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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全文阅读

作者:笨小涵Q     王爷不和亲txt下载     王爷不和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78章 私情

    阿虎急忙插话说:“是我指使山茶,我才是幕后主使!”

    “一个一个说,谁都逃不掉。”我打断阿虎的话,“山茶,你先说。就说你是什么时间,用什么方法将秀娘杀死的。”

    “是去年四月。”山茶无所畏惧地说,“我到四川峨眉,在峨眉将侧夫人杀死。”

    我的思绪回到秀秀刚死的那天早上,我一眼就看出秀秀死于一氧化碳中毒,我也猜到杀死秀秀的人是山茶。但我一直没有深究这件事,秀秀已经不明不白做了冤死鬼,我不希望山茶再做一个替死鬼。

    苏家想方设法借刀杀人,山茶年轻气盛,一不小心就成了苏家杀人的工具。若是没人来追究这一切,我宁愿包庇山茶一辈子,让我用余生的自责来偿还我欠下秀秀的命。

    “你是如何行凶的?”一位老者发问。

    山茶冷笑一声,眼中露出鄙夷。“晚上我给侧夫人生了一盆炭火,然后我将所有门窗关上。”

    语毕,山茶认真注视着眼前的每一个人,直到提问的老者再次发问:“我是问你行凶手段。”

    山茶又重复一遍:“我给侧夫人生了一盆炭火,然后我将所有门窗关上。”

    “我是问你,你是怎么把秀娘杀死的!”老者开始有些不耐烦。

    我侧过头,对着苏辄之耳朵小声说:“山茶是用炭火把秀秀闷死的。炭火在通风良好的地方燃烧没事,但是在通风不好的地方燃烧会产生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气。那种毒气会进入人体血液,让人中毒身亡。”

    我不知道苏辄之听懂多少。炭在氧气充足的地方燃烧会产生二氧化碳,炭在氧气不充足的地方燃烧则会生成无色无味的一氧化碳。

    一氧化碳与血红蛋白的亲和力比氧气高一百倍,一氧化碳进入血液后会迅速与血红蛋白结合,从而血红蛋白不能再与氧气结合,从而让人窒息死亡。

    所以在室内烧炭尤其要注意通风,一旦通风不好,炭火燃烧不全,人很容易会一氧化碳中毒。

    我穿越前,天然气和煤气公司为了防止燃气泄漏,燃气公司会在燃气中加入有恶劣臭味的气体,一旦燃气泄漏,人们很容易就能察觉到。

    我记得很清楚,秀秀死的那天,我走进秀秀房间时,她的屋里飞常冷。那是因为山茶提前进去清理过作案现场,她将所有门窗打开,把屋内的一氧化碳全部吹散出去。

    一开始我没有意识到屋内空气被人动过手脚,直到我见到秀秀的尸体时我才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秀秀的脸很白,可是她嘴唇很红,像樱桃一样的红,那是典型的一氧化碳中毒症状。

    确认过作案手法后,我便在第一时间将凶手锁定在山茶和芍药身上。因为一氧化碳中毒原理及应急处理,是春香亲自交给四朵小花的。那时候木莲和月季不在柴庐,能下手的就只剩山茶和芍药。

    苏辄之没有将这话转述给不明所以的老爷爷听,他直接问山茶:“为何杀秀娘?”

    山茶看向苏辄之,嘲讽道:“我自幼便是宗主的丫鬟,从小宗主对我百般疼爱。宗主对我的好,我样样都记着,所以我见不惯那些对宗主不好的人!

    “侯爷,你觉得你对宗主有几天是好的?宗主一个人遭受千刀万剐的时候,侯爷正和侧夫人在苏家抱着儿子玩耍。侯爷定是不知,苏家的爵位是宗主拿采薇姐姐的命换来的!”

    “山茶!”我突然又开始头痛,这种时候提采薇做什么?“这是我和采薇之间的事,与侯爷无关。”

    “呵呵呵!”山茶摇头说:“人人都说宗主痴,自己的妻儿全部赔给侯爷做嫁衣,侯爷对这一切还全然不知。以前宗主一心求死,身子虽还活着,心却早就死了。

    “侧夫人到峨眉前,宗主无心上妆,整日像鬼魂一般。自打侧夫人去了峨眉,宗主每日精心打扮。侯爷可曾知道宗主心中所想?宗主每日都盼着侯爷回去找侧夫人,这样侯爷便能见到一个漂漂亮亮的宗主!”

    “你是因为嫉妒秀娘,所以才动了杀心?”一个老爷爷问山茶。

    山茶无奈地摇摇头,却是很难将话说完。

    我闭上眼睛,用力扶住额头。无论我心里有多喜欢苏辄之,也无论苏辄之对我有多敷衍,我都不希望我在别人眼中像个失宠的后妃一样,可怜到只会争风吃醋。

    “秋月?”苏辄之担心地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没事。”我勉强挤给苏辄之一个笑容,然后问阿虎:“慕容虎,你为何又要指使山茶杀人?”

    阿虎看看周围所有人,终于狠下决心说:“苏家收到信报,侧夫人出逃后与其他男子有私情。我便写信给山茶,让山茶查证此事。”

    我莫名其妙抬头说:“秀秀每天跟我住在一起。她半个身子瘫了,连床都下不了。就她那病怏怏的样子,能跟谁生出私情来?”

    我这话一出,几个老爷爷瞬间向我投来讳莫如深的眼神,好似我和秀娘背着苏辄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我回头问苏辄之:“难不成你觉得是我对秀秀做了什么非分之举?”

    苏辄之脸色很是尴尬,他应着头皮问阿虎:“送信者可有说,秀娘和谁有私情?”

    阿虎最先看向我,看得我头皮发麻。阿虎跟我这么多年,他不会是连我都怀疑吧?

    我一颗心还悬在空中的时候,阿虎淡淡说了四个字:“鞑靼王妃。”

    “春……春香?”我心中一团怒火瞬间烧到一千度!“是谁那么缺德?听风就是雨?那时候秀秀瘫了,我姐姐是大夫,我姐姐是在给秀秀看病。”

    “宗主。”山茶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都这个时候了,你何必还要袒护侧夫人。别人或许是道听途说,我可是亲眼见过侧夫人和王妃都做了什么!”

    我一颗头差不多是要炸了!昨晚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现在整个脑子一点也灵光不起来!

    “辄之,真不是那样的。”我努力向苏辄之解释,“秀秀瘫了,身子不会动。春香每天都会给秀秀做推拿,好让秀秀的身子恢复知觉。”

    先前略占下风的几个老爷爷顿时活跃起来,他们严厉指出:“推拿针灸讲究男女有别。秀娘即是半个身子瘫了,王妃莫不是半个身子都为其推拿?”

     

第479章 无踪

    我努力向苏辄之解释:“秀秀瘫了,身子不会动。春香每天都会给秀秀做推拿,好让秀秀的身子恢复知觉。”

    先前略占下风的几个老爷爷顿时活跃起来,他们严厉指出:“推拿针灸讲究男女有别。秀娘即是半个身子瘫了,王妃莫不是半个身子都为其推拿?”

    我瞬间百口莫辩,因为春香还真是半个身子都帮秀秀推拿,完全没有避讳过什么。起初秀秀是很抗拒的,可是春香做事细心,口才幽默,不过两天时间秀秀就完全接纳了春香。

    我知道秀秀从来没有遇到过对她这么好的男人,到后面或许秀秀真的对春香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情愫。可是我及时纠正了,我让杨镡立马带春香去打仗,然后每天都让秀秀回忆苏辄之的好。

    结果是秀秀没想起多少关于苏辄之的好,反倒是我自己陷得越来越深,每天都在复习我和苏辄之的过去种种。

    见我低头不语,山茶火上浇油道:“从来只有侧室伺候正室的道理,侧夫人反倒是每天都要宗主伺候,就连洗澡更衣都是宗主亲自伺候!人是我杀的,因为我见不惯!”

    山茶说吼完这一句,突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山茶!”阿虎一把接住山茶,他探过山茶的气息后给廊下拼命磕头说:“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我慕容虎一人做事一人当!山茶怀有身孕,求各位老祖宗饶过山茶这一回!”

    我脑中刺痛又烈三分!“都怀孕了怎么还跪在太阳底下?!”

    我指着身边一个嬷嬷说:“赶紧把山茶抬到阴凉的地方来,快去请郎中!”

    众人七手八脚忙个不停,过审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四个老爷爷早就有收手的打算,眼见能抽身跑路,四人只道这是苏辄之房内的家务事,他们起身便走。

    苏辄之变得很安静,他像个隐身人一样看我指挥众人将山茶唤醒,再叫郎中给山茶扎了两针。

    我的头越来越昏,胡乱指挥了一阵之后就将山茶交给阿虎,让他自己把老婆照顾好。

    我跟在苏辄之身边,浑浑噩噩原路往回走。幸好芍药之前就备好凉水,我才一走进水榭芍药便递了一块冰凉的湿毛巾给我敷头。

    我将湿毛巾敷在额头上,脑中的意识才渐渐有些清醒。

    “辄之。”我有气无力地说,“真不是他们说得那样,山茶见到春香在给秀秀治病,山茶只看了一眼,断章取义误会了春香,也误会了秀秀。秀秀心里只有你,不然她也不会大老远从扬州跑去四川寻你。”

    苏辄之叹口气道:“世间从未有任何一人,心里只有我。秀娘之所以会到四川,是因为她跑到半路遇上公孙御龙,是公孙御龙把秀娘带到四川。”

    我扶着头痛欲裂的额头问:“秀秀要是不爱你,她怎么会带着孩子一起跑?”

    苏辄之更加失落地说:“染絮出逃三年,她也一直带着孩子。染絮母子此时就住在扬州别院。”

    我脱力地躺到在藤条椅上,用恳求的声音说:“辄之,别逼我。你当知道,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苏辄之转身出门,他只留了一句话给我:“秋月宿醉未醒,当饮醒酒汤。”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苏家未雨绸缪,他们设计的圈套无懈可击,并非我一两日就能撼动的。我本想到苏家以后速战速决,没想到我才到苏家第四天,苏家就让苏辄之给我打上一个不信任的标签。

    信任就像河堤,要一砖一瓦慢慢堆砌起来。而失信就像决堤,只要一个很小的裂口,千里河堤可以瞬间坍塌。

    我和苏辄之之间本就存在一个两年的断层,我无法向苏辄之和盘托出这两年里我都做了什么。苏家很好地利用这一点,故意给我和苏辄之制造矛盾。

    秀秀死在柴庐,无论如何都是我的过错。

    如果秀秀没有犯错,人是我的手下杀的,我首当其冲脱不了干系。而且我明知秀秀是山茶杀的,这一年来我却从来没有向苏辄之提及过。

    相反,这一年里我时常在苏辄之面前说秀秀死得可怜。现在看来,就像是我故意杀了秀秀,然后在苏辄之面前故意假装出一副烂好人的样子。

    换个角度看,如果秀秀确实犯错了,她犯的是婚内出轨的大错。重点是秀秀是在我家,在我可视范围内和春香有暧昧。而所谓的暧昧只是我个人给出的定义,在别人眼中或许就是有私情。在苏辄之看来,这根本就是我趁他不在的时候故意给他带绿帽子。

    无论哪一种看法,我横竖是有错的。苏辄之这人的脾气就是这样,被他认定的事情,他说有理就是有理,他说无理就是无理。

    我越想心越烦,渐渐的回想起两年半前的那场灾难。我想起刚才山茶说得话,苏家的爵位是我拿采薇的命换来的。我真的好想采薇,特别特别想。

    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被血色染红的黎明,我看着身边的姐妹一个个倒下,倒在血泊之中。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随姐妹们一同死了干净。

    我迎面朝乱刀走去,却被一只大手生生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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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好晕,睁眼只有模糊的光线,周身全是黑暗。远远的光线中,似乎坐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宗主醒了?”远处那人问我。

    声音听到我耳朵里嗡嗡嗡的,不怎么听得清。

    “你是谁?”我问,“我在哪?”

    “属下无踪。”那人说,“此处是苏家,是苏家一座假山的山洞内。”

    我茫然地看看周遭昏暗阴冷的环境,“你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

    “宗主之前犯病。”无踪说,“苏家人很快会寻来,属下先走一步。”

    我连无踪的形状轮廓都没看清,他便一闪消失在山洞外。我慢慢爬起身,隐约想起之前我和苏辄之去了祠堂,苏家揭发了我的陪嫁山茶谋杀秀娘的事实。苏辄之知道真像后生气了,不理我了。

    “辄之。”我蜷缩起身子,对着只有回音的山洞说:“你信我这次好不好?我想要秀秀活着,我还想把秀秀送回你身边。辄之,你信我好不好?”

    苏辄之听不到我的声音,因为他不在这里。“辄之,你在哪里呀?”

     

第480章 病

    我觉得好失落,特别特别失落。好绝望,特别特别绝望。我那么爱苏辄之,可是苏辄之为什么一点也不相信我?

    “人在这里!”一个小伙子在洞口叫了一声,很快几个年轻人走进来把我从山洞带了出去。

    山洞里清凉阴冷,山洞外确实湿暑闷热。我一被拖出山洞就觉得酷热难耐,好想再钻回山洞里躲着。

    “不要……”我无力地挣扎道,“放开我,让我回去。”

    “侯爷!”抓住我的人不但不放手,反而对着远处大叫一声:“人在这里!”

    很快我见苏辄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辄之,是我的辄之。

    “辄之。”我轻轻唤一声,百感交集的泪水从脸上划过。

    “先带回水榭!”苏辄之对我身边的人下令道。

    我好怕,怕得不得了。怕苏辄之以后都不要我了,怕他坐上马车以后就再不回来。

    “辄之。”我用最可怜的声音说:“等我给你过完生日你再走好不好?你等到过了生日再走好不好?”

    四周传来一阵窃笑,他们都在笑话我。笑我明明留不住苏辄之,却还是死乞白赖缠着苏辄之。可我爱苏辄之啊,我想要把他留下来,哪怕只能留短短几个月也好。

    我又掉回那场恶梦里,我看着苏辄之一次又一次走上马车,一次次从西南侧门外的小巷子离开,从此再不回来……

    昏暗的油灯下,我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宗主醒了!”芍药凑到我身边说,“宗主这次犯病世间真够久的,竟然说了三个时辰的胡话。先来吃点东西,吃完再睡。”

    “没胃口。”我左右看看,屋里没有我想寻的人。

    “侯爷不在。”芍药说,“侯爷有事出去了,要明日才回来。”

    芍药才不管我又没有胃口,她捏住我的鼻子,硬是往我嘴里灌了两碗肉粥。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回想起好多好伤心好难过的事情。

    那天是哲别的新婚之夜,我也是这样一个人躺在床上,在黑不见底的屋子里躺了一夜。第二天采薇来叫我起床,她发现我的手脚都是冷的,采薇问我为什么手脚冷也不会加一床棉被。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回答采薇的问题,我不想告诉采薇我身上最冷的地方在心里。

    三天后哲别走了,是带着月季一起走的。之后我经常这样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一躺就是一夜。

    我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或许我想要一个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爱人,或许我想要一个人了无牵挂从这世上死去。要么激情的活着,要么安静的死去。

    我纠结这个问题纠结了很久,直到窗外透进新鲜的阳光,周遭的气温开始越来越热。

    “昨天出了什么事?”我问芍药,“为什么无踪会提前暴露身份?”

    芍药用湿毛巾帮我擦了擦脸说:“昨日宗主突然犯病,在屋里喊起寻死觅活的话。侯爷刚出门没多久,听到动静后便折返回来。无踪怕宗主把动静闹大,所以冲进来将宗主从窗户带了出去。侯爷应当是没看到无踪的相貌,无踪还没有暴露。”

    但愿如此,自从经历了那场长达半年的生死徘徊,我时不时就会犯病一次。每次无影都会把我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等我情况稳定以后再送回众人身边,过回原有的生活。

    可是这次无影没有跟我来苏家。不知为何,被无踪救下后,我心里会生出极度强烈的惶恐。像是来自地狱的嘲讽,逃不掉,躲不开。

    浑浑噩噩睡了一天,期间芍药抱着苏怀来看过我一次。我浑身无力,只能躺在床上摸摸孩子的脸。

    苏怀很懂事,他爬到床上,亲了亲我的脸。他就像北欧神话中的小天使,只要有小天使出现的地方,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安静祥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房门被人推开,走进一个圆滚滚的人。

    “辄之!”我好高兴,如烟火璀璨一般高兴!

    我跌跌撞撞爬下床,一步一晃扑进苏辄之怀里。“太好了,辄之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苏辄之的神色很平静,没有喜悦也没有悲哀。

    “辄之,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话尽凄凉,好不容易寻回的一点点开心也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烟消云散。“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秀秀。你是因为信任我才把秀秀放在我那里,可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苏辄之依然很平静,准确的说,很冷淡。

    我又开始思考那个问题,是激情的活着,还是安静的死去。如今生活中仅存的激情早已燃烧殆尽,我站在鲜血染红的灰烬之上,不知活着还有这么意义。

    “求你……”我跪倒在血泊之中,看着满地的鲜红狂卷而来!“太痛苦了,这样活着真的太痛苦了!”

    我抬起头,想起那天是他将我从乱刀下救出。为什么要救我?是为了让我继续在这凄惨的世界上经历千刀万剐的痛苦吗?

    “我知道错了!”我抓住眼前人的长衫,“大将军,求你杀了我,给我个痛快的死法好不好?太疼了,我受不了了!求你一刀杀了我,不要这样折磨我!我知道错了,求你发发慈悲,给个痛快好不好?!”

    “秋月?”眼前人弓下身,他没有拿刀,他连个痛快的死法都不愿给我。

    整个世界变得越来越红,墙面,桌椅板凳,每一处都开始缓缓流动。狰狞的血迹扩大交织,放眼过去,血色恐怖正在将我吞噬!

    “杀了我!”我怕死,但是我更怕疼,“求你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不要再折磨我啦!!!”

    ******

    “宗主醒了?”每次醒来,我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今天也不例外,我眼睛还没睁开就听到阿虎轻声唤出这一句。

    “阿虎?”我吃力地睁开眼睛,“怎么是你?山茶怎么样了?”

    “大夫说山茶没事。”阿虎说,“只要好好养两个月孩子就没问题。”

    “那就好。”我虚弱地闭上眼睛,整个人浑身无力。

    阿虎的声音里尽是担忧,“我到昨日才知道,宗主会有犯疯病的时候。宗主既然会犯病,就该早些叫我来近身伺候着。宗主一连犯病两次,两次都让老爷看见,老者着实被吓得不轻。”

     

第481章 二叔

    阿虎的声音里尽是担忧,“我到昨日才知道,宗主会有犯疯病的时候。宗主既然会犯病,就该早些叫我来近身伺候着。宗主一连犯病两次,两次都让老爷看见,老者着实被吓得不轻。”

    “你家主子被吓到了吗?”我苦笑一生,终于认命了。我不仅身上有伤,心里也全是伤口。我没把伤口掩藏好,让苏辄之看到一个六亲不认的秋月。

    “宗主别多想。”阿虎说,“老爷是不知道宗主过去的经历,若是老爷知道了,肯定是心疼都来不及呢。”

    我咧开嘴角,发自肺腑对阿虎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只有你从来没有嫌弃过我。”

    阿虎拍拍胸口说:“我是宗主的陪嫁,天塌下来我也不会嫌弃宗主!”

    一个问题困惑了我很久,我问阿虎:“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喂我吃过什么药?”

    阿虎想了一会儿,如实说:“宗主犯的是心病,不吃药就会想要寻死。是无影说得,只要给宗主吃些软筋散,宗主就没多少力气会寻死了。”

    “难怪每次我醒过来都会全身无力好几天。”我叹气说,“前天无踪只是把我带到山洞里去,没喂我吃药,所以我一连犯了两次病。”

    “宗主多休息,其他的什么也别想。”阿虎说。

    “软筋散真的很灵。每次吃完以后我就没力气想东想西,脑子放松了身子慢慢就会好起来。”

    ===============

    回到水榭的时候苏辄之看我的眼神很古怪,也难怪他会有这么困惑的眼神,要是我身边有谁也犯疯病,我也会觉得很奇怪的。

    我没做任何解释,单纯就是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狗儿!”我抱起孩子猛亲两口,“两天没见到爹爹,又没有想爹爹呀?”

    苏怀也在我脸上亲两口,“狗儿想爹爹。”

    我认真对苏怀说:“以后如果爹爹不能每天都来看你,你要乖乖的,每天多吃饭,早睡早起,多读书,好不好?”

    苏怀抓着小脑袋想了想,半懂不懂地点点头。

    “那我们来拉勾勾。”我伸出小指说,“狗儿跟爹爹拉勾勾,以后不许反悔。”

    我和苏怀的金勾银勾还没定下,苏辄之便走过来一把拉起我问:“你又要做甚?”

    我鼓足勇气,最后说一次:“辄之,我爱你,真的。”

    苏辄之被我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他瞪圆一双眼睛,一双杂糅了怒意和喜悦的眼睛。

    我低下身,继续和苏怀将拉勾仪式做完。“以后要听阿爹的话,吃饭的时候不许再东跑西跑,一碗饭吃完才能跑出去玩。知道没有?”

    “嗯嗯!”苏怀噘起小嘴,他也知道不专心吃饭不好,所以有些小羞愧。

    “秋月,你为什么要对孩子说这些?”苏辄之脸上怒意越来越重。他知道我要做什么,所以他越发生气。

    我看看窗外,阳光明媚。“那天狗儿第一次会说,我抱着秀秀坐在窗口看月亮。秀秀问我你什么时候能回峨眉,她想让你听狗儿说话。”

    我看回苏辄之,释然一笑,“侯爷听到怀儿说话了,真好。”

    “你又要做什么蠢事?!”苏辄之捏紧我的肩膀问。

    我看着苏辄之,我心心念念的苏辄之。放松全身,我割舍下一切痛与爱。

    “我走了。”我笑着说出这句话,笑得天真可爱。

    “你要去哪里?”苏辄之从牙缝里挤出这个问题。

    “去找苏家二老太爷。”我将苏辄之的手掌从我肩头拨下,转身出门,不再回头。

    “秋月!”苏辄之追出来拦了我的路,“你去找他做甚?”

    我坦然道:“我去问问你二叔,在苏家,人命怎就这么不值钱。秀秀这辈子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是秀秀一步步被人设计致死,死了以后还给栽赃个这么龌龊的罪名。

    “我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不好看。反正我们两个再不可能了,我不如豁出我这条小命,为秀秀讨回一个公道。”

    苏辄之死死拽住我说:“你怎就这么笨,自己去找二叔送死?秀娘已经死在二叔手下,你去了照样死路一条!你根本不是二叔的对手,你连二叔身边的叶峰都对付不了,还怎么对付二叔?”

    我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你终于承认秀秀是你二叔杀的。”

    苏辄之用力将我往回拖,“你这笨蛋,怎就不懂避重就轻?我没有追究秀娘的死因,便是想将这事淡化过去。我知道这是圈套,所以我不会往里跳!你这笨蛋活几辈子都只会贸然送死!”

    “坐以待毙照样死路一条!”我挣开苏辄之的手说,“你二叔根本不会让我们两个在一起,只要他去高太后那里随便说点什么我照样死无葬身之地。”

    苏辄之闻言颓废下去,我方才所说,苏辄之何尝不懂。可是苏家二老太爷苦心经营几十年,他在苏家的根基岂是一个新晋的侯爵能够撼动的。

    “我随你去。”苏辄之突然改了主意,“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你周全。”

    我瞬间有点小感动,苏辄之明知他不是二叔的对手,但是在生死存亡面前他依然选择同我放手一搏。

    “好呀!”我牵起苏辄之的手,做一对恩爱甜蜜的情侣,踏着满地的硝烟往正义的战场而去。

    走进紫藤坞,周遭透着一股请君入瓮的森严气息。

    苏辄之牵着我的手紧了紧,“进门后你莫要说话,一切由我与二叔说便是。”

    “好。”我乖巧应下,并肩与苏辄之一同踏进客厅之中。

    “辄之?”苏濂依旧是一副以假乱真的和蔼可亲,“你来得正好,我本还想派人去请你,不想你倒是自己先来了。”

    “二叔找小侄有何事?”苏辄之问。

    苏濂丝毫不避讳我的存在,直接说:“再过半年你孝期就满了,我正要与你商讨以后的打算。”

    苏辄之咬咬牙,诚恳道:“二叔,苏家与梁山的婚约,我要退婚。”

    “为何?”苏濂明知故问。

    苏辄之搂过我的肩膀说:“我以后要娶秋月为妻。”

    “哈哈哈哈!”苏濂顿时仰头大笑,“辄之啊,你怎就忘了,秋先生乃是男子。你们同为男子,如何结为夫妻?”

    苏辄之认真说:“我与秋月相识近十年,伉俪情深,秋月便是我要携手一生之人。若论延续血脉,再纳通房妾侍便可。” 

第482章 盐枭

    苏濂顿时仰头大笑,“辄之啊,你怎就忘了,秋先生乃是男子。你们同为男子,如何结为夫妻?”

    苏辄之认真说:“我与秋月相识近十年,伉俪情深,秋月便是我要携手一生之人。若论延续血脉,再纳通房妾侍便可。”

    苏濂的眸色忽而阴郁下来,“辄之怎就忘了,你的上一个妾侍秀娘,就是被秋先生的丫鬟亲手所杀。”

    苏辄之很无奈,平日里他最是口齿伶俐,在苏濂面前却是百般受限。

    我忍不住,插一句嘴说:“我怎么听说,我的丫鬟是受了二叔的蛊惑才动手杀人的。”

    苏辄之瞬间抓紧我的手指,让我不要说话。

    苏濂不但不认罪,反是多了几分嚣张,“无凭无据,秋先生自己犯下的错怎会栽赃到老朽身上?”

    “确实是无凭无据!”我点头说,“那不如我们来说点有凭有据的事情如何?”

    “秋月!”苏辄之手上力道又紧三分,他对我微微摇头,让我不要再说下去。

    我不理会苏辄之的担忧,硬是拉着苏辄之找两个太师椅坐下,“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不妨坐下来慢慢说。”

    苏濂换回和颜悦色,吩咐他身边的大高个子说:“叶峰,看茶。”

    大高个子走出去,很快端了茶水回来。以前大高个子总是负手站在苏濂身边,我以为他除了打架吃酒便再不会做别的事情。没想到叶峰干起端茶送水的事情也是有模有样。

    “多谢多谢!”我抬起滚烫的茶碗,茶水太烫,喝不下去,我便装模作样闻闻茶香。“好茶好茶!”

    我刚赞叹完,苏辄之的脸色跟着变得很难看。

    二老太爷像看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瞅我一眼,“今日匆忙,未曾备得好茶,只能用陈年的龙井应付。还望秋先生见谅。”

    原来苏濂从一开始就像给我难堪,故意找些劣质的茶叶招待我。

    我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苏家富甲一方,就连这陈年的龙井都比我在山沟沟里喝的新茶好。好茶!当真是好茶!”

    等我说完这句话,不仅是苏濂忍不住发笑,就连站在门口的两个小厮也跟着捂嘴偷笑。想来苏家阔绰,这等陈年旧茶连看门的小厮也入不得眼。

    “说到茶叶。”我顿了一口气说,“我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哦?”苏濂好奇地问:“何事?”

    我将茶碗放回桌上,客客气气地说:“想起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赵戎。我记得是苏家主动向先帝告发赵戎乃是秋月假扮,先帝一怒之下才赐了赵戎凌迟。”

    “你说甚?”苏辄之难以置信地问我。

    “辄之你不知道吗?”我说,“先帝在时二叔就已经知道赵戎的真实身份,后来苏家人向先帝告发此事,所以赵戎才被赐死的。”

    “话不可胡说!”苏濂难得变换脸色,“我虽知道王爷的身份,但是我从未向先帝告发过此事。”

    “告发的人虽然不是二叔本人,可告发的人确实出自苏家呀。”我说,“我可是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我何必说谎骗辄之。”

    “告发之人是谁?”苏辄之似乎明白了什么,情绪开始不受控制。

    我岔开话题说:“苏家几次三番陷害赵戎,其中有二叔不少功劳。当年十三王府有个短工和泰王府一个姬妾有染,赵戎想要处死那个短工。辄之将那短工送去给苏家的人处理,结果二叔不仅包庇短工,还将短工当作宝贝献给宰相柳氏。”

    苏濂喝口茶说:“那人固然有错,却罪不致死。我那般做,也算不上包庇。”

    我好笑道:“赵戎能利用的地方都利用完了,苏家发现辄之对赵戎心生情愫,便想方设法拆散他二人。那条所谓的美人计还是苏家提给柳氏的,柳氏集结群臣,劝先帝将赵戎嫁到鞑靼去和亲。”

    苏濂义正严辞道:“先帝英明决定,秋先生切莫冲撞了天威。”

    我又笑了,“后来赵戎不从,苏家便让柳氏将那个短工献给先帝。先帝以杀人害命的罪名为胁迫,逼迫赵戎远嫁鞑靼。”

    我笑眯眯地问苏濂:“当年让赵戎嫁给鞑靼做王妃的时候,二叔不在意赵戎是个男人。为何辄之娶亲的时候,二叔却在意我是个男人?”

    苏濂的修养高深莫测,他不咸不淡地说:“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形势所迫,鞑靼点名要十三王殿下和亲,朝中众臣都是以江山社稷为考虑。”

    “好一个形势所迫。”我凑近些对苏濂说:“二叔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柳氏党羽尽数被先帝除去,为何苏家依然昌盛至今?”

    “自是因为苏家对朝廷忠心不二。”苏濂说得面不改色,乍一听叫人真假难辨。“先帝为表彰苏家有功,赐九龙杯,刻丹书铁券,保苏家三代承袭。”

    我朝苏濂抬平一只小手说:“那九龙杯现在何处?二叔何不拿出来给我开开眼?”

    苏濂瞬间眯起眼睛看我,之前种种我都能说出,那么九龙杯的下落我自然也是打听得清楚。

    皇帝哥哥比我还会借花献佛,他明知我给他的九龙杯是我伪造的赝品,他还大摇大摆把赝品当宝贝赐给苏家。除了苏辄之和苏展,苏家再无第三人知道这九龙杯的来历,所以苏家二老太爷自然也是当宝贝一样供着。

    其实抛开九龙杯来历不谈,单从九龙杯是皇帝赐给苏家这件事看,九龙杯的政治意义就非同小可。好似御花园里全是树,可是皇帝亲手种下的树苗就是要比其他树金贵。

    可惜二老太爷利欲熏心,明知九龙杯是苏家保命的东西,他竟然还拿去外面换钱。在性命与金钱面前,苏濂疯狂地选择了金钱。苏濂赌上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小命,而是整个苏家的命脉。

    我收回手,不紧不慢地说:“让我来告诉二叔,那个九龙杯眼下正在何处如何?”

    “九龙杯在何处?”苏辄之略显紧张地问我。看苏辄之的样子,他莫不是以为皇帝赐的九龙杯没了,我还能再给他做一个出来。要说再做一个也不是不行,可是我的目的本就是用那个独一无二的九龙杯套死苏濂。

    我指向西方说:“汉中有一个盐枭,人称禾二爷。二叔为了和盐枭做生意,把九龙杯送给禾二爷做抵押了。”

     

第483章 梁山

    我指向西方说:“汉中有一个盐枭,人称禾二爷。二叔为了和盐枭做生意,把九龙杯送给禾二爷做了抵押。”

    “二叔你!”苏辄之登时急得跳起来,“那是先帝赐的镇宅之宝,你怎可轻易送给盐枭?!盐枭乃是亡命之徒,苏家怎能和盐枭有往来?!”

    “呵呵!”苏濂平心静气淡笑两声,“秋先生定时听了没名气的坊间传闻,怎么连这种话秋先生也信?”

    我看着二老太爷,就这么与他对视。看了很久,我也淡淡说一句:“我知道这件事,自然是因为,我就是禾二。”

    “甚?”苏家叔侄同时看我,两人的眼珠子都开始打颤。

    我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缓缓写下拆解开的两个字。“我名唤秋月,禾火为秋,二冂为月。我将自己名字各隐去一半,自然就剩‘禾二’二字。”

    杨镡带了两万消了户籍的士兵在四川练兵,军队可以屯田,但是军队自己不能产盐。所以我将私盐从汉中由蜀道送进四川,为杨镡的军队提供补给。

    我组织的盐队虽是皇帝默许的,但我必须搞一些噱头掩藏杨镡练兵的真实目的。所以我让盐队假扮成山匪,吓走那些好奇围观的人。

    只不过遇到苏家的商队途经汉中时,我会让盐队下狠手,真刀真枪把苏家的商队劫了持。苏家二老太爷最是爱财如命,他心疼货物,竟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用九龙杯换十年太平的条件。

    我开出的条件还是很优厚的,只要苏家把九龙杯给我,我就退换苏家全部货物。不仅如此,十年内我保苏家商队在秦岭南北两侧无虞。如果苏家想入伙,还可以在秦岭一代跟我走一些私盐。

    走私盐的利润堪比贩毒,苏濂一口气便答应了我的条件。

    我指指苏濂身后的大高个说:“那天二叔到秦岭与我会谈,跟你一起来的就是这位壮士。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二叔穿了一件紫衫云锦,后面这位壮士穿了一身黑缎。二叔是亲自把九龙杯递到我手上的,我们两个还用关外产的马奶酒验了酒杯真假。”

    苏濂倒吸一口冷气,他深深蹙眉,回头用眼神询问大高个。大高个一双犀利的眸子在我身上盯了很久,终是眯着眼睛点了一下头。

    “哈哈哈!”我轻笑道,“这几天二叔总共见过我三次,三次我的装扮皆不相同。二叔当是知道,我秋月最善易容。”

    我换了一副沙哑的嗓音,老气横秋地说:“与苏二爷合作,老夫可以放一百个心。只要这九龙杯在老夫手上一天,你我便是过命的兄弟!”

    苏濂愣在当场,我不再理会苏濂,转而回头看苏辄之。

    苏辄之显得很放松,因为他亲眼见识过我易容成老者的模样。苏辄之抬起手,宠溺地揪揪我脸上的包子肉说:“就会胡闹!”

    “哪里胡闹了?”我扬起下巴说:“我是在做正经事好不好!”

    “哇哈哈哈!”我和苏辄之只是打情骂俏,可最先发笑的却是被骗走九龙杯的二老太爷本人。苏濂似是看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他指正道:“秋先生当真人有千面,我虚活几十载,不得不承认后生可畏啊!”

    “不过。”苏濂脸上得意不减,“九龙杯并非只有一个。九龙杯原是一对,苏家给秋先生的只是其中一个。”

    “其实九龙杯当真只有一个。”我说,“九龙杯有一对的说法也是出自我这里,是我编出来骗二叔的。”

    我将事情原原本本讲来:“国库空虚,朝廷让我筹钱。我便让手下将九龙杯原封不动卖给苏家,卖了九万两白银。交易地点是在洛阳白马寺附近的永昌赌坊。我说得没错吧?”

    “九万两?”苏辄之又开始坐不住了,“苏家前年赤字,竟是因为二叔用九万两赎回九龙杯?”

    这回二老太爷的脸色又难堪了一阵。因为他原本是以为那九万两银子可以从贩卖私盐上赚回来,没想到这从头到尾都是个局,他从我这里一分钱没捞到,反是白白被我骗了九万两银子。

    九万两银子乃是整个官僚体系一年的开销,多亏了苏家贡献的九万两银子,皇帝哥哥总算没有拖欠官员的工资。

    苏濂多少还是要争些面子回去,他不过片刻沉默,很快便换回笑脸说:“能为朝廷分忧,也是我苏家的荣幸。苏家虽是给朝廷捐了些银两,但九龙杯还在苏家。”

    “九龙杯不在苏家。”这次我说得比之前更加肯定,“二叔这趟生意做得,应该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为与梁山结亲,两年前二叔将九龙杯当作聘礼送到梁山去了。”

    “二叔!”苏辄之这次是真的要疯了,“那九龙杯何等金贵,你怎可一而再赠与土匪?!”

    我非常同情地看看苏辄之,二老太爷这叫一不做二不休。“苏家想要拿回九龙杯,苏家就得出一个人去梁山做女婿。否则梁山土匪彪悍,搞不好可以把整个苏家覆灭。”

    苏濂收起他所有好脾气道:“既然秋先生知道事情轻重,就不该至苏家于危难而不顾。”

    “我看不是苏家有危难,此事只不过是二叔自己的危难吧。”我说累了,抬起茶碗喝口水。“若是苏家决意与二叔划清界限,所有罪过由二叔一人承担,其实苏家也不会受多少责罚,大不了就是被朝廷不疼不痒罚点俸禄。”

    我给苏濂划出重点:“二叔一直反对我和辄之成亲,无非就是怕梁山悍匪以九龙杯为由威胁到二叔的生意。二叔还忌惮辄之的能力,怕有朝一日辄之会超过二叔。若不是梁山悍匪点了辄之的名,辄之也混不上侯爷的位置。”

    苏濂发出一声冷笑,“秋先生既然知道辄之是如何当上侯爷,先生就该成全辄之,莫让辄之丢了爵位。”

    “你们苏家人一个个都说这种话。”我猛喝几口茶,润润嗓子说:“我再说一遍,爵位是朝廷给的,不是土匪给的。二叔怎会从未认清这个道理。”

    苏濂绕过我,直接对苏辄之展开亲情攻势:“辄之,你生在苏家长在苏家,如今苏家被梁山胁迫,你当真不为苏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的生计考虑吗?”

    苏辄之艰难地看看我,再看向二老太爷时既是羞愤又是无奈。明明是二老太爷一个人闯的祸,最后却要苏辄之来承担所有后果。

    我抬起圆扇,优雅地遮住苏辄之的脸,不让苏濂继续用眼神给苏辄之施加暗示。

    我问苏濂:“说了半天,我们都不知道二叔究竟给辄之找了一个怎样的媳妇?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第484章 女帝

    抬起圆扇,我优雅地遮住苏辄之的脸,不让苏濂继续用眼神给苏辄之施加暗示。

    我问苏濂:“说了半天,我们都不知道二叔究竟给辄之找了一个怎样的媳妇?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苏濂不搭话,我索性替苏濂把话说了:“那天二叔应当是没有见到女匪首,二叔见到的是女匪首的一个丫鬟。那丫鬟半张脸破了相,一道大疤从嘴角拉到耳根。”

    说着我用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问:“那道大疤就长在这个位置,我说得没错吧?”

    “那丫鬟不可能是你假扮的!”苏濂一手指向我,屁股不禁往后缩,整个脊背完全抵到靠背上去。

    “当然不是我。”我捞过圆扇猛扇几下风,“那时候我不在梁山,所以派了几个信得过的手下过去,好好招待了二叔一番。”

    “你究竟是谁?!”苏濂开始慌了,他指着我的手开始颤抖,指尖不停地在空中画圆。

    “采丝!”我凭空大叫一声。很快,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门外娉娉走进来。

    来人是个长了一双绝美桃花眼的美人,眼睛楚楚动人,无论看向何处都能让人如沐春风。可是美人用一块面纱遮住下半张脸,没人知道面纱下面遮住的会是怎样倾世的容颜。

    我对眉目含笑的美人说:“采丝,把面纱摘了。”

    采丝抬起纤细的手指,轻轻解开挂在脑后的解扣。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一张扭曲恐怖的面孔呈现在众人面前。采丝破了相,左半张脸一刀大疤从嘴角一直拉到耳根。整个脸都因为那道疤痕变得扭曲,左脸凹陷,连带着带歪了一张樱桃小嘴。

    “啊!!!”苏濂被吓得直喘粗气,“你不是……你不是……”

    “谁敢说采丝的不是?”我抬抬手,示意采丝把面纱戴回去。“在江湖上混嘛,添几道疤才能体现出是经历过事情的人。我的手下各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各个都是不怕死的勇士。”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丢过笑脸,直到此时依旧笑意盎然。“得二叔美意,这三年来一直替我好生看着辄之。要不是有二叔费心,还指不定辄之会便宜了哪家小媳妇呢。”

    我稳了稳心神,重新向苏辄之做自我介绍:“侯爷幸会,奴家乃是梁山女帝,秋月。梁山能与扬州苏家喜结连理,实乃秋月荣幸。”

    苏辄之已经完全陷入呆滞状态。从赵戎的王爵彻底从世上消失的那天起,我便做回了纯纯粹粹的秋月,再不是赵戎的替身。也是从那天起,苏辄之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我亲手为苏辄之设计的。

    “不可能!不可能!”苏濂在主位上坐立难安。他经营了几十年的苏家,他当了几十年的大掌柜,从他贪欲膨胀的那天起,就已经被我一点一点从他手中拿走。如今苏濂已经失去了大半的生意,那些生意都将被我顷刻间划归的苏辄之名下。

    “叶峰!”苏濂将希望寄托在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身上,“秋月已经喝了茶水,为什么他还没有反应?!”

    苏辄之瞬间从呆滞找回意识,他惊叫道:“二叔你竟然在茶里下毒?!!”

    “哈哈哈哈!”苏濂狂傲大笑,“此人心机太深,会坏我苏家大事。我必须将他除去,以除后患!”

    “听起来还蛮有道理的。”我瘪瘪嘴,招手对大高个说:“无踪,我茶水喝完了,再给我倒一杯。”

    “是,宗主!”大高个从苏家二老太爷身后走过来,提了茶壶给我慢慢加水。“这是今年新采的雨前龙井,宗主喝着可还习惯?”

    “甚好甚好!”我给大高个竖个大拇指说:“我方才就说了,确实是好茶。二叔热情好客,为了给媳妇省出一杯新茶,竟然自己喝几年前的陈茶。媳妇感激不尽!”

    苏濂颤抖着声音问大高个:“叶峰,你方才,叫他什么?”

    “二叔。”我娇滴滴地给苏濂说,“到现在您还不明白?扬州的一切都是历朝历代的先皇先祖赐给苏家的。不仅爵位是先帝赐给苏家的,就连二叔你这一生的荣华富贵都是三代先祖开恩赏赐给你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见我能在满大街招摇过市,二叔就该明白秋月并非侥幸逃生。秋月乃是受先帝和高太后嘱托,游走各地勘察民情。秋月代表的,即是皇室。二叔可知谋害皇室宗亲是何等罪过?将要受到何等处罚?”

    “你……”苏濂忽而眉头一皱,他艰难地抬手护住心口,整个身子瞬间瘫软下去。

    “主子!”三十年养成的习惯,叶峰虽然表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关键时候第一个出手接住苏濂的依然是叶峰。

    “无踪。”我起身吩咐道:“照顾好二老太爷。”

    “是!”叶峰打横抱起苏濂,迅速向卧室方向走去。

    我替苏辄之揉揉眉心,一身轻松地说:“你二叔还是交给叶峰和大夫吧,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苏辄之还没缓过气,“秋月,你当真是……是……”

    “是女土匪!”我对苏辄之做个鬼脸,“别家都不抢,专抢苏家的女土匪。哈哈哈!”

    “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苏辄之表情变得很滑稽,又想哭又想笑。

    “你要我告诉你什么?”我揪起苏辄之的衣襟说:“苏辄之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你这辈子必须做我秋月的男人,听懂没有?”

    “噗嗤!”苏辄之哭着笑起来,“秋月你怎这么坏?你可知你害我担心了整整三年!这三年来你每天都让我担惊受怕,追悔莫及!”

    我摊平一双小手,眼巴巴地说:“我的股份分红,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呀?”

    “股份,分红?”苏辄之被我问得莫名其妙,“何谓股份分红?”

    我噘起小嘴很是不满:“王府临别时候我拿个一万四千两银子给你,你莫不是忘了?”

    “怎会。”苏辄之说,“我还想问你那些钱是哪里来的。”

    “你别管我从哪里弄来的。”我说,“我把钱存你这里三年,你怎么也该把这些钱翻番了吧?”

    “这……”苏辄之尴尬地摸摸鼻子,“我想着那些钱是秋月的,未曾动过。”

    “苏!辄!之!”我一个天王盖地虎狂骂起来,“除了你二叔,你们苏家全是做败家生意的!三年了,一万四千两银子在你手上连个蛋都没孵出来!那可是我带来苏家的嫁妆啊!你让我以后怎么发财致富,怎么走上人生巅峰?”

     

第485章 阿贞

    苏辄之不但不反思一下他有多废柴,反而流氓本性一暴露,把我拖回水榭就要上床说话。

    “苏辄之,你耍流氓!”我口中骂得凶,身子却不听使唤陷入苏辄之的温柔乡里。

    苏辄之哪有半分羞愧,他现在笑得就像个流氓。“秋月小笨蛋,你要送嫁妆给我,账册上写嫁妆二字便可,何必罗列那许多花销。我当你是生我气,所以把以前用过的钱还我。”

    “明明是你理解能力不好。”我心中不由凉了一下。其实那天我真的是想和苏辄之做个了断,所以把钱一口气全部还给他。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不会和苏辄之见面,毕竟我前后设计从苏家抽走近十万两银子,这事铁定会遭整个苏家记恨。

    谁知皇帝哥哥死了,皇帝哥哥一死,我便彻底自由了。从此再无人限制我与苏家人接触,我也可以正大光明出入苏家。

    “秋月。”苏辄之停下动作,“怎么又哭了?还气我赚钱不够多?”

    “才不是。”我抱住苏辄之圆润的肩膀,把脸埋进他肩窝。“以前先帝不许我和苏家人往来密切,我以为我再不能见你。”

    苏辄之吸走我的泪痕,他用魅惑的声线说:“那为夫就让秋月娘子知道,我们不仅能夫妻团聚,还能……”

    身下一股劲力袭来,冲散我短暂的失落,紧接着是无限的充实和喜悦冲击进我心田里。心田原本荒芜的土地上,很快开满数不尽的小花,五彩斑斓,妖媚芬芳。

    “辄之……太快了……”

    “那就更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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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历说今日宜订婚,苏辄之非要做面子工程,昨夜他便与我分房而住。

    早上我梳洗上妆,我特地梳了个活泼的少女发型。雪白的头发从肩头一直垂落到腰间,只在耳后各梳两道鱼骨辫,清爽得像电影中的雪域精灵一般。我穿了素雪锦衣,腰上一条橘红色的绸带显得份外妖娆。

    如此甚好,清新脱俗。我要让苏辄之记住,他要娶的不是凡人,他要娶的是来自九天之上的秋月仙子。

    “夫人。”阿贞走进门来,她脸上面色说不出的古怪。

    阿贞是苏辄之派给我的苏家丫鬟,这姑娘是少有的几个过了二十还没有嫁人的姑娘。也正因为阿贞的年龄比其他丫鬟大,所以做起事来十分稳重。我一见这姑娘就喜欢,当场便留在房里用了。

    “你家老爷呢?”我问阿贞。

    阿贞皱皱眉,有些为难地说:“恐怕提亲一事,要缓一缓?”

    我心里瞬间被揪了一下,我等了苏辄之一早上,本也不指望这事要办得多规矩,我不过是想图个吉利做做样子。

    可惜苏家的幺蛾子向来很多,苏家除了二老太爷,其他人也都不是等闲之辈。单是大管家一人就曾经把我折腾得半死不活,更别说苏辄之的九个堂弟。

    如今我用雷霆手段将苏家二老太爷扳倒,对于苏家其他晚辈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前有二老太爷在,一群晚辈被压制着,闹不出大阵仗。眼下二老太爷倒了,苏家大权成了一块尚未被人认领的肥肉,只要是稍有志向的人都会趁着这次机会从乱局中多枪一块蛋糕。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睁眼对阿贞说:“无妨,你去告诉老爷,让他专心做自己的事,不用担心我。”

    阿贞没有领命离去,反是依然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说:“今日苏家来了几位客人,老爷让夫人稍后去中堂一同接待客人。”

    “让我去接待客人?”这个答案让我有点小激动。原来苏辄之不是被他几个堂弟缠住,而是要我直接以侯爵夫人的名义去接待客人。“老爷让我什么时候过去?”

    “午膳前去。”阿贞说,“老爷的意思应当是要夫人和老爷一同宴请宾客。”

    “嗯!知道了。”我打发阿贞去给苏辄之回话:“告诉你家老爷,午膳前我会去的。”

    看天色已是巳时,不到一个时辰就要用午膳。我对着镜子琢磨了一下,索性不改妆容,就按照现在的样子去中堂接待宾客。

    我起身出门,吃饭前先去看看苏怀。苏辄之给苏怀请了个夫子,我是觉得给三岁的小娃娃开早教纯属揠苗助长,但是苏辄之非要说启蒙早孩子才会聪明。夫子已经来了三天,我想去听听夫子是怎么给这么小的孩子上课的。

    还没走进苏怀的厢房我就听见芍药大剌剌的尖叫声:“少爷快别跑了,夫子还在给少爷讲书呢!”

    “哇哈哈哈!”一阵奶声奶气的笑声随之从东厢房蹿到西厢房。我当真是看不出来,苏怀在我面前乖顺得像只绵羊,我不在的时候他的奔跑速度都要赶超百米飞人鲍威尔了!

    我推门进去,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儒生苦大仇深站在书桌前。地上一个小身影像流星一样从我脚下一飞而过,后面还追着一个焦头烂额的芍药。

    “怀儿?”我放冷声音唤了一声。

    “唔?爹爹!”苏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瞪,如临大敌一般瞬间在屋内立正站好。

    “夫人哟!”夫子如同看见救命稻草,他愁眉苦脸走过来给我大大地作了个揖。“老夫无才,如此下去恐怕误人子弟。还望夫人另择高明为少爷传道授业,老夫这厢便告辞!”

    我装模作样挽留两句,只怪夫子求生欲太强,他都不和我对上几个回合,逮到机会夺门而逃。

    我回头看乖顺下来的苏怀,想不到这小东西当着我的面是一套,背着我的面又是一套。不过我当真是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就该在阳光下跑跑跳跳,小小年纪关进学堂有什么意思。

    “夫子被你气跑了,以后没人教你读书了!”我假装生气冷眼看着苏怀,吓得苏怀抬手抱住小脑袋,闭着眼睛不敢看我。

    哎!谁叫苏怀是我的心头肉,我这假装的生气根本撑不住多久便换回笑脸。

    “好啦!”我抱起儿子,在他白嫩嫩的小脸上亲两口,“等你长大些我再给你重新请个夫子,再给你多玩两年。”

    “哈哈哈!”苏怀高兴得手舞足蹈,在我怀里挥着小拳头蹬着小腿胡乱蹦跶。

    我正和苏怀玩得开心,阿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气喘吁吁地说:“夫人原来是在这里啊!”

第486章 宾客

    苏怀高兴得手舞足蹈,在我怀里挥着小拳头蹬着小腿胡乱蹦跶。

    我正和苏怀玩得开心,阿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气喘吁吁地说:“夫人原来是在这里啊!”

    “怎么了?”我问阿贞,“怎么慌成这样?”

    阿贞喘两口气说:“老爷让我来叫夫人去用午膳,可我到夫人房里未寻得夫人。我找了好久没找到,只得先来带少爷去用膳。”

    “老爷让怀儿也去?”我顿时觉得哪里不对劲。苏辄之让我去招待宾客缘在情理之中,可是苏辄之究竟接待了什么宾客,怎么会让苏怀也要去。

    “是!”阿贞说,“老爷说让少爷也去陪客人用膳。”

    “好吧。”我虽搞不懂苏辄之到底要做什么,不过我转头对芍药说:“芍药,你跟我一起去。等一下吃饭的时候你看紧怀儿,别让他在客人面前到处乱跑。”

    ******

    七月一过,最后一波秋老虎袭卷整个长江下游。今天天气依然炎热,不过湿气散去,秋日中的干热不似夏日那般令人烦闷。

    走到中堂门口,我心中疑惑更深。中堂外丝毫没有接待贵宾的繁忙,反而略显冷清的仆役配置让中堂透着一股淡淡的萧瑟。阿贞不是说苏辄之宴请了贵客么,就这阵仗,连普通朋友都不如。

    我揣着一颗看不懂摸不透的心思,缓步向中堂大门走去。

    等我走到中堂门口,看到客厅里坐着的五个人,我这一步是再也跨不进去。

    我不知这是老天跟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还是说有人故意在后面操控着一切。三年多了,为什么我又回到故事的起点?

    认真看着客厅里的每一个人,主位上坐着的苏辄之怡然自得,客席上坐着的四人目瞪口呆。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巧合,为什么这样的巧合会一次又一次发生在我面前?

    凤栖,碧云,雅颂,落霞。琴棋书画四位美人同时坐在客厅里,同时用望眼欲穿的眼神死死盯在我身上。

    只那一瞬间,我甚至有了扭头就跑的冲动。

    可是雅颂公子的速度比我快,他仓促起身,踉踉跄跄几步跑到我面前便将我揽进怀里。

    “秋月!”雅颂公子的声音因为太过激动而带上歇斯底里的尖锐,“你还活着!秋月还活着!”

    我想要从雅颂公子手里逃脱,但他不但没有放过我的意思,反而越抱越紧。夹杂了无限喜悦和无限痛苦的抽泣声从雅颂公子胸腔里迸发出来,“为什么要骗我,你可知我有多难过?”

    “雅颂先生!别这样!”我用力扭捏了几下,反倒是将雅颂公子的控制欲完全激发了出来。

    “爹爹!”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苏怀小天使一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怀儿!”我趁着雅颂公子的注意力被苏怀分散瞬间,不顾形象硬生生从雅颂公子怀着钻出来。

    我极速后退几步,最大可能性与雅颂公子拉开距离。

    “爹爹。”苏怀还在我身后叫唤着。

    我转身从芍药手里接过孩子,克制了一下情绪,笑眯眯地抱着孩子走回雅颂公子面前说:“怀儿,这是你雅颂叔父。快叫叔父。”

    “雅颂叔父。”苏怀天真地看看雅颂公子,并且留给雅颂公子一个特别可爱的笑容。

    “秋月又有孩子了。”雅颂公子终于没有继续非礼我的意思,他也克制了一下情绪,伸手宠溺地摸摸苏怀的小脸蛋说:“他们兄弟俩有很多地方长得像,眼睛大,嘴巴小,嘴巴都长得像秋月。”

    雅颂公子释然一笑说:“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怀。”苏怀赶紧自我介绍,“爹爹叫我狗儿。”

    “苏怀?”雅颂公子一时想不通其中种种缘由,“秋月的孩子为何要姓苏?”

    如今苏怀已经渐渐懂事,我不好在孩子面前整天说苏怀从小死了娘。我正犹豫着要如何向雅颂公子委婉地解释这件事,中堂里及时传来苏辄之的声音:“怀儿,今日书读得如何?”

    苏怀知道他闯了大祸,今天他把夫子气走了。苏怀不敢回苏辄之的话,只敢转头把小脸埋进我肩头,做一直鸵鸟不去看苏辄之。

    琴棋书画四位公子同时将目光转向苏辄之,愣怔片刻,凤栖公子难以置信地问:“苏怀是侯爷和秋月的孩子?”

    “正是。”苏辄之说得理所当然,而这句话我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苏怀虽不是我亲生,可是从法律上来说我已经是苏怀的嫡母。加之我带了苏怀一年多,我与苏怀之间早已互相默认了父子关系。

    “夫人。”苏辄之向我招手说,“带怀儿和宾客进屋里来坐。”

    我端出女主人的样子,大方对雅颂公子说:“雅颂先生请随妾身一同进屋,今日准备仓促,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先生见谅。”

    我在四双呆板眼睛的注视下,抱着孩子缓缓走进中堂。

    在主位上跪坐到矮几前,我小声问苏辄之:“怎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今天来的是什么人?”

    苏辄之故意将手环到我肩头,稍一用力便将我和苏怀同时揽如怀着中抱着。

    “夫人可是生气了?”苏辄之咬在我耳边小声问。未了他还用一双熊掌揉揉我的腰身说:“放松些,都是相识多年的故人,不必担心。”

    “你是故意的!”我嗔苏辄之一句,“就想看我在别人面前出丑!”

    苏辄之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他们来之前并未知会过我,方才我也和你一般模样。”

    短暂交流过后,苏辄之大声给苏怀做介绍:“怀儿,这三位是你凤栖叔父,碧云叔父,落霞叔父。快向叔父问好。”

    苏怀眨巴眨巴大眼睛,依次和余下三位公子问好。直到此时,琴棋书画四位公子才寻回些许意识,从极度迷茫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回应苏怀的问候。

    “怀儿当真和他哥哥长得像。”落霞公子说,“一看就是秋月的孩子。”

    “哥哥?”碧云公子看看苏怀又看看落霞公子,最后问我:“秋月在怀儿之前还生了孩子?”

    我浑身一僵,这是先帝在时绝对不能公开的秘密。虽然现在先帝已经死了,可是我与那孩子没有一天父子情谊,我至今都不知该如何面对那孩子。

     

第487章 恩师

    我浑身一僵,先帝在时这是绝对不能公开的秘密。虽然现在先帝已经死了,可是我与那孩子从未有过一天父子情谊,我至今都不知该如何面对那孩子。

    我的变化被苏辄之捕捉到,虽然苏辄之没有当场发问,但我觉得这件事情在苏辄之这里没这么好糊弄过去。

    我垂下眼帘不搭话,落霞公子急忙说:“是我说话唐突了。那个……”

    大安幼儿的存活率本就很低,十个新生儿中不到三个能活到成年。见我们这般遮掩,碧云公子似乎是误会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我宁愿被碧云公子误会,也不想把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

    苏辄之似乎也误会了什么,他揉揉我的肩膀小声说:“没事,以后我们有怀儿。”

    “嗯!”我对苏辄之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抱着孩子顺从地靠在他怀里不再说话。

    许是因为有客人在场,苏怀一碗饭吃得虽是极不情愿,却也在芍药的督促下把饭吃完。眼见苏怀的饭吃完,我抱过孩子请辞离席。

    今天我一连受到两次惊吓,见到四位故人是第一次惊吓,被当众说出苏怀的哥哥是第二次惊吓。我能感受到一种来自命运齿轮的嘲讽,好像无论过多少年,无论去往何方,拴在我身上的宿命将会永生永世束缚住我。

    “秋月若是身子不适需得多加休息。”雅颂公子心疼地说,“我们还要在扬州叨扰即日,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无妨。”

    “多谢先生体谅。”我微微福了福,抱着苏怀出门而去。

    ===============

    晚上我带着苏怀住在苏怀的厢房。今天我谁都不想见,不想见琴棋书画四位公子,连苏辄之也不想见。

    苏怀高兴得很,自从他回苏家后就再没有和我住在一起过。每个孩子都希望晚上能和父母住在一起,越是缺乏安全感的父母越是渴望父母的陪伴。

    “爹爹讲故事!”苏怀窝进我怀里便开始撒娇。

    “好,爹爹给怀儿讲三只小猪的故事。”我拍着苏怀的背,一下一下拍着,温柔轻缓。

    我听说二哥对他最小的儿子特别宠爱。只有近身伺候过二哥的人才知道,那是二哥和一个胡姬生的私生子。虽然孩子的来历不大光鲜亮丽,但是这并不妨碍二哥对那孩子百般疼爱。

    如同我疼爱苏怀,发自内心的把苏怀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只要每个孩子都能被人疼爱,就算孩子不能留在自己亲身父母身边又有何妨?

    我心里这般想着,梦里也这般想着。我梦到五年前我被送去关外和亲,从京城出发的那天二哥怀里抱着一个美若陶瓷雕琢的孩子。那孩子有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嘴唇,还不到三岁,却已是十分懂礼貌。

    “佶儿,快给你十三叔磕个头!”二哥将孩子放到我面前,我急忙伸手抱住近在咫尺的孩子。

    我太高兴了,那是用一切言语都无法表达出来的激动和欣慰。我高兴过了头,出口便说:“我不是你十三叔,我是你爹爹!快叫爹爹!”

    “爹爹!”一声脆声声的孩童音暖进我心里,这孩子认得我,他认得我就是他爹爹!

    “爹爹!爹爹!”孩子在我怀里挣扎了一下,“爹爹疼疼!”

    “宗主快放开少爷!”芍药突然将孩子从我怀里抢走,我睁眼一看,方才我太过激动竟然在梦里把苏怀看作是赵佶。幸好芍药一把将孩子救了出去,否则我不敢想象我是不是会将苏怀勒出什么毛病。

    我坐起身,用手扶住额头。大意了,我这种时不时就会犯疯病的人怎么能和孩子睡在一起。万一我突然犯病,岂不是会伤到苏怀。

    我正烦躁时,苏怀自己爬回床上。他全然不管方才发生了什么,主动亲亲我的脸说:“爹爹做梦梦,梦梦飞飞!”

    “嗯!梦梦飞走了!”我抱回孩子,心里暖意回升。或许是因为我这一生太过痛苦,所以老天才开恩把这个可爱的小天使送给我,每次苏怀都能帮我抚平所有伤痛。

    我看一眼天色问芍药:“什么时辰了?”

    “卯时刚过。”芍药说。

    “差不多该起床了。”我将苏怀放回床上躺着,吩咐芍药说:“让怀儿再睡一下,我先去找辄之。”

    ******

    “四位师长到扬州坐客怎也不提前知会学生一声。”我端着茶碗,出口言语云淡风轻,事不关己。“学生刚刚接了苏家二老太爷名下的账册,单是将近五年来的流水细查一遍都让学生分身乏术。”

    江南园林就是好,整个宅子无论什么地方都能用来休息聚会。我找个翠竹茂密的阴凉地,邀约琴棋书画四位公子一同品茶。

    “听闻秋月在扬州,我们便想过来一看究竟。”凤栖公子说,“过去三年我们一点秋月的消息也没有。”

    我擒着笑,慢慢看过眼前四位美人。“赵戎死的时候朝廷向全国都发过讣告,包括何时出殡,何时下葬都是发过官文的。凤栖先生怎会说没有我的消息?”

    “可你还活着。”凤栖先生说,“原先我们以为你真的被先帝赐了死罪。”

    “不错,我是活着。”我说,“可我现在已经不是秋月了。先帝册封我为阖亲公主,如今高太后还没有削去这个封号。”

    “无论你的封号是什么,你都是秋月。”凤栖公子越说越激动,“以前是我们对不住你,让你吃了许多苦。我们不求你原谅,但求你给我们一个补救的机会。”

    “先生当如何补救?”我问,“我和侯爷连儿子都有了,先生是想让我离开侯爷还是离开儿子?”

    见四位公子沉默不语,我索性把话说得更绝一点:“记得有次我跑去竹林投靠苏展,让苏展收留我小住一段时间。那时候四位恩师想尽办法把我劝回辄之身边。现在我回到辄之身边,不知四位恩师可是又有新的想法?”

    四位公子还是不说话,我便回头问阿虎:“前日派人去传的货可有送到?”

    “已经送到。”阿虎说,“可要现在拿来?”

    “拿来吧。”我说,“拿的时候仔细些,别毛手毛脚半路摔坏了。”

    “宗主放心,我定会小心。”阿虎迅速立场,留下我和四位公子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第488章 佛爷

    落霞公子打破尴尬问:“秋月这几年过得可还好?”

    “不好。”我答得干脆,“别让我描述怎么个不好法,不好就是不好,多说无益。”

    场面再次陷入僵持境地,我不说话,四位公子也不发言。直到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阿虎捧着一个边长五寸的正方形锦盒过来。

    我眉眼一笑开,接过阿虎手中的盒子放茶几上说:“以前学生不懂事,尽找些赝品糊弄各位老师。今日难得我们师徒重聚,学生想重新给碧云先生送一份薄礼,还望先生不要怪罪学生将礼单拖延这许多年。”

    四位公子瞬间表现出一副如临大敌的阵势,他们齐齐抬头,又惊又怕望着茶几上的锦盒。

    我不负众望,从锦盒中拿出一个楠竹编的围棋棋盒。虽然棋盒朴素了些,不过棋盒一开众人便倒吸冷气。

    我从棋盒中捻出两颗棋子放在手心上,“碧云先生曾走遍大江南北,四处苦寻华光子。可惜整个大安境内都不产黑瑶玄玉,学生特意托波斯小王子沙拉贡去天竺带了一块黑瑶玄玉回来。”

    我将手心摊平,放到碧云公子面前说:“学生花了好多功夫才磨出黑子一百八十一颗,望先生看在学生用心仔细的份上,权且收下迟到的礼物。”

    碧云公子的神色是所有人中最呆滞的,他呆楞地看着我,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我不急,慢条斯理地问:“先生可是嫌弃学生动作满了,答应过先生的华光子一拖就是七年多。”

    “秋月。”凤栖公子最先落下泪来,“以前是我们愧对于你,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尤其是我,我骗走凤焦琴,我害你被苏顾摆布。只要你不再生气不再难过,你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当真?”我挑眉问。

    “当真当真!”雅颂公子抓住我的手说,“秋月要我们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要我们把命给你都行。”

    “那行吧。”我将两枚棋子放回棋盒里,盖上锦盒说:“带上华光子,离开苏家,从此忘了世上有个人叫秋月。”

    “秋月。”碧云公子一步跪倒地上,“曾经害你最多的人是我,把你逼上绝路的也是我。我已罪恶滔天,罪无可恕,我哪里还能再收你从天竺寻来的华光子。”

    “看来先生看不上学生的薄礼。”我站起身说,“无妨,反正就是一堆石头,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我抱着锦盒走到旁边一座小石桥上站定,看着脚下涓涓细流,我打开锦盒,然后瞬间将整个锦盒翻转过来。顷刻间,一百八十一颗莹润的棋子全部落入水中,被流水一冲刷,零散的棋子沿着轻缓的水流散落进布满石砾的河床上。

    “不要!!!”凤栖公子尖叫着跑过来,不过他来得太晚了,流水早已将棋子全部埋如下流河床。

    凤栖公子早已忘了所谓斯文为何物,他脱了鞋子便跳入流水,伸手在水流下五颜六色的石砾上四处翻找。

    “秋月你为何要这么狠心?”凤栖公子哭得肝肠寸断,“你花了那么多心血才寻来的宝物为何要随意抛弃,你这样该让我们如何是好?”

    其他三位公子都含泪走来,他们也像凤栖公子那样,脱了鞋袜全部跳下水去。

    我没有做声,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说,带着阿虎转身离开。河床上的雨花石虽然被流水磨平了棱角,不会刺伤几位公子的皮肤,但是那些石头花花绿绿,同为石头的棋子掉落进去,几乎就像隐身了一般,很难被分辨出来。

    让他们在流水中慢慢摸索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棋子可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不再来打扰我。

    ******

    “听说你今天又胡闹了?”苏辄之一口咬在我后脖颈上,也不知他这是惩罚还是调情。

    我冷笑一声说:“此事冤有头债有主,七年前究竟是谁跟我说的碧云先生想要华光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辄之你说的吧!”

    苏辄之的动作慢慢变僵,他放开我的脖子,转而用极度自责的语气说:“对不起,是我一直在骗你。”

    “无妨。”我无所谓地说,“被多骗几次就知道长教训了。”

    “秋月。”苏辄之说,“你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呵呵!”我说,“终于发现我生气了?”

    “都是我不好。”每个人都是这句台词,苏辄之也不例外,“以后我再不骗你,你不要在生气可好?气坏了生子我会心疼的。”

    我转过身,认真看着苏辄之说:“我气的根本就不是几年前的破事!我气的是你为什么要把几个老佛爷请来苏家?我忙你二叔留下来的烂账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伺候几尊大佛!”

    苏辄之一愣,他有些委屈地说:“他们不是我请来的,我都不知道他们是从何处打听到你在苏家的消息。许是苏家见过你的人太多,被谁传了出去。”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我当真是不明白了,“他们各自身处天南地北,怎么会同时得知我在苏家的消息,然后不约而同来苏家。这定然不是巧合,其中有谁故意给他们送了信。”

    我反复将事情前前后后推敲一遍,“我在峨眉的时候就被人盯着,不然也不会有人报信给苏家,造谣说秀秀和春香有染。春香每天是和我睡在同一个屋子,他们两个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再一想,事情还是不对。“我这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我身边的几个暗卫都不是吃素的。要是我身边真有人到处给我捅娄子,其他暗卫不可能察觉不到。是谁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路走来到处给我设陷阱。”

    “你大可不必草木皆兵。”苏辄之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四位先生并非恶人,你抽空招待一下便可,他们定不会添麻烦。”

    “我担心的不是他们。”我说,“我但是的是有心利用他们的人,就像有心利用秀秀的人一样。敌人这几招太过狠毒,完全就是在让我们自相残杀。那天在祠堂,你若是没有克制住,或许山茶的命也会搭进去。”

    想到山茶我又觉得这事还是我亏欠苏辄之的。“山茶杀死秀秀这件事,我责任最大。我明知是山茶动的手,可是我还是袒护山茶,不告诉你真相。你要是……”

    “唔?呜呜!”我话还没说完,苏辄之突然低头封住我的唇舌。

     

第490章 华光

    我给苏辄之分析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哲别把孩子抢回波斯去,从此赵佶在波斯做个无忧无虑的小王子。但是哲别这人的思维我经常不能理解,我怕他做出一些违背常理的事情,比如以此为由不好好跟大安做生意。”

    苏辄之想了一会儿说:“此事还是尽早告诉哲别为好。你不必担心,你只管将事情交由我,我会与哲别将事情说清。”

    “真的吗?”我忽然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好多,“辄之你真好,爱你么么哒!”

    “你怎永远都这么笨?”苏辄之惩罚性地在我嘴上咬一口,“自己不会处理的事情就该尽早交给我,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从不与我说?”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嘛。”我缩在苏辄之怀里不敢抬头。

    “我们是夫妻。”苏辄之说得豪情万丈,“夫妻之间何必顾虑那么多。你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说的,今天之内全部说完!”

    我小心翼翼抬头看一眼苏辄之,然后又蜷缩起来说:“我担心佶儿没有亲生父母照顾会孤单,所以这三年来一直托雅颂和落霞去给佶儿当夫子。两位大先生非常尽心,这三年来多亏有他们照顾,佶儿过得很好。”

    短暂的沉默过后,苏辄之脱力地瘫倒在靠背上。“秋月宁愿让外人去带孩子,都不愿让为夫知道秋月有孩子。在秋月眼中,为夫比外人都不可信。”

    “不是这个原因。”我伸出小拳头对着苏辄之的胸一通乱锤,“我早就猜到,辄之一旦知道佶儿的存在就会想要把孩子要回来。但是二位大先生不会,他们只会安安分分留在二哥那里,早上给佶儿上上课,下午帮二哥处理些政务。

    “你若甘愿做池中之物,这件事情我自然会第一个委托于你。可是我你并非雌伏于他人麾下之人,就算你愿意去二哥那里做门客,二哥也未必敢收你这条大龙。”

    ==================

    “阿贞,去请四位贵客到中堂来用晚膳。”今天我故意将晚膳安排得很晚,天色快要暗下来才上菜。

    “夫人还是亲自去瞧瞧吧。”阿贞嘟着小嘴说,“四位先生在水里泡了一下午,到现在还没上岸。”

    “这么执着?”我叹口气吩咐说:“去紫藤坞,让叶峰去渠水边找我。还有,让慕容虎也去渠水那里找我。”

    “是!”阿贞早就不想管这庄出力不讨好的生意,见有机会能走,她急急忙忙便往紫藤坞的方向逃去。

    我慢悠悠走出中堂,踩着落日余晖往渠水而去。

    太阳一偏西,渠水下整个河床的颜色都变得灰暗。原本五彩斑斓的雨花石没了阳光照耀,全都退变成灰黑的鹅卵石。无论是远观还是近看,河床上论谁也分辨不出哪一颗是雨花石,哪一颗是棋子。

    琴棋书画四位公子都已经上岸,他们垂头丧气坐在岸边,望眼欲穿地看着潺潺流淌的渠水。凤栖公子哭得最是伤心,他呜呜咽咽看着越发黯淡的天色,绝望的泪水中诉说着悔恨与无奈。

    我从背后悄悄走近四位公子,直到在四人身后站定我才问:“四位老师怎还在这里?”

    “秋月!”凤栖浑身都是湿的,他转身瞬间便用颤抖的双手抓住我的裙边。“我知你恨透了我们。以前我明知苏顾心术不正,却丝毫不顾及你的死活,将你一次次逼上绝路,害你死去活来那许多回。

    “我也恨透了我自己,我胆小怕事,懦弱无能。我有错,错全都在我。你若觉得不解恨,你打我骂我都好,只求你再不要折磨自己。”

    “凤栖先生说得哪里话?”我抽出手绢,替凤栖公子认真擦脸。“学生感激老师教导之恩还来不及,怎会记恨老师。老师莫要误会,学生对老师的敬仰天地可鉴。”

    凤栖公子痛苦地摇头,“我欺你无知,害你弱小。我注定是要下阿鼻地狱之人,我哪里还有资格做秋雨的老师。”

    我看一眼已经被屋檐全部遮住的太阳,过不了一炷香的世间天色就会完全暗下来。“过去种种不提也罢,是非对错哪有那么多讲究。今日四位老师在这渠水中寻了一天的华光子,想来各位老师都还是很喜欢华光子的。”

    “秋月。”碧云公子也拉住我的裙䙓,“我知你最恨的人是我,不然你也不会将华光子全部丢弃。我愿以死谢罪,用我这条贱命偿我欠你的全部。”

    “好好的,怎么说起打打杀杀的话来了?”我蹲到地上平视四位公子,问出一个很少有人思考的问题:“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用黑瑶玄玉做出的棋子会叫华光子?”

    四位公子显然都不知道答案,四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都好奇于我的脑回路为何如此清奇。

    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睁眼后我慢慢说:“以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正好哲别会说梵语,所以我让哲别帮我去天竺问了一下。哲别是这么跟我说的,华光子之所以叫华光子,是因为黑瑶玄玉乃是由华光菩萨灵光所化。

    “华光菩萨本是大雷音寺殿上一盏油灯,因聆听佛祖讲经千年,领悟大神通,得道修成菩萨身。有一次毒火鬼王到大雷音寺闹事,华光菩萨一把火烧死了毒火鬼王。

    “虽然华光菩萨是为民除害,可是他犯了杀孽,被佛祖贬下凡间,从此化作一道华光。所谓华光是一种光,一般人看不见,只有在特定条件下华光才能被众人看见。”

    四位大儒饱读诗书,我说得这个故事他们自然是知道的。我不急不慢地接着说:“黑瑶玄玉便是由天地间华光汇聚幻化而成,普通人看黑瑶玄玉就是黑乎乎的石头,只有大智慧之人才能从玄玉中看到华光。所以用黑瑶玄玉打磨出的棋子叫做华光子。”

    我眨眨眼睛问四位公子:“学生说这么多,四位老师可有听明白?”

    天色已经很暗,除了极远的西方还残留一丝亮光,整个天空都陷入无限延伸的黑夜。

    碧云公子点点头说:“这便是为何华光子会如此珍贵。”

    我站起身,往完全变成深黑色的渠水中指去。“四位老师再回头看看这渠水,你们可能从中看到什么?”

     

第491章 自负盈亏

    我站起身,朝完全变成深黑色的渠水中指去。“四位老师再回头看看这渠水,你们可能从中看到什么?”

    四位公子同时回头,只见漆黑的河床上,星星点点散落了许多指尖大小的幽绿色亮光。像极了神话中的冥烛,更像是天上的星河掉落进两臂宽的渠水之中。渠水缓缓流淌,一颗颗星罗棋布的亮光在水流的映衬下忽明忽暗。

    “那是华光子?!”四人几乎同时喊出这个问题。

    “没错。”我走上先前洒落棋子的小石拱桥上说:“所谓黑瑶玄玉,其实是含磷矿的萤石。萤石在白天会吸收太阳光线里的能量,等到天黑以后再将这些能量变成自己的光线一点点散发出来。

    “所以验证华光子的最佳时间不是白天,而是黑夜。只有在黑夜里会发光的棋子才是真正的华光子。”

    “叶峰,阿虎!”我对着树林后面等候许久的两人说:“现在下水,将棋子全部捞上来。”

    黑夜里,四位公子看得呆若木鸡。他们在一天之内经历了大悲大喜两重感受,从眼睁睁看着华光子全数流失,再到棋子在黑夜中自己显现出来。

    我走到一琴一棋两位公子身后,非常仗义地一手搂过一个肩膀。我赖在两位美人香肩上说:“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不在乎其在阳光下有多光鲜亮丽,而是珍贵在黑夜里它们依然不失光彩。

    “以前在十三王府的时候,有肉吃有酒喝,我们谁不是整天打打闹闹没个正形,那种时候做的荒唐事能有什么对错可言。学生最感动的是在学生落难的时候,几位老师不远千里追到边塞。

    “去往边塞的日子就像极夜一样苦寒,要不是有几位老师不离不弃,我真想一头从城门上跳下去一死了之。在我心里,你们每个人都像华光子一样,一颗一颗,在黑夜里为我引出一条求生的道路。”

    说话间,叶峰和阿虎已经走上岸来。

    叶峰将一盒湿漉漉的棋子递给我说:“宗主,一共找到九十三颗棋子。”

    “怎会只有九十三颗?”凤栖公子一听便急了,“我们白天找到七十二颗棋子,加起来只有一百六十五颗。还差十六颗子。”

    我哈哈大笑起来,抓着一琴一棋两位公子往中堂走。“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今天在苏家龙王爷家里闹这么久,多少送点见面礼给龙王爷,免得龙王爷嫌我们不懂事。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缺少的子数就用以前的赝品补上吧。”

    我让阿虎先带四位公子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再把众人带进中堂好酒好菜招待着。

    “学生先敬四位老师一杯!”我像个女流氓一样,大剌剌喝下一杯酒。“今日让老师受惊,全是学生有错,望四位老师不要记学生的仇。”

    “你这秋月!”雅颂公子将我拉到凳子上坐定,“当真是让我们四个担惊受怕一整天。我怕你真的生气了,从此再不愿与我们相见。”

    “我哪有那么难说话!”我见话已经说开了,干脆直切主题:“不过话说回来,学生还真有两件事要拜托几位老师。”

    “但说无妨!”凤栖公子说,“无论何事我们都义不容辞。”

    “第一件事。”我看向凤栖公子说:“我知道凤焦琴已经碎了,不知先生可否将凤焦残片还给学生?”

    “那是自然!”凤栖公子说,“就怕秋月怪我未能照顾好凤焦琴,让凤焦独自在王府中粉身碎骨。”

    我安慰凤栖公子道:“要碎那是凤焦自己的事情,无论你是抱着它还是捧着它,它终究是会碎的。”

    雅颂公子问:“方才秋月说有两件事,那第二件事为何事?”

    我从怀中掏出一张一尺半长的宣纸,打开后说:“学生这里有个拓本,还请各位老师给掌掌眼。”

    白纸上被朱砂横七竖八画了不少一指宽的线条,线条错综交替,杂乱无章。

    “这是什么?又是从何处拓来?”四位公子都不明所以地看着白纸,没有一人能看懂上面究竟用红笔画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图案。

    我指着白纸上胡乱走形的朱砂笔迹说:“若是让老师用黑墨工笔在这张纸上作画,老师可否根据这些朱砂,只添最少的黑墨做出一幅雅俗共赏的画卷?”

    每个人的视线都落在落霞公子身上,若论绘画技巧,自然是落霞公子冠绝天下。可是这个题目实在是太难了,就算是丹青妙手也被这错综复杂的朱砂笔迹乱花了眼。

    我将宣纸递给落霞公子说:“所谓慢工出细活,这事倒也不急于一时。反正几位老师还要在杨州住一阵子,不如落霞先生将画纸带回去慢慢琢磨琢磨?”

    “甚好。”落霞公子收了画纸,“且容我多想两日,三日内我定能给你回复。”

    ==============

    江南地处温带,无论男女都显得十分温和。

    入秋后,整个保障湖(注:今瘦西湖)上漕运繁忙。今年新收的粮食被从天南地北运到扬州中转,再由扬州沿大运河送向远方。

    苏家主要为朝廷送鹿茸,还差三个月才到收鹿茸的时间,等新收的鹿茸运到扬州又是再之后两个月的事了。可是苏家虽然主业清闲,副业却是让人忙得应接不暇。准确地说,苏家的副业才是真正让苏家日进斗金的产业。

    “让你的几个堂弟各自出去走货,你放心吗?”我问苏辄之。

    苏辄之揉揉我的脑袋说:“我照你说的,让他们每家都入了股。但是每条货运路线又是独立经营,独立核算,他们各家的生意都要自负盈亏。

    “没有苏家的通行令,他们的货根本走不出扬州。苏家给他们发通行令,他们自己走货自负盈亏,最后苏家大账房与他们结算各自的分红。”

    “苏老爷高瞻远瞩!”我给苏辄之竖个大拇指,又是吹捧又是拍马屁道:“谈笑风生皆是大家风范!”

    苏辄之笑得十分惬意,他问我:“二叔的旧账你查的如何?”

    我小眉毛一塌,刚撑回来的精神又全都葬送在连日的忙碌之中。“你二叔私底下是做了多少生意?我手下三十几个书记官,每天从上午辰时一直算到下午酉时,一连算了一个多月才勉强将账目理清。

    “他那生意做得东拉西扯的,全是拆东墙补西墙,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嘛!从乙家借了钱去还甲家,又从丙家借钱去还乙家。中间还把每一笔钱再周转一下,捞点利息。连复式记账法都没用就有胆子干投行的生意!”

     

第492章 求婚

    我刚撑回来的精神又全都葬送在连日的忙碌之中。“你二叔那生意做得东拉西扯的,全是拆东墙补西墙,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嘛!从乙家借了钱去还甲家,又从丙家借钱去还乙家。中间他把每一笔钱再周转一下,捞点利息。连复式记账法都没用就有胆子干投行的生意。”

    “复式记账法为何物?”苏辄之问。

    “这个真不是我专业领域。”我认怂说,“除了春香以外,我还有一个二姐。以前我只听他提起过,具体怎么操作不知道。比如很多时候朝廷颁布一个新政策,政策本身是好的,但那些政策就是没办法落实到基层。

    “问题关键便出在数量统计上面。一旦政策执行起来比较复杂,朝廷就要招募很多官僚来做统计工作。从朝廷到地方,一个县官要多招募至少三个幕僚,一个幕僚又要多招募至少三个书记官。

    “这样的人员招募会成几何级数增长,就是八年前流民进京的时候,我用棋盘给你演示的那种倍数增长。朝廷的开销会在短短两个月内增加十倍左右,原本一年的俸禄预算这种时候一个月就会被用完。”

    苏辄之满是赞同地点点头,“你二姐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有是有。”我说,“可是我也不大懂具体怎么操作。我只知道大概的原理是记账与查账同时进行,这样所有账目只需记一次,之后不用再花两三倍的时间反复查账。

    “那种账目不是只有进出记录的流水账,而是巧妙地从借方和贷方同时记账,也就是说一次记两笔帐。到最后如果两笔帐的金额相同,账目是平的,说明没有出错。反之如果账目不平,因为有两份账本,查账也比较容易。

    “复式记账法里有很多很复杂的规则,这些规则看似增加了记账的难度和成本,可是这样记录的账本不会出错。我家乡曾有一次工业大爆发,产量大增,多亏了有复式记账法,所有货物的交易都没有出错。

    “很多人将我家乡的繁荣归结为工业革命的胜利,生产效率的提高。其实如果没有复式记账法的辅助,那么多产品被生产出来,产品根本无法及时流入市场。最后产品只能堆积在工厂里,烂在农田里。”

    我噘起小嘴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再没别的了。”

    “哈哈哈!”苏辄之不但没有丝毫遗憾,反而仰头大笑起来。

    “笑什么?”我戳戳苏辄之的油肚问。

    苏辄之把我捞到他腿上坐着说:“幸亏你们姐妹四个只来了两个,若是四个都来了,大安恐怕要被你们翻个天。”

    “哪有那么夸张!”我说,“翻天的代价是少数人获益,多数人受难。我们四个选择做匠人,就是因为我们对争名夺利不感兴趣。我们希望的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活下去,有机会好好活着。”

    苏辄之似乎有他自己的想法,“公输氏同为匠人,亦非争名逐利之辈。但其善造武器,出生鲁国,效命楚国。楚国靠公输氏一人发动征战,楚国最得力的兵刃不是云梯,而是公输氏本人。

    “若是有心之人欲图利用你们姐妹,就算你们姐妹几个无心征战,最终你们也将沦为狼子野心之人的工具。”

    苏辄之说得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懂,战国时候鲁班会造云梯,楚国就让鲁班造了好多兵器去打其他小国家。在《墨子·公输》中,墨子为了阻止楚国用鲁班造的云梯打宋国,墨子昼夜不停赶了十天的路去楚国,强行劝说楚国停战。

    我从一开始就怕我会被歹人利用,所以每天都装出一副智商不够用的样子。多亏我演技好,见过我的人十之八九都觉得我是个笨蛋。

    “想来二叔的账你已经查得差不多了。”苏辄之突然打断我的胡思乱想。

    “你是要再查一遍吗?”我问苏辄之。

    “何止查一遍。”苏辄之一双大手不知何时紧紧箍在我腰上。“我已对你坦言,四位故人并非是我请到府上来的。可是自从他四人来了以后你便再不到我房里来,你怎就还是不信我?”

    “啊?”我小心挣扎着说:“我不是不信你,我知道他们四个不是你请来的。我是因为最近身子有些不方便,所以……嗯……要不,重新给你纳个妾?”

    苏辄之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特别难看。没见他答应,我又换个问法:“要是你嫌纳妾麻烦,那给你找个通房?”

    漫长又尴尬的沉默过后,苏辄之反问我:“你可是又要离开?”

    说实话,我来扬州的主要目的就是把我的人正大光明塞进苏家。现在扬州的事情差不多是处理完了,我真的需要尽快赶回四川去看看杨镡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可是我又好舍不得苏辄之,好不容易放下前尘往事破镜重圆,在一起还不到三个月又要说离别的话。

    “辄之。”我抬起头,认真对苏辄之说:“你娶我可好?”

    我满怀期待地看着苏辄之,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任何答案。苏辄之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甚至连一点眨眼睛皱眉毛的表情都没有。

    或许,我这次又让苏辄之为难了。

    以前苏辄之见人就宣传说我们是夫妻。仔细想想,那时候他被苏家二老太爷逼着娶土匪,所以他拿我做挡箭牌,目的就是为了拒绝苏家给他安排的婚事。现在苏辄之无事一身轻,该扫清的障碍都扫清了,以后他再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秋月啊秋月,死死活活几辈子的人怎就不长教训?苏辄之是什么人,苏辄之是秋月再过几辈子也高攀不起的人。苏辄之想要的是一个听话又能干的情人,比如秋月这样不记名分的最合适不过。

    我低下头,掰开苏辄之的手臂起身下地。

    “对不起,冒失了。”我的声音轻不可闻,因为那是来自心底的悲哀,微弱得吹不动一片蝉翼。

    一只聚财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抓得特别用力。我一时没能找到重心,瞬间被手腕上多出来的力道拽得跌倒回一个柔软蓬松的怀里。

    “你要做什么?!”我回头问苏辄之,我不仅有怒意,还有恐惧。

    “圆房!”苏辄之抱起我便往卧室走。

    “你放我下来!”这次我真的怒了,非常非常愤怒。

     

第493章 瘦金体

    我知道苏辄之不会放手,所以我也懒得在苏辄之面前继续装柔弱。我纵身一跳,撑着苏辄之的肩膀直接一步鲤鱼跃龙门翻到他后背上。再顺势往地上一梭,双脚刚一落地我便夺门而逃。

    苏辄之的反应没我快,他前一秒还将我打横抱起来,后一秒我便已经从他身后跳到地上抽身离开。

    “秋月!”苏辄之反应过来后急忙追出门来。

    我停下脚步,眼疾手快打掉苏辄之又想伸过来抓我的手。“苏辄之你给我听好了,要想跟我圆房不是不可以。等你什么时候正大光明把我娶进门,我们两个再按流程圆房。你别只会占我便宜,到头来连个名分都不给我!”

    “我娶你!”苏辄之脸上终于露出惊恐的表情。“秋月你别走,我是太高兴了,我刚才真的太高兴了。”

    “那你接着高兴去吧!”我拔腿开跑,不管身后何种叫唤,我头也不回直线往前跑。好想就这样跑出苏家,从此再也不回来。

    跑到一处曲径通幽的地方,我实在是跑不动了。胸口好痛,像是正在被千万颗钢针锥心刺骨的痛。

    “秋月?”雅颂公子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你在做甚?”

    我随便寻块石头坐下,护住胸口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可是伤口痛?”雅颂公子担心地坐到我身边,他将我揽进怀里,好让我靠着他休息。“分明身上有伤,怎还跑这么急?让我看看可有大碍。”

    雅颂公子说着便伸手拉开我的衣襟,仔细从我领口里往里看。

    我一口气还没缓过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丫鬟的尖叫:“不得了!夫人在和客人脱衣服!”

    我冷眼回头,见苏辄之刚好从茂密的植被后面走过来,又刚好看到雅颂公子将我衣襟揭开。

    绝望的泪水从我脸颊上滑落,老天爷这是故意的,每次都恰到好处断了我和苏辄之的一切后路。无论我隐姓埋名运筹帷幄多少年,最终的结果就是苏辄之永远都不会和我在一起。

    我累了,我死心了。那些被我幻想过无数次的春秋大梦,一次又一次被残酷的现实剿杀得血肉模糊。

    一只手突然蒙住了我的眼睛,及时将苏辄之隔绝出我的视线。

    雅颂公子清雅的声音中略带一丝挑衅:“听闻侯爷去年刚失去一位夫人。侯爷因太过思念亡妻,所以找了一位与亡妻容貌相似的美人来。”

    “秋月莫要担心。”雅颂公子将我的脸掰回去埋进他肩头,说出一句很应景的话:“泰王已经交代过我和落霞,先帝已故,泰王准备将佶儿还给秋月。”

    “真的?”我不敢想象我刚才听到了一句什么,二哥愿意把孩子还给我!

    “自然是真的。”雅颂公子说,“秋月以后也能和自己的孩子生活,不必再寄人篱下看别人的脸色。”

    雅颂公子这句话说得字字铿锵,他故意将音量说得恰好能被苏辄之听见,又恰好遮遮掩掩似乎是不想被苏辄之听见。

    以后没有苏辄之,我还剩什么?我的生活目标,我的人生信仰。

    我的信仰原本只有一个,那便是苏辄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苏辄之,哪怕让我远远看上苏辄之一眼也好。

    可是现在苏辄之就站在我身后五步远处,我却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我怕这一眼将会是我此生看到苏辄之的最后一眼,我宁愿不看,宁愿苏辄之不要被定格在任何一个瞬间。

    雅颂公子用诱惑的声音说:“其实我也给秋月带了一份礼物,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拿出来给秋月看。我带来了佶儿的字帖,秋月可要随我回去一同鉴赏?”

    “真的吗?”我被冰川冻住的希望,瞬间又被雅颂公子找寻了一些回来。

    “随我来。”雅颂公子扶我起身,慢慢带我往他住的小院而去。我虽再没回头,但我能感受到身后苏辄之的气息越来越远。

    桌上放着几张消瘦灵动的字帖,如此瘦硬的大字全然不像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够拥有的笔力。我颤抖着双手,甚至不敢直接把字帖从桌面上拿起,我怕这来之不易的字帖太过脆弱,被我触碰以后会碎在时空里。

    “这是什么字体?”我对书法的研究还很浅显,这种字体我以前见过,却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也不记得叫什么名字。

    “这是佶儿自创的。”雅颂公子说,“瘦而不枯,硬而不呆,风姿卓越,气韵十足。”

    “自创的?”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我以前见过这种字体,还是一个书法大家所创。老师不必为讨好我,故意吹捧佶儿。”

    雅颂公子淡笑道:“我虽学识孤陋,但各家的字体我都能记住。佶儿的瘦金体并非晋楷亦非唐楷,独具一格,自成一体。”

    “等一下!”我心中突然被揪了一下,“你说这字体叫什么名字?瘦金体?”

    雅颂公子耐心给我解说道:“瘦金体原是由唐代大儒薛曜开山,但薛曜的瘦金体清瘦柔和,没有佶儿这般苍劲有力。”

    等一下等一下!缓缓,等我缓一缓!我感觉头越来越晕,支离破碎的事情片段全部从深渊般的记忆中迸发出来。

    “雅颂先生。”我扶住额头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预言,赵戎生的儿子会祸害大安命脉,断送国土江山。”

    “钦天监说得鬼话你怎么也会相信?!”雅颂公子当场变了脸色,“佶儿勤学上进,宅心仁厚。他懂事听话,每日在我和落霞的教导下认真读书。如此少年英杰,你怎会往断送国土江山的方向想?”

    不对,哪里不对,从一开始就不对。

    “出事了!”我抬手揪住发根,努力将事情从最开始的地方回想。“他叫赵佶,他在书法和绘画方面有极高的造诣。他有青绿颜料,对!就是青绿颜料!”

    我抓住雅颂公子问:“青绿颜料呢?我送你们的青绿颜料呢?那么多颜料,够画几百幅画的,那些颜料现在在哪里?!”

    “我们没有带来。”雅颂公子迷茫地说,“落霞一直舍不得用青绿颜料作画,一直好好留着。出门前佶儿怕我们不回去,落霞便将颜料留给佶儿做信物。我们答应过佶儿,半年内我们一定会回去。”

    “怎么会这样?!”我越想越后怕,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秋月?”雅颂公子抱住我,他想要用柔和的怀抱缓解我的紧张。“有话慢慢说,莫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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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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