府的西南侧门外,似乎是在等一个人,却不知是在等谁……

    一觉醒来已近黄昏,我爬起身抓一把脸,抖擞一下精神下床穿衣上妆。

    我刚给自己化好妆,染絮便推门进来。

    我见她面色有些为难,她走到我面前跟我一同跪坐在梳妆台前说:“今日你进城时动静闹得大了,现在豫章的大小官员都听说城里来了个秋月公子。”

    我收起眉笔问:“晚枫可是要我跳舞给他的同僚看?”

    染絮弱弱地问:“你可愿意?”

    “自然是愿意。”我说,“不然我怎么证明此时身在豫章的只是秋月而不是赵戎。”

    我拉起染絮的手说:“姐姐琴音了得,不知姐姐是否愿为我弹琴伴奏?”

    染絮莹润的眼睛笑成两抹月牙,“能为秋月弹琴,我可是求之不得。”

    一个时辰过后,我已经热身完毕,顺便和染絮对了节拍和舞步。

    染絮带我走到一楼大厅的帷幔后面,透过帷幔缝隙,我见到厅里点满油灯香烛,整个大厅的每一根圆柱都被照得通透明亮。厅里摆了十张矮几,其中主位旁一张最大的矮几尚且空置,其余矮几上都坐了人。

    晚枫公子一人坐在主位上自是不用说,苏远坐在离主位最近的头等嘉宾位置上。然后厅里还坐了另外八个人,无一例外都是四十以上的大叔老爷爷。

    我真是不懂这些老爷爷,都过了不惑之年,还对观看美人抱有如此高涨的热情。年轻官员也不见得对看美人这件事这么积极,怎么这些老爷爷听说哪里有美人就争先恐后往前冲?

    “可有准备好?”染絮在我耳边小声问。

     

第298章 丝竹

    染絮在我耳边小声问:“可有准备好?”

    “嗯!好了。”我对染絮回以微微一笑。

    染絮先走出帷幔,对着晚枫公子稍稍颔首。

    晚枫眼中红莲盛开,妖冶了染絮的倾世容颜。他们夫妻二人郎才女貌,本应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从出生开始他们就注定有缘无份,此情此景不由得让我心生一阵惘然。

    “曹夫人倾国倾城,曹大人有福,老朽好生羡慕。”一个老爷爷看着染絮便移不开眼。也不顾及一下晚枫公子还坐在主位上,那死老头竟敢对总督夫人如此轻薄。

    染絮却是见过市面的人,她大大方方给全场福了福,道:“妾身不过稍有几分容貌,却不敢以倾国倾城自居。今日有天下第一美人做客滕王阁,秋月公子的容貌方能算得上的倾国倾城。”

    老爷爷一听就更激动了,看过全场后急切地问:“曹大人既然有美人做客,何不请出来与我等共享佳宴?”

    晚枫公子朝帷幔这边招招手,示意我可以出场了。

    我抓紧殷红的长绸,带起一阵翻云覆雨斡旋到大厅正中。

    除了晚枫夫妇外,其余所有人无不看傻了眼。尤其是苏远,他每天都见我练功,但他还从来没有真正见我跳过舞。或许在他心里,他从未信过我会跳舞这件事。

    染絮走到扬琴前,手持琴竹往琴弦上敲出一阵欢快的音律。

    我腕间红绸如敦煌拓本,在轻快欢乐的节奏中上夺星斗鸿蒙,下探百川入海。糅混沌为虹霞,碾恢宏为雨霁。

    长绸忽而凌空盘旋,今夜月明星稀却留赤焰于长空。殷红的绸缎忽而又急转直下,燃尽红尘烟雨,阡陌交织。

    染絮琴音绝妙,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我亦舞步灵巧,春江花潮秋月夜,无尽丝竹滕王阁。

    一曲音落,染絮放下琴竹,我也收了长绸。

    一个仕女抬来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两壶酒。染絮起身,与我各自取过一壶酒,分头去给两排官员斟酒。

    堂内已是灯火辉煌,座上的两个老爷爷却以眼神不好为由,故意让我凑近给他们看个清楚。

    我含笑说:“奴家不才,斗胆在几位大人面前献丑。其实奴家长相再是普通不过,不过是受几位故友抬爱,浪得一个美人虚名罢了。”

    一个老头子不仅眼神不好,他身上手手脚脚没一处还使得利索。我给他倒酒时,他以腿脚发麻为由一把抓我手上,险些害我连人带酒一起摔到地上。

    “美人幸苦了,且过来稍作休息。”晚枫公子终于发话替我解围。

    染絮是他名正言顺娶进门的,在场的老爷爷再是眼馋也不敢对染絮动手脚。我却不一样,我顶多算是晚枫公子的故交,而且明面上的身份还上不得台面,所以这些老头子敢对我轻薄放肆。

    我和染絮一同坐到与晚枫公子相邻的空桌上。晚枫公子应该是已经预估到这些老爷爷必然不安份,所以给我和染絮安排在一起,暗示那些老爷爷少动歪心思。

    我和染絮各自拿起自己的酒杯,互相碰个杯,场面甚是和谐。

    一个老爷爷酸不溜秋地说:“总督大人艳福不浅,竟能寻得如此美貌一双人。”

    晚枫公子笑而不语,他只是举起酒杯对说话的老爷爷还一礼,其中韵味此时无声胜有声。

    好不容易撑到散场,我跟晚枫夫妇道声谢便自己寻着回房的路离去。

    但愿这几个死老头以后别来给我捣乱,老子是要做大事的人,哪有时间每天假扮成秦楼楚馆的小倌给他们看。

    完全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洗漱完回到卧室的时候,我床上已经多了个人。

    我走到榻前,学着苏远的样子往他屁股上踢回一脚说:“苏老爷,滕王阁已经打烊了,不接客。”

    我这一脚还没收回来,我就知道什么叫闲着没事干别揪老虎尾巴。苏远逮住我的脚,他手上还没怎么用力我便头重脚轻一头砸到他身上。

    “别闹!明天还有正事要办!”我推搡着苏远说。

    可是在苏远这种洪水猛兽面前,一切挣扎看起来都像欲擒故纵。苏远脸上有薄薄的怒意,我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我只知道他今天特别粗鲁,每一下牵扯和撞击都特别用力。

    我被苏远带到战火硝烟之中骑虎难下,不知不觉酣战到了丑时方才罢休。

    我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努力将眼睛眯开一条缝说:“明日需得早起,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不大清楚我这句话到底有没有说完,只怪困意太浓,由不得我将事情说清楚道明白。

    ******

    窗外透进一缕明媚春光,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号子声,不用看就知道此时赣江之上必是百舸争流。

    我嫌吵,转身寻个温暖舒服的地方钻进去,蒙上眼睛捂住耳朵继续睡。

    可惜我还没彻底睡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开门声,紧接着是一声惊叹:“呀!”

    我窝藏的地方也跟着动了一下,苏远的声音从他胸腔里透出:“小戎身子乏,让他再睡一下。”

    我这回彻底醒了,是被苏远吵醒的。我钻出被子回头一看,染絮已经带了两个丫鬟回来伺候我更衣。

    我揉揉眼睛,硬撑着好脾气说:“染絮姐姐把衣服留下就可以了,我自己会起床的。”

    顾及到还有苏远在场,染絮不便过多逗留。她叫人放下两套衣服,面色古怪地退出门去。

    我刚准备起身,苏远一只手冷不丁把我按回床上制住。苏远眼中余恨未消,其中还夹杂了三分疑惑。

    苏远阴沉着脸说:“昨天我有几句话想问你,但是一直没机会问。曹深的儿子已经有三个月大,但是曹深去年九月才到豫章上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对苏远说,“我早就跟你说了我这人没那么小心眼,我府上的客卿能找到红颜知己不是挺好的嘛。不错,我和染絮早就认识了,染絮怀孕的时候还到我府上保过胎。”

    眼见苏远神色越发晦暗,简单思索过后,我急忙辩解说:“步光的事情纯属意外,我可从未指使过谁去勾引令郎。我以前是太相信令郎的自制力,所以才没限制他和我府上的人接触……”

第299章 桃林

    我辩解说:“步光的事情纯属意外,我可从未指使过谁去勾引令郎。我以前是太相信令郎的自制力,所以才没限制他和我府上的人接触……”

    我似乎觉得我这句话说得不对,继续加深解释说:“额……也不能这么说。这件事还是怪我,是我没管教好我府上人的品行。”

    我再往苏远的瞳孔上观察两眼,确认他神色稍有缓和才舒口气。

    “你今日要带我去见何人?”苏远问。

    “到了就知道了。”我趁苏远手劲松下来的时候火速起身逃跑,假借环境卖关子说:“这里说话不方便,等到了地方再从长计议。”

    苏远神色多有浮躁,但他毕竟身为主帅多年,临危不乱便是他在这个职位上历练出来的修养。苏远耐住性子,更衣盥洗过后与我一同去找染絮。

    染絮准备了一艘轻舟,相比码头上其他莺歌燕舞的画舫,哪怕轻舟行于江心也自带隐身效果。

    我和苏远跳上轻舟,船上只有染絮和船夫两人。

    我用下巴点朝船夫问:“靠得住么?”

    “嗯!”染絮对我点点头说:“是我的人。”

    “有劳!”我给染絮作个揖。

    船舱里摆了一张矮脚八仙桌,桌上已经备有各种熟食茶点。我也不跟染絮客气,坐下后自己吃将起来。苏远不说话,只随我一同在船舱里用早膳。

    很快,轻舟顺水飘进一处桃林,桃花灼灼艳红了一片沃土,林中鸟语花香生气勃勃。

    染絮起身走下轻舟,我和苏远便跟着她一同上岸。在蜿蜒曲折的桃林阵中转过几个弯后,赣江上声势浩大的船运声渐渐被拒绝于桃林之外。

    见染絮站定,我拉过苏远小声对他耳边说:“敬贤哥哥快些在周围看看,这林子里有没有藏了偷听的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已经吃过一次染絮的亏,相同的低级错误我可不会再犯第二次。

    苏远动作很快,他迅速转身,不出半刻便在林中探了一圈。直到苏远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我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稍有舒缓。

    “秋月还是对我不放心。”染絮笑着说。

    “被人坑得次数多了,难免有些一惊一乍的。”我也皮笑肉不笑地说。

    苏远终于按耐不住,他小声问我:“你要带我见的人在何处?”

    我没有急着回答苏远的问题,而是端端正正站到苏远和染絮之间说:“我来给二位相互介绍一下,随我一起来豫章的是镇北君主帅苏远将军,在豫章接待我们的是两江总督曹深大人的妾侍染絮夫人。”

    染絮朝苏远恭恭敬敬拜个万福,道:“妾身染絮见过苏将军。”

    苏远一双怒眼越瞪越圆,他被我和染絮搞得不知所措,错愕的眼珠子看看我又看看染絮。

    我回给苏远一个肯定的答案:“自己人。”

    苏远陷入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之中。在他心目中,赵戎应该一辈子都是一个没有心机没有城府的天真孩子,赵戎应该一辈子都不会长大,不懂算计。

    可惜,我没有办法告诉苏远,他的赵戎两年前便不幸夭折,在如花似锦的年岁里与世长辞。

    “说正事吧。”我冷下声音说:“我有几个问题想要向染絮姐姐请教。第一个问题,去年在江西滞留的流民,现下都被藏到哪里去了?”

    染絮愣了一下,说:“我到豫章时,江西并没有像京城那样有大量流民滞留。城中倒是有少数几个,枫哥见他们可怜便全部收进官府做衙役。昨天你们刚进城时遇上的那些人便是编入各个官府的衙役。”

    “呵!”我冷笑一声,打趣道:“江西今年的肉价下跌得应该不严重吧,流入市场里的生肉来路都还正吧?”

    染絮脸上流出难以察觉的嫌弃之色,“秋月这是什么意思?”

    我跟染絮如实说:“流民南下,至少有五六万人滞留在江西境内。结果等到染絮姐姐到江西的时候这五六万人已经不见了,然而朝廷没有收到大规模流民死亡报告。这些人若不是病死饿死,那便是被其他人当人肉包子吃了。”

    染絮眼中突然流过一丝慌张,她貌似是觉得我说得话很恶心,暗指她有可能吃过人肉包子。

    我安慰染絮说:“我这次来,就是想找出这些人的下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应该还没有下锅。”

    染絮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她眉间依然留有嗔怪的眸色,不过相比听人肉包子的故事要舒缓不知多少倍。

    我给染絮分析道:“这些失踪的流民里面,大多应该是青壮年,男女都有。男人可以躲进深山里靠打猎为生,女人则不行。这些女人应该是被关在一个作坊里面,做一些适合女人做的劳动。”

    染絮职业病突然爆发,她立刻否定说:“江西今年并没有多出暗娼。”

    我翻个白眼说:“谁说女人只能做暗娼,女人可以做得事情多了去了。有一件事情就很适合女人做——织布缝衣。男人种田不能光着身子种,打战也不能光着身子打。无论是屯田还是练兵,后面都必须有足够多的女人给男人做后盾。”

    染絮陷入了沉思,她反复想了很久,可惜还是对我摇了摇头。

    我也不急,继续给她分析说:“要是这些人那么容易被人看见,那就不叫藏起来,那叫光明正大造反。想要直接找出这些女人被藏在哪里不容易,但是我们可以从别的途经下手。”

    “什么途经?”染絮问。

    我从荷包里掏出一块布条说:“昨天我和其中一个衙役交过手,顺便从他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来。这布条暗藏玄机,布匹原本应该是被染成红色的,后来红布又被强行染成黑色。

    “只不过这衣服被盥洗过很多次,后面染上去的黑色颜料有些褪色,所以底色上的红色隐约可以被看见。帮我去查一查,这批衙役穿的衣服是哪里来的。”

    “好!”染絮说,“这样的衣服我府上也有,我回去以后立刻去查。”

    “第二件事。”我伸出两个指头说:“去打听一下,江西最近有没有闹土匪,而且是那种只占山为王,但是从不打家劫舍的土匪。”

    “好。”染絮在此应下话来。

    “第三件事。”我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第300章 甲板

    我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打开了问染絮说:“第三件事。这个人,你有没有见过?”

    染絮认真看着我手中的画像,半晌过后方才皱着眉头说:“眼熟,不记得在哪里讲过。许是在风月居见过。”

    苏远夺过我手中的画像,他忍了两天的怒火终是控制不住了!“这不是那个妖道么!”

    “是。”我答得肯定,“以前他用的道号是上允真人,不清楚他现在会不会换用其他名字。”

    “此人是个道士?”染絮对上允妖道的身份很是怀疑。

    我两手一摊,指着自己说:“我都能假装成个女人,他假装成个道士有什么难的?”

    “哦。”染絮悠悠开口,凝结在她俏丽容颜下的愁色越聚越深。

    “这桃林空气清新,舒适宜人!”我岔开话题,潇洒地在一丈见方之内转一圈,“多谢染絮姐姐盛情邀请,让我们有幸踏足江南桃林。今日春光正好,不如我们移步他处,莫辜负这一江春水向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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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抛开杂七杂八的混账事不提,我在豫章游玩的这三天是相当尽兴的。白天跟着染絮出门逍遥快活,晚上回来陪着曹瞻小宝宝玩半个时辰。

    无论是进门还是出门都有一大群丫鬟小厮伺候着,洗洗小澡,喝喝小茶,这日子过得比我在王府的时候舒服多了。要不是我还要回京复命,我巴不得在滕王阁里住上一年半载再走。

    临要离开州府的时候,曹瞻知道我要走,他死死抱住我的脖子就是不放手。

    我也舍不得这孩子,我跟瞻儿注定有缘,不然他的表字也不会由我来取。

    “瞻儿乖,快放手。”染絮和奶娘在一旁耐心哄着。

    可是小宝宝死活不肯松手,不过是一个刚满三月的孩子,发起狠来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我对着小宝宝脸上狠狠亲几口,万般不舍地说:“瞻儿乖,等叔父去京城买了糖,下次带来给瞻儿吃。”

    好说歹说,我们在州府庭院里磨蹭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最后是曹瞻的力气用完了,不得不放手让我离开。

    我一步三回头,看着瞻儿在门槛里嘟着一张小嘴,气嘟嘟地看向我的背影。

    “我还会回来看瞻儿的!”我朝小宝宝挥挥手。小宝宝肉嘟嘟粉嫩嫩的小脸鼓鼓囊囊,里面不知藏了多少说不完道不尽的离别话语。

    既然我和苏远的行迹已经暴露,我们便不用再隐藏身份。晚枫夫妇将我和苏远送到码头,晚枫替我们租了一艘中等大小的客船,载客少但吃水深,我们可以沿长江顺水回京。

    晚枫夫妇在船头与我道别。再是如晚枫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我都能感受得到他焦躁不安的逐客令。晚枫公子一点秘密没藏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这个秘密究竟有多大,有多严重,我一时半会还真想象不出来。

    染絮则是拉着我左右寒暄。一直到客船起锚,染絮依然站在江边徐徐挥手。

    我站在甲板上与岸上的一双丽人挥手,眼看两张精致的脸蛋渐渐淡出我的视线。

    仲春将至,江风疾烈。我还在甲板上愣神的时候,一只大手粗野地掐在我的后脖颈上。

    我没有反抗,但也没有屈服,只是挺直了腰杆,与颈上力道相持抗衡。

    “进豫章的第一天我见你将那小混混一招制伏,怎生现在没反应了?”苏远问我。

    “因为我打不过你。”我回答得简洁明了。

    苏远松开我的脖子,他在我身旁负手而立,与我一同眺望江面。

    “你还在多少人身边安插了眼线?”苏远问。

    我苦笑一声,反问:“你怎么不问问有多少人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苏远踟蹰许久,又问:“爬到步光床上的那个乐师,若是没有被我发现,他是不是……”

    “我不清楚。”我直言道,“所以我想办法把他赶出京城。凤栖不是我安插在步光身边的,但我不敢保证他没有受其他人指使。”

    “你那王府当真跟个楼子一样!”苏远时不时就把这句话拿出来老生常谈一次,而且每次说的时候,他都能从中发现新的感悟。

    “何止是我那个王府,全天下都跟楼子一样。”我感叹道,“迎来送往皆是利益熏心,没有半点真情实意可言。”

    “啧!”苏远咂出一声不敢苟同的舌音。

    我发现我又把话说重了,唯一补救的方法就是粘回苏远身上说:“除了敬贤哥哥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好,只有敬贤哥哥没有把我当蹄子使唤。”

    “哼!你这话越说越不中听!”苏远甩开我走回船舱里。苏远转身的力道要是再大些,我整个人都可以被他掀进江水里去。

    我不知死活地跟着苏远走进船舱,继续死皮赖脸粘回苏远身上。“敬贤哥哥不要生气嘛,我说得可都是肺腑之言。尤其是拿我府上这些公子一比较,敬贤哥哥是好男人里的模范代表!”

    苏远不理我,他自己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喝自己的茶。我也跟着坐他旁边,脸不要命不要,死缠烂打粘死他。

    船舱里原本还有个艄公,见我和苏远的活动尺度越来越大,艄公终于是承受不住,捂着眼睛跑出船舱去。

    我看着艄公离开的背影,终是冷下声音咬出一句话:“真想把这人一跳踢进鄱阳湖去!”

    苏远对我的反应十分错愕,最近他总是会表现出这表情。

    我起身关上门,确认周围无人监听后才走回苏远身边说:“敬贤哥哥可知为何满朝文武官员那么多,皇兄非要找个毛都没长齐的晚枫来做两江总督?”

    苏远蹙眉凝视,道:“难道不是你在皇帝面前举荐了曹深?”

    “我干嘛要举荐他啊?!”我发现全天下最会甩锅的就是皇帝哥哥,明明什么坏事都是他一个人做的,但是恶名全是其他人背的!

    “莫非……不是?”苏远问。

    我突然有一种无力吐槽的感觉,感觉整个人从肉体到灵魂都要被散魂了!

    我只能给苏远从头道来:“其实无论这次是否发生地震,是否出现流民南下,最终两江总督这个烫手山芋都将被丢到晚枫手上。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曹侗的儿子。”

第301章 回京

    我给苏远从头道来:“其实无论这次是否发生地震,是否有流民南下,最终两江总督这个烫手山芋都将被丢到晚枫手上。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曹侗的儿子。

    “两江总督一职,明面上是当朝位居首位的封疆大臣,一口气同时管辖江苏、江西、安徽三省,地处中原肥美之地,幅员辽阔。但是这个封疆大臣实在是不好当,因为京城也在这个范围内。

    “朝廷一直拿捏不定,究竟是让京城管制两江,还是让两江管制京城。如果是京城管制两江,一个京兆尹的权利都会比两江总督大。如果是两江总督管制京城,堂堂天子反倒是还要受一个臣子的制约。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京城从两江独立出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但是这样做会很危险,因为两江总督占据的地盘很大,资源很多,又刚好把京城围在中间。这样一来,两江总督随时可以起兵造反。”

    我捞过茶杯喝一口说:“所以说皇兄早就想把先前的两江总督换下来,从新安置个听话但是没能力的傀儡上任,顺便把管辖两江境内的权利全部收回京城。

    “这种事情说起来好听,做起来很难。要是换个有经验有能力的官员上去,新上任的官员怎会甘心做一个没有实权的大官。要是换个乳臭未干的年轻官员上去,年轻人又没有服众的本事。

    “所以皇兄就把晚枫推上去,他爹以前做过两江总督,他的人脉很广,支持他的人很多。但是他以前又没做过官,就是所谓的雷声大雨点小,仗着个两江总督儿子的名声好糊弄人。”

    苏远不大苟同我的话,他咂舌说:“曹深此人我以前没有接触过,这几日看下来他并非胸无点墨之人。此人城府颇深,非等闲之辈。”

    “哎!虎父无犬子嘛。”我说,“他好歹是两江总督的儿子,从小听惯见惯。他要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睁眼瞎,皇兄也不可能任用他。”

    苏远若有所思地问:“你这笨蛋是如何将这样的人收做面首的?”

    “呵呵!”我自嘲一笑,“我全凭一个王爷虚名,恬不知耻跟一群国家栋梁鬼混了这么多年。不瞒你说,在府上我和晚枫关系最差,比我和苏辄之的关系还差。”

    “你……与苏顾不和?”苏远问。

    我真心装不下去了,坦言道:“我跟晚枫关系最差,跟苏辄之第二差。其他几个就不用排顺序了,反正我当真是个睁眼瞎,跟他们经常说不上几句话就能吵起来。这次我放他们出府,他们一个二个激动得比过年还喜庆。”

    最后我总结一句:“实在是养不住了,他们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苏远对我今天说得话总是不放心,他的音调突然降下来问:“你可有在我身边插了人?”

    我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回答得好也是一门艺术,我裂嘴一笑:“那个杨副将,嗯!就是他,他其实是我放你身边监视你的!”

    “呵呵!”苏远在我脑门上弹一指头说:“他随我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未出宫,你那时候哪里认得杨镡是谁。”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狂笑起来,“我不过是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连你都说我只有逗猫遛狗的德行,我哪里有本事在你军中安插眼线。就算你军中有人监视你一举一动,那也是皇兄安排的人,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苏远对我这个回答勉强满意,他把我抱回怀里,两只大手很快跟老实二字渐渐没了联系。

    “大清早的,你怎样又要乱来?!”我推开苏远的手说。

    苏远一挑眉,似是想起什么。“你每日辰时要念书?”

    “对呀!”我说,“我小时候没好好念书,现在年岁大了,书到用时方恨少,装模作样读读书,亡羊补牢一下。”

    苏远用温热的声音耳边说:“你每日读《论语》没甚意思,不如我来教你读兵法。”

    “好啊!”我觉得苏远的这个提议非常好。不过我很快就发现我被苏远这个老混蛋骗了,他教我的哪里是战场上的兵法,他这一招一式的明明就是床上用的兵法!

    ===============

    顺流而下速度就是快,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晚上我们泊船在浔阳,江心里飘着半轮下弦月,月光在江水里随着粼粼波光聚拢又漂散,漂散又聚拢。

    次日吹起西南风,此行回京顺风顺水。艄公见风起帆,又过两日后我和苏远便回到金陵。

    我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进城之后直接进宫复命。

    “老十三!”皇帝哥哥每次见到我都特别开心。这次是碍于有苏远在场,皇帝哥哥不得不端皇帝的架子,不然按照他的德行肯定会约我蹲墙角去玩泥巴。

    “皇兄。”

    “皇上!”

    我和苏远规规矩矩给皇帝行跪礼。

    “快平身!”皇帝一蹦一跳跑我们面前说:“快给朕说说,你们此行南下有何收获?”

    我不说话,把发言权交给苏远。苏远不负众望,如实跟皇帝说:“臣此行重走流民南下路线,其中发现诸多疑点,之前许多疑团或能得到解释。”

    苏远将我们一个多月的行程一五一十给皇帝从头说了一遍,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皇帝听得认真,只偶尔有不清楚的地方插上两句,其余时候都是苏远在复述我们在路上的所见所闻。

    可是听到我们在豫章以暴露身份的方式打草惊蛇的时候,皇帝突然问:“曹瞻的妾侍,究竟是何人?”

    我把之前想好故事说给皇帝听:“上次梁王府的刘长史约我去风月居小聚,结果被风月居的乐师染絮打了叉,害得我被当天肃清的官员发现。就是上次梁王写了好几本折子参我出入风月场所的那次。”

    “噗嗤!”皇帝忍不住笑起来。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个时候他应该保持冷静,所以他很快沉下脸,一本正经地说:“老十三,这件事你确实做得不对!刘虞既然已经做了梁王的长史,你便不该再去招惹他。”

    我在心里画一万个圈圈诅咒那个该死的刘虞,老子闲着没事干怎么可能去招惹他那种人! 

第302章 花魁娘子

    我在心里画一万个圈圈诅咒那个该死的刘虞,老子闲着没事干怎么可能去招惹他那种人!可恨面上我只能故作不服地说:“我不过就是和刘虞见个面而已,至于那么小题大做吗?”

    “那染絮到底是谁?”皇帝把话题拉回正题上来。

    “就是个清倌。”我说,“底细我都查过了,是个波斯商人来大安时留下的种。波斯商人在她出生前就走了,因为她出生勾栏,所以自幼入娼籍。要不是她长得像波斯人,估计她都不清楚自己的生父谁是。”

    “波斯?”皇帝突然瞳孔皱缩,他眯起眼睛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

    我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恐惧,皇帝哥哥的这个眼神里,好像是,杀气?

    为什么?为什么听到波斯的时候皇帝哥哥会流露出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莫非赵戎真的跟波斯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

    “哈哈哈哈!”皇帝眼中的杀气稍纵即逝,他突然仰头大笑,好似方才的那股杀气只是我的个人错觉一般。

    “老十三啊老十三!”皇帝指着我大笑,“你说说你,怎会找个青楼女子做内线?”

    我两腿一曲,跪地上说:“臣弟有一事还未向皇兄禀明,望皇兄恕臣弟用人不淑之罪。”

    说着,我从袖口中拿出一份花名册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展示在皇帝面前。

    王德海走过来接了我手中的花名册,转身放到皇帝面前的书桌上去。

    “这是什么?”皇帝满脸好奇地打开花名册,只随便翻看了两页,他脸上的神色就越来越古怪。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似嗔非嗔,皇帝皱起眉头,耐着性子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

    苏远渐渐跟着急了,苏远不清楚我究竟呈了一个什么东西给皇帝,看皇帝的脸色也揣测不出来皇帝是喜是忧。

    合上花名册,皇帝问我:“这些都是女人?”

    “是!”我说。

    皇帝又看了一遍,眼中多了几分憧憬。“一个男人都没有?”

    “没有男人,只有女子。”我说。

    “本事见长啊老十三!”皇帝咂舌,语气里多了一股酸不溜秋的味道,“朕的后宫嫔妃不过十几人,其中样貌出众的也就……哎!你这一口气找来几十人,而且各个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花魁娘子!”

    “花魁娘子?”苏远听不下去了,他顶着冒死的罪名将疑惑问出口:“那折子上究竟是什么?”

    “哈哈哈!”皇帝一把合上折子,脸上写满奸诈狡猾。“苏将军带兵打仗已为大安鞠躬尽瘁,这等闲杂琐事便不劳烦苏将军挂心。”

    未了,皇帝转头对我说:“朕也该偶尔亲自出宫体察民情。老十三,这件事就由你安排,朕要亲自接见这些肯为大安效力的巾帼英雄。”

    “皇上请三思!”苏远一头扑地上说:“皇上乃九五至尊,怎可随意出宫?”

    “朕已有定夺!”皇帝下令道:“此事非比寻常,自然不可以寻常手段应对。本月下旬朕微服私访,你二人不可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

    苏远还欲劝阻,却被皇帝直接打发出了御书房。

    我和苏远是秘密回京,无论是十三王府还是将军府都不知道我和苏远已经回到京城。皇帝没有放我们两个直接回家的意思,他把我和苏远送去猎场行宫,说是修养,实则软禁。

    “你究竟给皇上看了什么?”到了行宫苏远怒气冲天地抓着我问。

    “就是我给皇兄新找的几个线人。”我说。

    “那怎会与什么花魁娘子扯上关系?”苏远越说越怒,他纠住我的衣襟直接把我提得双脚离地。

    “息怒息怒!”我一颗小心脏都要被苏远吓出心肌梗塞,“你放我下来我慢慢跟你说。”

    苏远将我丢到软榻上,居高临下恐吓我说:“你今日若是不将事情说清,看我怎么罚你。”

    “嗯嗯嗯!”我一步退到墙脚,捞过两个枕头抱怀里给自己壮胆。“之前皇兄派了那么多人去查案,现在都过了整整一年,半点进展没有。你也派人去过鄱阳湖,不是照样什么都查不出来。

    “你们派去的人都是些男人,一个二个长得五大三粗。若说是你们派去的人能拿出点江湖作风,愿意屈尊降贵跟可疑人等拜个把子结个金兰,或许疑犯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还能吐出点东西来。

    “可惜你们做事太正派,从头到尾只懂中规中矩。贪赃玩法的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把秘密轻易透露给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朝廷重臣。”

    “那花魁娘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苏远问。

    “就跟染絮一样啊。”我说,“我能派染絮去接近晚枫,我自然也能派其他美女去接近其他可疑官员。京城十大青楼里都有我的人,她们各个才貌出众,也愿意为朝廷效力。”

    “你……”苏远一口气憋得他脸红脖子粗,“你怎会和这等下九流之辈厮混在一起?”

    我反问苏远:“被入了娼籍是下九流,那贪赃枉法就不是下九流了吗?”

    苏远被我堵得说不上话,只是喘着沉重的粗气瞪着我。

    我给苏远分析说:“这回犯事之人牵扯甚多,六部之内无不涉及。让官员去查官员,且不说官官相护,就说查案的官员或许自己也被牵扯其中。皇兄需得找一群没有立场的人来查办此事,方能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本朝为官者只有男人,男人的弱点便是女人。我用青楼女子查办此事有三个好处。

    “第一,男人只有在床上最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会设法让这些女人接近所有四品以上官员,从中套取有效信息。

    “第二,我朝律法有明确规定,四品以上官员嫖妓是死罪。皇兄正愁没有制约朝中大臣的法子,我借此机会可让皇兄多一个制约他们的把柄。

    “第三,青楼女子人微言轻。如果真的查处点什么事情来,而且是皇兄处理的不了的事情,皇兄可以推脱说这些事情是民间造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宁人。”

    我看向窗外,错开苏远看我的视线。我真的很想给苏远营造一个毫无心机的赵戎形象,就像五年前苏远出征嘉峪关时候的赵戎。

    可是我做不到,或许,如果赵戎至今尚在,他也会被世俗逼成我现在这幅模样。

第303章 猎场

    我真的很想给苏远营造一个毫无心机的赵戎形象,就像五年前苏远出征嘉峪关时候的赵戎。可是我做不到,或许,如果赵戎尚在,他也会被世俗逼成我现在这幅模样。

    苏远转身坐到床边,我已经做好再被他打上两拳出出气的准备,结果苏远只淡淡说了一句:“这些年,委屈你了。”

    窗外牡丹正艳,每一朵娇艳芬芳的花儿都迎着明媚春光争奇斗艳。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花花草草,身为草木,只要一块方寸之地,阳光雨露,便能守得一生清净。

    “怎生不高兴了?”苏远揪揪我脸上的包子肉问。

    我始终盯着窗外,蓝天白云,红墙碧瓦。我弱弱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苏远就着捏我包子肉的把手把我的脸掰正了面朝他,“你还有何事瞒我?”

    我瞒你的,我怎舍得说得出口?

    振作了精神,我一蹦跳到苏远背上,没心没肺地说:“难得来一次猎场,我们去骑马怎么样?”

    苏远二话不说,背起我便大步往门外走。

    猎场乃是皇家围猎专用。为了让皇帝围猎时能尽兴而归,平时不围猎的时候就是个野生动物园,有专人在此驯养各种飞禽走兽。

    等到围猎的时候,工人把野兽放进林子里。这些由人养大的野兽懒得很,根本没力气跑,见到人也不怕。殊不知工人放虎归山不是为了让他们散步,而是让他们做皇帝刀下的冤死鬼。

    我兴致勃勃地跟苏远走到马场,这里良马繁多。若大一个马场,每一间马舍都住了一匹高头大马。

    苏远善骑马,也懂马。他给我选了一匹温顺的母马,他自己也挑出一匹宝马。

    我高高兴兴跳上马背,噗嗤噗嗤往山林方向跑去。

    “你走慢些。”苏远追上来说,“猎场景色虽美,却易迷路。”

    我不以为然地说:“不是说马都会迷途知返。我要是迷路了,我就把缰绳放开,让马带着我自己往回跑。”

    “哼!”苏远瞪我一眼说,“那些写书的秀才别的屁本事没有,就会胡编些故事骗你这种小笨蛋!”

    我才不管苏远在旁边怎么唠叨,反正我两脚往马肚子上一挤,撒丫子便朝着林子深处拼命往里冲。有苏远一直跟在我旁边,大不了我要真迷路了我还旁边还有个垫背的!

    一直跑到一处山涧,我看马实在是累了,我便跳下地饮马,顺便自己也取下水袋喝水。

    石缝间溪水潺潺,绿树环阴,鸟兽虫鸣,四下风景极美。

    我索性脱了鞋,把脚跑进清凉的溪水里嬉戏。

    本来我的宝贝坐骑喝水喝得好好的,我才一把脚伸进水里,它就相当嫌弃地抬起头,一口也不多喝。

    呵呵呵!皇帝养出来的马就不一样,还嫌弃我的洗脚水脏。

    苏远把两匹马牵到上游饮水,然后折回我身边。他跟我一样脱了鞋袜,卷起裤腿把脚探水里。

    苏远的脚刚碰到水,他眸色便骤然不善。也不跟我商量一句,苏远直接把我拎出水面说:“这水太凉,会伤及五肺。”

    “哪有那么夸张!”我扭不过苏远,只得在空中胡乱蹬腿瞪眼以示反抗。

    “乖,听话!”苏远抱着我坐到一块大青石上。

    其实窝在苏远怀里确实挺暖呵的,嘻嘻!我寻个舒服的地方,钻进去稳稳当当躲扎实。

    偶尔几丝清风拂过,带动头顶树叶婆娑,就连几条透进树林的光线也被带得满地摇曳。

    若岁月能永世这般静好,此去经年,亘古长远。

    可惜,苏远终是忍不住他浮躁的呼吸,问出口道:“你是如何结识京城十大名楼里的花魁娘子?”

    “哎……”我低头苦笑,“京城里认识他们的人何止我一个,满京城里谁不会说出几个中听的名字来。”

    苏远依然不解,“可她们不过是一群无情无义之人,怎会替朝廷卖命?”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我真为全天下的奇女子抱不平,“李夫人有句话说的对,哪家不是穷到揭不开锅才把女儿卖了换米吃。

    “明明是这些女孩子的父母亲人无情无义,把她们当蹄子卖了换米吃,最后顶着无情无义骂名的却是这些被贱卖的姑娘。

    “我拉拢她们的方法很简单,我真心待她们好,不把她们当蹄子看。我和她们一同上桌吃饭,把酒言欢,弹琴吟唱,月下起舞。”

    “你怎知她们不会为了权贵背叛你?”苏远问。

    我好笑道:“有谁愿意给她们权贵?你不会,与你同级的官员也不会。随便给几个赏钱打发人算什么?有本事娶回家去好吃好喝地供着啊!”

    “啧!”苏远还是摇头说:“我见曹深对他那个妾侍百依百顺,为何那妾侍依然肯帮你?”

    “因为有个比曹深对她更好的人。”我沉下眼帘说,“那人对染絮有养育之恩,如父如母。”

    苏远用力在我屁股上捏一把问:“那染絮究竟是哪个官家员的养女?你和那官员又是何种关系?”

    “想什么呢?!”我鼓起脸上的包子肉跟苏远据理力争,“你以为是个男人我都喜欢啊?!”

    我这一个多月来过得都是什么腰酸背痛的日子?坐车车震,坐船船震。苏远这个老混蛋为了问出染絮的来历,现在竟然把我拖到马背上去“严刑逼供”!

    我的小蛮腰啊!御林军,城防军,你们快点来救我啊!!!

    “你到底说不说?”苏远提着我软塌塌的肩膀问。

    我撑着一口好脾气说:“染絮的来路是不正,但是有句话叫英雄不问出处。敬贤哥哥若不逼我说出染絮的来历,以后我有新的线人都会介绍给你。你若执意要把每个人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我们这单生意只能到此为止。”

    “我怎知这些人究竟有多可靠?”苏远问。

    我咧嘴一笑,“管他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可靠不可靠我不在乎,只要能问出我想要的东西就行。”

    苏远还欲再说,他刚张嘴……

    “苏将军!”我便暴怒开怼,“此事涉及皇家私密,不该苏将军过问的,苏将军不该多问!其中蹊跷,我自会与皇兄商讨。至于其他,苏将军可亲自向皇兄询问。身为臣子,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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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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