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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全文阅读

作者:笨小涵Q     王爷不和亲txt下载     王爷不和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3章 采薇

    我刚回到驿站就听到一个b性的消息宁夏巡抚的侄子,夜巡的时候让狐妖掏空了肚子,尸体还被挂在城门口。

    我躲了四天的苏辄之主动来找我,他用清淡到水波不兴的语气问:“夜巡可是你的人杀的?”

    “是。”我无力地坐在茶几前,不想辩驳。

    “杀人为何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法?”苏辄之问。

    我闭上眼睛,入定片刻后当即起身,对着门外大喊:“采丝,把采蝶带来!”

    采丝早就对采蝶起了疑心,从昨晚到今天一直暗中盯着采蝶,就怕她会畏罪潜逃。如今得了令,采丝一个闪步便冲进房里把采蝶抓了出来。

    当着苏辄之的面,我让采蝶跪在众人面前。采丝,无影,苏辄之,每个人都冷眼看着堂中战战兢兢的小身影。

    我冷言发问:“采蝶,你昨夜为何要杀人?”

    采蝶先是不想承认,左右推脱道:“奴婢不知宗主在说什么。”

    “我来告诉你,我在说什么,还有你该说什么。”我压低身子,注视着采蝶的眼睛说,“从我水泊走出去的女人,没有一个会自称自己是奴婢,尤其在我面前。你师傅以前没有告诉过你吗?”

    采蝶惊恐地看我一眼,诺诺地说:“奴婢是因为敬仰宗主,所以想要自称奴婢。”

    “呵呵!”我耐住性子说,“你根本无心做一个暗卫,何必还在我门下浪费时间。不如趁早去投靠别的江湖门派,好过在我这里施展不开拳脚。”

    “不要!奴婢不走!”采蝶登时便落下桃花泪说,“奴婢一心只想伺候宗主,一心只想为宗主分忧。”

    “好一个为我分忧。”我一手指向苏辄之说:“连侯爷都看出人是我水泊杀的,你这点杀人的破手法能为我分什么忧?”

    “奴婢是为宗主叫屈才动了杀心!”采蝶哭哭唧唧想往我脚边爬,“宗主明鉴,奴婢所作一切都是为了宗主啊!”

    “为我叫屈?”我冷笑道,“你是嫌我水泊丢脸丢得还不够多是吗?!叫你去打探情报你没本事打探出来,打探不出情报你就恼羞成怒杀人解恨!杀人也就罢了,你还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杀人,这种挖心掏肺的杀人方法是谁教你的?!”

    “宗主!”采蝶一路爬到我脚边,哭得比洛河还惨。“奴婢见不惯那人玷污宗主,凡是玷污宗主清白之人奴婢都不能容忍!”

    我伸手憋住采蝶的下巴,用力将她的脸掰朝苏辄之的方向说:“按照你的说法,这个人,是不是你也想杀?”

    采蝶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很快她又恢复可怜兮兮的模样说:“奴婢不敢,侯爷是宗主心爱之人,奴婢万万不敢伤及侯爷。”

    我甩开采薇说:“你不是不敢,而是时机未到。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一旦有了时机,太上皇你都敢杀。”

    “采丝!”我吩咐说:“削去采蝶薇止堂堂主职位,降为庶女,此生永不得再出现在我面前。”

    “宗主!”采蝶死死抓住我的脚踝说:“我是师傅一手带大的,是师傅亲手把薇止堂传到我手上的。看在采薇姐姐的面子上,还请宗主开恩!”

    忍无可忍!我一脚踢到采蝶肩头!

    我愤然起身,指着滚远的采蝶大骂:“你算什么东西,竟也好意思在我面前提采薇!采薇替我睡过的男人能堆成山,采薇替我挡过的酒能流成河!你这蹄子做了什么?你装模作样跑跑场子,把戏演足就回来跟我邀功!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薇止堂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兴州?你根本就是一路跟在我后面,见我要人手的时候你就摸出来趁机接近我。

    “你以为你守个干净身子我会感动?你师傅怕是从来都没告诉过你,我这辈子只碰过一个女人,但那女人不是你师傅!我爱采薇不是因为别的,就只是因为采薇也爱我!

    “但是你不爱我,你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名分。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名分我从来都只给死人,不给活人。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弄明白,我娶采薇的时候采薇都已经下葬半年多了!”

    “啊?”采蝶忽而抬头看我。

    我嘲讽一句:“可惜你这样的女人,心狠手辣,你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娶。我们水泊的人都是在户部被消了户籍的人,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死人。我们没有姓名,没有家室。我们唯一的信仰就是天下太平。

    “可是你不是这么想的,你只想着爬我床上以后让我给你个名分。你对我秋月了解多少?我身边有个暗卫叫无影,那不是一个人。时至今日我都记不清有多少个名叫无影的暗卫在替我挡刀挡箭的时候牺牲了。

    “一个无影死了,下一个暗卫来了以后代号还是叫无影。每一个无影死后都会被葬在同一个地方,他们共同的名字只有一个,就叫无影。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们生前的真实姓名是什么,但是他们死得伟大死得光荣!”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手底下会弹琴的姑娘还有很多,今天你采蝶走了,明天我就会重新找一个采蝶来。放心,采蝶这个位置我不会让她空着的。”

    “宗主!”采蝶发了疯给我磕头,“宗主饶了我吧,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不该痴心妄想,不该欺师灭祖!”

    我坐回座位上,脱力地对采丝说:“把采蝶左手小指砍去,从此再不得做伶人。”

    “不要啊!!!!”采蝶疯狂的尖叫声瞬间不满整个房间,乍一听似乎这间房间便是刑场。

    “你这蹄子真是聒噪!”采丝也耐不住烦,一掌将采蝶打晕拖走了。

    我倒回到靠背上,抬头看着屋顶。我心中不忍,却不得不承认现实已是覆水难收。被苏辄之抽丝剥茧看清我的真实面目,当真是与凌迟无异。沉默了很久,我对着空气说:“辄之,要不我们,就此”

    “就此回家。”苏辄之起身走过来,他俯身封住我的嘴唇,不让我把剩下两个字说完。

    说实话,我真的没有勇气说出那两个字。因为一旦出口,我们便永远都不会有未来了。

    “回峨眉山。”苏辄之说,“或者你想去别的什么地方,我都会陪你去。”

    “回四川吧。”我悠悠开口,“我还有件事没办完,等事情办完了,我们可以回中原。”

    苏辄之带我回到他的房间,他将我抱到他腿上坐着,之后便再不多说一句话。我很享受这样的安静,安静到不用思考不用费心的安静。我平心静气靠在苏辄之身上,不知不觉便陷入了一个安稳的清梦。

第464章 船舱

    春香终于被完美的嫁出去了,最近关外可以消停至少十年。皇帝身边的人也刚刚换过一轮,五年内不可能有大动作,否则朝局不稳。

    “知道为什么这两年我住在峨眉山吗?”站在船舷上眺望滚滚长江,我问苏辄之。

    江风吹得苏辄之的头发四处乱飞,他胡乱撸一把头发说:“清净。”

    “为什么我心里想什么你全都知道?”我锤给苏辄之油肚上一拳,软软的好有弹性。

    “因为秋月是我娘子。”最近苏辄之说这句话是越说越理所当然。没拜堂没成亲的,苏辄之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说这么大言不惭的话。

    我带苏辄之回船舱里梳头,“你见天的不着家,再过两年你弟弟的生意都要超过你了。”

    苏辄之叹口气说:“长辈本就喜欢弟弟多些。若非如此,当年苏家也不会把我送进王府做面首。”

    我认真给苏辄之梳头说:“所为此消彼长,月满则亏,凡事权衡自有局限。你弟弟在家里把好处捞尽,最后还不是没有捞到侯爷的位置。”

    苏辄之沉默许久,悠悠开口说:“可惜三年孝期快满,此番回去恐怕……”

    我忍不住笑起来,“回去就要被你叔叔把你梳洗干净,然后卖给女土匪做小相公,哈哈哈!”

    “你还笑!”苏辄之转身把我抱他腿上坐着,“我只爱秋月,秋月怎就不知?”

    我安慰苏辄之说:“好歹你叔叔是把你卖给一个女人,虽然有点匪气,但是总比我好吧。以前皇帝哥哥可是把我卖给鞑子,鞑子比土匪还要恐怖,而且还是男人。”

    我转念一想,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照着苏辄之的痛处说:“你是不是想要躲这桩婚事,所以整天往我那柴房里跑?你要跑也得跑到个你叔叔找不到你的地方呀,躲我那里一点用都没有。”

    苏辄之垂下眼帘,他的语气越来越哀伤:“秋月是不愿收留我吗?”

    我帮苏辄之揉揉眉心说:“你见谁都说我们是夫妻,我要是把你赶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在搞家庭暴力呢。”

    苏辄之环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他把头埋进我肩头,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哭腔。“我知秋月恨我,我所欠秋月,耗尽此生也不可还清。秋月可否给我半年,这半年我定好好待你。”

    “半年哪里够呀。”我赖在苏辄之怀里说:“等我把四川的事情处理了,我就跟你回苏家。”

    “当真?”苏辄之瞬间抬头问我。

    “不然怎么办?”我说,“狗儿这么小,你这个甩手爹又不管。不亲自带孩子我一点也不放心。”

    “只是为了孩子?”苏辄之眼中还有一些小幽怨。

    我眨巴眨巴眼睛说:“那或者我陪你一同嫁给那个女土匪?你做大,我做小?”

    “不行!”苏辄之立刻否定,“你若肯随我回苏家,我回去第一件事便是退了那桩荒唐婚事。我给二叔拉了那么多财路,以前为他进王府,现如今还要为他娶土匪。二叔的生意该由他自己去做。”

    “嗯嗯嗯!”我捏捏苏辄之的小肥腰说:“侯爷有魄力。不过呢,要有能力退婚就要有底气有实力。反正来了四川,不如从骆伯爷那里批一船蜀锦,带回苏家去先封住你二叔的嘴。”

    “若是向酌泉买蜀锦……”苏辄之说着说着又开始犯难。

    “怎么?”我问,“莫非你还缺钱不成?”

    “不是。”苏辄之很是为难,“不知酌泉肯卖多少蜀锦于我。”

    “放心吧。”我在苏辄之心口画个圈,“西南织造局可以不给侯爷面子,但是织造局不能不给我秋月面子。要不是我冒着欺君罔上的罪名作假举荐了骆重山,现在西南织造的位置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嗯!”苏辄之宠溺地在我脸上亲两口,“多谢娘子出手。”

    “你就只知道占我的口头便宜!”我噘起小嘴相当不满意,“三媒六礼什么都不给,你这一口一个娘子倒是叫得挺欢实的啊!”

    苏辄之突然将我打横抱起来,脸上挂着坏笑。“那我们今日便圆房。”

    “圆你个大头鬼的圆啊!”我一双小拳头往苏辄之身上胡乱砸一通,“昨天就累了一晚上,现在大白青天的你圆哪门子的房?”

    苏辄之不理会我四手四脚左右扑腾,他只管往尽兴里折腾。

    春日里江水渐涨,船下浪涛翻滚,江面东风正急。此时船身本就摇晃得紧,苏辄之却还要在这摇晃之上再添劲力。

    我被苏辄之磨软了一身骨头,化作春水又软又糯地缠绵在胖美人身上。

    “秋月。”苏辄之抱着我躺在只有我们两人的船舱里,他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你身上这么多伤,都是怎么来的?”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揪起被子蒙住脸,转个身道:“别问了。”

    “好,我不问了。”苏辄之把我脸上的被子揪开,“别蒙着脸睡觉,这样不好。”

    我忽而想起那朵十九岁就香消玉损的小花,十分不应景地说:“秀秀每天睡觉都会用被子蒙住脸,我怎么劝都没用。”

    苏辄之沉默了,我们两个相互沉默很久后,苏辄之才说:“秀娘的事,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我心里又开始难过,“秀秀是我亲妹妹,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后来还害得狗儿当了半年哑巴。”

    我回过头,用万般怨念的眼神问苏辄之:“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秀秀?她整天盼着你回去,结果什么也没等到。”

    苏辄之似乎是认命了一般,“十年前二叔给我典过三个丫鬟,那时她们还小,且没过多久我便进了王府。等我回到苏家时三个丫鬟都长大了,我看着秀娘长得像你,便只留了秀娘一人。”

    我转回头,不想看苏辄之了,“秀秀连孩子都生了,你就只把她当个替身。你们男人真够狠心的,要限制女人的自由又不对女人好。”

    “我知你对秀娘极好。”苏辄之说。

    “我对她好有什么用?”我愤愤不平地说,“我又不是秀秀的丈夫。我刚见到秀秀的时候她连笑都不会笑,后来我每天想着法的讲笑话给她听,她才会笑的。”

    苏辄之渣男本质一上来,连他老婆的醋都吃,“你怎不给我讲笑话?”

    “一边去!”我没好气地说,“想对你讲笑话的人多得是,可是秀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次回到峨眉山,你必须去秀秀坟前认错!”

    “都依娘子的。”苏辄之笑眯眯地粘在我身上,真不知道他是真心悔过还是随意敷衍。

     

第465章 归客

    回到四川我就让无影去打探茶马古道那边的消息,然后我带着苏辄之亲自到蜀国伯府上去拜访。

    “侯爷。”酌泉公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给苏辄之作了个揖。

    “伯爷。”苏辄之倒是坦然许多,大大方方给酌泉公子回礼。

    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极少碰面,几乎是连话都不说。我跟酌泉公子说过的话已经很少了,但是相比之下苏辄之跟酌泉公子说过的话更少。

    见苏辄之从一进门就拉着我,酌泉公子一双眼睛几乎是在喷火。

    在对待我的这件事情上,我是不能理解酌泉公子的。除了我举荐他做西南织造以外,我和他的人生基本是没有交集的。

    他要感谢我,我欣然接受。但是他感谢的方式是要我去给他当老婆,对我而言这简直就是买一送一的赔本买卖!我送他一个爵位不够,怎还要把自己也一并送他府上去。我又不傻,这等亏本买卖我才不会做。

    “秋月难得到我府上一次。”酌泉公子对我献殷勤道,“为尽地主之谊,秋月不妨先小住几日。”

    “不劳伯爷费心。”苏辄之替我回了话,“我夫妻二人今日前来,只是想向伯爷采购今年蜀锦新料。”

    “夫妻?!”酌泉公子一双猫眼睛瞪得比猫眼石还圆。

    苏辄之自鸣得意道:“不瞒伯爷,此次采购便是为我夫妻二人婚事做打算。秋月想带一批货随我回苏家,算作是秋月的嫁妆。”

    “咳咳!”我突然被苏辄之这句话呛到,苏辄之最近说话越来越没口德了。明明是让苏辄之自己多赚些钱,压过他二叔的风头。结果苏辄之竟然推卸成是我的嫁妆!

    “秋月。”酌泉公子艰难开口,“这个负心汉有什么好的?你为何非要跟他?”

    我左右想想,只有一个回答应该算得上是万能的:“因为辄之长得好看,我喜欢!”

    这回就连苏辄之也对我投来一个极富怨念的眼神,我开开心心指着自己的脸说:“我这种长相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按着这个标准,辄之至少是天下第三。其他人长得跟我差距太远,都要往后排。”

    我趁着酌泉公子目瞪口呆的时候,再科普一个道理:“在大安,好男人的标准是尊重妻子,不过度宠爱妾侍。在我的家乡,这样的男人是要坐牢的!

    “我的家乡,要么每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多娶就算是重婚罪。要么男人可以至多娶四个女人,但是男人对待四个妻子必须完全公平公正,不能偏袒任何一人。所以我就喜欢辄之这样的,里外都喜欢。”

    我两手一摊,“没办法,我打小就喜欢辄之这样的人。骨子里带来的习惯,改不掉。”

    我和苏辄之一唱一和,搞得酌泉公子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我和苏辄之还趁火打劫,硬生生从西南织造局扛走蜀锦一千匹。

    临走前我最后看一眼酌泉公子怒火中烧的眼神,我不怕他会发火,我等得就是他小宇宙爆发来找我算账的那天。诺大一个西南织造局交到他手上这么多年,算算时间,差不多该是我收获的时节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酌泉公子该不会以为我秋月是个烂好人,所以见谁都帮。我是好人没错,不过亏本买卖我从来不做。

    我借给苏辄之二十个人,让他自己到码头装货。

    回到柴庐的时候无影已经回来了,无影面色不怎么好,而且他同时带了两个消息给我。第一个算是好消息,我等了三年的人要回来了。可第二个消息来得太突然,我甚至从来没有为此做过任何准备。

    我在家里等着,事情来得这么突然,之前安排好的一切都要因为突发状况临时改变。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我只能趁着苏辄之回来之前重新做部署,重新安排以后的计划。

    一直到晚上天擦黑的时候苏辄之才回来。

    吃饭的时候,我酝酿了一下情绪,认真给苏辄之说:“辄之,我这次不能跟你回苏家了。”

    苏辄之拿筷子的手一顿,一双筷子停在半空没了着落。

    过了许久,苏辄之淡淡问一句:“你可是有其他事要做?”

    “皇上病危。”我说,“我要回京城一趟。而且就算是我现在赶回去,我都不知道我见到的是皇帝哥哥还是小皇帝侄儿。”

    苏辄之又是一顿,他很快做下决定说:“我随你去京城,正好顺路。”

    “还有一件事。”我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下来,“我这次回四川,主要是为了见一个人。我不能即刻回京,我要先见到那人以后才能动身。”

    “是谁?”苏辄之问。

    我说话越来越没有底气,最后苦笑一声说:“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苏辄之没有追问我在等谁,他伸出一只手摸摸我的脸说:“以后无论你去何处都有我,别怕。”

    “嗯!”我挤出一个微笑,跟着苏辄之大口大口吃饭。

    ******

    归客回来得比我预想的早,不知他们是不是这两天加快速度赶了路。

    早上我刚出卧室,院子里就站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我站在廊下,对眼前的两人温和地笑着,笑得特别客气。两年半,他们走了整整两年半。这两年半来,我从无时不刻想着他们,到时常想起,再到偶尔……哎……

    “回来了。”我淡淡说一句,说得稀松平常。

    “小笨蛋!”哲别张开一双大手说:“是不是嫌我回来晚了?快点过来给我抱一下!”

    我没有过去,依然一个人站在门前,任由微风将我的发丝吹起些许。

    “谁来了?”苏辄之慵懒地从我身后走出来,他的衣服还没有穿戴整齐,整个人睡眼迷离地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

    “苏顾?”哲别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他一手指向我身后问我:“你这笨蛋又回去找他了?!”

    我紧了紧牙关,点头认下:“嗯!”

    “你又和他旧情复燃了?”哲别继续问。

    “嗯!”我屏住呼吸,握拳抓紧袖口上的布料。

    这样的场景,是在我意料之中的。既然下了决定,就不能退缩,要直面最终的结果。我脑中已经演练过千百遍,接下来哲别会大发雷霆,从此和我恩断义绝。

    我心尖一直在发颤,我慢慢垂下视线,不敢看哲别暴怒的表情。

    从两年半前哲别离开的那天起,我就明白我对于哲别或是锦上添花,或是拦路绊脚石。没有我的牵绊,哲别的路可以走得更远,走的更无拘无束。

     

第466章 疤

    身后伸上一双手搂过我微微发抖的肩膀。苏辄之揉揉我僵硬的肩膀说:“我和秋月已经成亲,昨天刚圆的房。”

    哲别还没来得及有反应,旁边的屋里突然跑出一个小身影。苏怀小步子迈着朝我跑过来说:“爹爹!爹爹抱抱!”

    苏辄之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搂着我说:“秋月非要让我们一家三口在这里等你们,看来你们也快要是一家三口了。”

    哲别眼睛一瞪,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怀说:“我出门三年,秋月你跟这混蛋连孩子都生了!”

    哲别身后探出一双眼睛,其中的惊异程度一点不比哲别少。

    本来挺严肃的一件事,我突然觉得特别滑稽可笑。为什么每个人见到苏怀的第一反应,都是认为孩子是我生的。好吧,估计是因为苏怀长得像我。

    我从苏辄之手上接过孩子,大大方方抱到哲别面前说:“狗儿快点叫一声叔父。”

    苏怀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嘴里冒着泡泡说:“嘟唔,嘟唔!”

    哲别被眼前的场景深深震撼,他伸手摸摸苏怀的小脸,之后猝不及防地将我和苏怀整个抱怀里。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哲别先用自责的语气说:“这几年委屈你了。”

    “嗯?”我被哲别搞得措手不及,这种时候他不该是一怒之下甩手走人吗?

    “你这小笨蛋。”哲别说,“生了孩子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抬头弱弱地问一句:“你不生气吗?”

    哲别低下头,在我和苏怀脸上各亲一口。“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你不怪我已经是我的福气。”

    哲别放开我,转身把月季拉上前问苏怀:“孩子,你要小姨给你生个弟弟还是妹妹?”

    苏怀红艳艳的小嘴一张,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拉过月季的手,单是看着都心疼,顺便骂哲别一句:“月季挺着个大肚子,你怎么还要让她赶路?慢慢走不好吗?”

    “是我想见宗主了。”月季腼腆地笑着,“想着早点回来就能早点见到宗主。没想到宗主孩子都生了,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呀?”

    “叫苏怀。”我说,“小名叫苏金狗,狗年狗月狗。日生的。我们都叫他狗儿。”

    月季和哲别算数都不差,两人相视一眼,月季疑惑地说:“狗年的时候我们还没有离开大安。”

    我真是被这妻两的脑回路气晕了,“孩子的娘亲走得早,我一个男人我怎么生孩子?”

    哲别还算拘谨的笑容登时放开,他瞬间一个心领神会,自信地拍着胸脯说:“以后我给你生一大群孩子,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生多少。”

    “屋里坐吧。”我换过话题说,“月季身子不方便,别老在门外站着。”

    据说孕妇嗜睡会传染,我和月季一左一右坐哲别身边,听哲别讲这三年他们都去过那些地方。或许是哲别讲得太无聊,已经达到催眠功效。所以我和月季听着听着都开始犯困。

    ……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旁边睡着个人,我伸手往肥嫩嫩的腰身上一探,疑惑地问:“辄之,你什么时候把我带回来睡觉的?”

    苏辄之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反是抱过我,缓缓拍着我的背说:“是我无能,让你在波斯小王子那里又经受一次被抛弃的痛苦。以后我一刻也不会离开你,不会让你被任何人丢下不管。”

    “其实……”我叹口气说,“也没什么……”

    这种事情经历得多了,慢慢就会习以为常的。

    “秋月!”苏辄之转身用力抱住我,最近他哭的时间一日多过一日。“你为何不早两年来找我?哲别带着妾侍走的时候你就该来找我的,你为何要一个人苦撑这么多年?

    “今日看到哲别带着他五月身孕的妾侍站在这院中,我方知你心中有多痛。你对每个人都好,可是没有一个人对你好。你总是被丢下,一个人守个空宅子,一守就是好几年。”

    “其实也没那么惨啦。”我说,“之前一直有春香陪着我,姐姐照顾我照顾得挺好的。”

    “这也叫好?”苏辄之哽咽道,“你这一身的伤,全都是因为没人保护你才落下的。”

    我不敢回想那个恐怖的黎明,我之前以为那是所有恶梦的终点,谁知那其实是新恶梦的起点。从肉体到灵魂,整整半年,我每天都在惨叫当中度过。

    我听着苏辄之说不尽的誓言,他立誓以后永远都不离开我。

    我闭上眼睛,把耳朵贴在苏辄之胸口,听他的声音从胸口里发出共鸣。

    ******

    吃过晚饭,哲别把我单独叫进他屋里去。

    “你这小笨蛋,有没有想我?”哲别搂着我坐到床边。

    “嗯!”我顺从地点点头。

    “有没有恨我?”哲别放缓了音调问。

    我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秋月。”哲别抱紧我说:“以前你还会恨我,现在你连恨都不恨了。是我太可恨了,所以你若是继续恨我,你会很累。”

    “不是的。”我小声说,“是我想辄之了,忍不住去找他。”

    “你是想离开我。”哲别说,“你明知苏顾那人靠不住,还故意找苏顾来气我。你怎还会这么傻,我要是真被你气走,以后就再不会有人爱你。”

    哲别抬起我的下巴说:“秋月,从我今早回来到现在,你一眼都没正眼看过我。你看我一眼可好?”

    我心虚了,无论下巴被哲别抬多高我都垂着视线。最后我索性闭上眼睛,我怕我一旦看了哲别那勾魂摄魄的眼睛,我便会把持不住自己。

    感受到哲别的气息在向我靠近,我强行扭过头,与哲别的亲吻错开。

    哲别不想就此罢休,他还欲进一步行动的时候,一声尖叫突然破门而入!

    “脱了他的衣服!”月季歇斯底里朝我跑过来,“把秋月的衣服脱了!”

    “月季姐姐!”芍药从后面追进来,“你怀着孩子,不能乱跑!”

    我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衣襟,生怕被哲别看到我身上那些恐怖的疤痕。月季定是已经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才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我真的怕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怕。我觉得我已经很难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奋力推开哲别后我绕过月季夺门而逃。

    “秋月!!!”身后是月季肝肠寸断的尖叫,“秋月!!!”

    我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似乎四周都被布满殷红的血迹。我漫无目的向前跑,越跑越害怕,那些恐怖的折磨在我脑中逐渐清晰起来。

    “救命啊!!!”我朝着空旷的荒野呐喊,“救命啊!!!”

    一袭黑布突然蒙住我的眼睛,我嘴里也被塞进黑乎乎的东西。我再也看不见,再也喊不出,再也无法挣扎……

第467章 太后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非常恍惚。看得出来这是柴庐,应该是无影把我送回来的。但是为什么每次我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都像是被蒙了浆糊一样,想什么都很慢。

    “宗主醒啦?”芍药把我扶起来说:“先吃点东西,吃完再睡。”

    我没什么胃口,但是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的样子。就算是没胃口,还是硬逼着自己把饭咽下去。

    “我睡了多久?”我虚弱着声音问。

    “一天。”芍药一边喂我喝汤一边说。

    我揉揉眉心,吩咐道:“准备进京吧,你跟我一起去。”

    ******

    无影刚把马车准备好,哲别就急着追出来说:“秋月,一定要急着走吗?”

    “嗯!”我回头说,“宫里传信给我的时候皇帝已经弥留,我都不知道现在皇帝是什么情况。”

    我在哲别做下荒唐决定前说:“月季需要人照顾,你留下来照顾好她。这次我和辄之坐船去,速度很快的。放心,月季生产前我一定能回来。”

    哲别纠结了很久,终是释然一笑说:“路上小心。”

    此趟进京顺风顺水,但是我心里却忐忑得紧。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次皇位易主,还不知最近会不会有大事件发生。好不容易稳固下来的朝局,估计又要有大动荡了。

    “怎又一人发呆?”苏辄之突然从后面抱住我。

    我被吓得一个激灵,骤然起身跳开一步。

    苏辄之看我的眼神非常疑惑,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经历过那场浩劫后我时不时就会精神恍惚一下,就像哲别刚回来的那天一样,我一个控制不住自己便发了一场疯病。

    我不想跟苏辄之解释,至少现在不想。我绕开苏辄之,打算去船舱外面透透气。

    “秋月。”苏辄之伸手拦了我的路,“你回来找我,真的只是为了让哲别对你死心吗?”

    “不是。”我总是会把事情弄得很乱,捋不清道不明的乱。“我原本只是想看你一眼,没想到你会把它贴身佩戴。”

    苏辄之手上力气顿时就松了,“你其实,不想和我见面的。”

    我其实,真的不想和苏辄之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一年半前,我下江南的时候忍不住打听了一下苏辄之的动向。无影说苏辄之刚被他叔叔卖给山匪,他一时受不了打击,整天疯疯癫癫到处跑。

    正好那天苏辄之疯到皇陵去,绕着小王爷的墓园扫了好几圈地。

    我本就是想去看看热闹,便乔装成一个老太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过去向苏辄之讨水喝。

    只怪我演技太好,苏辄之没认出我来。我一时兴起,便说肚子饿让他请我吃大餐。苏辄之竟然真的请了,他只把我当路人甲,一个人坐旁边喝了好多酒,最后喝到人事不省。

    那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见苏辄之醉酒,看着心心念念的人熟睡在自己面前,我实在是有些把持不住。

    趁苏辄之睡着了,我脱下遮住眉眼的黑斗篷,露出自己原有的面孔。我让无影在客栈开了个房间,顺便把苏辄之丢进去。临走前我只想悄悄亲他一下,就一下应当是不会有事的。

    我蹑手蹑脚走到苏辄之面前,俯下身子慢慢靠近熟睡的脸蛋。

    可是我还没有亲到苏辄之,我怀里突然“啪嗒”响了一声。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冥冥之中的警示。我登时警觉起来,起身准备离开。

    殊不知我一个身子还没站直,脖子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牵引力。我本就没站稳,被脖子上的力道一带,整个人一头栽到苏辄之身上!

    苏辄之醒了,他懵懵懂懂睁开眼睛。

    我见情况不妙,极速起身再次逃跑。但是我还是没能跑开,之前的力道又一次勾住我的脖子,将我整个人往苏辄之的方向带。

    与此同时,苏辄之也被一股力道缠住,他的一颗脑袋硬生生被拉出床榻好大一截。

    “啊!!!”我和苏辄之同时滚到地上,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宗主怎还不走?!”无影推门进来问。

    这回苏辄之彻底醒了,他看清来人是我,还没等我逃跑成功就一把将我抱回怀里制住。“秋月!你终于的从天下掉下来啦!”

    我被苏辄之的脑回路呛得无语,几番折腾以后才知道苏辄之竟然把强磁贴身挂在胸口。

    春香曾送过我一块强磁,春香把磁石打磨成心形,再一切为二分作两半。当年王府临别时,我递了一个木盒给苏辄之,压盒底的便是半块磁石。

    我没想到苏辄之与我一样,都把磁石挂在脖子上。我靠近苏辄之时两块强磁突然相遇,“啪嗒”一声吸到一起。

    向全天下隐瞒了将近两年的秘密被苏辄之发现真相,我在苏辄之面前便再不能装空气人。苏辄之一路追到四川,然后就在我那里赖了好几个月不走。直到秀娘带着孩子来四川找他,他才离开。

    一晃又是一年,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后我们回到四川,然后再次从四川离开。

    站在船头,苏辄之又开始演他影帝级的失魂落魄,奈何我最招架不住的便是他这种动辄伤春悲秋。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抱回苏辄之说,“是我有好多事情还没有处理好,所以我想先把手上的事情全部做完再来找你。”

    苏辄之揉揉我的后背说:“有什么事,让我帮你分忧不好吗?”

    这种想法我不是没有过,可是现在苏辄之连我的身份是谁都不知道,他要如何为我分忧。

    我挤个微笑说:“再过段时间,我一定能把该做的事情做完的。”

    苏辄之对我的说法不大苟同,因为他压根不知道我要做的究竟是什么。但愿他知道真相的那天,我们两个还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喝一杯茶。

    =================

    进到京城的时候皇帝刚刚驾崩,我终究是没能见上皇帝最后一面。

    我很难评价皇帝的一生,尤其是从我的立场去评价他。我谢他给了我一个展示实力的平台,但是我也恨他剥夺了我一世的自由。

    我记得最清楚的事情之一是第一次进宫,那次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皇帝。皇帝把周围的人全部打发走,连王德海也被他支出门去。

    我当时就觉得气氛不对,事情如我所料,皇帝当即就拆穿了我的身份。他给我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提出一个治理流民的方案。我被迫选了第二个,从此踏上不归路。

    自古皇室少子嗣,或许是因为每个皇帝都做了太多缺德事,所以血脉无法得到神明的庇佑。

    皇帝哥哥也不例外,原本他有十个小皇子,结果最后夭折了只剩小六一个。小六今年才有九岁,一个九岁小娃娃能懂什么,小六继位第二天就被太后将朝政把持了去。

     

第468章 分心

    “秋月。”明艳的黄稠背后,高太后冷言唤着我的名字。

    “臣在。”我跪在清冷的大殿里,听从太后发落。以前她是飞扬跋扈的高皇后,每次见面都要拿我取乐。如今她荣升成了太后,对我的嘲讽更加明显。

    不过想当太后的人多得是,高太后若是还像以前那般玩心重,少了我这条情报线,她定是又要做回听不到任何风吹草动的聋子瞎子。

    “新帝年幼,身为臣子你需尽心辅佐。”太后非常官方地说。

    “臣遵旨。”我也是规规矩矩作答。

    我原以为太后与我只是走走过场,象征性地训诫几句便可了事。可惜我乐观得太早,太后仗着自己夺了天下大权,直接向我下达第一个命令:“去年你为朝廷筹集白银五万两,功不可没。哀家希望你明年还能再为朝廷筹款五万两。”

    我心中登时就怒了,自古帝王最忌讳后宫干政,怕的就是这种外戚影响。太后知道权利在她手上有时限,所以趁着她还能独揽大权,她便拼命将国库里的钱往她娘家转移。

    太后当真是个白痴,白银和纸币不一样,不可能无限制的被制造出来。天下的白银总共就那么多,动辄五万两五万两的往皇宫里送,那百姓要靠什么货币来生活?

    我最后一次心平气和跟太后说话:“今年国库充盈,太后明鉴,朝廷不该再向百姓盘剥税赋。”

    “大胆!”太后大吼一声,“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你那些钱是从哪里弄来的?银两留在奸恶之人手上只会助纣为虐,哀家不过是将那些脏钱收回国库以求天下太平。”

    我心中好笑,直接说了:“钱本身无罪,有罪的是人。若是赚黑心钱的人不除,这些钱即便收回国库,再过两年这些人又会以同样的方法从无辜百姓身上榨取真金白银。”

    “哈哈哈!”太后冷笑道:“哀家若是现在就下一道旨,抄没了江南苏家,你秋月还有心思跟哀家说这种话?”

    我还真心不怕太后把苏家端了,到时候受损最严重的恐怕是太后自己。整个苏家,我想保的人只有两个,恰巧这两个人我已经护得周全。至于其他人,与我何干?

    ******

    走出宫门,刚上马车我就被一大一小两个人迎面扑上来。

    我摸摸苏辄之的脊背问:“天还没开始热,你怎么就出了一身的汗?”

    “吓的。”苏辄之说,“上次你就是这样进宫,之后便没有回来。我怕这次你又不回来了。”

    “没事。”我满身轻松地说,“太后外强中干,她还没有先帝的那种魄力。”

    苏辄之缓口气,拉我坐下说:“现在可否随我回苏家了?”

    “还不行。”我回给苏辄之一个非常抱歉的眼神,“月季还在等我,我要先回四川看她。”

    苏辄之没有强留我,他只淡淡问我一句:“倘若月季嫁的不是哲别,你可还会不远万里专程去看她?”

    我心里一凉,倘若月季嫁的不是哲别,此时我还是会去四川。因为我的目的地是四川,无论月季是否在那里。

    我宽慰苏辄之说:“等我把四川的事情彻底结了,我就来苏家找你。”

    “我等你。”苏辄之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下得了狠心,这次也不例外。他明知我现在最贝宝的就是苏怀,他却非要把苏怀先带回苏家去。

    虽然以前我说过重话,我觉得苏辄之不配当爹,所以说这孩子以后再不会还给他。可是我不过是说一时的气话,苏辄之真要带孩子回家我也不可能拦着。

    以后若苏怀真的当了世子,此时苏怀也该早些回苏家,至少得跟所有人混个脸熟。不然以后成了世子,眼红的人会造谣说苏怀是外面捡回来的孩子。

    “狗儿要听阿爹的话啊!”临别时我反复交代。

    可是苏怀一点反应也没有,不哭也不笑,只会低着个头,安安静静坐在苏辄之身边。

    我似乎又看到秀娘刚刚过世时候的苏怀,一下子没了母亲,可怜得甚至比不上路边的野草。如今我好不容易和这孩子培养出点感情,苏辄之又要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我赶紧转头跟芍药说:“你要护好小少爷,谁敢欺负他你直接打回去。让山茶也多留心些,别让孩子受委屈。”

    “知道啦。”芍药抱起苏怀,“谁也别想欺负我们家少宗主。”

    走水路回四川虽然是逆流,但是只要肯出银子,速度比走陆路快许多。

    我左赶右赶往峨眉山跑,终于赶在月季临盆前回到了柴庐。

    哲别和月季对我的出现都很诧异,他们两个对我的承诺是有多怀疑,竟然不相信我会专程从京城赶回来。

    哲别缓缓起身向我走来,他高大的身形遮住了屋内的光线。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一下,只有尚未熄灭的火烧云映红了哲别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

    “秋月。”哲别再缓缓弓身抱住我,咸湿的泪水伴着沉重的喘息一同落到我肩头。“我知你已倾尽所有,将来让用我一生来还你可好?”

    我的时间赶得刚刚好,我回来的第二天月季就开始腹痛。准婆是提前就定下的,一大早无影就下山把准婆接到柴庐。

    生孩子本就是件漫长的事情,月季又是头胎,生产时间自然会更长些。

    我亲自下厨煮红糖醪糟鸡蛋汤,从早上到下午一连让准婆给月季喂了三顿饭。

    到了傍晚孩子还是没有生出来,我和哲别都是等得越来越着急。

    “已经九个时辰了!”我再也坐不住,再不避讳什么,直接进门去给房里添灯油。

    “怎么还没生下来?”我问准婆。

    “孩子头大,难产。”准婆焦急地说。

    我一听便急了,走到床边问月季:“可还有力气?”

    月季满头长发都被汗水浸湿,她痛苦地转头问了我一句话:“秋月,你可恨我?”

    “你生孩子要专心啊!”我跟月季说,“你都生了九个时辰了,再这么下去你会没力气的。你给我家生小王子小公主,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恨你?”

    月季手指上突然传来一股劲力,她牙关骤紧,面色顿时极度痛苦。

    “深吸一口气,憋住!”准婆摸着月季的肚子说,“用力!已经看到头了!”

     

第469章 月子

    月季深深吸入一口气,脸色从涨红憋到煞白。过了一会儿,月季脱力地放松下来,她看着屋顶,自言自语道:“王子最是花心,我随王子出门,本想替秋月看住他。可我没想到秋月竟然会以为……”

    “别多想。”我替月季擦了汗水,“我之前犯蠢做了傻事,主要是我自己的缘故,和你无关。要不是你每天帮我盯着哲别,他现在会不会回大安都还不一定呢。”

    月季苦笑一声,她双目无神看着屋顶说:“芍药说得没错,我和采薇一样,我们想要的是秋月的命。”

    “说什么胡话呢!”我把月季的脸掰过来看着我,“上次的事情真的是以外,和你无关,和采薇也没关系。你别学着采薇犯蠢,凭白搭一条命进去。况且你现在是两条命,两条命都是我的宝贝。”

    月季满脸倦容,她冷不丁对我说:“秋月,亲我一下。”

    “啊?!”我被月季奇怪的要求搞得一蒙。她要我亲她一下,亲哪里好呢?

    我正犹豫着,月季又说:“想吃秋月唇脂。”

    我简直就像是被惊雷劈了一般,产妇不要吃不要喝,竟然要我和她,亲嘴?!

    月季的眼神中带了几分祈求,我虽然觉得这个要求太奇怪了,但是产妇为大,我便低头在月季唇上啄了一口。

    “诶哟!二位夫人这是在做什么?!”准婆都看不下去了,“老婆子接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两个夫人背着自家男人做这种事的!你们两个做这种事也就算了,怎还捡着生孩子的时候做!”

    月季心满意足地调皮笑了一下,然后又一股劲力卯足十成的力道抓在我手指之上。

    “深吸一口气,憋住!”准婆眼见月季又开始阵痛,注意力立刻回到接生上面去。

    这回月季终于将力道用足,一声婴儿的啼哭随之在屋内响起。

    “是个千金!”准婆激动地说,“这孩子真够胖的!”

    我赶紧再往月季脸上亲两口,“我家月季辛苦啦!给我们生了个小公主!”

    月季脸上亦是洋溢着为人母亲的喜悦,急切地想要看看孩子。

    孩子真的不是一般的好看,远东与中东混血,天生自带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

    天色已经全黑,我抱着孩子走出房门说:“沙拉贡王子,快点来看看你家小公主。”

    哲别激动得忘乎所以,抱过孩子宠溺得不得了。

    “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我问哲别。

    哲别想了一会儿说:“就叫,耶娜,意思是听话。”

    “听话?”我差点被哲别日渐新奇的脑回路逗出含笑半步癫的毛病,他生个女儿就是为了让女儿听他的话。

    不过单从发音来说,耶娜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

    虽然峨眉山上不热,可是月季刚生完孩子就捂上两件棉衣?

    “你冷吗?”我疑惑地问月季。

    “我快要被热死了!”月季满是幽怨地说,“都说坐月子受罪,我这才第二天就要被热死了。”

    “赶紧把棉衣脱了!”我冲过去自己动手,把月季身上厚重的棉衣扒下来。“春香反复跟我交代过很多次,坐月子不科学!等一下我给你烧水,我帮你洗澡。”

    “洗澡?!!!”月季看我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惊恐。

    “放心吧。”我指指自己说,“我这种在阎王殿溜达过一圈的人都能被春香救回来,你就该相信春香说的绝对是真的。”

    我耐心给月季科普:“春香说,坐月子不能热也不能冷,否则都会生病。而且生完孩子,如果身上没留大疤都是可以洗澡的,只要注意保暖就好。

    “尤其要洗头和刷牙。生完孩子内分泌变化,产妇会脱发,牙齿也会松动。以前人们不懂这个道理,以为是洗澡和刷牙导致的脱发和牙齿松动,其实这种时候更需要保养,更要保持干净清洁。”

    “可是……”月季对我说得不怎么相信,像是在听巫师造谣一样。

    我继续跟月季解释:“每次吃饭前我们都要洗手,就是因为干净的水能把手上的脏东西洗掉,我们用干净的手吃饭才不会生病。生完孩子就更应该洗澡了,要用干净的水把身上的脏东西洗掉,你才不会生病。”

    “可是人家都是这么做月子的。”月季小声说。

    我收了月季的大棉衣,再给他科普一个道理:“这个叫幸存者偏差。因为你见过的都是这样坐月子活下来的人,那些因为这种方式死掉的人是没有办法开口告诉你这样坐月子害人不浅。”

    月季冰雪聪明,很快就听明白了其中道理。

    月季伺候我洗过那么多年的澡,今天第一次轮到我伺候她洗澡。亏得我老早就在柴庐里做了一个洗淋浴用的小水箱,灌进热水就可以盥洗。

    ******

    舒爽日子过了半个月。耶娜在娘胎里身子就好,她从一出生便作息规律,不会像体制稍弱的孩子那样白天睡觉晚上清醒。

    耶娜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偶尔醒过来的时候不是找吃得就是换尿布。我每天抱着耶娜,看她在我怀里酣睡,嬉笑,哭闹。渐渐的,我越来越想苏怀,临别的那天他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

    耶娜有父母宠爱,生活环境轻松舒适,可是苏怀那么小一个孩子,要独自面对的是侯府错综复杂的人际。我越想越放心不下,终是决定在耶娜满月的时候启程去扬州。

    “秋月。”哲别抱着孩子站在门口,“耶娜还这么小你就要走了吗?”

    我心里痛了一下,这一个月来我每天抱着孩子,从孩子吃第一口奶的时候就抱在怀里。此时说离别的话,我自然是割舍不下。

    可是我不得不说:“耶娜有个好父亲,每天都会抱着她。怀儿从出生到现在,他那个混账爹连十次都没抱过他。”

    转念一想,反正四川这边的事情已经接近尾声,以后的事情留给其他堂主也能做好。

    我索性建议说:“要不,你们跟我去江南吧。”

    我原以为哲别还会考虑一下,没想到他立马跑回去找月季说:“马上收拾东西跟秋月走!”

    “也不用这么急的。”我跟进门交代,“我在成都还有点事。我先去处理着,你们收拾好东西来成都西南织造局找我。”

     

第470章 巫峡

    “秋月。”酌泉公子从身后抱住我,温情的语音磨蹭在我耳边。“你来成都三天,怎就不愿去我府上住?”

    “我这人喜欢清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紧不慢地说,“你那伯爵府搞得跟个戏馆一样,整天莺莺燕燕的,我看着烦。”

    我顺便跟酌泉公子说:“伯爷有什么事尽管去办,不用每天陪着我荒废了生意。你家里小娘子多,你要多回去陪陪她们,不然她们闹得更凶。”

    “秋月每天住外面也没个人伺候。”酌泉公子说,“不如去我府上,我多找几个伶俐的丫鬟伺候你。”

    我回头瞪给酌泉公子一眼,“都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不喜欢被女人伺候?”

    说话间酌泉公子突然浑身一僵,因为他看见一个大美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宗主,都准备好了,明日就能启程。”无影说。

    “怎么会是你?!”酌泉公子一把揪住来人,将近九年,曾经的柔弱少年早已长高长大,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秋月你怎么会把这种人留在身边?!”酌泉公子尖叫道,“你知不知道他以前要杀你!”

    “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朝无影招招手说,“过来给你捶捶背,我这两天腰酸得很。”

    无影鄙夷地丢给酌泉公子一声冷笑,擦肩走过来扶我坐下。“这样,可好?”

    “甚好!”能有美人伺候,当然是好的。我舒舒服服享受着无影的按摩,漫不经心地问:“无影,做我陪嫁,随我嫁进雍国侯府可好?”

    “甚好。”无影的声音里带了笑意,“早就是宗主的人,宗主要嫁给谁,我都随宗主。”

    “你说什么?!”酌泉公子在一旁听得暴跳如雷,“秋月你都死过几回的人了,为什么几辈子都要断送在苏顾那个畜生身上?!”

    “因为他是辄之呀!”我理所当然地说:“辄之带了三百匹蜀锦回江南,这件事情还要多谢伯爷成人之美。等我和辄之大婚当日,还望伯爷赏脸来随个份子钱。”

    “秋月!”酌泉公子气到双脚离地,“你简直,无可救药!”

    我不理会酌泉公子越发膨胀的愤怒,只管怎么能刺激人就怎么把话往难听里说。

    《伊索寓言》里有这样一个故事,神给每个人都挂了两个袋子,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前面的袋子装的是别人的缺点,后面的袋子装的是自己的缺点。所以每个人都看不到自己的缺点,反是拿着别人的过错数落个不停。

    不过也正因如此,我才能放长线掉大鱼。要是每个人都太过完美,俗世间的诱惑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眉眼含笑看着酌泉公子,看他还能撑多久。等到他撑不住的时候,便是我收网的时候。

    第二天哲别和月季刚好到成都,我们立刻上船,走水路往富饶繁华的江南而去。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浔阳向江南。

    夏日艳阳高照,舒适的江风吹散不少暑气。我选择全程走水路,就是因为我怕热。我现在一身的伤,皮肤损伤太大,身体调控温度机制跟不上。所以每天飘在船上,躲躲暑气。

    一只大手从背后捋了捋我的长发。“别人长白发显苍老,你长白发反是像仙女。”

    “你这算不算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没有回头,定睛看着两岸青山绿水。

    哲别与我一同站在船舷,眺望远方。许久过后,他终于开口问:“你还爱我吗?”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难点不在于爱不爱,而是回答了以后我该怎么面对将来的事情。

    哲别一直陪我站着,又站了许久,他主动说:“无妨,我伤你那么深,如果还要把你的心也拴住,我便是比苏顾那畜生还不如。以后我还是你男人,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是你男人。”

    “哲别。”我站在原地不动,对着尽收眼底的山林树木说:“我爱你。”

    时间就此安静了,虽然时间还在走动,但走得悄无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哲别突然将我打横抱起来,转身便往船舱里走。

    “你放我下来!”我又开始怂了,哲别不会是得我一句情话就要往少儿不宜的方向想了吧?

    果不其然,哲别把我丢床上,二话不说就要对我的衣带发起进攻。

    “不要!”我奋力躲开,“别看,不好看。”

    “让我看看。”哲别说,“让我看看你究竟伤成什么样。”

    我护住衣襟,开口要叫无影过来帮我脱困。

    哲别看出我的打算,他一口封住我求助的唇舌,“为什么苏顾那个畜生可以看,我就不能看?”

    我极力解释说:“我怕你不喜欢。”

    哲别眼中怒意渐起,“在你心里我连那个畜生都不如,他可以接受现在的你,难道我就不能接受吗?你就算是化成灰你也是我的秋月。是我丢下你一个人害你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你不让我爱你,却偏偏要便宜了苏顾?”

    哲别问我为什么。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当然是因为哲别和苏辄之都是天王级的人物啊!我一只小笨鸟,以前还有个王爷的虚名加持,现在一介布衣,我哪里有本事同时拴住两个人。

    哲别捧起我的脸说:“秋月,你听我说。我虽不能学你照顾月季那般对待苏顾,但以后我定不会做让你为难之事。”

    “额……啊?!!!”我好像是听到一句多不得了的话!哲别的意思难道是说……

    哲别笑得淡雅,“之前就是因为你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我不在的时候你才受了满身的伤。以后多个人看着你,我也放心些。”

    “你思维还正常吧?”我摸摸哲别的额头,没发烧啊。

    “小笨蛋。”哲别搂过我说:“我讨厌苏顾,是怕你有了苏顾便不再爱我。可是你这笨蛋最是想法多,我若不让你见苏顾,你恐怕连我也会一并不见。”

    “我哪有那么……那个,吗?”我虽然是有一点五行不定,但是我不是个绝情的人。也正因我不是绝情的人,所以无论是谁我都割舍不下。

    哲别轻声问:“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你是怎么把月季嫁给我的?”

     

第471章 飞燕

    我虽然是有一点五行不定,但我不是个绝情的人。也正因如此,所以无论是谁我都割舍不下。

    哲别轻声问:“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你是怎么把月季嫁给我的?”

    我自然是不会忘记,那时我刚被皇帝哥哥从宫里放出来。我和哲别在此之前就约定好了地方见面,那次也是我和亲失败从甘肃回来以后第一次见到哲别和月季。

    我发现月季是真的对哲别上心,抽空就会往哲别身上看。可是在我面前月季又只能压抑住自己的心思,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那天我带着月季坐在廊下晒太阳,我主动跟月季把话说明了:“既然做了哲别的人,就别只做个没名份的丫鬟。我把你嫁给哲别做妾侍可好?”

    月季回得很慌张,“我这辈子只做宗主的丫鬟。”

    我一听这话便笑了:“你以前口口声声要做我的陪嫁,怎么现在又不愿随我嫁人了?”

    月季睁大眼睛问:“宗主要嫁王子?”

    我还没说话,哲别正好路过。他站在院子里随口问:“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

    我直接说给哲别:“我们两个在说,明天就把月季嫁给你做妾侍。”

    哲别登时就愣在当场,他满心欢喜地看看月季,又恋恋不舍地看看我。

    我知道哲别的心思,故意调笑道:“怎么,我们姐妹两个都嫁给你还不够?莫不是你还要我再搭几个妾侍给你?”

    哲别的面色从震惊变成大喜,他冲过来一手一个将我和月季抱起来,抗到院子中直转圈。

    可是先过门的是月季,因为那时候哲别马上就要去走茶马古道,所以先把礼节不怎么繁琐的侧房婚事办了。

    我以家长的身份把月季嫁给哲别,看着他们两个拜天地的时候我突然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感觉其实没有我,哲别的人生也会很完美。

    三天后,哲别启程离开。

    我真的很想把月季留下来,却又不好驳了他们新婚燕尔,男才女貌。哲别说要把月季带走,我一句留人的话也没说。我就这样站在门口,目送他们往遥远的西方离去。

    我心中所想,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之后数不清的日夜里,我想哲别,想到发疯。但是我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现得很坚强,很无所谓。

    我没想到我还会有再见到哲别的一天。我实在是撑不住了,便的做了和哲别了断一生的决定。我主动去赴死,奈何造化弄人,最后我没死成,反是落了一身的疤痕。

    船舱里,哲别没再强脱我衣服。“秋月不想让我看,我不看便是。只要秋月不离开我,让我做什么都好。”

    我心里一沉,既然哲别打定主意要跟着我,我也只能把事情对他和盘托出。“哲别,我跟你说说现在大安的局势,还有我最近两年内要做的事情。”

    “好啊。”哲别在我眉心落下一吻,“终于肯对我说实话了,真乖。”

    “别闹,说正事呢。”我扭捏两下没能从哲别怀里逃开,索性找个位置舒服的地方坐稳,认真说:“把轻烟害死的那个人,你还记得是谁吗?”

    “怎会不记得。”哲别说,“你还派染絮去做他妾侍。”

    “是他。”我说,“两江总督,晚枫公子,曹深。曹深的实力深不可测,不仅仅是因为他本身就有能力,更关键的是他爹曹侗是个能够撼动朝廷的人。八年前宰相柳氏与曹氏勾结,趁甘肃地震,制造了一起流民大迁徙的惨案。

    “那次朝廷受到非常严重的创伤,曹氏趁机在江西将大量年轻力壮的流民截住,用这些流民组建了一支军队。后来曹氏和柳氏的党羽共同举荐曹深做两江总督,那时候皇帝找不到其他人选,便任用了曹深。

    “殊不知曹深到豫章后立刻组织五万男丁屯田练兵,五万女子浣沙织布。曹深还给这十万人做了婚配,让男丁有个牵绊,从此死心塌地跟他干。”

    “这些我都知道。”哲别说,“曹深起兵造反是迟早的事情。”

    我叹口气,问哲别:“你可曾听说过有一种军队叫阴兵?”

    “死人的鬼魂化作的军队?”哲别用非常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我点头说:“三年前你走得匆忙,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为什么我会把总部设在四川。其实,皇帝悄悄在四川屯了一支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从四川沿水路攻下赣江,只要京城方向再有接应,赣江铁定是扛不住的。

    “我在四川,就是专门为这支军队筹备辎重。虽然军队自己会屯田,但是为了减轻军队负担,我要一直从外围给军队运送补给。”

    哲别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他问:“是谁带兵?”

    “飞燕。”我说,“就是锦裳内卫的头领,飞燕内卫。”

    “那飞燕究竟是谁?”哲别问。

    “你见过的。”我说,“以前镇北军的右副将,杨镡。”

    “是他?!”哲别眉头一锁,“难怪你会说阴兵云云。朝廷发过公告,三年前镇北军主帅和副将全部阵亡。原来你们都是诈死,就是为了换个身份组建一支新的军队。”

    “嗯嗯嗯!”我赶紧点头,“只要是个有户籍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知道。先帝为了把事情做得足够隐秘,他让我和镇北军的一千精兵全部诈死,为了就是在长江上游秘密屯兵,然后往东吴方向打。”

    我无奈叹口气说:“可惜我们准备了那么久,钱粮人马都凑够了,先帝突然驾崩了。现在小皇帝才有九岁,屁事不懂,朝政完全被太后把持了去。太后刚刚夺权,一心只想着为娘家捞钱,好不容易填满的国库用不了多久就会亏空。”

    哲别捏捏我的后背说:“你差多少钱?我可以给你补上。”

    “我现在差的根本就不是钱。”我说,“钱已经凑够了,我现在是突然就没了权利。不仅我没有,飞燕的权利也没有了。我和飞燕的权利都被架空,就算我们自己组织军队把曹深给灭了,太后也会给我们扣个造反的罪名。

    “太后根基不稳,她现在最急于做的事情是找机会给她娘家人升官发财。她深知曹深是个祸患,尽早除去为好,可她忌惮我和飞燕的能力。或许太后一时兴起,会让飞燕把兵权交到太后娘家高氏手中,让屁都不懂的高氏子弟去打曹深。”

     

第472章 苏益

    “真的好烦啊!”我揪两把头发,“好不容易把北方平定了,现在中原自己又乱了起来!我,杨镡,还有跟我们在四川做了三年冤死鬼的一万多弟兄,感觉这次我们真的要冤死在高氏手上了!”

    “那你的其他几个哥哥呢?”哲别问。

    “早被削藩了。”我说,“高氏上台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的几个哥哥赶出京城。现在二哥、六哥还有九哥都陪发配到穷乡僻壤的地方去,整天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哲别手上力道一紧,他瞬间抱紧我说:“你这笨蛋,怎也不早些跟我说实话?大安既然已经改名换姓,你就该随我回波斯去。反正不管他们怎么打,皇帝的位置都不是你的,你何必还要为一心想致你于死地的人去送死?”

    “倒也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说,“幸好先帝的部署做得周全,我这次去扬州,就是为了动一颗大棋子,好制约住太后和高氏一族。”

    “苏顾?”哲别眯着眼睛问我。

    “不是他。”我说,“你别满脑子只会想辄之,这件事情虽然辄之受了一点点牵扯,但是我这次要找的人不是他。”

    “那是谁?”哲别问。

    我反问哲别:“你该听说过江湖上有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一个叫无影,一个叫无踪。人称嗜血无影,摄魂无踪。”

    “整天跟你后面的那个不就是无影。”哲别突然想起什么来,“这事你要跟我好好交代,以前无影用面具遮住脸,我以为他是个丑八怪。前天被我看见,他长得怎么比天仙还好看?这个无影你有没有碰过?”

    我顿时笑歪了一张小嘴,“我要是说碰过,你是不是也会收进门来好好养着?”

    “你!”哲别流氓脾气被我激出来,他揪住我的后脖颈问:“我出门三年,你究竟碰过多少人?”

    我心里咯噔凉了一下。哲别离开以后,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哪里还有心情去寻欢作乐?

    “秋月?”哲别意识到自己说了重话,“我不是不放心你。其实我真的不放心你,我怕你又被苏顾那种畜生骗。”

    “那你可以放心了。”我失落地说,“采薇死后,我给她守了一年的丧。”

    哲别还欲说什么,我却是再没心情说下去。“我这次去扬州还有要紧事要办,你和月季去找染絮,她会安置好你们的。”

    “秋月!”哲别这回没有强留我。最近他的尺度掌握得越来越好,只要我想走,他就一定不会耍无赖强行将我扣下。

    “我有点累了。”我站起身,独自走出门。“我想去休息一下。”

    哲别最后说一句:“这里便是你房间,你要去何处?”

    我看看四周陌生的环境,“我去找无影。”

    ===================

    苏家第一个出来迎我的人是阿虎。几年不见,他已经壮得像头牛。

    “宗主来了怎也不提前派个人来说一声?”阿虎开开心心帮我提着行李,一路将我带进豪华秀丽的园林山水之中。

    “难不成偌大一个苏家连间客房都没有?”我问阿虎。

    阿虎不屑地说:“宗主是主子,怎么能住客房?”

    我顺了阿虎的话:“那就跟你家侯爷挤一挤吧。我人瘦,睡觉不占地方。”

    阿虎一个眉开眼笑,“老爷巴不得呢。老爷要知道是宗主自己提出来和他同住,恐怕能笑上三天三夜合不拢嘴!”

    我笑着嗔给阿虎一句:“你这孩子,打小就只会向着你家主子。”

    “宗主也是我主子!”阿虎说得理直气壮,“我就两个主子,一个老爷,一个宗主。”

    看着苏辄之前段时间一出门几个月不回家的德行,我还以为苏辄之对做生意真的没了兴趣。谁知那段时间他只是想躲他二叔,所以逮着机会就跟我到处瞎跑。

    如今苏辄之底气足了,苏家二老太爷拿他没办法,他又稳稳当当操持起家业来。

    我来苏家三天,一连三天没见到苏辄之半个人影。幸好我一进门就见到苏怀,心里多少有些舒坦。

    苏怀见到我高兴得跟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一头扑进我怀里。我抱起儿子,终于明白一个道理,没什么比抱着孩子更踏实。

    “有没有想爹爹呀?”我问了一个最显而易见明知故问的问题。

    “想!”苏怀第一次口齿伶俐地回答了我的话。

    我心里又惊又喜,几个月不见,这孩子说话都能字正腔圆了。“有多想?”

    苏怀抱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说:“天大的想。”

    “狗儿都能说一句话了!”我往儿子脸上猛亲好一阵,抱着茁壮成长的孩子走进屋里。

    早上教苏怀背唐诗,下午带他玩游戏,晚上让芍药带着去洗过澡后抱怀里安安稳稳睡觉。

    如果人生能一直这么安逸,我宁愿再不出门,从此带着孩子平平安安虚过一生。

    来苏家的第三天下午,芍药带着孩子去园子里捉蜻蜓,我一个人坐在假山石下渐渐有些犯困。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种有人靠近的第六感突然在我脑中绷紧一根线。

    睁开眼睛,我顿时有些疑惑,苏辄之怎么又开始减肥了?虽然人到中年确实应该控制体重,但是他减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苏辄之对我清风俊朗笑了一下,玩世不恭地开口说:“嫂嫂可是嫌苏家的床不够用,怎会在这露天席地之处困觉?”

    嫂嫂?他在叫我嫂嫂?

    他不是苏辄之!

    我眼睛一瞪,莫非这个就是苏辄之那个败家的弟弟?

    “子衿?”我试探着问一句。

    苏益笑得十分惬意,“嫂嫂认得我。巧了,我也认得嫂嫂!”

    苏益弓下身,凑近了看着我说:“苏家沾了天下第一美人不少光,可我直到今日才有幸目睹天下第一美人是何芳容。啧啧!果是天人之姿!难怪兄长一提到嫂嫂便魂不守舍。”

    苏益的话说得本就十分挑衅,说话间他还有意无意向我靠近,出口语气更是轻佻。

    我躺在石缝中,抽身不易。眼见苏益一张脸马上就要贴到我脸上,当机立断我抬起圆扇便拦在苏益面前。

    苏益轻笑两声,伸手挪开我的圆扇说:“嫂嫂何必对我如此见外?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便要坦诚相见。”

     

第473章 堂弟

    苏益轻笑两声,伸手挪开我的圆扇说:“嫂嫂何必对我如此见外?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便要坦诚相见。”

    苏益侧身在假山石上坐下,整个脊背完全贴到我身上来。“嫂嫂当真与凡间那些俗物不同,方才我在远处见到假山下雪白一片,我还道是天上的白云落到凡间来了。走进了才发现原来是个美人躺在这里。”

    苏益勾起我一缕发丝说:“嫂嫂银发垂落,像是山涧中涓涓细流。这样的美人,我也喜欢。”

    “只可惜。”苏益侧头看向我,“兄长已和别人定了亲,三年孝期一满兄长就要迎娶那位女子进门。秋月何不趁早放手,若是跟了我,我也可保秋月一生荣华富贵。”

    “哈哈哈!”我非常不给面子的笑了,我伸出食指,轻轻勾起苏益的下巴说:“子衿怕是哪里搞错了,我天生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就连你现在的一切荣宠都是我给你的。是我,给了你们苏家一个爵位。”

    “可你现在已经不是王爷了。”苏益笃定道,“先帝驾崩,如今朝廷都听高太后的。”

    “那又如何?”我问苏益,“听没听说过一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我现在是一介布衣,我要让苏家兴盛下去,高太后也奈何不了苏家的生意。我要让苏家明日就败落,高太后照样救不了苏家。”

    苏益对我的话是不怎么信的,我也懒得让他信我。

    高太后虽然行事蛮横霸道,但她毕竟不傻。至少今天,太后还要靠我和杨镡帮他稳住晚枫公子。要是我现在说一句甩手不干的话,明天晚枫公子就能带兵打进京城去。

    不过这些事情只有皇室知道,像苏益这样的花花公子是不能理解的。

    “叔叔不必为我的事操心。”我玩味地说,“倒是叔叔这几年的生意一直没什么太大的气色,叔叔还是将精力多放在生意上为好。”

    “秋月怎还是不懂?”苏益丝毫没有让我离开的意思,他扎扎实实坐在原地说:“兄长为保爵位,不惜与素未谋面的女子订亲。其实日前我探过兄长口风,兄长根本就不会娶秋月过门。”

    “那又如何?”我无所谓地说,“所谓婚约不过做面子给别人看的,只要我和辄之两情相悦,又怎会在乎朝朝暮暮?”

    抛开胖瘦不论,苏益和苏辄之长得真的像,只不过苏益少了苏辄之那种苦大仇深,脸上多了些许轻浮傲慢。他与我勾唇一笑,邪魅的气焰染上他的双眼。

    “我不妨将实情告诉秋月。”苏益将整个身子侧过来,一张脸欺压到我眼前说:“哥哥知道秋月有本事,但哥哥又不想放弃爵位。所以哥哥打算将秋月许配于我,以后秋月照样是我们苏家的人。”

    苏益话音刚落,三个身影忽而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光是沿直线传播,如果我恰巧能看到来人,那么来人也恰巧能看到我。在远处那三人眼中,他们看到的应该是我躺在假山石下,正与苏益做些什么亲密的举动。

    苏益回过头去看来人,面不改色地说:“兄长来得正好,前几日兄长答应我的事,我方才都与秋月说了。”

    “哦?堂兄应了这混世魔王什么约?”苏辄之身边的其中一人说,“子衿莫不是又想要从哪个四品大官床上抢个姨娘回来,特地求堂兄为他做保?”

    “哈哈哈哈!”与苏辄之同行的两人仰头大笑,唯独苏辄之面色沉闷地看着苏益不做声。

    我搭着苏益的肩膀坐起身,一手顺势在他脸颊上轻轻划一圈。苏益登时被我激得浑身一阵,他稍有些惊讶,回头时对上我一双眉目含笑的眼睛。苏益以为我会当众大发雷霆,不想我不但不生气,反而玩起比他更暧昧的游戏。

    我抬头对刚来的三人说:“早就听闻苏二爷一身是胆,为保苏家松柏常青,不惜牺牲自己。方才苏二爷都与奴家说了,为成全奴家与侯爷终成眷属,苏二爷愿顶替侯爷去与土匪结亲。”

    “你说甚?!”四个男人同时尖叫出声,其中反应最大的莫过于被我捏在手里的苏益。

    跟我玩,苏益未免也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他不过是藏头去尾与苏辄之说句模棱两可的话,想借机激怒我,让我当场发飙从而丢苏辄之的颜面。

    可是既然他自己把话说得模棱两可,那我便顺了他的意思,帮他把话一口气说得通透无比,通透到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叔叔当真舍己为人。”我笑眯眯地说,“为顾全大局不惜作此牺牲,奴家好生感动。”

    “哇哈哈哈!”苏辄之身边两人又笑起来,“想必这位美人便是未来的嫂夫人。子衿你可真是,为博美人一笑竟会说出这等天大的笑话!嫂夫人切莫被这混世魔王骗了去,他说出口的话,十句里面至少有九句都是假的!”

    苏益似乎是知道我不好惹,主动起身逃开几步,不敢再向我靠近。

    我得以脱困,脸上只有坦然,却不张扬。我站起身,微微拜个万福说:“奴家秋月与几位叔叔见礼。”

    “天下第一美人当真与女子无异。”苏辄之身边的两人同时作揖回礼说:“小生苏贤、苏正与嫂夫人见礼。”

    我真心不懂,苏辄之他亲爹是对教育孩子这件事情有多不上心,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丢给苏辄之的二叔带。

    结果就是苏辄之虽有满腔热血,但人脉上明显没有二叔的两个儿子广泛。苏辄之的弟弟更是被教成个不学无术的蠢才,除了无所事事,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

    “爹爹!”正说话间,远处传来一个超级暖心的声音。

    我走上前去,抱过苏怀亲两口说:“怀儿快给几位叔叔问好。”

    苏怀羞答答地唤过假山下四人:“阿爹,二叔好,大堂叔好,二堂叔好。”

    “怀儿与嫂夫人长得真像!”苏贤赞叹一句。不过话音刚落,周遭的气息瞬间就沉默了下来。

    到苏家以后我才知道,苏怀的生母秀娘,已经成了一个不可被提及的名字。秀娘是被人设计逼出苏家,又被人设计害死在四川。若非设计之人此时就身处苏家,整个苏家也不会对秀娘这个名字三缄其口。

     

第474章 浴池

    秀娘是被人设计逼出苏家,又被人设计害死在四川。若非设计之人此时就身处苏家,整个苏家也不会对秀娘这个名字三缄其口。

    我丝毫不受这诡异气氛的影响,假装是个没事人一样,抱着孩子凑到苏辄之面前说:“老爷可算是回来了,我和怀儿一直盼着老爷能早些回来。”

    “先回屋吧。”苏辄之不咸不淡说一句,之后又转身对其他三人说:“我先回去,你们这几日也累了,早些休息。”

    “堂兄与我们还需客气什么!”苏正拍拍苏辄之的胳膊说:“难得与嫂夫人见面,堂兄还不快回去与嫂夫人叙叙家常。”

    苏辄之面色微微有些尴尬,不过他没有多作停留,拉着我便往他的房间走。

    “你以前哪里得罪过你弟弟?”我进门便幸灾乐祸问苏辄之,“他算准时间来找我的不是。要不是我心态好,能屈能伸,估计你来的时候我正在吊打你弟弟。”

    苏辄之关上门便关切地问:“你来苏家怎也不提前与我说一声?”

    我耸耸肩说:“反正我写给你的信也不一定能送到你手上,我不如杀你二叔一个措手不及。”

    苏辄之安静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很快,他把苏怀从我手里接过去,打开门便叫一声:“芍药!”

    芍药来得还算快,苏辄之一把将孩子塞进芍药手里,都不做任何言语解释,之后便再一把将房门严严实实关上。

    “秋月!”苏辄之眉宇间的忧心忡忡并没有消退,可他脸上又多了一种情绪,准确的说是多了一种欲望。

    眼见苏辄之一双大手马上就要朝我伸过来,我眼疾手快跳开一步道:“现在不行!”

    “为何?”苏辄之才不管那么多,走上前来搂住我便用力封住我的唇舌。

    “辄之!”我撇过头,喘着粗气说:“我身上有伤!”

    苏辄之闻言眼框大睁,“快让我看看,何处又受了伤?!”

    “不是新伤。”我说,“就是你以前见过的那些。”

    苏辄之神色稍有缓和,“既是以前见过,何故现在又不让我见?”

    “这里太热了。”我说,“我皮肤受伤太重,散热功能不好。大热天的,很容易中暑。”

    “你怎不早说?”苏辄之怜惜地用指尖摩挲着我的脸颊,“苏家有一处水榭,夏日避暑最佳。我现在便叫人去打扫,今夜就能入住。”

    “听起来不错。”我故意不知死活地粘在苏辄之身上,嗲声嗲气撒娇道:“侯爷真狠心,明知奴家来了不也不早些回来,害得奴家一连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宅子里担惊受怕过了三天。”

    老虎屁股果然是摸不得,一摸就原地爆炸。

    苏辄之口中的僻静水榭还没有被打扫出来,我就被苏辄之按进浴池里。

    “今日水温偏冷,我给娘子暖暖身子。”苏辄之从身后咬住我的脖颈,让我逃脱不能。他故意让小厮准备了一池半温不冷的水,泡在这水中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会觉得浑身犯冷。

    池水湿滑,我爬在水池边,不过片刻便浑身无力,再不能从这里逃脱。

    池水里荡起交欢的涟漪,一圈圈向四周发散出去,遇上对面的池壁又被反弹回来。最后一池清水来来回回相互干涉,无数细碎的水花在水面欢情跳跃。

    “秋月。”哪怕在这浴池之中苏辄之的声音里还是夹杂了挥之不去的担心,“你明知我弟弟并非善类,为何还要去招惹于他?他那人别的本事没有,就会睚眦必报。我怕他记恨于你,日后找你寻仇。”

    “你们兄弟俩一看就是亲生的。”我语气轻松地说,“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险些把他认做你。”

    “你说甚?”苏辄之捏紧我的肩膀问:“他可有对你做出任何出格之举?”

    “让我想想?”我漫不经心地说:“他说你马上就要娶那个女土匪回来做老婆,他让我以后跟他过。”

    这还真是苏辄之的痛处,他将我翻转过来,直视这我说:“我不会娶那女人!秋月你要信我!”

    “那好吧!”我说,“可是万一那个女土匪恼羞成怒,跑来把我一刀杀了怎么办?她干得本就是杀人越货的营生,手上早就血迹斑斑,多杀我一个人也不嫌多。况且我还是个被抹了户籍的人,我的生死不归官府管。”

    苏辄之定定看着我,渐渐的他眼中开始泛红。他蹙着眉,脸上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生死绝望。

    “我不是没想过让你回到哲别身边。”苏辄之闭上眼睛痛苦地说,“可他待你不好,他放在妾侍身上的心思比放在你身上的多。你这人看似豁达,实则从不把心中所想说出口。你若跟了哲别,你这一生便只能被冷落!”

    苏辄之抱着我沉入水中,水温渐渐变凉,苏辄之便给我暖着身子。“我原以为你这次回去找哲别后便再不会来找我,我好高兴你还会回来。以前我对你不好,可我真心悔过了。我宁愿不做侯爷,不做生意。我愿用余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抱着松软的苏辄之,我突然有些于心不忍。我隐居山林谋划多年,大义上说是护国安邦,但私心里我多少有些报复苏辄之的味道。我真的恨过苏辄之,可我也真的爱过苏辄之。

    “辄之。”我拾过毛巾,一点点擦去苏辄之的泪水。“我信你。”

    苏辄之从隐忍的抽泣变成嚎啕大哭。我知道他心里有委屈,有些事情他也是被逼无奈才昧着良心做下。他一人顶下所有罪过,幕后主使却还过得十分滋润。

    “得闲给我引荐一下你二叔吧。”我貌似无意地说。

    “这……”苏辄之顿时就虚了,躲躲闪闪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怎么?”我好笑道,“你这侯府之主做了也快三年了,怎么你堂堂一个正主还会怕一个过气的老太爷?”

    “莫要胡说!”苏辄之说,“爵位本就是二叔给我的,并非我自己争来的。二叔可以将爵位给我,自然也能将这爵位给别人。”

    “没事。”我亲亲苏辄之,给他吃颗定心丸。“爵位是我给苏家的,你二叔不过是个二道贩子。不管怎么说,我这供货商的发言权肯定是比他那中间商大。只要我秋月在苏家一天,你二叔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第475章 叶峰

    我亲亲苏辄之,给他吃颗定心丸。“爵位是我给苏家的,你二叔不过是个二道贩子。不管怎么说,我这供货商的发言权肯定是比他那中间商大。只要我秋月在苏家一天,你二叔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你千万不要得罪二叔!”苏辄之登时就急了,“二叔身边有个人,那人很厉害。从我记事起那人便跟着二叔。他叫叶峰,是个死士,在江湖上人脉很广,什么三教九流的人他都认识。

    “两年多前苏家从关东走货回来,苏家商队连人带货全部在鲁西被劫。鲁西梁山多出悍匪,普通商家被悍匪劫货只能自认倒霉。可二叔带着叶峰去梁山义和,叶峰颇有手段,竟然当场和土匪头子拜了把子。”

    “噗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就是那次你二叔把你卖了吧!哈哈哈!”

    苏辄之满是幽怨地看着我,“我以为秋月见我与旁人订亲会难过,是我思虑过多了。”

    苏辄之这句话说得声音颤抖,他转头背对着我,自己擦了一把眼泪。

    “辄之你别难过嘛。”我多少有些心疼,“我这次回来就是来与你并肩作战的。我都相信你了,你也要相信我有能力同时拯救我们两个。”

    “你这傻瓜!”苏辄之哭得泣不成声,“我被二叔卖了是我没本事,但这事我绝对不能让你牵扯进来。”

    我又帮苏辄之擦一次眼泪说:“我们两个儿子都有了,这时候想脱身都难。如果我预料得没错,现在不仅我对你二叔很感兴趣,你二叔对我一定也很感兴趣吧。

    “我大摇大摆跑苏家来找你,很有可能会坏了你二叔和那梁山悍匪的生意。按照你二叔的脾性,他现在应该正在考虑如何让我自己滚出苏家,或者他让他那个死士把我一刀杀了。”

    苏辄之紧张地说:“苏家想夺爵位的人那么多,长相比我好看的人更多,不缺我一个。我会自己去和二叔说,谁想做侯爵就让谁娶了那悍匪。”

    我翻个白眼说:“爵位是朝廷定的,你以为是市场上卖菜啊,谁想要就卖给谁。朝廷定了爵位是你的,你就不能私自把爵位转让给别人。”

    苏辄之打定主意说:“反正苏家大权不在我手上,以后我会去做居士,苏家的一切生意都与我无关。谁要想做大掌柜,谁就娶了那悍匪。”

    “听起来很有道理。”我说,“就怕那悍匪垂涎辄之许久,不然当年她也不会一来就点你的名。”

    苏辄之摇头说:“这些话都是二叔说得,谁知其中真假。或许悍匪原先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是二叔主动将我卖给悍匪,好成全他的生意。

    “这种事情二叔以前又不是没做过,当年送我进王府做面首便是他出得主意。十年过去,他不过是用同样的手段又将我送去给悍匪做面首。

    “十年前二叔告诉我,做了面首便能入仕为官。我听了他的话,也确实做到四品长史。可是真正受益的并非我自己,反是便宜了二叔。现如今他又用一个侯爵虚衔拴住我,看似给了我天大的好处,其实最终受益的还是他自己。”

    我不禁咂舌道:“你二叔不仅贩卖货品是高手,贩卖人口也是一流的水平。高,实在是高!”

    ******

    有些人说不得,一说就能遇见。

    我和苏辄之在浴池中讨论了一下午苏家二老太爷,结果我们从浴池去往水榭的路上正巧就碰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老爷爷身边还跟了个高壮的男人。

    “辄之。”老爷爷和蔼可亲地唤苏辄之一声。

    苏辄之浑身一紧,低头作揖说:“二叔。”

    我勒个去!苏家二老太爷的长相和为人相差也太远了吧!我原以为这个传说中的二叔会是一副嘴尖毛长刻薄相,没想到他竟然张了一张人畜无害脸。

    难怪他行事狠辣也不易被人察觉,就这种长相,根本调动不了别人的防御心态啊!

    我缓缓欠身,拜个万福说:“秋月见过二老太爷。”

    “哦?久仰久仰!”苏濂虽是长辈,却也还是很礼貌的给我回了个礼。“承蒙秋月照拂,苏家方能兴盛至今。”

    “老太爷过奖。”我说,“苏家兴盛全得仰仗苏家子弟勤奋努力,我曾帮衬些许,却是作不得数的。”

    苏濂温和地抬手说:“既然秋月到扬州坐客,我身为长者,应尽地主之谊。”

    苏濂转头对身边的大高个说:“叶峰,吩咐下去。今晚开家宴,以上宾礼仪招待秋月。”

    “是!”大高个点头应下,迈开步子向坦克一样往前走。

    叶峰路过我身边时,我不自觉地往旁边让出一步。这道路本不窄,可是叶峰走路只走直线。从他这么霸道的走路风格看,他宁愿撞到我身上来也不会偏离自己的运动轨迹。

    我这么弱点小一只,要真被叶峰这种大高个撞到,轻则当场飞出,重则缺胳膊少腿。我这么怕死一个人,当然是主动让路比较好。

    我刚刚一步才让开,苏家二老太爷脸上顿时露出得意之色,看来他果然是主动来找我茬的。他将我称作客人,又以上宾礼仪招待,摆明了就是不承认我和苏辄之的自由恋爱关系。

    如今不过是苏濂的一个手下都能杀我一个下马威,苏濂更加自信我在苏家肯定是讨不得半点好处。

    我看一眼苏辄之,见苏辄之脸上的愁容又增添几分。苏辄之确实没多少说话的立场,三媒六礼苏家跟梁山是送过的,如果要退婚那也得按照流程一步一步来。反倒是我和苏辄之名不正言不顺,我现在的处境至多能给苏辄之做个填房。

    不过我不大在意这些的,毕竟我来苏家的真正目的是找无踪。至于和苏辄之谈恋爱嘛,就当是调剂一下生活咯。

    等苏濂走后,我指指方才大高个离开的方向说:“这个人是不是练家子?”

    “是!”苏辄之说,“此人就是叶峰,你千万别招惹他。”

    “看起来真的好厉害的样子。”我眼巴巴又伸长脖子看几眼,“阿龙打不打得过他?”

    “打不过。”苏辄之当即说,“阿龙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二叔便是因为有了叶峰,这一生才混得如鱼得水。”

     

第476章 大盅

    我眼巴巴又伸长脖子看几眼问:“阿龙打不打得过他?”

    “打不过。”苏辄之当即说,“阿龙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二叔便是因为有了叶峰,这一生才混得如鱼得水。”

    “这叶峰是什么来头?”我好奇地问,“这么有能力的一个人,自立门户不是更好,为什么非要在你二叔手下做个仆人。”

    “二叔于他有救命之恩。”苏辄之说,“我是听嬷嬷说的。三十几年前,叶峰那时才十几岁,却犯了命案。是二叔将他从死牢中捞出,从此他便跟了二叔一辈子。”

    “你二叔手眼通天啊!”我不禁起一身鸡皮疙瘩,“死牢里的人他都能捞出来,莫不是监狱有你二叔的股份?”

    “二叔的本事本就不小。”苏辄之说,“他有了叶峰更是如虎添翼。从那时起苏家家主的位置依然是我父亲的,可大掌柜的位置就一直是二叔的。”

    “难怪你们苏家都听你二叔的。”我叹口气说,“如果你二叔是嫡出,恐怕连家主的位置也是他的。幸好女娲造人的时候给每个人都留了点缺陷,不然你和你弟弟哪里有今天的好日子过。”

    =================

    苏濂酒席菜肴设得算不上丰盛,阵势却搞得不小。

    苏辄之带我进宴席时,苏家的一众子弟都已经等候在中堂之内。

    “侯爷。”一群丫鬟最先给苏辄之福身行礼。

    苏辄之先与屋内众人作个揖,大大方方说:“难得一大家子人都在,今日我与诸位叔伯兄弟介绍一位贵客。”

    我也大大方方走上前,作揖行礼说:“在下秋月,有幸受侯爷邀请,到扬州苏家坐客。”

    想必众人原先都有一肚子的好奇,见到我此时此刻清爽精干的男装打扮后都是失望至极。但凡见过我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见我做女子装扮。此时我穿上一套男装,除了头发白一点,其他的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些我看着脸生的人都表现得遗憾至极,估摸着他们都猴急着跑来看我的扮相有多像女人。可惜我今天要先把二老太爷这关应付过去,没空穿那些花枝招展的衣服。

    苏家二老太爷那慈眉善目的笑容也稍稍僵了一下,他原本肯定是想拿我男扮女装的事情说教一番,可我偏偏不给他说教的机会。既然他说我是贵宾,那我索性就做一回苏家的贵宾。

    “秋先生请!”苏辄之抬手请我入座。

    “侯爷请!”我装模作样跟苏辄之演兄弟情,演得比久别重逢的同窗好友还要情深意切。

    我和苏辄之相互间一口一个请字,你客气过来我客气回去,客客气气一同入席家宴之中。

    “我给秋先生做个介绍。”苏辄之说着,便从二老太爷开始,依次将席中东家介绍给我。

    寒暄,敬酒。寒暄,敬酒。一个标准的客人该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最后我发现到二老太爷脸色渐渐有些挂不住,他酝酿了一下午的唇枪舌剑都只能往自己心坎里扎,我没给他机会将任何一句说出来。

    吃过一轮菜,我主动给二老太爷敬酒。

    苏濂似乎是找到了制裁我的机会,他左右推脱说:“老朽年岁已大,不胜酒力。如若秋先生不介意,老朽肯请叶峰代替老朽与先生畅饮。”

    我往二老太爷身后看一眼,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一下。大高个子一看就是个酒量好的,我这种小菜鸟跟他喝酒,岂不是会变成酒糟小菜鸟!

    我还没说话,大高个子便拿过两个大盅,浑厚的男低音完全不给我反驳的机会。“在下愿与贵客同饮三杯。”

    “三杯?!”我和桌上众人都惊叫出声,只不过我是被吓得尖叫,其他人是看好戏尖叫。

    “叶峰!”苏辄之突然发话说:“贵宾席上饮酒点到为止,你怎可向秋先生灌酒?”

    “堂兄此言差矣!”苏正说,“方才明明是秋先生敬酒在先,此时怎可半路退缩?”

    “是呀是呀!”桌上众人幸灾乐祸地一同起哄,一个个都巴不得看我立刻被大高个灌醉的样子。

    这苏家真是个无底洞啊!我压住苏辄之说:“今日确实是我敬酒在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起身与众人先讨个谅解,“小生酒量最是不好,若是之后醉酒,还望诸位莫怪。”

    “无妨无妨!”众人直接将我推到大高个面前,一支装满白酒的大盅硬生生被塞进我手里。

    结果不用猜都知道,好好的一桌子菜,我不过是刚刚吃了几口便与美味再无缘分。

    ******

    “头疼!”我迷迷糊糊翻个身,可是翻转了身子以后还是觉得头疼得厉害。

    “可要喝水?”一个又温柔又熟悉的声音问我。

    我寻着声音探过去,抱住苏辄之说:“要辄之喂我喝水。”

    “你这傻瓜!”

    我似乎觉得有两片松软的唇瓣贴到我嘴上,顺便渡了一口清水到我嘴里。我眯开一只眼睛,看到苏辄之正在嘴对嘴喂我喝水。

    “咳咳咳!”我登时就被呛到,“你拿个碗拿个杯子喂我喝水不就好了,怎么还要用嘴喂我喝水?”

    “不是你说得?”苏辄之一脸委屈看着我,“是你叫我喂你喝水。”

    我整个脑袋昏沉得很,懒得跟苏辄之理论。

    苏辄之见我不说话,他自己倒是珠联炮轰说起来:“让你不要去招惹叶峰,你怎就是不听?你昨天才一入席,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被人抬出去。你怎就不会服个软?怎就非要去和叶峰硬碰硬?”

    “昨天是我理亏在先嘛。”我说,“你二叔又热情好客,一来就敬我三大盅烈酒。我以后是要做你苏家的人,顺着他老人家一点,给他老人家逗个乐不也挺好的。”

    “你脑子永远都这么笨!”苏辄之又给我渡一口水,不许我再说话。

    我见窗外天色已经大亮,可是我头疼得厉害,赖在床上不想起床。苏辄之便在一旁陪着我,我们并肩躺着,聆听水榭下清脆舒缓的水流声。

    只可惜美妙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我的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芍药突然火急火燎冲进门说:“宗主!山茶被抓了!”

    “山茶?”我问帘帐外手足无措的芍药,“被谁抓了?为何被抓?”

    芍药踟蹰许久,终于说:“被几个嬷嬷抓的,阿虎哥也被抓了,现在就押在祠堂等待苏家几个老太爷审问。”

    “他们两个的婚事没犯哪条忌讳王法呀。”我转头问苏辄之,“难道你们苏家不喜欢我,顺带着连我的丫鬟也看不顺眼?”

     

第477章 命案

    芍药踟蹰许久,终于说:“是被几个嬷嬷抓的,阿虎哥也被抓了,现在就押在祠堂等待苏家几个老太爷审问。”

    “他们两个的婚事没犯哪条忌讳王法呀。”我转头问苏辄之,“难道你们苏家不喜欢我,顺带着连我的丫鬟也看不顺眼?”

    “不是的。”芍药急得团团转,最后只得如实说:“苏家找到证据,说是山茶和阿虎哥合伙谋害侧夫人。”

    “你说甚?”苏辄之突然坐起身,掀开帘帐质问芍药。

    我还是躺在原地不动,没想到啊,苏家的准备工作做得还挺充分。在我还没打算踏进苏家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迎接我的准备。

    我拉一把苏辄之,稳住心神说:“秀秀的确是山茶杀的。”

    苏辄之难以置信地转头看我,我沉住气继续说:“但我不知道山茶为什么要杀秀秀。山茶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我本想把山茶背后的人查清楚再告诉你真像。不过现在看来,背后主使主动来找我了。”

    苏辄之眼中闪现出被人背叛的恐惧,“你是为了查出此人才来苏家?”

    “不全是。”我说,“我当然是为了你才来苏家。再说秀秀是你妾侍,查出秀秀的死因归根结底也是为了你。”

    我起身下床,忍住头痛开始梳洗上妆。“走吧,我们一起去祠堂看看,我不到场,真正的幕后主使是不会现身的。”

    ******

    无论哪一家,宗室祠堂向来清净。若非出了大逆不道之事,晚辈定不会去打扰列祖列宗休息。就比如今天,整个苏家祠堂里整整齐齐坐了四个老爷爷,他们每个人都用不共戴天的眼神看着祠堂前跪着的两个年轻人。

    夏天沿海天亮得早,辰时未到,整个雍国侯府已经热得让人汗流浃背。祠堂也不例外,廊下四位长者身边各站了一个丫鬟,四个丫鬟手持圆扇替四位长者徐徐扇去暑气。

    可惜烈日下的两个青年就没那么好的福气,他们被焦灼的太阳烤得满头大汗,被烈日直晒的皮肤已经泛出淡淡的粉红色。

    我和苏辄之一同走进祠堂,苏辄之恭恭敬敬向四位高坐的长者行礼道:“晚辈苏顾,见过各位叔伯舅舅。”

    我往高坐的四人方向仔细辨认过,苏家二老太爷竟然不在。那个老滑头,他自己设下这么大一个局,关键时候竟然躲在幕后看我们鹤蚌相争。

    一位最显苍老的老者言辞不善地说:“今日族中审问乃是苏家私事,不方便外人参与。还请侯爷将无关之人请出祠堂。”

    苏辄之为难地皱了皱眉头,我见机插话,趾高气昂上前一步说:“得侯爷邀请,本宫有幸到扬州苏家小住。本宫最是嫉恶如仇,听闻苏家出了命案,便想代表皇室一同向主犯问罪。”

    “你是何人?”老者一双锐利的眼睛扫到我身上,如同一道X射线,可以击穿我的肉体。

    我微微挑眉,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章说:“本宫乃是阖亲公主,有印信在此,几位尊长可要查验真伪?”

    屋檐下,包括苏辄之在内,所有人都向我投来异样的眼光。所有人惊异的不是我有印信,大家想不到的是皇室并没有将我除名,而是给我换了一个身份。

    我脑袋一歪,投给四个老爷爷一个天真可爱的微笑。

    四位老者相互看一眼,随后颤颤巍巍跪到地上说:“老朽有眼无珠,未认出公主殿下。”

    “无妨无妨!”我挥手说:“反正以后侯爷是本宫的驸马,各位叔伯舅舅快快请起,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人心浮躁,几个老爷爷被丫鬟小厮扶起来后都忍不住抬袖子擦汗。我估摸着他们现在都把苏家二老太爷骂死千万回。那个老狐狸自己不出面,把这群自以为替天行道的老爷爷骗来吃我的哑巴亏。

    四个老爷爷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皇室里是否真的存在过一个阖亲公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史录上有记载,御史台也刻了印信,那么就算是这个公主不存在,全国人民也必须想象出一个公主,假装公主存在。

    如今我晒出一枚亮闪闪的印信,苏家但凡有一个人质疑我的身份,那都是跟皇室做对,是不承认皇室权威和皇室正统的表现。

    况且我点了苏辄之的名为驸马,驸马的身份那可是比侯爵尊贵多了。反正苏辄之不过是苏家升官发财的一枚棋子,能让棋子升级强化何乐而不为。

    我拉过目瞪口呆的苏辄之,寻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坐下后便不再说话,我好奇地看着四位老爷爷和一群膀大腰圆的嬷嬷,看他们将如何审问跪在地上的两个年轻人。

    四位老爷爷相互小声交流了一下,方才说话的老爷爷换上和蔼的语气问我:“听闻山茶是公主殿下的陪嫁仕女。”

    “是啊!”我说得理所当然,“慕容虎也是本宫的陪嫁。本宫让他们两个先到苏家来学规矩,看来他们两个的规矩学得不怎么好。”

    老爷爷自认倒霉,转头对跪地上的两人说:“你二人起来说话。”

    “起什么起?!”我一声便叫起来,“给我跪着!”

    艳阳下的两人没有动,两人都低着头,只有豆大的汗珠沿着两人的鬓角不停地往下流。

    老爷爷反过来替两个年轻说话:“自古皇室便有规矩,驸马若有原配,驸马需得先赐原配三尺白绫,之后方能迎娶公主。既然侯爷被选为驸马,山茶所作所为便在规矩之中。”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换上一张凌厉脸看回老爷爷,“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不管处于何种理由,山茶杀了人,她就该被问罪!”

    四位老爷爷真会见风使舵,听我这么说,四人同时赞誉道:“公主殿下公正无私,我等十分佩服。”

    我直问山茶:“山茶,你可知你所犯何罪?”

    山茶终于抬了头,她眼中没有丝毫悔恨,反是怀有一种信念坚定的至死不渝。她咧开干裂的嘴唇说:“不错,侧夫人是我杀的。”

    “罪过都在我!”阿虎急忙插话说,“是我指使山茶,我才是幕后主使!”

    “一个一个说,谁都逃不掉。”我打断阿虎的话,“山茶,你先说。就说你是什么时间,用什么方法将秀娘杀死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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