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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全文阅读

作者:笨小涵Q     王爷不和亲txt下载     王爷不和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8章 嫁妆

    禁军司马一句废话也不多说,只一挥手,让手下将哲别立刻带出门去。

    “秋月!!!”哲别脖子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绷到青筋暴跳,可是束缚住他的人太多,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禁军的控制。

    “哲别……”我眼睁睁看着哲别被强制拖出门去,他离开的速度那么快,快到我甚至来不及跟他说一句道别的话!

    禁军司马站到我面前,他用身子挡住我看房门的视线。“末将传皇上口谕。十三王赵戎虽门客众多,但赵戎与鞑靼可汗立有婚约在先。赵戎应将所有门客全部驱逐,不得滞留。”

    “他不是门客……”我淅淅沥沥为哲别辩护,“他是哲别,是我的哲别……”

    =================

    王府彻底安静了,安静了很多天。

    皇帝明明想要急着让我嫁去鞑靼,可是这么些天来,几乎没有礼官到我府上来做安排。

    先皇时候,有个公主被嫁到犬戎去和亲。后来大安和犬戎还是打了一仗,大安胜了。犬戎又被鞑靼捡空偷袭了一波,自此犬戎从历史长河里消失。

    那个被派去和犬戎和亲的公主回到大安,她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苦难全部怪罪到礼部头上。因为之前礼部将和亲礼仪搞得太隆重,巴不得让公主快点嫁掉一样。

    公主回朝后,她做得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当年主持和亲的几个礼官全部弄死。从此礼部对和亲这件事都长了心眼。

    那些既风光又能促进两国和睦的和亲,礼部官员争着去主持。我这种五行不定、祸福不知的和亲,根本没有哪个礼官敢来蹚我这潭浑水。

    三天过去,礼部官员倒也来过几个,但是每一个都是点了卯就走,到了皇帝面前也只是各种推脱。

    皇帝心里应该是越来越急,而我心里则是越来越凉。

    罗汉床很大,我和阿虎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一坐就是一整天。我不会哭,也不会笑。我只想让事情重新来过一遍,让我跟哲别好好说一句道别的话。

    关于哲别,我一点消息也没有。准确的说,我被软禁在这个只有幽灵飘荡的空宅里,对于外界的一切,我一无所知。

    时间沙漏好似停止了一般。明明窗外有日月交替,有昼夜更迭,但是我内心能够感受到的,或是痛苦或是麻木。

    太阳又升起来了,屋子里很热,唯独我的心,很冷。

    “王爷!!!”守门的叶大叔突然冲进房门说:“苏家来人了!您赶紧去招呼一声!苏家的人说了好多话禁军才放人进来的,您去晚了苏家人怕是又要被禁军轰出去了。”

    我一步跳下床冲出门,鞋子都来不及穿,反正天热不冷脚!

    一路狂奔,我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还有阿虎在我身后提着鞋子追赶的声音。

    要快!再不快点我估计就见不到苏家的人了!

    跑到半路我才发现我压根不知道方向,急转回头问叶大叔:“是哪道门?!”

    “正南门!”叶大叔远远地追着我说。

    我一时心急,连叶大叔专守正南门这件事都忘了!

    我调转了反向,火急火燎又往正南门飞奔而去。

    跑到中堂时我松了一口气,还好,人还在!

    “是苏家的人吗?”我跑进中堂问。进门后我又松一口气,苏家派来的这个人我以前见过一次。

    “是大管家!”我太激动了,一时手慌脚乱,胡乱欠身给大管家拜个万福。

    “诶哟哟!”大管家被我这万福吓得不轻,他拱起一双枯瘦的老手作揖说:“老朽受不起,王爷切莫折煞了老朽!”

    我站起身,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谢谢!谢谢您能来!”

    “应该的!”大管家不慌不忙地说,“苏家承蒙王爷照顾多年,理应时刻将王爷恩德牢记于心。如今王爷出嫁,苏家特地为王爷置办了全套嫁妆。”

    “嗯?你……你说什么?”

    “抬进来!”大管家完全无视我的问题,只管朝门外招手,顺便拿出他怀中的一本礼单,高声念道:

    和田玉福寿牌一对

    黑丝描金嵌染牙却扇一对

    琉璃双面镜妆奁一副

    白釉百合盏胭脂两盒

    青釉莲花粉盒一对

    血丝玉手镯一对

    金丝银线嵌红宝石冠一对

    红珊瑚雕花佛珠两串

    剔彩双凤纹小箱一对

    ……

    十多个小厮跑进跑出,大汗淋漓往王府正南门里一口气抬进四只红木大箱子,几十个红绸托盘。里面装满各种奇珍异宝,比皇帝寿宴上收到的那些珍宝还要多,还要昂贵奢华。

    我冷笑一声,转头对阿虎说:“慕容虎,你我主仆情分到此为止。你现在就跟着苏大管家回去,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王爷!”阿虎一步跪扑到我面前,他死死抓住我的衣袖衣襟。“我不走!死我也要跟着王爷!王爷去鞑子窝,我跟王爷去鞑子窝!就算是在鞑子窝里死了残了,眼睛瞎了,舌头断了我也要跟着王爷!”

    “那好!”我咬牙道,“既然你要跟着我,你今天就跟苏家恩断义绝!”

    我一手指向大管家,狠狠发话:“慕容虎,你现在就把这些趋炎附势,恩将仇报,见利忘义,落井下石的苏家人全部赶出去!我十三王府,容不得这种卑鄙小人!!!”

    大管家非常清楚他在做什么,所以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反倒是面不改色地将一份重比千金的礼单放在桌上。

    “滚!!!”阿虎和叶大叔抄起堂棍,对准大管家就是一通乱打。

    苏家跟来的一群小厮似乎早有准备。见我发话打人,十多个小厮一拥而上冲进中堂,护着大管家夺门而逃。

    门外站岗的禁军更是眼疾手快,苏家的人才跑出去,他们一把就将正南门重新关上。

    我跑到门口,随便抓起一捧金银珠宝,对着渐渐合上的门缝用力扔出去!“你们给我等着!你们最好是期待我死在关外。倘若有一天我还会回到大安,你们苏家欠我的,我让你们做几辈子的鬼也还不完!!!”

    “王爷!”阿虎从后面抱住我,“你消消气,再这么气下去,你身子会受不住的……呜呜呜……”

    “呵呵呵!”我深吸一口气,拖起阿虎往厢房方向走,顺便吩咐叶大叔:“召集府上所有人,现在来我厢房!带上斧头,镰刀,只要是锋利的工具,一人带一件!”

     

第369章 哭嫁

    我拖起阿虎往厢房方向走,顺便吩咐叶大叔:“召集府上所有人,现在来我厢房!带上斧头,镰刀,只要是锋利的工具,一人带一件!”

    “王爷使不得!”叶大叔又追上来说:“门外禁军森严,凭我们几个是闯不出去的!”

    “我不出去。”我停下脚步说,“我是要跟苏家彻底断绝关系。从现在起,我和苏家势不两立!”

    “王爷!”叶大叔跪到我面前,生生拦住我的去留。“阿虎虽然是苏家带来的人,可是他心地纯善,从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

    “叶大叔多虑了。”我打断叶大叔的胡思乱想。“阿虎方才已经和苏家断绝了关系,从今以后,阿虎和苏家再没有半点瓜葛。我不杀阿虎,我要杀的是苏家人在我心里种下的祸根!”

    我揪着阿虎继续往厢房走,“我们时间不多了,叶大叔你动作得快一点!我们要赶在皇上派人来之前把事情料理干净。”

    走进厢房,阿虎小心翼翼地问我:“王爷,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一手指向卧室里宽大的罗汉床。“把苏辄打发给我的床拆了,把我以前的床抬来!”

    “哦!”阿虎动作总算又麻利起来。他跑到床边,三下两下就把床上的被褥全部收走。

    这时候叶大叔也把府上最后的几个人带了来,大家齐心协力,一炷香的时间后我的卧室里徒留一片空白。

    “罗汉床放哪个院子的卧房去?”阿虎问我。

    “呵呵!”我走进院落,看着满地的黄花梨木板。“人情都绝了,还留个遗物做甚?”

    我指挥所有人说:“都抄起家伙,给我砸!别让我再见到一块木头是好的!”

    众人先是互相看看对方,很快,阿虎最先怒起。阿虎从墙脚拿起一把斧头,对准精雕细刻的黄花梨木板用尽夯力劈下去。结果黄花梨木质太硬,阿虎这一斧子,只不过在木板上留下一道浅痕。

    “你们谁会劈柴?”我问在场众人,“劈过柴的,过来砸!砸碎了有赏!”

    “哎!”叶大叔啐一口恶气,接过阿虎手中的斧头,又是狠狠一斧子劈了下去。奈何黄花梨昂贵就昂贵在其韧性极强,就算是叶大叔,一斧子下去也不过是留下一条更深一些的裂痕罢了。

    “砸!给我狠狠的砸!”我往后退一步,留出空间给所有围观的人。

    大家心情都很复杂,有了阿虎和叶大叔打头,众人全都抄起家伙,朝着满地精美的木片一同乱砍。

    终于,满地的碎屑再也不能拼凑成一张完整的罗汉床。苏辄之那张脸在我心里被撕得鲜血淋漓,为何最后心痛的却还是我自己?

    我待他们苏家不薄,为了给苏家争一个爵位,不仅仅是我,就连采薇都被赔了进去。若非我在朝中一口气得罪那么多人,柳彦那个老不死的也不会联合文武百官让我去给鞑靼和亲。

    “把灯油全部取来。”我说,“从今天起,十三王府不再点灯。”

    残破不堪的黄花梨碎片被火海吞没,我站在炽热的火山前,心中万念俱灰。

    “苏辄之!你个混蛋!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混蛋!你利用我,骗我,陷害我!为什么……”

    我忍了三天的泪水,终究是藏不住了。我跪倒在火海前,质问火焰,质问苏辄之,质问我自己!

    “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但是为什么你要骗我?!你知不知道,你每天骗我说你爱我,听多了我会信以为真,我会难以自拔!你要当世子当侯爷,没人拦你!但是你这样骗我只不过是多此一举!”

    我听到赤色烈焰发出狰狞的笑傲,火焰雄烈,比夏日里的太阳还要毒辣千百倍,把我一颗本就脆弱的心烧得灰飞烟灭。

    我咆哮,对着火海疯狂吼叫!我的尖叫比烈火更愤怒!

    我恨!深入骨髓的恨!我记着这些恨,以后,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些卑鄙无耻的人尝尽比我今日更胜百倍千倍万倍的恨!

    “王……爷……王……爷……”

    周围的声音在逐渐离我远去,唯独烙进我心中的咒怨刻骨铭心。如果我死在关外,我定会化作厉鬼,让亏欠过我的人从此活在噩梦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我坐在妆台前,身后是宫里来的两个嬷嬷。两个嬷嬷已经来王府两天了。

    那天我一把火烧了罗汉床,浓烟不仅惊动了整个京城,连带着皇上也被惊动了。为了不让火再烧一次,皇上特意派两个嬷嬷过来伺候我的起居,免得我又失手打翻灯油。

    “王爷今日要梳什么发髻?”徐嬷嬷问。

    “呵!”我看向镜子里的徐嬷嬷,“出嫁前的人梳什么发髻,嬷嬷给奴家梳什么发髻便好。”

    徐嬷嬷半点不聒噪,拿起梳子就便将我散乱的发丝梳开。

    我像个木偶娃娃一样,坐在原地不动,任凭两位嬷嬷摆弄我的头发,被揪得疼了也不吱声。

    房门被推开,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妇人娉娉走了进来。我没有看来人是谁,只在余光中知道,那女人是来给我哭嫁的。

    我心中暗自好笑,如今整个礼部都不敢来招惹我,就连嫁妆也是托苏家给我送进来的。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哪个官家的主母不怕死,冒着得罪人的罪名来送我最后一程。

    见了进门的女人,身后的两位嬷嬷同时欠身福了福,多一句话也不说便一同走出门去。

    我还是像个被钉在石柱上的木偶一样。无论谁人进来,谁人出去,他们各家都有各家的自由。唯独我,只能坐在原地不动,任凭天下人拿我摆布。

    黑衣妇人走到我身后,轻声唤了一句:“小戎。”

    我抬起眼皮,在镜子中竟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小戎!!!”李氏坐在我身后的圆凳上,拎起手帕大哭起来。

    我的心死得透凉透凉的,与苏家相关的任何人,对我而言都形同陌路。

    见李氏坐我身后哭个不停,我淡淡说:“临行前李夫人肯送奴家一程,奴家已是万分感激。其实李夫人随便做做样子就可以了,不必演得那么真。”

    李氏抬起头,眼神中有些错愕。“小戎,我好不容易才进来看你一眼。那天你府上失火,展儿跟着进来灭火。回去后他说你已经哭得不成人样,我这心里一连疼了好几天。”

     

第370章 陪嫁

    李氏抬起头,眼神中有些错愕。“小戎,我好不容易才进来看你一眼。那天你府上失火,展儿跟着进来灭火。回去后他说你已经哭得不成人样,我这心里一连疼了好几天。

    “可怜你才二十出头,怎就摊上这么刻薄的命。我从小见你长大,这几年你为我们孤儿寡母帮衬不少。可是到头来,只恨我这把老骨头一点都帮不到你!”

    说着李氏又开始哭,哭得特别悲切。难为她年过半百,那双红得发肿的眼睛不知已经哭了多少天。

    李氏从袖口中拿出一个木盒说:“我以前对你多有误解,你一再帮衬将军府,我却对你百般刁难。如今我想弥补我的过错,我都没有机会了。”

    李氏慢慢打开木盒,一支精美的金簪静静躺在木盒内。“再过几天,你就要被嫁到关外。将军年轻时穷困,我们成亲的时候他只拿出这一件东西给我。虽然我从小见惯金珠玉帛,但唯独这枚簪子我最是喜欢。”

    李氏将簪子放到妆台上说:“你突然就要被嫁了,我就觉得我像是在嫁我的亲生女儿一样!你和展儿只差两岁,你的命怎就比展儿苦那么多?!!!”

    我插嘴说一句:“苏大人父母健在,有父母疼爱,自然是比我这个从小死了爹娘的强。”

    “你怎可这么糟践自己?”李氏哭得泣不成声,“小戎啊……啊……”

    李氏抱住我,绝望的哭声震得我肝胆俱裂。“我的孩子啊!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我以前怎么就瞎了眼,不心疼你也就罢了,我以前怎么狠得下心那般对你!”

    李氏哭得倒吸冷气,一阵呛咳过后又是痛苦哀嚎。“将军怎就这么不中用!去了边关那么多年,鞑子没打跑,反倒把你当肉一样卖!要是我能替你去,我现在就把我这颗心挖出来给鞑子送过去!”

    “夫人!”我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沉声说:“既然夫人已经为我哭过,这便回去吧。十三王府是非多,夫人在这里待久了,恐怕又会招惹上那些虎视眈眈的人。”

    “我不怕!”李氏如此有修养的人,撒了泼大叫起来!“我都听说了,就是柳彦那个老东西怂恿皇帝把你卖给鞑子!那个老东西,制不住展儿就来坑害你!我一个妇道人家,他能拿我怎么样?大不了我孤儿寡母死在京城,看皇帝能怎么办!”

    我叹口气,看着桌上的金簪说:“簪子贵重,将军远在天边,夫人还是自己收着将军留给夫人的一分念想吧。我这次出关,是死是活还不好说,带这种东西去只能便宜了鞑子。”

    李氏从钗盒中取出金簪,放我头上比划了一下,看着镜子说:“我家小戎是天下第一美人,这簪子戴在小戎头上比戴在我头上好看。”

    “呵呵!”我再也无法按耐住自己的愤怒,一把拉开妆奁说:“两天前苏家已经送过一支一模一样的钗子过来,今天苏夫人何必再送一次?

    “苏夫人今天看过了,也该放心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妨碍你们苏家当官做生意。我会安安分分去和亲,戴着苏家替我置办的这些金银珠宝去和亲!!!”

    吼出最后被一句话的时候,我终是泄下气来。我已哭不出任何一滴眼泪,唯独一副身子抽搐得停不下来。

    我断断续续恳求道:“苏夫人……求你……回去,给苏家带个话。做人……别太缺德!”

    “怎么会?”李氏从小抽屉里拿出那支金簪,大小、花式、重量,皆是一模一样,这根本就是同一对钗头。只不过二十年前苏远将其中一支送给李氏,时间久了稍微有些磨损,二十年后妆奁中的那支还是全新的。

    “不可能啊!”李氏难以置信地拿着两只金簪反复对比,“当年将军分明告诉我,他早已和苏家断绝关系,他从未拿过苏家一件东西!”

    “呵呵呵呵!”我不知道我是在咳嗽还是在笑,我胡乱指着天说:“苏家的人还说他们爱我,哈哈哈哈!我也信了,哈哈哈哈!”

    “这……这……啊!!!”李氏突然暴起,她将两支金簪狠狠摔在地上,柔软的金饰顿时变了形。“骗子!老的老骗子,小的小骗子!我竟然瞎了眼,被姓苏的白白骗了这么多年!!!”

    我哭哭笑笑道:“苏夫人可知为何苏家爱送金银?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金银,最不值钱!哈哈哈哈!”

    “别叫我苏夫人!”李氏癫狂到在屋里胡乱走动,“我说怎么展儿左一封信右一封信寄出去,连点回声都没有。原来他们姓苏的一个个打得好主意,都是些卖妻卖子的主意!”

    李氏气不过,跑到掉落金簪的地方又补上几脚,硬生生把一对金丝编的金簪踩扁踩烂!

    李氏一屁股坐到地上,捂住脸哭得肝肠寸断。“为何要骗我这么多年?我一个寡妇有什么好骗的?!”

    我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李氏身边。我本想把李氏拉起来,可惜我手上没有力气。李氏没站起来,我反而跟着跌坐到地上去。

    “小戎!”李氏抱着我哭道,“你我都是太过心善,所以才被蒙骗这许多年。我一个老太婆,被骗了也就算了,可怜你还这么年轻啊!”

    我突然想起秦淮河上的姑娘,这一年多来,她们每天卖力替我搜罗情报。我深知男人最把持不住的时候就是在床上的时候,我自己却依然在床上被人耍得晕头转向。

    临别之际,我拉住李氏说:“步光心思单纯,夫人以后一定要告诫步光,这世上最危险的人,是枕边人。”

    “好,你说得有道理。”李氏拉我起身说,“皇上让礼部给你选陪嫁丫鬟,以前你府上没有丫鬟,唯一在你府上做过事的丫鬟只有那四个。”

    李氏此言一出,我顿时心里一惊,皇帝该不会是准备让那四朵小花陪我去送死吧?

    结果李氏走到门边一拉门,我此时此刻最害怕看到的四个妹妹一窝蜂冲进门来。“王爷!我们要跟你一起去关外!”

    我心里一横,冷下脸说:“我断不会带你们四个去。”

    “为什么?”芍药抓着我不放,“王爷对我们最好,我们死也要跟着王爷。”

    “呵呵!”我看向月季说:“月季妹妹,我秋月的秘密向来你知道的最多。要不是有些秘密被别人听了去,我也不至于被人拿捏住性命。”

第371章 花杵

    我看向月季说:“月季妹妹,我秋月的秘密向来你知道的最多。要不是有些秘密被别人听了去,我也不至于被人拿捏住性命。”

    “什么?!”在场所有人同时发问。

    反正这件事连皇帝都知道了,而且皇帝还以此要挟我,逼我去和亲,我也不必小声小气遮遮掩掩。

    我看着月季的眼睛说:“两年前,我府中有个短工与泰王府侧妃私通。我为了将事情压下来,便下了狠手想要杀掉那个短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总共只有三个,你就是其中一个。”

    月季当即跪倒地上说:“王爷明鉴,我从来没有将这件事说……说……”

    “呵呵!”我转头看向李氏,顺便把月季没说完的话说完。“没有对别人说,除了将军府的主母以外。”

    李氏脸色很纠结,“此事我从未向别人说起过!”

    我看回月季说:“你为何不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非要拿出去漫天说。不知被谁听了墙根,硬是把那短工救了下来!半月前,我在皇宫御书房里又见到了那个短工,他指认我杀人灭口!”

    “出去!”我一手指向门口,“我秋月命薄,我养不起你这种陪嫁丫鬟!”

    “小戎你这就冤枉月季了。”李氏拉住我的手说:“月季与我说这事的时候,事情都过了几个月。要救下那短工,应是事发当天,怎会拖到几个月后?”

    “那就更巧了。”我说,“救下那短工的不是别人,正是将军府亲家,宰相府。可笑我为你们两家结姻亲忙前忙后,到头来我也是在给自己忙夫家。哈哈哈!”

    另外三朵小花一并跪地上,哭着求情说:“王爷,月季姐姐绝对没有出卖王爷!”

    “现在狡辩还有什么用?”我对李氏吩咐道:“将芍药配给汗青做正妻,其他三人送去四川蜀国伯府。现在就送走!”

    “不要啊!王爷!”四朵小花苦苦哀求,一个劲给我磕头。“我们从小没爹没娘,只有王爷最疼我们。”

    月季年纪最大,人也最机敏。她伸手抓住我说:“奴婢知道胡人歹毒,王爷是为了保全我们才这般说。可是王爷遭难,若是我们不跟王爷去,何人来替王爷挡刀挡剑?

    “我们姐妹几个命贱,若是不跟王爷,以后我们照样是被人糟践。我们不如跟了王爷去,就算是被人糟践,我们死也死得心安理得,也对得起王爷对我们昔日爱护!”

    “是啊是啊!”其他三朵小花哭着说,“王爷以前还说过,要是有人娶你,你就带我们去做通房丫鬟。我们去了别人家还不是做通房丫鬟,我们宁可跟着王爷也不跟别人!”

    “月季说得在理。”李氏说,“月季虽然识字不多,但是这丫头最是聪明。小戎你以后的路那么难走,你要是不带个一心向着你的人,等你落难了,谁来帮你出主意解围啊?”

    我认下月季的话说:“四个妹妹,我是当亲妹妹一样爱护。我怎舍得让那群鞑子糟践我妹妹?”

    月季跪上前说:“王爷不愿我们被鞑子糟践,我们又怎么忍心看王爷被鞑子糟践。反正我们跟着王爷,什么好日子都过过。好日子终归是有个头,以后我们陪着王爷过苦日子又有什么不可以?”

    月季索性给我来个更狠的,“我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王爷若是不要我跟着王爷走,我便一头撞死在墙上,撞不死我就在房梁上吊死!”

    ******

    李氏在王府住了两天,晚上她抱着我睡在檀木床上。

    好多年没有躲在妈妈怀里撒过娇了,就算在前世,也只有上小学的时候才会一回家就粘着妈妈。

    李氏轻轻拍着我的背说:“你这孩子从小孤苦,没人疼爱。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明明才二十出头,你这满头的白发,都快要比我的多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闭上眼睛说,“以后连这种孤苦伶仃的日子都过不上了。”

    闻言李氏又开始哭,“打小皇帝就做了这打算,从不许你娶妻纳妾。”

    “说起这事……”我爬起身对着窗外看了看,确认没人后又躺回床上说:“我有个不情之请,劳烦夫人以后替我关照一个孩子。”

    “你只管说!”李氏说,“我给你收回来当儿子养都行!”

    “小声些。”我急忙说,“那孩子命也苦。因他的来历见不得光,恳求夫人千万不要向别人透露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我自有分寸。”李氏说,“那孩子现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在泰王府。”我说,“是二哥的第十一个儿子,赵佶。”

    “嗯?”李氏想半天,小声问:“泰王何时有了十一个儿子,我怎不曾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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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嫁的日子,终于是到了。

    我身披大红色的嫁衣,头顶大红色喜帕,脚踩大红色绣花鞋。艳丽的大红色,本该是世间最喜庆的色调。可是一席大红色批在我身上,犹如心尖血染红了丧麻衣。

    李氏和两个嬷嬷把我扶到厢房门口,哭嫁的娘家人只能送到这里,再往后就该由媒人和夫家引路。

    “小戎。”李氏在我身后最后叮嘱,“万事,一定要想开些。若是有可能,给我稍封信回来。要是不能稍书信,你叫人稍根草稍根大雁毛也行!”

    “知道了。”我隔着喜帕对李氏说:“夫人放心,我想得开。毕竟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好孩子。”李氏依依不舍地在门口与我道别,可惜门槛太浅,没办法让我在门口停留太久。

    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男人从庭院中走来,他手里拿着一支花杵。那人握住花杵的一端,然后将另一端伸到我面前。

    鞑靼人已经回关外去了,来迎接我上轿的自然只有大安人。大安人不能用红绸为我引路,所以引路人用一支红色花杵为我引路。

    “小戎……”眼前的花杵在不停地颤抖。

    “步光?”我虽看不见前来迎亲的人是谁,但是听声音我就知道那人是苏展。

    “嗯!”苏展哭丧着声音说,“礼部的人谁都不愿意来迎亲,所以我来了。我都不知道……不知道以后怎么向父亲交代……”

     

第372章 出嫁

    苏展哭丧着声音说:“礼部的人谁都不愿意来迎亲,所以我来了。我都不知道……不知道以后怎么向父亲交代……”

    “迎亲者不得哭,哭了不吉利。”徐嬷嬷在我身后提醒道。

    我冷笑讥讽徐嬷嬷:“说得好像这桩婚事原本有多吉利一样。嬷嬷家中可还有未出阁的女子?既然嬷嬷如此看中这桩亲事,我顺便向皇上讨了你家姑娘来给我做陪嫁!”

    徐嬷嬷登时就被吓得不敢再说话,而且她还认怂往后退一步,不再扶着我。

    “上路吧。”我说。

    身边原本扶着我的人松开手,换作两双小手将我托住。

    幸好李氏来陪了我两天,我终于睡了两天安稳觉。精神好转许多,走路不再是深一脚浅一脚。

    只可惜我最终还是连累了四个妹妹,四朵芬芳美丽的小花,不过是因为伺候过我几个月,结果就要跟我一起遭受这么不堪的命运。

    我走出王府时,街上已经站满了人山人海的百姓。可笑以前我的生死从未有人过问,事到如今反是人人争相观看第一个被当作女子嫁出去的王爷。

    哪知我心中惆怅未销,正南门外又起了新的动静。

    “秋月!!!秋月!!!”汗青公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人群中传来。那一声声秋月,如锋利的尖刀,一刀刀刺进沉积已久的雪山。围观的人群便是那雪山,被汗青公子瞬间激得山崩地裂,山呼海啸。声浪轰然炸开,顺着一望无际的人群传向远方。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龚衍高喊:“子曰:‘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秋月!!!我对你有愧,我身为师长不为你谋划前程,我身为朋友不信不义!”

    “秋月!秋月!呜呜呜……”数不尽的女孩子在路边嚎啕大哭,若不是有官兵阻拦,她们怕是早就冲破围障,冲上前来将我抢走。

    人群中最多的声音,则是在疑惑,秋月和十三王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才管他什么吉利不吉利,这件事何曾留过半分吉利给我。我一把掀开头上的大红盖头,最后看一眼那些曾经陪伴过我的人。

    “秋月!真的是秋月!!!”沿路的百姓全部跪到地上,向着通往皇宫的道路看去,街上跪倒的人群,一眼看不到尽头。

    路边的女子都用袖口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路边的男子都看着我止不住叹气。

    我登上三十二抬大轿,沿路向伏跪在地上的百姓挥手道别。

    原来,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人记得我。每个人都用最痛苦的声音呼喊着我的名字,那是发自内心的惋惜与无奈。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来年秋风起,初雪没亡魂。

    一直走到宫门脚下,路边依然跪着大批百姓。我与最后一个人挥手道别,在众多宫女宫娥的簇拥下走进巍峨的宫门。

    前面有礼官引路,后面有几百人的仪仗队。身后的每个人手中都抬着一件红绸托盘盛装的精致珍宝。翡翠玛瑙,琉璃珍珠,有些是苏家送来的嫁妆,有些是皇帝赏赐的嫁妆。这些珍宝都将随我去到关外,去到草原。

    走过无数道宫门,终于走到宗庙祠堂。我在礼官的引领下进去给那些我素未谋面的老祖宗一一磕头。然后是去慈宁宫与皇后拜别。最后是在奉天殿外的广场上,由皇帝和文武百官亲自送我上路。

    我登上倒数第二级台阶,我的几个哥哥都已经在台阶上等我。

    泰王身边站着一个不足三岁的孩子,那孩子甚是胆小,一直抱着泰王的大腿躲在泰王身后,只露出一双小眼睛四处张望。

    “二哥,六哥,九哥。”我一一向三位王爷行礼。三个哥哥也向我回礼。

    就在这时,泰王将身后的孩子拉出来说:“佶儿,快给你十三叔磕个头!”

    这是我此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孩子,他有大大的眼睛,白嫩嫩的小脸,尖尖的小鼻子,红润润的小嘴。

    那漂亮的孩子非常听话,他虽然年幼,礼数却是十分到位。孩子乖乖跪地上给我磕了一个头,而后就起身缠着泰王,要泰王把他抱起来。

    泰王慈爱地抱起孩子,孩子顺势搂在泰王脖子上,将粉嘟嘟的小脸埋进泰王肩膀里不再见人。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样的生活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我每天都活在幸福中却不自知。如今看到几个哥哥安好,我便也就放心了。

    “谢谢二哥。”我看向泰王说。

    泰王老沉的眼眶里泛起水光。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拍拍我的肩膀,竟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梁王将一个针脚细腻的香囊塞进我手里说:“皇上赏的珍宝虽多,但那些都是嫁妆,关键时候你自己不能用。这点钱你装着,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拿出来用。”

    “好!”我收了梁王塞给我的香囊,“谢谢六哥。”

    九王抬起袖子托了一把脸,没让眼泪珠子挂在脸上。

    “我走了,九哥。”我最后跟九王道一声别,登上通往奉天殿的最后一级台阶。

    皇帝的脸色还算和悦,该说的话他以前都已经说过。今天他只将礼部写好的陈辞念了一遍,陈辞中说皇帝今天给我加封为亲王,封号阖亲。

    皇帝伸手将我凤冠上的喜帕盖下来说:“启程!”

    “启——程——”礼官悠长的声线带响锣鼓齐鸣,高亢的唢呐,低沉的法号。音乐虽欢快,听在耳朵里却是壮志凄凉。

    众多仕女簇拥着我原路沿着奉天殿门前的台阶走下,在锣鼓喧天中,一步步走向绝迹的未来。

    ==================

    天很蓝,云很白,蓝天白云下的山川河流丰神俊朗。

    我坐在马车里,看着每一寸离我远去的土地。以前我走过这条路,我带着十万流民,一步一个脚印,从金陵走到甘肃。现在我再一次踏上这条路,只不过这次我坐车,与我同行的人要么坐车要么骑马。

    我们本可以慢慢走到甘肃,像文成公主那样,一走走三年。但是我不忍心看沿路的百姓受穷。若是路过大城市,城市粮食储备充裕,尚且可以款待送亲使团。若是去了乡野山村,要村民给上千人的送亲团提供锦衣玉食就太为难百姓了。

    反正我得罪过的人不少,我不怕再得罪一个送亲的团队。我下了死命令,但凡路过洛阳、长安这样的大城市,才可留住十天。

第373章 掳财

    反正我得罪过的人不少,我不怕再得罪一个送亲的团队。我下了死命令,但凡路过洛阳、长安这样的大城市,才可留住十天。到了汝南这样的中等城市,可留住五天。更小的城市只得留住两天,其余地方不得下官道,不得扰民。

    送亲团队虽是骑马坐车,但为了体面,马车终究不得在路上狂奔。如此行走速度很慢,比我和流民用腿走路的速度还慢,到了深秋我们也才刚到洛阳。

    听着送亲队伍的各种抱怨,我只得妥协说:“将士们都辛苦了,权且在洛阳多留几日吧。”

    众人闻言大喜,才一进城就作鸟兽散而去。也难怪送亲团队懒散,他们身份上是在军队挂了职的军人,但实际上都是些世家子弟。

    他们父母算盘打得真真是好,让孩子送我去和亲,既不辛苦又不危险,沿路还能搜刮民脂民膏。等送亲使团回京后,人人都对两国交好立下大功,顺便还能升个官发个财。

    这种白得的便宜,不要白不要。为了能将儿子塞进送亲使团,京中豪门世家各个挤破了脑袋。

    我带着一群二世祖上路,又头大又心累。这些人想法多能力差,吃不得苦怨言杂。都没让他们走路,只是骑骑马坐坐车都给我一路怨声载道。真该让礼部那些迂腐老头来听听,什么叫出口言辞不吉利。

    如今进到洛阳,我不好过多管教,只得放他们进城去明偷暗抢,巧取豪夺。反正过了嘉峪关我跟这些人就没关系,要丢脸也是丢皇帝的脸,跟我沾不上边。

    我在驿站,沐浴过后梳洗上妆。

    “王爷今晚也要进城逛夜市吗?”阿虎在我身后问。

    “嗯。”我点点头说,“以前没来过,反正以后也不会来了,就进城去看看吧。”

    月季一面给我梳头一面说:“奴婢知道王爷心里苦,才是走到洛阳王爷的头发就白了一半。再这么走下去,王爷的头发怕是要全白了。”

    “没事。”我给月季说:“以前在我的家乡啊,有些人故意把鬓角的头发染白,他们给这种发饰取了个名字叫挑染。”

    “你的家乡?”月季顿了一下,“是京城吗?”

    “那个……”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前世,嘿嘿!是前世!”

    我赶紧打岔,拿过梳子说:“既然鬓角的头发白了,就该将白色的头发挑出来,单独梳,这样才好看。”

    说着我将鬓角的白色仔细挑出,编了两条白色的小辫子。

    “奴婢知道了!”月季又拿过梳子说,“将白发作为发饰,王爷真聪明。”

    ******

    残阳西斜,我在三个侍卫的“护送”下,慢慢欣赏夕阳下的洛阳城。

    走到一处珠花店门口,我随意往里面瞟了一眼。只那一眼,我突然就停住脚步。

    “阿虎!”我抓一把阿虎的手说:“你看里面那个钗头,白玉羊脂云纹的那个,是不是很眼熟?”

    阿虎对梳妆打扮从来都不上心,他往铺子里看半天也没能把视线聚焦在我手指的位置。“王爷说得是哪个啊?”

    我们还没讨论出结果,铺子里的掌柜已经跑出门来。“几位贵客是京城来的吧?”

    我本想扯个谎,将我的身份掩盖过去。结果我身后的一个护卫大吼一句:“这是阂亲王殿下!”

    掌柜登时就慌了神,以为我们这是要进他家铺子去抢嫁妆。和亲使团名声臭,也难怪掌柜会这么想。

    说时迟那时快,我心生一计,抓住阿虎大声说:“王爷,奴家想要进去看看嘛!”

    阿虎眼睛都被我给说直了,他本就没有奴籍,纯粹是家族原因在苏家和十三王府做了几年小厮。现在跟我出了王府,他早就不穿小厮的衣服,从头到脚打扮得油头粉面。

    况且阿虎已经成年,年龄、气质、相貌,无论哪一个都比我更像传说中的阖亲王爷。

    阿虎被我推上风口浪尖,一时骑虎难下。最后他只得硬着头皮说:“你进去,只许看,任何东西都不许拿!”

    “嗯嗯嗯!”我抛给阿虎一个感激不尽的眼神,一个人跑进店里左右看起来。

    “这位……”掌柜战战兢兢说,“姑娘?”

    “嗯!”我对着掌柜点点头,指着柜台上的云纹玉簪说:“能给我看看那个吗?”

    “好!”掌柜拿捏不住尺度,不敢得罪我又怕我会凭白抢他东西。

    一支水润光泽的羊脂白玉发簪被送到我面前,我往钗盒里反复看过很久,不大确定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钗盒说:“劳烦老板给我掌掌眼,这两支簪子是不是用同一块玉雕的?”

    掌柜见到我的凤头白玉簪子,眼中瞬间流出精光。也顾不得害怕不害怕的,展柜接过我手中的钗盒认真对比起来。

    我从王府里带出来的东西非常少,大多数值钱的东西我都打点给跟着我的那些长工,顺便托他们帮我把余下的钱财分给曾经在王府做过事的长工。我还给善堂捐了一笔钱,希望那些孤寡老人能过得好一点。

    我随身带着最值钱的,就是碎玉公子送我的这支凤头簪。

    掌柜借着昏暗的光线,努力辨认两支簪子。看着看着,看着看着,掌柜突然大叫一声,他颤颤巍巍指着我说:“你才是阖亲王殿下!”

    ================

    听说送亲队从洛阳城中掳走了不少钱。

    以前我答应去和亲,是为了让百姓不再遭受战争疾苦。可是当我真正踏上和亲路,百姓依然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和百姓都在遭罪,独独便宜了官宦人家的公子少爷。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送亲队伍还没走到长安,天上就飘下了飞花小雪。漫天飞雪颗粒晶莹,我从马车中伸出手去,颗颗粒粒的小雪花落到我掌上便消融即化。

    “入冬啦。”领头的礼官策马跑来跟我说:“王爷身子金贵,严冬之中不宜行走。我们可在此停留,待明年开春再往前走。”

    我冷笑一声,问礼官说:“大人可听说过一个成语叫,青黄不接?”

    “自然是听过。”礼官说,“青黄不接是指地里庄稼尚且青绿,还未成熟。但去年陈粮已经吃完,是谓青黄不接。”

    我斜视着礼官说:“大人书背得不错,可惜你怎不去修缮字典,反倒是跑来这穷乡僻壤害当地百姓来年青黄不接?我们一行一千人,每人每顿饭吃两合米,一日三餐我们就要吃掉六石白米!” 

第374章 教化

    我斜视着礼官说:“大人书背得不错,可惜你怎不去修缮字典,反倒是跑来这穷乡僻壤害当地百姓来年青黄不接?我们一行一千人,每人每顿饭吃两合米,一日三餐我们就要吃掉六石白米!”

    我又指着从天而降的雪花说:“这才是刚刚入冬,你们就要每日消耗当地百姓六石米,等我们明年离开,这山里哪里还有一颗米剩给农户吃?!”

    我走出马车,站在车头对所有人说:“我赵戎拿命去和亲,是为了让大安百姓安居乐业,不是为了我所到之地新鬼烦冤旧鬼哭!”

    我指给阿虎,让他去前面传话:“凡事不想继续上路者,全部视为延误和亲大事,祸害大安,斩立决!”

    这些公子哥最是贪生怕死,他们要是不继续上路,就算我不杀他们,我让人送本折子回京,皇帝也不会放过他们。公子哥眼看偷懒无望,只能在冰天雪地里继续前行。而且因为雪路苦寒,大家不愿多逗留,行程反而比先前快出许多。

    天气越来越冷,我和阿虎躲在马车里。我在我们两个身上盖了厚厚的两层棉被,我们才勉强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眼看就要到长安了,只要再走一两日一定能到。我安慰送亲队伍说,到了长安就地休整,等明年开春以后再继续前行。众人多少看到点希望,各自加快脚步往长安城赶去。

    天色刚擦黑,整个队伍营账还没支起来,月季就急匆匆跑来跟我说:“王爷,木莲肚子疼了一整天,到现在还疼着。”

    “什么?”我登时就急了,“怎么不早说?你早点告诉我,我好让医官过去查看。”

    “那……可是……”月季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不跟月季拖沓,直接找了医官带去看木莲。

    木莲一小团缩在车里,芍药和山茶一左一右抱着她,看上去十分痛苦。

    医官先是诊过脉,只随便询问几句便得出一个结论:“木莲姑娘这是溃水初潮,女子腹痛乃是常见。”

    “这样下去怎么行!”我直接发话说:“我的身子比你们小姑娘热,今晚我抱着木莲睡。”

    “王爷使不得!”医官反倒是先一步止住我说:“溃水污秽,王爷身为男子,不该被溃水所污。”

    “污秽个屁!”我破口大骂,“老子都被你们当女人嫁了,当时你们怎么没人站出来说老子是个男人?现在遇到个比我还好欺负的女人,你倒是想起来老子是男人了!”

    我跳上马车,推开医官抱着木莲跳下车。

    “晕……晕……”木莲口唇发白,直叫些我听不清的话。不过通过我前世女闺蜜的经验分享,我估计木莲是因为来月经,加上长途坐车引起了晕车。

    “没事了。”我耐心对木莲说:“你看路边的这些树木,看看就不晕了。”

    木莲定定看了一眼四周的树木,神色渐渐缓和过来。

    我把木莲抱进帐篷里,裹上三层被子,安安稳稳睡了一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木莲就醒了,她伸出小指头扣扣我脸上的胡茬,然后就自己一个人嘻嘻嘻笑起来。

    “别闹!”我压住木莲的手,翻个身背对着木莲继续睡。

    木莲在我身后小声小气地说:“奴婢以后就是王爷的人了。”

    “嗯!”我应一声,“一直都是。你肚子还疼不疼?”

    “不疼了。”木莲说,“月季姐姐说疼过第一天就不疼了。”

    ******

    早上起锅烧饭的时候我总觉得阿虎的眼神不对,他好像心思没在烧火上面,倒是一双小眼睛一直盯着别的什么地方看。

    我没有惊动阿虎,只是悄悄猫到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过去。经过几番对比过后,我发现对面也有一双小眼睛再往阿虎这边瞄。不巧对面的人看见我,她给阿虎使个眼色,我的行踪登时就被暴露了。

    “王爷你做什么?”阿虎回头问我。

    我反过来问:“你做什么?”

    “烧水!”阿虎答得一本正经。

    “呵呵!”我坐路边说:“哪有你这样站在上风口起火的?”

    阿虎回转个身子,装模作样隆了隆火说:“要上下风口火势都旺才好。”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头往阿虎方才观望的地方又看上两眼,不大确定地问:“昨晚你睡哪里?”

    “我……我睡帐篷。”阿虎做贼心虚地说。

    “废话!”我拍给阿虎屁股上一巴掌,“那马车四面漏风,你怎么可能睡马车里!我是问你昨晚跟谁一起住的?是不是山茶?”

    “哦!”阿虎假装出多委屈的模样说:“王爷和木莲住一起,我没地方住,只能跟山茶挤一个帐篷了。”

    我有些不解,“多余帐篷还有,何必去和山茶挤?”

    原本阿虎还有几分好脸色,一说到这个,阿虎连水都不烧了,丢了烧火棍说:“王爷这个问题怕是要去问问那些个军爷!

    “让他们搭把手多搭个帐篷他们嫌累,反过来还拖着山茶去给他们暖床!我要是不和山茶挤,还指不定其他什么人就挤进山茶的帐篷里去了!”

    “还有这种事!”我一肚子的火气又被撩起来了。这群酒囊饭袋,见我昨夜和木莲住一起,他们也跟着打这几个姑娘的主意!

    我当即站起身,走到礼官面前,勾肩搭背把礼官带到树林里。

    “王爷可是有什么话要对下官说?”礼官问。

    “没错。”我换上一张凌厉脸说:“大人可知为什么我会带这四个丫鬟随我出嫁?”

    礼官寻思着说:“听说她们以前近身伺候过王爷。”

    “大人消息灵便,怎生做事就不灵便?”我弹去礼官衣襟上的灰尘说:“身为礼部官员,劳烦大人帮小王回忆回忆,玷污亲王侧妃是什么罪名?”

    “这这……”礼官眼睛一直,两腿一软跪地上说:“王爷明察,昨日下官没有参与。都是兵部的人挑起的事端,与下官无关啊!”

    我颇为仗义地拍拍礼官的肩膀说:“我当然知道大人没有参与,但是礼仪教化归礼部司管。以后对兵部说教之事,就全权交由礼部负责了。

    “若是再有差池,那只能算礼部教导不利,小王会按照大安律法来办。小王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姑息一个坏人。”

     

第375章 州府

    临走前我不妨把话说得更狠一点:“反正我这次去关外,横竖是个死。我一个将死之人,要是在路上随便杀几个人,你们回京以后想找皇帝告状都找不到被告。我光脚的不怕你们穿鞋的,临死前拖几个人给我垫背也不亏。”

    礼官原本阿谀奉承的脸登时变得比树梢的积雪还白,他两腿一抖,差点没摔进雪地里坐着。

    我丢下礼官,一个人走回营地。不过是一夜之间,整个营地都变得躁动不安。马夫无心放马,厨子无心烧饭,就连收拾帐篷的徭役也把一双贼溜溜的眼睛钉在四朵小花身上。

    四朵小花仗着是我的贴身仕女,身处危险之中也不知道。小姑娘全部蹲在路边,叽叽喳喳高兴个没完。

    一个念头突然在我脑中一闪而过。京城乃是天子脚下,门阀权贵聚集之地,四朵小花这种出生卑微的小姑娘在京城里怎么过都不自在。如果能将她们放任与山野之中,从此过上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倒是比跟我去鞑子窝里强。

    “阿虎!”我朝阿虎招招手,阿虎闻声赶紧给我端了一碗热水过来。

    我将热水捧在手里暖着,小声对阿虎说:“苏辄之送来的两千两银票还在不在?”

    “在!”阿虎作势就要捞荷包。

    “别拿出来。”我止住阿虎说,“带上山茶,走!走得越远越好,千万别被人抓到。”

    阿虎的动作忽而停住,愣了半晌,他一步跪雪地里说:“奴才不走!奴才要跟王爷去关外!”

    “快起来!”我一把抓起阿虎,“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趁着现在大雪封山,你赶紧带着妹妹跑。看天色今晚会下雪,明天肯定没人能发现你们的脚印。”

    “王爷……”阿虎说着说着便哭起来,“我们都走了,以后你一个人怎么办啊?”

    “我一个人才好办呢!”我说,“我有王爷的身份撑着,鞑子再狠毒也不敢把我开膛破肚。你们不一样,在鞑子那里我护不住你们。”

    “不!”阿虎语气坚决,“要走让她们走吧。月季伶俐,她定能带着其他姑娘逃出去。我不走,我死也要跟着王爷。”

    这里有一千双眼睛看着,若是阿虎不肯走,无论我怎么驱赶都没用。无奈,我只得退一步说:“把银票和碎银子给月季,让她们今晚就跑。”

    我原以为可以把四个妹妹趁早打发掉,没想到四个不知轻重的小姑娘倒跟我讲究起江湖义气来了。

    木莲义正严辞地说:“王爷今早才认了奴婢做王爷的人,怎么过一顿饭的功夫就翻脸不认人了?”

    芍药说得更可怜:“可是我们这一路走来对王爷照顾不周?奴婢哪里做得不好,王爷只管说,以后我们一定改。”

    “月季!”我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月季身上,“你年纪最大,最懂事。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要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奴婢不走。”月季娇滴滴给我来一句,差点没把我陈年老血气得一口喷出来。

    我还没说服四朵小花,礼官那边倒是催得急了:“王爷!时辰不早。再迟今晚就赶不到长安城啦!”

    “拔营了,拔营了!”四朵小花趁机把我拖回营地去。

    眼看劝走四朵小花无望,我只能替四朵小花讨个保命的平安符。

    我站到高处,对整个送亲团队高声说:“自古和亲最讲究体面,我大安和亲从来都是要送几十个甚至上百个陪嫁给他国。可惜此次小王出嫁仓促,没来得及在全国甄选美女美人。”

    我又拔高了嗓音说:“所以,从今日起,小王将从送亲使团中选拔优秀良人,随小王一同到关外去!”

    “啊?!啥?!”众人闻言大色变。一千个人是来送亲的,不是送死的。可是我这话一说,其中必定有人要给我当陪葬小厮。

    “王爷请三思啊!”礼官被吓得魂飞魄散,他颤抖着声音跟我说:“和亲事大,不可莽撞行事。陪嫁人选需得上报户部,由朝廷定……”

    我邪笑着打断礼官的话说:“方才小王已经说过,反正我马上就要死了,我不怕以后你们集体去皇上面前告御状。到时候你们就是想把我揪出来鞭尸,你们都不知道我的尸骨被丢到那块草地上喂狼吃了。”

    众人闻言更是惊骇,一个个都被吓得往后缩,生怕被我点了名带到关外去。

    我指着四朵小花说:“你们该知道,她们四个为何会给我做陪嫁,因为她们是我的人呀!以后你们但凡有谁成了她们的人,我便一并带走了。”

    众人顿时被吓得四散开来,每个人都退出距离四朵小花十丈远的距离,像躲避瘟疫一样对四朵小花避之不及。原本偷看四个小妹妹的马夫立刻专心牵马,厨子立刻尽心洗锅,连收拾帐篷的徭役都忙着重新清点一遍行李。

    “行了,上路吧。”我跳上马车说:“再晚今天就到不了长安了。”

    ================

    上次来长安的时候我住了十天都不到,这次却要在这里住好几个月。

    我不想住驿站,因为驿站里有我不堪回首的记忆。我原以为那记忆是甜的,如今看来那记忆确实甜,却也有毒。

    我对礼官说:“大安有规定,驿站每人每次至多只能住一月。这次我们要在长安住到来年开春,不如我去住州府吧。”

    礼官对我这话挑不出什么毛病,却是把州府里的一群老爷爷吓得不轻。

    陕西巡抚赶紧命人回去准备房间,我拦住陕西巡抚差遣的人说:“多备几间房,我和我的一众陪嫁以后都住州府。”

    陕西巡抚并不是第一次见我,可是上次他见到我的时候我还是做男子打扮。这次我是做女子打扮,而且还穿着红艳艳的嫁衣,陕西巡抚是怎么看怎么跟害了青光眼一样。

    进到州府,陕西巡抚实在是按耐不住,壮着胆子问:“老朽有一事不明,望王爷赐教。”

    不等陕西巡抚将话说满,我直接回了他说:“我就是秋月,当日你们长安四杰要找的人就是我。”

    “这……”陕西巡抚愣怔半天,似乎是在说:活该让你去和亲。

    不过这句话他没敢说,最后憋了许久,他憋出一句话说:“老朽眼拙。”

     

第376章 兰州

    住在州府就是好,与外界纷纷扰扰都没了纠葛。我不问世事,世事也不问我。我们各守一方清净,两相互不打扰。

    长安的雪景很美,回想起屹立千年的未央宫,此时仅剩的一座座石阶定是已经被积雪覆盖。龚衍曾经时常去未央宫打扫,不知龚衍离开后,那块石台是否已经风化。

    一场雪足足下了两天,待雪停后,我带着阿虎去到未央宫遗址。

    千年辉煌,不过几百年后就被世人彻底遗忘。曾经长安城里还有一人记得未央宫,如果我秋月是这世上最傻的人,那个缅怀未央宫的就是这世上第二傻的人。

    无边无际的荒野里,只剩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哪里有官道,哪里有石台。那块时常被龚衍打扫的石台,也随着积雪埋没在凌烈的冰风里。

    我远远看着,看着蔓延至浅灰苍穹的白。

    《论语》中,守门人对孔子的评价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孔子就是这样一个人,明知有些事做不得,他却依然要锲而不舍,孜孜不倦的做。

    龚衍也是这样一个人,无论是赵戎还是秋月,都是他不可能得到的人。就算得到,也会转瞬失去。可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只要他心有执念,他便永不言弃。对未央宫如此,对秋月亦是如此。

    “回去吧。”我转回身,抖落鞋底的白雪爬上马车。我能给龚衍的,只有那么多。

    漫长的冬雪时落时停,我缩在州府里,慢慢挥霍自己流逝的生命。

    早上睡懒觉,快到中午方才起床。随便吃些零食,又可以吃午膳。下午睡回笼觉,晚上练功。再苦再难,舞步不能荒废,或许有一天我能靠这舞步救命。

    “王爷,你的白头发又多出许多。”月季常说这句话,“王爷不用担心,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奴婢都陪着你。”

    那天,长安下过最后一场雪,第二天树枝上就有了活蹦乱跳的麻雀。听着万物复苏的声音,我知道我的生命倒计时又重新开启了。

    自从上次我说我要多选两个人给我做陪嫁,整个送亲团队变得异常安份。所到之处不骗不抢,官兵对沿路的百姓说话都和气友善。

    送亲使团拔营离开长安,向着更西的方向慢慢走去。

    我们走得不算快,还没进甘肃沿路的枯树枝就已经抽出绿芽。绿芽长势喜人,不过半月便从小叶长成大叶。

    第二次走这条路,路上的一草一木都无比陌生。上次来的时候是个冬天,这次来到这里却是仲春。

    仲春到了,再过一个月便是初夏。我依稀记得,在初夏,似乎有人要过生日。

    “王爷,再走两日便可到秦州。”礼官调转马头回来跟我说。

    秦州,我曾经在秦州住了整整一个冬天,那时候每天都有一个肩膀给我依靠。如今我从他门前经过,我却再没有半点颜面与他相见。

    我拉开窗帘问:“苏远将军现在驻军哪里?”

    “应当是在嘉峪关。”礼官说,“王爷曾与大将军交好,这次可要去拜会?”

    “不用。”我说,“按规矩来,除各省巡抚,其余官员我一概不见。”

    走过那个我带着流民奔跑而下的峡谷,谷底平原上正有一支骑兵等候。我远远就瞧见打头的小将军十分面善,我不想见苏远,苏远却主动派人来迎我。

    我拉过阿虎说:“过去跟杨镡说几句吉利话,然后说我现在身份特殊,不方便见人。要是杨镡邀请我们进秦州,你就说时间赶得急,我们在秦州地界不下官道。”

    阿虎依言去了,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灰头土脸地回来。“王爷交代的话我都说了,杨将军明显是不高兴了。”

    “不高兴就不高兴吧。”我说,“反正以后互相都见不着,就算是结了仇怨人家也找不到人报仇。”

    礼官对我不进秦州的提议十分不满意,但是一听我把选陪嫁的话拿出来溜一遍,礼官再是有千万句牢骚也不敢再当着我的面说。

    甘肃州府设置在兰州,所以我发下号令,所有人到兰州方能入城。等我住进州府,就算杨镡想要见我,也必须先经过甘肃巡抚同意才能进入。

    我已经再无颜色见人,十日后送亲使团到达兰州,进城前我便找块薄纱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如我所料,杨镡不能在半路上截我,他便远远跟在送亲队伍后面,一路跟到兰州。

    我不敢见苏远,因为我怕我承受不起又一次的离别。若是不见,心里还能留个想念。若是见了,下一次分别对大家都是一种折磨。

    我已经承受不起更多,苏远又何尝不是。况且我现在这副样子,早就不能见人了。

    我在兰州住了十日,接待我的是甘肃巡抚柳舛。柳舛是柳彦的唐侄,看长相就是一家人。

    我怕柳舛看在他与苏远有姻亲关系的份上给苏远开门,我便让礼官好好给柳舛科普阖亲王爷不能见外人的道理。

    前三天杨镡每天都会来探望一次,但是州府一直拦着没让他进来。从第四天开始,杨镡终于放弃了,从此再没来过。

    兵部的人不能擅闯州府,否则就是造反。所以杨镡武功再高,他也只能在三次被据后打道回府。

    离开兰州的时候天气变得越来越热。我给送亲队下了个死命令,必须在十日内走出嘉峪关。如若违命,轻者充军,重者随我远嫁。

    送亲队伍也早有快点交差了事的打算,一路走来多有奔波,还不如早点回京复命,早日升官晋爵。所以这次送亲使团半点不拖沓,出了兰州以后,行军速度跟镖局差不多。能跑的绝对不走,能走的绝对不停。

    踏上河西走廊,高大的乔木逐渐稀少,反倒是矮小的灌木越来越多。我看着地上尖锐的砾石,深知自己留在大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礼官回报我说:“王爷,明天我们就能到酒泉。过了酒泉,只需走一天便能出嘉峪关。”

    “知道了。”我努力往窗外看,这里是大安的地界,也是沙漠的边缘。这里的每一株植物都在缺水少雨的恶劣环境中生存,世世代代,从未灭绝。

    中午烈日高照,我坐在马车里都有些快要中暑的感觉。我正喝着水,整个行军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刚才不是才休息过,怎么又停了?”我对阿虎说。

    “我下去看看。”阿虎跳下车,一路小跑往队伍前面探去。

    我在车里坐得无聊,捏住扇子拼命给自己扇风。天热容易出汗,出汗可是会脱妆的!

    突然,阿虎急匆匆跑回来说:“王爷!前面!前……前……”

     

第377章 放逐

    阿虎急匆匆跑回来说:“王爷!前面!前……前……”

    “前面怎么了?”我不耐烦地说,“是人仰了还是马翻了?”

    “不是!”阿虎说,“是人……是……诶呀!这……”

    “行行行!”我跟着跳下车说:“我跟你去看看。”

    我们和阿虎往队伍前面走,只老远我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做我们。

    “王爷来了!”一个眼尖的大叫一声,上百个人立马往两边退让开,露出一块巨大的空地给我。

    我往人群避让的地方看去,砂石地上跪了一个人。漫天黄沙之中,那抹白色的身影比窗头的白月光还要纯洁。

    那人抬起头,与我四目相对。他眼中错愕,惊骇得像是被猎鹰追击的狡兔。

    我心中苦笑,脸上却是再也荡不起一丝涟漪。

    看过了,我转身便走。阿虎扶着我,一步步走回我的马车。

    “把人丢路边,我们继续走。”我用艰涩的声音对阿虎说。

    阿虎还没转身,那抹白色的倩影便追了上来。

    “秋月!”苏辄之站在我身后说:“是我,我是辄之。”

    我回身作个揖,面无表情地说:“幸会。”

    苏辄之还欲上前,我直接对阿虎下令:“拖走!”

    最后阿虎没有把苏辄之拖走,反是助他一臂之力爬上了我的马车。

    路上我还是看着窗外发呆,看着路面越聚越多的黄沙,看着脚下尖锐锋利的砾石。

    我真的不想再见苏辄之,尤其不想在这种时候见到他。这样只会让我更恨他,巴不得现在就把他千刀万剐。

    苏辄之一直看着我。看就看吧,我的笑话他什么没看过,再多看这一件也无关紧要。

    我不和苏辄之说话,一句也不说。

    我不知道苏辄之为什么会突然瘦这么多,他以前明明是个胖子,怎么才回一趟苏家就能成功减肥。或许是因为他以前太讨厌我接近他,所以故意把自己吃胖吃丑,想让我嫌恶他。

    其实我何时嫌恶过他的相貌,我自己长得丑,我哪里有资格笑话别人的美丑。我真正嫌恶的是苏辄之的为人,他对我连这么恶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我都快要出关了他还要再来看我最后一次笑话。

    “呵呵呵!”我喉咙里发出阴森的冷笑,笑苏辄之缺德,更笑我自己愚蠢。

    走到一个富有西北民风的客栈,我走进客栈去打尖,其余送亲团队就地扎营起灶。

    我和苏辄之一前一后跳下马车,客栈老板见状赶紧跑过来扶住苏辄之说:“得王爷大驾,我们小店有福!”

    “不长眼的老东西!”阿虎拉过老板,指着我说:“这才是王爷!”

    “嗯?啊?!!”守店的小老头差点没被吓得摔地上去,“王爷怎……怎是这般年纪?”

    “哈哈哈!”我让阿虎扶着我,颤颤巍巍挪进小店去。“鞑子喜好独特,哪里是我们大安人能懂的。全国漂亮的美女美人他们一概不要,偏偏看上我一个糟老头子。”

    我转回头给老板做个鬼脸说:“看上我这个糟老头好呀!要是年轻的姑娘小伙被看上,那些孩子可就遭罪咯!”

    “王爷说得是!”老板硬着头皮奉承我,“小老儿早就听闻王爷心怀天下,为救大安不惜牺牲自己。不想王爷都这般年纪,依然老骥伏枥,壮心不已!小老儿佩服!佩服!”

    “老哥真会说笑!”我拉着老板说,“我不过就是给鞑子去做个人质,一把老骨头,能有什么壮心可言?”

    老板见我好说话,方才被吓坏的脸又高兴起来。他给我支开两张八仙桌道:“王爷稍作片刻,我这就去吩咐厨房烧菜!”

    “多谢老哥!”我给老板挥挥手,转身又对刚进门的四朵小花说:“来我这边坐着,陪我吃吃饭。”

    四朵小花对愣在门口的苏辄之很是不待见,每个人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要么用力撞他一把,要么狠狠啐他一句嫌弃。不过一进门四朵小花就换回天真可爱的笑脸,围着我身边坐了一圈。

    苏辄之以前毕竟是阿虎的东家,眼见苏辄之受冷落,阿虎便让老板给苏辄之重新布了一桌。

    反正这堂内不算小,有其他客人要开桌也碍不到我什么事。

    吃饭的时候小老板又跟我客套几句,一来二去竟还混出几分意气相投。

    老板索性递过几把钥匙给我说:“要不是有王爷出关替我们谋福,我这生意还能做几年都不好说。今天小老儿也该做些表示,王爷只管住店,费用全部算在我自家头上!”

    我不跟小老板客气,接过钥匙给四朵小花各自分了去。我自己留一把天字号钥匙,道过谢后便带着四朵小花上楼。

    我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苏辄之又追了上来。他想来拉我,却被四朵小花拦了去路。

    苏辄之抓不到我,便站得老远说:“秋月,今晚你可否最后见我一次。只这一次,今生今世只这一次!”

    月季替我骂了回去:“你这贼人害得我家王爷这么惨!不知廉耻的狗东西,现在又想来打王爷什么主意?”

    苏辄之不理会月季,站在过道上不依不饶地说:“秋月!今生只此最后一次!求你,再见我一次可好?!”

    我不说话,也不回头,只弓腰驼背站在房门口。人老了以后手脚总有些不利索,以前我开锁连钥匙都不用,今天有了钥匙反而扭半天才把房门打开。

    “秋月!”苏辄之还在后面叫唤,我只当作有只乌鸦飞过,多叫了几声丧。

    我走进房间,慢慢将房门合上。

    ******

    大漠中的月亮特别美,因为在茫茫荒漠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与月亮媲美。

    我坐在窗口,第一次感受到沙漠中的昼夜温差之大。白天还热得要死,现在晚风吹来却已经透着刺骨的寒意。

    阿虎走进来,替我端了热水问:“王爷要不要洗脸?”

    我依然坐在夜风中,看着窗外众星捧月。

    阿虎走到我身边说:“若是王爷不想洗脸,何不去公子房里把话说清楚?再是公子对不住王爷,王爷也该听听公子的苦衷。或许,这样王爷能心安一些。”

     是啊,给仇人一个放逐的机会,何尝不是在给自己一个放逐的机会呢。反正以后也没机会了,看一眼就看一眼吧。

第378章 铜轴

    是啊,给仇人一个放逐的机会,何尝不是在给自己一个放逐的机会呢。反正以后也没机会了,看一眼就看一眼吧。

    我叩响苏辄之的房门,房门几乎是在我敲门的瞬间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我虽苍老,但我自认为自己还有一双凌厉的眼睛。我看着苏辄之,用眼神问他究竟要怎样为自己辩护。

    苏辄之拉我进门,而后便把房门关严。

    “秋月。”苏辄之颤抖着声音说,“一年多未见,你怎就成了这般模样?”

    我不说话,一个人佝偻着脊背慢慢往房中走。

    “走慢些。”苏辄之从旁扶住我。

    我往前走,往前走,一直走到床边。苏辄之扶着我,一路走到床边。

    看着干净的床面,我突然有一种想要给床面添几笔颜色的冲动。我回过头,对苏辄之露出一个阴冷诡异的微笑。

    苏辄之惨叫一声,他没想到我会突然对他出手。他不过是一介书生,我再老再没用,想要一招将他制伏还是易如反掌。

    “秋月!你先听我说……”苏辄之被我压在床上,他还没把话说完,就被我率先堵住了他的嘴巴。

    和以前一模一样,苏辄之对我从来都只有抗拒和嫌恶。他讨厌我亲他,每次我亲他他都会本能地逃开。

    经过几番缠斗过后,我丢开苏辄之,一个人转身原路返回。

    “秋月!”苏辄之为自己辩解的欲望还真是强烈,他已经把自己对我的憎恶表现得那么强烈,再解释更多又有什么用?

    我挥挥手说:“反正我快死了。你回去以后立个牌位,有什么话对着牌位慢慢说去吧。”

    “秋月!”苏辄之从后面抱住我,一把将我拉回床上坐着。

    我懒得跟苏辄之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坐在床边不去刻意挣扎。

    “秋月。”苏辄之说,“我想你,真的很想你,每天都在想。我以为我争得世子之位后我就能回京城去找你,可是苏家还没定下世子,你就已经出事了!”

    “哦。”我语气平静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出事的?”

    “一个半月前。”苏辄之说,“我一个半月前才知道你被皇上派来和亲。”

    “呵呵!”我拍拍苏辄之缠在我身上的手说:“放手吧,你的故事讲得越来越难听了。”

    “不!”苏辄之死缠着我说:“我好不容易才见到秋月,我不要这么快就放手。”

    “苏先生。”我平心静气地说:“我来到大安的时候,只剩一缕残魂。或许你认为我身上没一件东西是属于秋月的,其实你错了,我身上还有一件东西是我从前世带来的。”

    “是什么?”苏辄之将下巴搭在我肩头问。

    我指指自己的心口说:“这里,有一颗心,是属于我秋月的。这颗心是肉长的,会跳,会呼吸,还会痛。我求先生早日放过我,因为被骗了感情,心真的很痛。”

    我已经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了,苏辄之不但不放手,反而更加用力抱紧我说:“明日就是我生辰,秋月为我过一次生辰可好?”

    “呵呵呵!”我轻叹摇头,“苏顾先生,请你不要得寸进尺。你若现在就放手,以后我还会记得先生曾经对我的好。放手吧,别让我这辈子只记得住我对你的恨!”

    苏辄之死活不放手,非要赖在我身上。“求你了秋月,好秋月,为我最后过一次生辰可好?”

    “给老子放手!!!”老子不发威,他苏辄之还当我是病猫了!我脊背弯点怎么了?但我一招一式力道都在!

    我用力侧身,一把将苏辄之从床上摔翻到地上。

    苏辄之吃了痛也不放弃,低声下气又爬回我脚下,死死抱住我的腿说:“秋月,只此一次,此生只此一次可好?秋月再为我过一次生辰可好?”

    我指着苏辄之,怒口开骂:“去年我说给你过生日,你拿些什么条条框框、信条明理搪塞于我。今年你又死皮赖脸跑来找我过生日!你以为我秋月是什么人?我秋月是随便给两个臭钱就能打发的人吗?”

    “不是,秋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苏辄之哭得伤心欲绝的样子还真是有模有样的,他这演技当个商人多屈才,当演员赚得肯定更多。

    “放不放手?”我给苏辄之下最后通牒。

    “秋月不给我过生辰我就不放手!”苏辄之死死抱着我的大腿不放,一哭二闹都有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演三上吊的戏了?

    我心中大咒怨翻滚,我敬他苏辄之曾对我有过几年教导知恩,不想我师从不过是个忘恩负义见利忘义的骗子!

    “滚!!!”我抬脚狠狠踢在苏辄之胸口,攒足了我一年多来的所有新仇旧恨。

    我恨!深入骨髓的恨!

    我指着滚到墙脚的苏辄之说:“我已发下大咒怨!只要我有朝一日能活着回到大安,你苏家欠我的,我定让你们做几辈子的鬼也还不完!

    “我若死在关外,我会化作厉鬼,让你们苏家生生世世活在噩梦中。我让你们这些卑鄙无耻之人,永生永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脚下生风,几大步走出房门。

    阿虎一直站在门外,他屏住呼吸看着我,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走回自己的房间,怨恨半点没消,反而越发痛恨!

    见阿虎又跟我回到房间,我从随身行李中抽出一个铜轴说:“拿去给你家主子,就说如果他能在明日子时之前解开套锁密码,就算我给他过过生日了。要是解不开,只能怪他自己蠢!”

    “哦!”阿虎接过铜轴,拧巴几下问:“这东西怎么打开呀?”

    “让他自己想。”我说。

    “哦!”阿虎不敢再多问,他指指房间里多出来的木桶说:“掌柜刚送来的热水,王爷趁热沐浴。”

    “嗯!”我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你要是想跟你家主子走,我不会拦你。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我不走!”阿虎拉高声音说,“以后我一辈子都跟着王爷,我给公子送了寿礼就回来。”

    “去吧。”我走进木桶,趴在桶边听着阿虎出门的脚步声。

    客栈已经被清场,整个客栈非常安静。我能清晰听到阿虎所过之处,木板地发出的咯吱声。阿虎叩响了隔壁的房门,苏辄之那声熟悉的“秋月”又从过道上传来。

第379章 酒泉

    我能清晰听到阿虎所过之处,木板地发出的咯吱声。阿虎叩响了隔壁的房门,苏辄之那声熟悉的“秋月”又从过道上传来。

    阿虎说:“公子,是我。”

    苏辄之说:“哦,秋月不来了吗?”

    阿虎说:“公子,你以后别再为难王爷了。这一年多来,王爷过得够苦了……呜呜呜……那天你从王府走后,王爷一个人站在门外,他足足站了一整天。我回去的时候,王爷站得膝盖都不会弯。

    “后来王爷的身子一直都不见好,从那天以后王爷就开始长白头发,一天比一天多。到了现在,都……呜呜呜……苏家对王爷做得那些缺德事,公子别再做了!王爷也是人,经受不起那么多的……奴才看着心疼……呜呜呜……”

    阿虎一桩桩一件件数落苏家做的事,每一件都阴险至极,人神共愤。

    我以前想起这些事情还会哭上几声,现在却是半点哭不出来。心痛到极致就会麻木,跟死了一样,什么也感觉不到,无喜无忧。

    就如同我嘴上说着恨,心里其实对苏辄之一点都恨不起来。再次见到苏辄之我才知道,我心里,哪里舍得恨他。

    就让一切都结束吧。再过两天,我走出大安,从此与这片土地再无牵连。

    眼皮越来越沉,我趴在木桶边,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

    ================

    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我在床上伸个懒腰,扭扭屁股扭扭腰,感觉整个人都活回来了一样。

    窗外的阳光很亮,一看就是夏日明媚。屋子里有些热,却不闷,不像京城……

    咦!等一下,我这是在哪里?

    我爬起身四处望望,房子算不上多讲究,但是怎么透着一股……怎么说呢?好像是军营的味道。

    门外突然走进一个人来,时隔两年多,他头上长出零碎的白发。银丝混在黑发中,整个头看上去都灰了一圈。虽然头发的颜色变了,可是那傲败千军万马的英气,不曾减退半分。

    苏远嘴角勾起浅浅的微笑,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在我脸上说:“那夜杨副将把你带回来,我给你洗脸的时候发现你脸上的皱纹是假的。我就一遍又一遍把你放在水里洗,可是……”

    苏远抿了抿唇,他又将手指插进我发丝中说:“可是无论我怎么洗,你的头发都黑不回来。”

    “敬贤哥哥。”我同样伸出手,摸到苏远头顶的发丝。“你也长白头发了。”

    苏远把我抱进怀里,那么熟悉的怀抱,熟悉到只要在这怀里懒一小会儿,这辈子都不想再离开。

    苏远语重心长地说:“大安热血将士千千万,踏在血泊里我们也能前赴后继奋勇杀敌。可是朝廷那些迂腐顽固的老东西,他们怕将士打了胜仗会和他们抢荣誉。那些老东西不去对抗外族,反是在窝里缠斗。”

    “可是打战会死好多人的。”我小声说。

    “人固有一死!”苏远说,“无论是否打战,每天都在死人。我宁愿带士卒战死沙场,也不愿一代王朝丧权辱国到把男儿郎当作女子出嫁!”

    苏远从怀里掏出两块扭曲变形的金条,我看着那条块金条奇怪的很,都是一头粗一头细。我怎么觉得这两块金条好眼熟,好像是……是被李氏踩扁的两枚发簪!

    苏远苦笑一声说:“在你来之前,我便收到夫人来信。夫人把我狠狠骂了一顿,信中还夹了这两枚簪子。”

    “哎……”苏远长长叹口气说:“苏家的东西,果然晦气。那年,我还不满二十岁。我随主帅出征,我们中了敌军埋伏,几乎全军覆没。后来我从死人堆里逃了出来,主帅却死在那场战役中。

    “主帅原有个两个女儿,可惜都不到四岁便早夭。主帅家里就只剩一个遗孀。遗孀那时还年轻,却没人愿再娶她,都说她克夫克子。我见不惯世人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便不顾那些闲言碎语,求皇上给我赐婚,让我娶了那遗孀。”

    “原来李夫人以前经历过这么多。”我小声说。

    苏远掂量着手里的金簪说:“夫人虽出生豪门,可她父母都已亡故,她娘家都不愿再接济她。我与夫人成婚的时候,夫人原有的嫁妆几乎都被典卖个干净。

    “我那时穷困潦倒,根本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聘礼。苏家听说我成亲,他们怕我穷酸丢苏家的脸,便派人送了几样珠宝过来。我人穷志短,昧著良心拿着这一枚金簪。”

    苏远眼睛泛红,他叹气说:“是我骗了夫人,我骗她说这枚簪子是我用捷战军饷换的。夫人信了,二十几年来她都不怎么舍得戴这簪子。”

    “对不起!”我躲在苏远怀里没骨气的哭了,“我不知道这簪子这么重要。那天我气昏了头,只看到李夫人拿出一枚和苏家送来一样的簪子,我一时糊涂就说了混账话!对不起!我害你被李夫人误会了!”

    我想要从苏远身上下去,“我现在就给李夫人写信,告诉她事情真相。李夫人那么善解人意,她一定会理解敬贤哥哥的苦衷。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就跟夫人道歉。”

    “小戎!”苏远把我抱回来说,“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夫人气的哪里是二十多年前的陈年破事。夫人真正气的,是我没有守好边关,害你凭白给鞑子送命。”

    苏远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说:“夫人骂得凶,可她说得不多。她只问我一个问题,倘若今日被送去关外的是步光,我可还能任由边关不攻自破?”

    苏远还没说完,杨镡突然冲进门来。杨镡做事虽急躁,却从不会像今日这样惶恐。看他那样子,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苏远用一个我看不懂的眼神跟杨镡交流。

    杨镡想了想,大声说出一句:“鞑靼汗王死了!”

    “嗯?”我和苏远同时惊异出声。那个我一度怀疑他无力宠幸妻妾的老汗王,死了?那是不是说我可以不用去和亲了?

    可是苏远的表情一点不明朗,他问杨镡:“新汗王是谁?”

    “虽立了太子,但还没定。”杨镡说。

    苏远皱起眉头开始思索着什么,他立刻吩咐杨镡说:“和亲一事暂且压一压,看这段时间能不能让关外自己先乱上一阵子。”

    “是!”杨镡得令立刻转身跑出去。

     

第380章 替嫁

    他们刚才到底在说些什么神仙对话,我从头到尾听得稀里糊涂。“难道……太子不能做新汗王吗?”

    “不能。”苏远说得十分肯定,“立太子只是老汗王的一家之见,鞑靼的新汗王从来都是通过忽里台选举产生。鞑靼与中原不同,没有世袭制也没有禅让制,汗王由谁当,要由所有部族共同选举。”

    “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既然这样,老汗王干嘛还要立个太子?反正他立的太子又不一定能接替他的位置。”

    “因为他是一个父亲。”苏远说,“我儿步光自幼体弱,不能从军。虽说步光在工部成绩不差,可是身为一个父亲,我最希望的是将我的兵符传于他。汗王是太子的父亲,世上没有一个父亲不是这样想的。

    “汗王想要效仿汉人,立个太子,这样他的汗位就有可能传到他儿子手上。历史上,契丹,西夏,都是这么做的。想要子承父业,就必须效仿汉人这套承袭制度。”

    “哦!”我似懂非懂点点头,“那现在这个太子到底有多少可能性成为下一个汗王?”

    苏远冷下脸说:“此时关外各个部族必然都在蠢蠢欲动。我们应该抓住机会,鼓动各个部族坚持召开忽里台大会,想办法挑起各个部族之间的冲突,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

    “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我抱上苏远壮实的腰身说:“让他们自己陷入内战,我就不用去和亲啦!”

    苏远在我小鼻子上咬一口说:“你这笨蛋,怎都不会走慢些?你要是能在路上把那老汗王拖死,我好趁早把鞑子全部收拾干净。现在你到了边关,我又要忙着照顾你,又要忙着打鞑子。”

    “你不用照顾我。”我挥挥小拳头说:“我好着呢,等再养两天还能去后阵给你击鼓助威。”

    “你这笨蛋!”

    ******

    我不知道苏远把送亲使团安顿在哪里,我只知道我被苏远藏在酒泉军营里。

    这些天我特别安份,白天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发呆练练功,晚上和苏远缠绵到深夜。

    “敬贤哥哥!”我在苏远身下求饶说:“你明天还要去做部署,今晚别累坏身子。”

    “才一个时辰你就喊累?”苏远一副伶牙俐齿啃噬在我耳根处,让我面子上想休战,身子上却欲罢不能。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我身体越来越好。也不知道是最近心情好了饭量大了,还是因为苏远这个私人教练指导有方,让我每日训练都能得到有效提升。

    我穿着楼兰女子的衣服,戴上轻薄的面纱,站在城头向远处的沙漠眺望。

    大漠之上并非一无所有,遍地都长着绿色的灌木。只不过草木稀疏,没有热带雨林那般茂密。

    每天都会有几支商队带着连成串的骆驼从城门进进出出。他们要么刚刚走了万里长征回来,要么马上就要开始新的沙漠旅程。

    城头上向来只有巡逻的士兵,行路的商人见到我穿得花花绿绿,都会好奇地抬头看我两眼。我向他们挥挥手,给他们送去旅行祝福。楼兰商人潇洒地咧嘴一笑,骑上骆驼向西而去。

    要是皇帝下个文书让我取消和亲,我一下子还不想回京城去。京城里到处都是尔虞我诈,还不如留在苏远这里安稳。每天晒晒太阳,健康补钙。

    我正想着苏远,身后就传来苏远的声音。“大安哪有女人像你这般,整日站在城头卖弄风骚?莫不是你以前招惹了卖马皮的鞑子,那鞑子又去跟汗王告了状,所以汗王才点名要你去和亲?”

    我手上动作登时就僵了,我怎么忘了,春香此时正在鞑靼。难道……这件事情是春香搞得鬼,春香想用这种方式与我相见?

    可……可这也太缺德了吧!

    但是仔细想想,这种事情,春香还真能做的出来。当年就是他把我拖下水做伪娘的,我一个良家少年,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成了秋月姐姐。

    苏远从后面抓住我的手,一把将我转过身去。苏远脸上的表情很不友善,很不慈祥,“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

    “应该……”这事我也说不准,“可能……”

    “那个鞑子究竟是个什么人?”苏远问。

    “他……”我想半天,我能不能说对春香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我也不知道啊!我连他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苏远翻个白眼,他手上一用力,一把将我拖回房间去认真训话。

    我抱着头蹲在墙脚,生怕苏远暴脾气一上来又把我打一顿。他的拳头我是领教过的,我这种小菜鸟肯定会被他一拳报残,两拳报废,三拳报销。

    苏远厉声问我:“你和他是在哪里认识的?”

    我缩紧脖子说:“风月居。”

    “呵!”苏远一拳头砸在床板上,床板登时就发出木板炸裂的声响。

    苏远又问:“你们当时做了什么?”

    我闭着眼睛小声说了一句:“跳舞。”

    “活该你让人惦记上!”苏远指着我大骂。

    结果苏远的话还没骂完,杨镡又跑进来了。杨将军真真是我的大救星,每次都能在危难之时救我于水火之中!

    杨镡凑着苏远耳边小声说着什么。我听不清,单纯就是觉得杨镡很急,苏远的脸色变得更急。难不成,他们给鞑靼各部族下的离间计失败了?

    与此同时,门外突然传来阿虎的一声哭喊:“你们让我进去!”

    “嗯?!”我瞪大眼睛,怎么阿虎会在门口鬼叫?

    阿虎奋力喊道:“王爷!你快去救救公子吧!公子替你和亲的路上让人抢走了!”

    我脑中瞬间电光霹雳,雷霆轰鸣!

    我慢慢站起身,还没等我走出房门就被苏远一把抓回床上按着。

    “你放开我!!!”我也开始高声呐喊,“让慕容虎进来,让他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替我和亲?是谁替我去和亲了?!!”

    “小戎你冷静点!”苏远压制住我说:“苏顾那个奸商死不足惜!那是他欠你的,他欠你一条命,他就该用他那条狗命来还!”

    “你骗我!!!”混乱的画面在我眼前胡乱闪现,根本理不清时间顺序和逻辑顺序。

第382章 缴械

    第二天早上,城门外多了个哭哭唧唧的小身影。我凑着窗户远远看去,那不是木莲是谁。

    苏远把木莲带进来,木莲哭着说:“那个好高好高的人说,要是王爷不去做交换,那个人就把剩下的人全部杀掉。”

    “是吗?”苏远久经沙场,对抢人绑票并不陌生。他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所有人,昨天吃了什么?”

    木莲翻着小白眼想半天,开始慢慢数落:“馕,葡萄,马奶,我叫不出名字的饼,还有……”

    “行了!”苏远打断木莲的话说,“他不会杀人,放心。”

    我心里跟着着急,木莲怎么问什么就答什么,她应该说昨晚没吃饭才对。哲别要真有心杀人,他根本就不会出手救人。

    第三天早上,城门外又多了一个哭哭唧唧的小身影。苏远就像捡便宜一样,高高兴兴又把山茶带了进来。

    山茶跟木莲一样,根本看不懂我的眼神。苏远问了跟昨天一样的问题,山茶答了比昨天还要丰富的答案。结果就是时间又过了一天。

    第四天早上,苏远都不用小妹妹叫门,算着时间差不多直接去门外把芍药捡回来。这次苏远已经懒得再问任何问题,他就等哲别把人一个个全部送回来为止。

    可是到了第五天早上,月季没有来。中午月季也没有来。

    到了下午,我开始慌了。现在落在哲别手上的只剩月季和苏辄之两个人,哲别没有把月季送回来,有可能月季真的出事了。

    我一直坐在窗边等,等得口干舌燥。

    “王爷,怎么办啊?”三个小妹妹围着我身边叽叽喳喳,阿虎也跟着唉声叹气。

    我心里急,却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苏远不放我去找哲别,我自己根本无法穿越沙漠。

    一直到了晚上,月季还是没有回来。

    苏远却安慰我说:“饿几天饿不死。”

    我反问苏远:“如果现在被抓走的人是我,你会用杨镡去赎人嘛?”

    “当然会!”苏远理所当然地说:“杨副将比你聪明多了,把他送到敌人窝子里去,他不仅能成功逃脱,逃脱之前他还能把敌人窝子搅得天翻地覆。不像你这笨蛋,只能给人家做压寨夫人。”

    我发自内心想去把苏辄之换回来,不仅仅是因为我担心苏辄之的安危,更因为我想见哲别。或许,通过这件事,我能和哲别一起逃跑。去波斯也好,浪迹天涯也好,跟着哲别离开大安,从此做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

    苏远把所有人打发走,把我拉到床边又要脱我衣服。

    我抓住苏远的手,淡淡说了一句:“赵戎死了。”

    苏远的手突然僵住,他只是僵住,他的反应根本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的震惊和难以接受。所以……

    我苦笑一声,挺直了脊背说:“将军肯定从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不是赵戎,我是赵戎的替身,我叫秋月。没错,我是苏辄之找来顶替赵戎的傀儡。我听苏辄之的话,万事护着他,因为他是我的主子,所以我顺从他。”

    苏远还是僵在那里,不会说话不会动。

    我狠下心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假的,只不过你不敢承认,不敢面对你的小戎在四年前就夭折的事实。今天我就帮你把话说明白,我不是赵戎,我是苏辄之找来顶替赵戎的秋月。”

    “对不起!大将军!”我哭着跪到地上,给苏远磕了三个头。“我家主子落难,我要去救他。还望将军成全。”

    苏远抬在空中的手慢慢落下,他用空洞的语气问:“这四年,我可曾亏待过你?”

    “不曾。”我说,“将军待我很好,可是苏顾先生对我有养育之恩。待我先报了苏顾先生的养育之恩,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回报大将军昔日的恩情。”

    “呵呵!”苏远点点头,咬牙说:“是苏家干得出来的勾当!”

    苏远一个人倒头就睡,整整一夜不再理我。我缩到墙脚坐了一夜,一声都不敢吭。

    我真的好羡慕赵戎,羡慕他从小就有一个如兄如父的大叔照顾他,爱护他。

    可是我又很可怜赵戎,他被人算计,被人残害,还不到二十岁就惨死在火海之中。

    我本以为此生都不用当着苏远的面揭穿我自己的身份,我可以假装做苏远的小戎,享受苏远的呵护和照顾。可是我既然做了离开的选择,我就希望苏远以后都没有挂念。

    我知道我这样做对苏远来说太残忍了,原本赵戎死了,苏远心中就被扎了一把刀。现在我把这把刀拔出来,伤口比扎进去的时候更痛。

    可是长痛不如短痛,苏远不知道,在他身后还有一把刀在等着他。我宁愿做这世上最大的恶人,也不愿那把刀伤害到苏远。

    苏远是赵戎的敬贤哥哥,他也是我的敬贤哥哥。我爱他,敬他,所以我不能容忍别人伤害他。哪怕,那个人贵为九五至尊。

    透过幽暗的月光,我看着床上侧躺而卧的战神,听着他绵长的鼾声。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就让我再多看几眼吧。

    ******

    苏远不再拦我,他集合了二十人的骑兵队,让阿虎带路一路跑到哲别扎营的地方。

    哲别的营地并不远,出了嘉峪关,骑马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苏远肯定早就知道哲别藏在这里,但是苏远就是不想来救苏辄之。

    营地外有士兵站岗,士兵的穿着不像是任何一个国家的政府军,像是赏金猎人组成的雇佣兵团。

    士兵走进营帐通报,很快又折返出来说:“我们老大说了,让交换的人质进去就行,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苏远跳下马,走到士兵面前说:“我就是人质。”

    那个士兵从一开始就看见我,他指着我说:“那个才是人质,我们要的人是他!”

    “嗯!”苏远对这个话题不予反驳,反是顺了士兵的话说:“你们原本要一个人质,现在多给你们一个,你们不是赚了么?”

    “这……”士兵一时词穷,又跑进去通报了一遍。

    这回士兵出来说:“老大说可以,但是人质要卸下武器。”

    苏远开始将自己身上的佩刀佩剑一件件取下来丢到地上,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地上已经堆出一小座武器山。 

第383章 出轨

    苏远开始将自己身上的佩刀佩剑一件件取下来丢到地上,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地上已经堆出一小座武器山。

    “停停停!”士兵看不下去了,主动上前说:“我来给你卸武器,我怕你卸不干净!”

    苏远不说话,抬平双手由着士兵胡来。

    那士兵虽是赏金猎人出生,可是在真正的战神面前,嫩得跟个没换毛的小鸡一样。士兵不过是帮苏远卸武器,他的手脚却止不住发抖。

    只怪苏远的气场太强烈,这雇佣兵又太没见过市面。估摸着这些个雇佣兵也就是做些打家劫舍的营生,以前面对的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和商人。

    士兵在苏远身上左摸摸右摸摸,想要找出藏匿的暗器。找了半盏茶的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摸干净。

    这时候帐子里出来个人不耐烦地说:“好了没有?老大等得急了。”

    “好了!”苏远替士兵答了话。

    “好了就赶紧进来!”帐子里的人说。

    苏远推开搜身的士兵,大步往帐子走进去。

    我跟在苏远身后,心里莫名有些小激动。马上就能再次见到哲别了,以后我一定会和哲别去到一个谁也抓不到我的地方。

    走进大帐,里面人还挺多。可是主位上的场景却看得我十分刺眼。

    哲别坐在主位上,左手搂着月季,右手搂着苏辄之!

    咦!!!这什么搭配嘛!

    苏远登时就笑了,完全不给主位上的两个男人留任何面子。苏远转过身来大声说:“你的两个小相公好上了,这没你什么事,跟我回去。”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可能哲别有点先天不足,后天缺钙。他要恐吓人,就得吧恐吓两个字演得像一点。一边说着要杀人灭口的话,一边又好吃好喝招待客人。现在更有意思,他原本想杀我威风,结果他自己反倒闹成个笑话。

    哲别貌似听了苏远的话才发现事情不对,他手上一用力,怀里的两个人登时就往两边飞出去。

    “月季!”我想冲上去扶人,可是一只大手电光火石之间从后面抓住我的衣领。那手的力气要是再大一点,我就可以像小鸡一样被拎起来。

    哲别下个令,几个士兵得令拔出刀来架在月季和苏辄之的脖子上。

    哲别镇定下来说:“拿秋月来换人,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们。”

    苏远比哲别还淡定,他不知从那里突然摸出一把软刀。软刀能弯曲,而且又细又薄,与丝线无异,所以刚才的士兵无论怎么搜都搜不出来这把软刀。

    苏远没有把软刀指向别人,而是一刀拉紧在我脖子上说:“沙匪立刻放人,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哲别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你怎么会杀自己的王子?!”

    苏远还是很淡定地说:“王子不是我杀的,是我与沙匪乱战中不慎受伤身亡。”

    我知道苏远不会伤我,可是我完全没想到苏远会想到这么一招对付哲别。他们二人素未谋面,不过苏远对战争博弈的经验是哲别再学十年也学不来的。

    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如果我就这么回去了,首当其冲洗脱不掉罪名的就是苏远。我不能连累苏远,不能把朝中某些官员口中莫须有的罪名坐实。

    我开口道:“苏将军,我与哲别早已许下山盟海誓。还望将军网开一面,放我与哲别远走他乡。以后我绝不会再踏上大安故土半步,我与大安再无纠葛。

    “如今鞑靼内战在即,如果我出使鞑靼,无论我去到任何一个部族,都意味着大安与那个部族交好。可现下局势动荡,大安不宜贸然支持任何一个部族。”

    苏远的手开始抖。我知道苏远是真的不会对我下手,所以我大着胆子往前走,硬生生用自己的肉体凡胎把苏远的软刀避开。

    身后的牵制松了,我迈开步子往前走。我一手伸到脑后,轻轻解开面纱的活结。面纱飘落在我脚下,我踏过面纱,露出一张我化了精致桃花妆的脸。

    我盈盈笑着,看着苏辄之愕然地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没有回头,只一步步走向哲别,一步一桃花。

    哲别,我在大安遇到的第一个爱人,我此生爱过的第一个人。

    他是那个把我从冰天雪地里捡回去,一边用身子替我取暖,一边讲着动听情话的人。

    我一头扑进哲别怀里,赖在他身上便舍不得分开。

    “行了,你们回去吧。”哲别朝苏远挥挥手说:“带着你的人走,秋月我带走了。”

    我以为苏远还会说些什么,没想到他一句话都没说,转身便走。

    苏辄之带着月季走了。帐篷里除了哲别,剩下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我搂着哲别的脖子,用力在他脸上烙几个口红印子。“嘻嘻!想不想我?”

    “呵!”哲别拍拍我的背说:“这话该我问你。要不是我绑了你那个管家,你是不是根本不会来找我?”

    “哪有的事!”我说,“我是被大将军看得太严了,出不来。”

    哲别用手指压住我的嘴唇说:“他若真不想让你来,你现在不可能在这里。一年前你不愿跟我走,一年后还是一样。你心里只有你那个管家,根本没有我的位置!”

    “我跟他都多久没见面了!”我说,“我都不知道将军把和亲的人偷偷换成他。”

    哲别捏住我的脸问:“那你老实告诉我,那个管家,你有没有碰过?”

    我噘起小嘴,悄悄“嗯”了一声。

    “呵呵!”哲别又问:“刚才那个大将军呢?”

    我突然觉得那里不对,赶紧表衷心说:“以后我再不出去沾花惹草,我只跟你一个人。”

    “哈哈哈哈!”哲别仰头大笑,他突然站起身,粗鲁地将我丢到地上说:“要不是我在大安又住了一年,我都不知道我去年想娶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哲别居高临下注视着我,“不仅仅是管家,将军,就连我上次见过的那个夫子!我在皇宫向你们皇帝提亲的那天,你就背着我和那个夫子上床!”

    我趴在地上,哲别说得每一句话我都无法反驳,因为那些事情我都做过。我不可能说出什么我对你忠贞不二的话,更不能将做过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我做过的事情,就是我做过的事情。每一件事情本都可以用更稳妥的方法解决,但是我胆小懦弱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所以我做了对不起哲别的事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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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介绍:
他自称是九天玄女座下秋月仙子,如今他一朝穿越成了人人喊打的纨绔王爷。本想凭借自己过人的化妆技术,在外易容为女子避开耳目,在家做个闲散王爷与世无争。奈何造化弄人,命运纠缠,秋月与命中注定的十二位公子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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