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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全文阅读

作者:笨小涵Q     王爷不和亲txt下载     王爷不和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12章 偏厅

    我从苏辄之手上接过儿子,心满意足地抱紧怀里护着。“爹爹的心肝宝贝。对不起,是爹爹让怀儿和阿爹担心了。”

    直到此时,苏怀才小声哭泣起来。苏怀从小就没安全感,若不是我还会再次把他抱进怀里护着,他竟是连哭都不敢哭。

    我不曾想过我的离开会给苏怀造成这么巨大的创伤,这孩子过去一个多月应是每天都在惶恐中度日。

    “没事了。”苏辄之把我和苏怀一同护进怀里,“以后为夫一刻也不离开娘子。是为夫没用,让娘子和怀儿都受惊了。”

    我还没从苏辄之身上把安全感全部吸回来,骆家胡小娘又开始闹腾。“老爷!这狐狸精都找了两个男人了,难不成老爷还要做这狐狸精的第三个男人?!”

    “你这婆娘懂个屁!”酌泉公子一把推开胡小娘,气势汹汹地往我这边走。

    其实最开始我确实不明白酌泉公子为什么想要和我结亲,后来我渐渐明白他这么做还是出于对危机感的考虑。看到我秋月还活着,是人都该知道我对于皇室的份量有多重。所以他想拉拢我,好让我保他官位延续。

    趁着酌泉公子走过来之前,我指着胡小娘,委屈罢了地跟苏辄之告状!“辄之,这个女人每天都欺负我!来骆家以后我每天都被关在对面那个小楼上。

    “我被关在里面就算了,这个女人还带十几个人进去打我!我跑不出来,只能被她们关在里面打。”

    “你!说!甚!”苏辄之放开我,咬牙切齿朝酌泉公子迎面而去。

    从小得宠的大少爷和从小失宠的小少爷有什么区别?平时看不出来,气势对抗的时候就能较量出高下了。

    苏辄之抬起一只聚财手,一巴掌狠狠扇到酌泉公子脸上。“骆寅,你恨的人是我,欠你的人也是我。有种你来打我,你凭什么打秋月?!”

    酌泉公子被苏辄之一巴掌打得七荤八素,要不是有个动作快的小厮及时扶助酌泉公子,他怕是还要再转上几圈才能停得下来。

    胡小娘发了疯地冲过来对着苏辄之大叫:“你是谁?你凭什么打我家老爷?你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

    苏辄之二话不说,抬手一模一样扇给胡小娘一耳光。苏辄之这一耳光扇得响亮,胡小娘花容月貌的小脸蛋上登时就红了半边。

    苏辄之眉眼如炬,一字一句对着站不稳脚跟的酌泉公子和胡小娘说:“蜀国伯可以不给我雍国侯面子,也可以不给波斯小王子面子。但是对先帝胞妹、当朝正二品阖亲公主殿下都敢毒打。是可忍,孰不可忍?!”

    “公……公主?”胡小娘忘了脸痛,懵懵懂懂看向我问:“这狐狸精是公主变得?”

    “放肆!”苏辄之怒叱道,“一口一个狐狸精,妖言惑众口无遮拦!尔等所作所为与当年钦天监何异?尔等莫非也想借除妖名义残害秋月?”

    酌泉公子意识到事态不对,急忙推脱说:“都是这女人没见过市面,侯爷息怒。”

    “老爷!”胡小娘跟进速度对酌泉公子撒娇,想要酌泉公子替他出头。

    以前整个四川,只有四川巡抚的官职品级比酌泉公子大。但是四川巡抚没有爵位,所以综合算下来酌泉公子的综合实力是四川的扛把子。可惜我和苏辄之的爵位官职都比酌泉公子大,他在我们两人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

    “你闭嘴!”酌泉公子再不给胡小娘颜面,“捅了天大的篓子还不知悔改,罚你去祠堂面壁一日!还不快去!”

    胡小娘哪里懂得酌泉公子良苦用心,酌泉公子明面上是教训姬妾,实际上是想要把胡小娘转移到安全区去。胡小娘气急了一双桃花眼,骂骂咧咧朝祠堂去了。

    我轻松地吹出一声口哨,向躲在暗处的兄弟姐妹们发出最后收网的信号。不过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我这是太过高兴在耍流氓。

    我抱着苏怀走到哲别面前说:“哲别,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我和伯爷还有几句话要说。”

    苏怀不想离开我,他一双大眼睛里全是不舍。但他天生不善言表,心里委屈却是不说出口。我看着心疼,叫人点了一炷香说:“怀儿乖,跟叔父玩一小会儿。爹爹在这里点了一炷香,香烧完之前爹爹一定回来。”

    苏怀得了我的承诺,终于放手被哲别接过去。哲别顺手把苏怀架到脖子上骑着,逗苏怀开心说:“叔父给怀儿当大马骑好不好?”

    苏怀从未在平地上有过这么高的视野,他一时开心,把之前的烦恼全部抛到脑后。

    “驾驾驾!”苏怀像模像样吆喝几声。哲别也非常配合地走动起来,带着苏怀在花园里四处转来转去。

    我拉过苏辄之,站定在酌泉公子面前说:“伯爷,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酌泉公子很是狼狈,他也不想继续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显眼,带着我和苏辄之去了中堂后面的偏厅。

    走进偏厅,我接过丫鬟手里的茶盘,然后把所有下人全都打发走。我不寒暄,倒了茶水开门见山说:“我与辄之的婚事乃是由先帝定下,成婚当日也都得到众位亲友祝福。为何偏偏骆伯爷不成人之美,非要棒打鸳鸯?”

    酌泉公子调整了一下气息,他使出最后一道杀手锏,语气诚恳地说:“我本是想救秋月脱离苦海,秋月怎就不领我的情意?”

    “哈?”我撸一撸身上的鸡皮疙瘩,“伯爷救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找十几个人来把我关在楼子里打。至少在苏家我还从没有被人打过一根手指头。”

    “误会,都是误会!”酌泉公子说,“秋月可知,以前苏顾对你所作所为比这恶毒百倍不止!”

    说着酌泉公子便开始指认苏辄之道:“八年前,是苏顾你伙同刘虞强暴秋月。你在刘虞施暴之时将秋月赤身裸体送刘虞膝下揪出。这还不够,你还栽赃一个勾结梁王长史的罪名给秋月!”

    酌泉公子此话一出,苏辄之原本怒火中烧的面容瞬间消沉下去。

    我不做声,独自坐在窗边喝茶。

    酌泉公子冷笑一声说:“苏顾,你可知秋月为何没有发怒?因为这些事情秋月早就知道真相几何,秋月早就已经哭过无数次,他累了,哭不动了。世上最没有资格娶秋月的人,便是你苏顾!”

     

第513章 仲父

    酌泉公子冷笑一声说:“苏顾,你可知秋月为何没有发怒?因为这些事情秋月早就知道真相几何,秋月早就已经哭过无数次,他累了,哭不动了。世上最没有资格娶秋月的人,便是你苏顾!

    “你们苏家迫害秋月,步步紧逼将他逼出关外去和亲。秋月这一头白发是哪里来的,就是被你们苏家逼出来的!可是你们苏家还嫌不够,为了立功,你们出卖秋月。苏顾,你别给我装傻,难道你不知道秋月这一身伤是哪里来得?”

    我越听越好奇,之前的事情确实和苏家有关,可是我这一身伤跟苏家又能扯上什么关系?我竖起耳朵认真听,不仅是我,苏辄之也用迫切的眼光看向酌泉公子。

    酌泉公子恨铁不成钢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自责道:“只怪我没用,没有早些发现你们苏家阴谋诡计,没能及时将秋月从苏家手中救出。”

    酌泉公子睁开眼睛,继续指认道:“以前我以为苏家除了苏远以外,每一个是男人。后来我才知道,最不是男人的便是道貌岸然的苏远!”

    我惊了,苏远有什么劣迹是酌泉公子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从酌泉公子表情看,估计还不是偷鸡摸狗这种小打小闹,应该是什么特别恶劣的罪行。

    酌泉公子痛苦地说:“我酌泉一身清白,当年在王府时我与宫中几个宦官有些交情,我便托他们帮我打听可有入仕的机会。殊不知你苏顾在秋月面前告我恶状,污蔑我给宦官做面首!”

    苏辄之低下头,不敢反驳。

    酌泉公子冷笑道:“幸亏我和那几个宦官有些交情,我再三坚持之后他们终于对我透露了四年前秋月突然从宫中失踪的真相。秋月哪里是失踪了,明明是苏远为了邀功,他在先帝面前揭发秋月身份,秋月才被先帝定了死罪!”

    “甚?”苏辄之惊恐抬头,他的眼珠子不停地颤抖,跟着身子一起颤抖。

    我皱了一下眉,这传话的太监说得也不全错,之前苏远确实是跟皇帝哥哥说出真相。那天皇帝哥哥是想试探一下苏远,所以故意说要拿我凌迟的话。

    皇帝哥哥玩心重,可惜演技不好。他说出凌迟这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憋笑憋到脸红,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要不是苏远急火攻心,他应该能看出皇帝哥哥只是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后来皇帝哥哥憋不住了,就叫人把苏远拖出去。苏远才一走皇帝哥哥就爆笑起来,足足笑了两刻钟的时间。我怕他笑出疯病,还专门叫王德海送了碗安神汤过来。

    那天苏远被关在敬事房里,苏远以为我真的要被赐死,他就尖叫挣扎。敬事房的人怕苏远跑出来,更怕苏远会咬舌自尽之类的。敬事房只得把苏远用铁链拴住,然后在他嘴里也塞了一根铁链防止他咬舌自尽。

    我和皇帝忙了一个通宵,等到凌晨我去敬事房找苏远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已经累到虚脱。我真被吓惨了,我要是再去晚一点苏远可能会把自己累死在敬事房里。

    后来苏远生了我半个月的气,我每天对他卖萌卖乖他都不理我。再之后皇帝哥哥收了苏远的兵符,而且还下了个不许我和苏远再见面的旨意。从那天起我再没有见过苏远正脸,直到今天都没有。

    我的思绪只飘远了一小会儿,酌泉公子便大声痛骂起来:“你们苏家没一个好东西。苏远那混蛋把秋月抓了去,秋月身上的刀口就是苏远一刀刀刺上去的!

    “苏远那般残忍,他不一刀杀了秋月,他每次只刺秋月一刀,等伤口愈合后再刺上另一刀!秋月被苏远害出疯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秋月每次犯病都在求死,这般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扑通”一声,苏辄之突然滑倒地上跪着。他蜷缩起身子,一双手痛苦地捂住头。苏辄之在哭,他声音不大,却撕心裂肺。

    酌泉公子指着地上的苏辄之说:“让秋月回苏家,无异于将秋月送进你们这些魔鬼的手里。大安最重的极刑是凌迟,你们苏家对秋月所做所为比凌迟还要残忍千万倍!”

    我站起身,我不知道酌泉公子从哪里听来这么荒唐的故事。苏远一生精忠报国,为何最后从宦官嘴里会传出这般无耻可恨的评价?

    “说完了?”我用清淡的语气问酌泉公子。

    “秋月!”酌泉公子抬手压住我的肩膀说:“我知你有苦衷,你是受苏远协迫,所以才跳进苏家那龙潭虎穴。你别怕,有我保护你,以后我定不会让苏家人再伤你分毫。”

    太恶毒了,酌泉公子这一招真的太恶毒了!他一句话就把整个苏家全盘否定,扣下一个罪孽深重的罪名。尤其是现在,我想为苏远脱罪我都找不到很好的证据。

    骆家不能再待了,否则我之前谋划半年多的事情都要泡汤。必须速战速决,认准目标,其他事情以后再慢慢处理。

    “辄之。”我蹲到地上,扶着苏辄之说:“我们走,别听他乱说!”

    “秋月!呜呜呜呜!”苏辄之直起身子,他抱住我,哭声卑微残缺。“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辄之,冷静点!”我慢慢拍着苏辄之的背,安慰他说:“骆寅说得不是真的,苏远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真的!你跟我回去,我从头跟你说之前到底出了什么事。”

    “秋月!”酌泉公子拦住我和苏辄之的去路,“都这种时候,你怎还偏袒这群畜生?苏顾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不顾性命安危还要和他在一起?”

    “你问我辄之有什么好?”我笑了,“辄之不仅对我好,辄之还对你好,对你们都好。十年前我刚刚来到大安,那时候我一无所有,什么也不会。你们一个个都嫌弃我,尤其是你骆重山,连话都懒得跟我说几句。

    “可辄之不是,他坐在床头一字一句教我说金陵官话,他教我写字教我念书。若是没有辄之不离不弃,根本就没有今天的秋月!辄之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就算叫他一声仲父也不为过!”

    “你!”酌泉公子左右踱两步,“冥顽不化!冥顽不化!”

    “我再告诉你一个辄之的优点。”我说,“辄之从来不会当着我的面说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坏话,不像你们整天只会数落辄之的不是。人无完人,但你们从来看不到自己的缺点,看不到辄之给你们的恩惠。”

第514章 丹参

    我对酌泉公子说:“辄之从来不会当着我的面说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坏话,不像你们整天只会数落辄之的不是。人无完人,但你们从来看不到自己的缺点,也看不到辄之给你们的恩惠。

    “你们人生不如意,辄之又比你们如意多少?苏家向来被辄之的二叔把持,你们被关进王府做面首,辄之还不是被关进王府做面首。你骆重山是自己没骨气,自愿卖身进的王府,可辄之是被他叔叔卖进王府的!”

    “我……”酌泉公子有些语塞,他对我这个评价很不满意,但是又找不到反驳的论点。

    “什么你的我的!”我理直气壮道:“辄之自强不息,身处逆境不忘初心。你们只会沉沦,从来没有想过如何靠自己的能力离开王府。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得很,赵戎死后你们便自由了,可是你们有谁离开王府了?

    “要不是我冒死保你骆重山一个爵位,你怕是要随我一同嫁到关外去。当然,按照你的德行,你也可能在我出关前投入另一个王爷门下做面首。”

    “你怎可这样说我?”酌泉公子气得面红耳赤。

    “因为你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拉长脖子瞪着酌泉公子,“我给过你们无数次机会让你们走,可是你们就是不走。你们一面骂辄之限制你们的自由,一面又不知廉耻挥霍辄之的钱!

    “你怕穷,你知道贫穷的滋味,所以你宁愿臣服在辄之脚下也不肯自己出去闯荡世界!既然你没有骨气自立根生,你就该拿出点做面首的觉悟。不要吃了辄之的,拿了辄之的,反过来还要数落辄之的不是!”

    酌泉公子已经气急败坏到了极点。在他把杀手锏拿出来再溜一遍之前,我抢先说:“说辄之也就罢了,你还诬陷苏远将军。我以前只知你骆重山贪财好色,今天我才知道你还毒嘴无盐!

    “我不妨告诉你这两年苏将军在哪里。关外游牧民族那么多,你可知为何先帝一直主张与鞑靼和亲?因为现在屯兵最多的不是鞑靼,而是金人!金人最近十年吞并大大小小上百个部落,军队人数已经达到八十万。

    “鞑靼原本的优势现在都没有了。大安与鞑靼和亲,就是想要用鞑靼去牵制金人。让金人除了大安以外还有其他敌人,金人若是想要打进大安,就必须先要灭掉鞑靼。这几年苏将军一直在和金人周旋,我已经三年多没有见过他了!”

    “嗯?这……”酌泉公子又是恼怒又是疑惑,他还在气头上,对我说得话估计也听不进多少去。

    我给酌泉公子最后一句反击:“还有,当年陷害我被刘虞强暴的不是辄之,而是苏家二老太爷点给辄之的小厮公孙御龙。麻烦你们打听清楚情报再说话,别张口闭口乱咬人!”

    “辄之,我们走!”我拖着苏辄之往门外走,“怀儿还在等我们,一炷香的时间要到了。”

    苏辄之低垂着脑袋,像个游魂一样被我牵到中堂。

    苏怀在哲别脖子上玩得高兴得很,完全看不出来一炷香之前他还是一副抑郁寡欢的样子。我们一进门便听到苏怀开怀大笑的声音:“哇哈哈哈哈!”

    “这是妹妹!”哲别站在月季面前说:“怀儿快点叫妹妹。”

    “妹妹。”苏怀乖巧地叫一声。

    耶娜似乎对谁都嫌弃,她知道苏怀在叫她,她只瞅给苏怀一眼,然后又钻进月季怀里不见人。

    “怀儿。”我站在门口唤一声。

    “爹爹!”苏怀开开心心地说:“驾驾!找爹爹!”

    “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我教训苏怀说,“这是你叔父,你还真当叔父是大马了?”

    苏怀爬进我怀里,看着哲别小声叫一句:“叔父。”

    “怀儿真乖!”哲别揪揪苏怀的小脸蛋,“以后耶娜也能有怀儿这么乖就好了。”

    本来中堂里的气氛一片和谐,可是一个泼辣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份和谐。“欺人太甚,都欺到我们骆家头上来了!给我打!”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胡小娘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门跑了出去。趁着我在偏厅说话的时间,她到织造局把能用的打手全都叫了来。

    “呵呵!简直无法无天了。”我不慌不忙地说:“无影,动手!”

    织造局的护卫还没冲进中堂,几个人影已经从四面八方的树丛中冒出。树丛里出来的人不多,但各个都是以一敌十的能手,不过三两下,织造局的一群花拳绣腿全都睡翻在地。

    “一群没用的废物!”胡小娘卷起袖子准备自己上。我看着好笑,就连一群大男人都被撩翻了,她一个弱女子又能跑多远。

    “把这蹄子抓过来,下手轻点,别伤着。”我吩咐无影说。

    苏辄之和哲别都不笨,见我的人一只埋伏在四周,他们两个看我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怀疑。

    我笑嘻嘻地说:“之前好像是说到我被关在那座小楼里,有十几个人来找我打架。我也是按江湖规矩办事,不好推脱,所以跟他们打了。没想到他们太怂了,十几个人都没能打赢我一个。嘿嘿!”

    我刚一转身,身后同时多了两个声音:“为何不回家?”

    “回呀!”我说,“我现在不就准备跟你们一起回家了呀!”

    “我是问你之前为何不回家?”哲别伸出两个指头捏住我的后脖颈,“为何要在骆家住这么久?”

    “当然是……”我小心回头眨眨眼睛,“为了赚钱呀。”

    “你怎就!!”苏辄之走进中堂说,“你是嫌苏家穷还是嫌波斯穷?”

    我老实说:“我嫌大安穷,我嫌大安的百姓穷。”

    中堂里的气氛瞬间变得非常诡异,两双火辣辣的眼睛盯着我。以他们两个的大脑活跃能力,一分钟以前他们就已经推测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苏辄之艰难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当真……逃婚……”

    我看到苏辄之的嘴唇瞬间变得很白,他一手捂住胸口,苦笑一跌坐到地上。

    “辄之!”我被吓得赶紧把苏怀塞进哲别手里,然后蹲到苏辄之面前问,“辄之,你哪里难受?可是心口疼?我没有逃婚,我真的没有。你别多想!”

    “无影!”我对着门外大叫:“把春香炼的丹参丸拿来!”

    无影很快跑进来递给我一个小瓷瓶,我取出两颗药丸放到苏辄之嘴边说:“辄之,把这药含在舌头下面,一会儿就好了。”

    苏辄之没有张嘴,他只用哀怨的眼睛看着我,脸色越来越白。

    我急了,在这么下去苏辄之会死的。“辄之,你明知我爱你。没有及时回来找你是我不对,但是我绝对没有想过要离开你。你也不要离开我可好?”

     

第516章 管事

    酌泉公子又重复了一遍:“秋月做大,胡氏做小。”

    我没耐心了,对着压制住胡小娘的黑衣人说:“采丝你说,谁做大谁做小?”

    采丝放开胡小娘,站直身子说:“雍国侯做大,蜀国伯做小。”

    “什么?!!!”酌泉公子眼眶欲裂,“秋月!你怎能让我给苏顾做小?”

    我水到渠成地说:“我以为伯爷在十三王府的时候就已经学会这个道理。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你还要我重新再教你一遍。行吧,既然你诚心学,那我便好好教。”

    我清清嗓子说:“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和辄之给你的。以后只要你乖乖听辄之的话,不争宠不善妒,爵位是你的,钱是你的,伯爵府也是你的。但是只要你敢忤逆辄之,对辄之稍有不敬,我会让你立马净身出户。”

    “秋月!”酌泉公子跪我面前大哭起来,“我堂堂七尺男儿,你怎能让我做这等下贱卑微之事?”

    我指指哲别说:“哲别身高一丈,他都能听辄之的话,你怎么就不能?人家哲别是根正苗红的波斯小王子沙拉贡,你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茶商儿子,让你和波斯王子平起平坐还委屈你了不成?”

    我好笑道:“有劳伯爵大人搞清楚一件事。我们两个,到底谁是夫,谁是妻?我虽然身长只有五尺,比你矮出两尺,但我才是你丈夫。你和你的这些个陪嫁丫鬟,以后要好好听从辄之的教诲。”

    酌泉公子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我真是看错了秋月,我竟被秋月骗了这么多年。”

    “是你自己贪得无厌。”我两手一摊,“我还是那句话,要想离开你随时可以走,我不拦你。如果你今天走的话,我给你一千两银子做车马费,以后去那里安身立命我不干涉。”

    “老爷我们走吧!”胡小娘爬过来抓住酌泉公子说,“成都在不下去了,我们走吧。”

    “你懂什么!”酌泉公子甩开胡小娘。他现在很急躁,异常急躁。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他经历了好几场大是大非。从几个哥哥前来要钱,到胡小娘争宠,再到伯爵府被哲别破门,刚才又被我讥讽,最后到了眼看连官职都要保不住的地步。

    每一步都按照我的计划在进行,我把这么多事情安排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是不让酌泉公子有停下来思考的时间。事情的困难程度逐步增加,现在他脑子里肯定是一团乱麻。

    “胡妹妹有远见!”我朝无影招招手,无影立刻拿过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给我。我将银票拿到胡小娘面前晃了晃,“钱收好,你们身上现有的零钱我就不管了,一并带走吧。要是觉得不够,你还可以回去收拾收拾,将陪嫁一并带走。”

    胡小娘见钱眼开,高高兴兴要来接我手里的银票。

    “你这婆娘!”酌泉公子突然一把打掉胡小娘向我伸过来的手,他将所有愤怒全部发泄到胡小娘身上:“你敢要这钱,我现在就休了你!”

    “老爷!”胡小娘被吓得瘫软下去,“老爷你这是被气糊涂了!”

    酌泉公子顾不得许多,他端庄了身子,胡乱整理一下衣襟正正经经跪我面前行大礼说:“西南织造蜀国伯酌泉,拜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酌泉乖!”我把银票递回给无影,煞是心疼地扶起酌泉公子说,“美人可算是想明白了。本宫还怕美人嫌弃本宫人老珠黄,以后要带着你这群陪嫁丫鬟私奔了呢!”

    酌泉公子的手抖得厉害,或许是因为他开始后悔方才慌乱中做下的荒唐决定,亦或许是因为别的。

    我左右看看,明知故问地说:“其他几位美人呢?这一月来我怎都未曾见到?”

    酌泉公子顿时心虚,“秋月是在说哪位美人?”

    “瞧我这记性!”我一拍脑门说:“还有三位美人没有住在伯爵府,他们住在伯爷的一个别院。反正今天团聚,不如把身在成都的美人一并请来岂不其乐融融。”

    不等酌泉公子说话,我对无影说:“请三位美人过来一叙。”

    无影转身出门,不过几步路的时间便带了三个垂头丧气的美人进门。来人是三个货真价实的美人——一人穿七彩祥云服,额间垂下一缕穗发;一人穿青色深衣;还有一人是个美艳的和尚。

    “你们怎会在此?”酌泉公子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发生了,他方才所做一切都被凤栖、碧云、慧远看得真切。

    “自然是本宫请来的。”我不慌不忙地说,“本宫甚是想念三位美人,故而请来叙叙旧,以解相思之苦。”

    酌泉公子颤抖着声音拉住三位故人说:“吾儿尚且年幼,我不忍见他随我流落街头!你们要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

    碧云公子非常体谅地拍拍酌泉公子的肩膀说:“终是我们欠秋月的,我们每个人都该还他。酌泉你以后需得好生经营织造局,莫让秋月一番苦心付诸东流。”

    我坐一边玩着指头说:“你们的旧叙完了,是不是该说说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秋月。”新进门的三位美人都向我行礼。

    我指指一直沉默不语的苏辄之说:“学生恳请几位老师给我丈夫一个说法。你们在我们夫妻结婚当日将我抢走,害我丈夫伤心许久。于情于理,恐怕都有些不合适吧?”

    新进门的三位美人将酌泉公子拉到苏辄之面前,四人不得不低头认错说:“侯爷,我等知错,望侯爷责罚。”

    苏辄之掂量了一下,拿出大老公的风范说:“罢了,以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先商量再做,莫要再鲁莽行事。”

    我坐在四位公子身后,忍住笑对苏辄之竖个大拇指。不愧是做过长史的人,现在做起老大公来也是有木有样的。

    苏辄之极富怨念地瞪我一眼,他那眼神好像是说回去以后要换一千种方法教训我。

    我的小动作虽然没有被四位公子看见,但是胡小娘却看得清清楚楚。我瞅给胡小娘一眼,她就算是看见又能奈我何?

    我发话说:“既然大家都已经化干戈为玉帛,那本宫要好好管管后院之事。伯爵府后院混乱,全因没有主母管事而起。本宫今日便指定一位管事的主母,从此骆家所有姬妾必须听从主母发落。”

    胡小娘一听,眼中惶恐又浓三分。

    我勾唇浅笑,对采丝说:“把所有姬妾全部叫来,听我统一发落。”

    不一会儿,中堂里莺莺燕燕站了十多个美人,凤眼樱桃嘴,粉黛桃花脸,浓眉高鼻梁,柳眉似愁容。酌泉公子还真会收集美人,各种款式的美人都能在他后院里找到。

     

第517章 扶正

    “陆氏。”我点了陆小娘的名说,“上前说话。”

    陆小娘嘴角一勾,开开心心往前走一步。知道低声下气的人很多,但是能在绝对逆境中存活下来的人不多。陆小娘不傻,她跟我一样,懂得在逆境中隐藏自己的能力和野心。

    我拉过陆小娘的手说:“所谓母凭子贵,陆氏生大少爷有功,本宫扶陆氏为伯爵府主母!尔等佳人今后需得听从陆氏教诲,不得以下犯上!”

    “是……”几个小娘子稀稀落落应了一声。

    很快,一个不服气的小娘子站出来说:“夫人有所不知,我们都深受胡小娘毒害。以前奴婢也怀过孩子,可是胡小娘在奴婢的保胎药里加了麝香,害我落胎!”

    “还有这种事?”我假装第一次听到这事,回头问酌泉公子,“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怎还夜夜留在枕边?”

    我的惊讶是假装的,但一屋子大男人的惊讶全是真的。酌泉公子知道胡小娘有手段,但他没想到胡小娘的手段如此毒辣。

    我让无影取来笔墨,当即写下扶正陆氏的文书,还拿出公主印信盖三个章在上面。我拉过陆小娘的手压个指印,随后我自己也按上一个指印。

    “文书你收好。”我将文书塞进陆小娘手中,“以后见此文书如见本宫,但凡有人敢忤逆你,只管家法伺候。眼下有人举报胡氏残害伯爷子嗣,你按照家规来办便是。”

    “是!”陆小娘眨眼功夫升为陆娘子,她大着胆子一步站到胡小娘面前。

    “老爷!”胡小娘扑倒在酌泉公子身前死死抓着酌泉公子的腿,“我没有,不是我!是她们嫉妒我,她们诬陷我!老爷救我!老爷救我!”

    我揉揉眉心,我都这么累了,这胡小娘怎么还跟打了鸡血似的。

    “采丝!”我不耐烦地叫一声,“伯爵府后院不稳,全因家规不严。以后由你伺候陆氏,协助陆氏严肃家规!”

    “是!”采丝走上前来一把揪住胡小娘的后衣领,拎起来就往门外走。

    “老爷!老爷!!!”胡小娘疯狂尖叫,“老爷救我!!!”

    酌泉公子眼中尽是惋惜。他这种眼神我能理解,因为我就是用这种眼神看待苏辄之的。如果有一天苏辄之想要成为一个屠戮天下的暴君,我也会助纣为虐,为他大开杀戒,血洗河山。

    我给陆娘子使个眼神,看她怎么处理这事。

    陆娘子果然冰雪聪明,她反是劝导酌泉公子说:“胡小娘虽脾气大了些,可是看在我们姐妹一场,还请老爷留给胡小娘一条活路。或许可以让胡小娘先去别院住上一阵子,老爷看可好?”

    “甚好甚好!”酌泉公子急忙说:“你快去,别让那女人把胡小娘打死了!”

    陆娘子刚走出门,碧云公子突然发问道:“刚才那位蒙面的姑娘,难道就是采香楼的花魁娘子采丝?”

    “是。”我不咸不淡应一句。我多希望人们心中的采丝不是花魁娘子,而是一个活泼可爱聪明爱笑的好姑娘。花魁娘子是用来玩乐的,只有好姑娘是用来疼爱的。

    曾经有一个教授问过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一个男人非常疼爱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毁容了,男人对女人更加疼爱,这对男女是什么关系?

    有人说是感情深受的情侣,有人说是夫妻。而正确答案是——父女。只有父亲会不顾一切疼爱自己的孩子,当孩子受到巨大伤害的时候,父亲会更加疼爱自己的孩子。

    采丝毁容后,曾经围在她屁股后面的男人一夜之间都消失得一个不剩,只有我看得心疼无比。采丝肯留下来做嬷嬷,全是因为我是最后一个没有抛弃采丝的男人。但是我多希望,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那采薇姑娘呢?”凤栖公子紧接着问,“她曾与我有约,待我回京后再与我切磋琴艺。可惜我回京的时候采薇已经被人赎身了。”

    “是我替采薇赎的身。”我实在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对面容困倦的苏辄之淡淡地说:“辄之,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可凤栖公子好奇心太重,他追着我问:“秋月曾为采薇赎身?那采薇现在何处?”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股强大的怒意完全钉死在凤栖公子身上。我指指自己的心口,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在这里。”

    “秋月!”苏辄之起身打断我们的对话,“确实该走了。”

    苏辄之给酌泉公子作个揖说:“一月来多谢伯爷照顾秋月,我夫妻二人这厢便告辞了。”

    酌泉公子和和气气作揖说:“侯爷慢走,恕酌泉不能远送。”

    “伯爷留步。”苏辄之不再多言,拉上我,叫上哲别和月季一起出门。

    ******

    芍药虽然甚少出门,但是她每天和我住在一起,多少学了点东西。

    我们四大两小走出伯爵府的时候,芍药已经和杨镡交接完毕。我带着苏怀和苏辄之同乘一辆马车,月季和哲别带着耶娜坐另一辆马车。

    苏辄之表现得异常配合,他一句话都不问,芍药怎么安排苏辄之就跟着怎么坐。按照苏辄之的脾气,他现在是对我彻底绝望了,连过问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我抱着苏怀躺下说:“辄之,回去的路还远,看天色今晚是赶不回去了。要不我们先睡一下,等到了客栈再起来吃饭?”

    苏辄之顺从地一并躺下。我现在相当担心苏辄之的身体,他刚刚发过心脏病,必须多加修养。我最怕苏辄之一直想不开,又发一次心脏病。

    我拉着苏辄之的手认真说:“辄之,等我们回峨眉以后,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好。”苏辄之捏捏我的手心,“你定也担心了好些时日,快睡吧。”

    “嗯嗯嗯!”我抱着苏怀挤进苏辄之怀里,“我们都睡觉觉吧。”

    苏辄之翻个身,把我和苏怀牢牢抱住。我心里总算踏实许多,闭眼睡个安稳觉。

    这次不赶时间,第二天下午我们才磨磨蹭蹭爬上柴庐。我怕苏辄之心脏受不了,半路又给他喂了两颗丹参丸。

    多亏芍药提前回来打扫好房间,我们一回家就有现成的房子住。苏辄之把苏怀塞进芍药手里,然后拉上我便往房间走。

    有这么急的吗?我好言相劝:“辄之,有什么话我们以后有得时时间慢慢说,不用这么急的。”

    “来不及了。”苏辄之急切地关上门,“现在不说,以后便再没有机会。”

     

第518章 明修栈道

    我好言相劝:“辄之,有什么话我们以后有得时时间慢慢说,不用这么急的。”

    “来不及了。”苏辄之急切地关上门,“现在不说,以后便再没有机会。”

    “啊?到底有什么事这么急?”我搞不清楚状况,只得被苏辄之拖到凳子上端端正正坐好。昨天苏辄之的状况很异常,我可以理解为他是因为分别太久引起的急躁。但现在他还这么慌里慌张的,我便觉得事情没有我预想得那么简单了。

    我正思索间,苏辄之双腿一软跪到我面前。他把脸迎面压到我腿上,我顿时感觉到湿热的泪水随之渗透进我的裙边。

    “辄之你这是做什么?”

    “听我说,先听我说。”苏辄之颤抖的声音从我腿上传来,“我知你以男子之身嫁入苏家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我不知你一直在遭受这般凌辱。我苏家全族,皆对你有愧!我苏家欠你的,以后我苏顾世世代代做鬼还你!”

    “辄之你在胡说什么?!”

    “秋月!!!”苏辄之哑着嗓子吼道,“我见过你犯病时候的样子。你一直在叫——大将军,我不敢了,求你给个痛快,求你一刀杀了我……”

    “辄之,事情不是这样的!”

    “我那时不知事情原委,不知所谓大将军是何人!”苏辄之的尖叫声越来越嘶哑,“我知道苏远手段残忍,我也知他审讯俘虏惯用哪些手段。但我从未想过他会将那些折磨人的酷刑用在你身上,我从未想过……”

    “辄之,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苏辄之双手抓住我的后背,他手劲特别大,几乎要将手指嵌进我的皮肉里。“我的父辈,我的同辈,只要是扬州苏家的人,全是罪人。可是晚辈无罪,还请秋月莫要在丢下犬子离开。我苏顾一生,只此一求!!!”

    苏辄之将我困在凳子上起不了身,我只得坐在原地,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现在强行要苏辄之停止哭泣,无异于让他将憋了一个多月的辛酸和委屈再次憋回心里去。

    “辄之。”我放缓了声音,抚摸着苏辄之的头发说,“你若觉得心里难受,那便哭出来。等过两天你身子好些,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让她告诉你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发誓,这次是我最后一次不告而别,以后再不会有了。”

    苏辄之依然在哭,哭得特别绝望。他甚至不敢看着我哭,或许在他心里,有一个心结已经被拴成了死结。

    吃晚饭的时候苏辄之始终低着头,他孤伶伶地一个人嚼着饭,与闹作一团的苏怀和哲别形成鲜明反差。

    “你们两个好好吃饭!”月季嗔哲别一句:“大的大的闹,小的小的闹。天气冷了,饭菜凉得快,再不吃菜就冷了。”

    “怀儿吃饭啊!”哲别把筷子塞进苏怀手里。

    “吃完饭我要骑大马!”苏怀理直气壮对哲别说。

    “好呀!”哲别率先吃两口饭说:“我们比谁先吃完,怀儿先吃完才能骑大马。”

    苏怀一听就有了动力,抓紧速度迅速把饭往嘴里塞。

    “吃慢点!”月季真是操碎了一颗心,“别噎着!”

    一顿饭的时间,我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担心苏辄之。再这样下去,苏辄之真有可能被气出心梗脑梗的毛病。

    思索再三,我吩咐月季说:“月季,先带怀儿回屋吃饭,我们男人有话要说。”

    “我要骑大马!”苏怀噘起小嘴跟我拗起脾气来。

    “回去把饭吃完再来找叔父玩。”我严肃看着苏怀,苏怀嘟着小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月季走了。

    月季一走,我开门见山说:“我这次搭酌泉的快船回四川,主要是为了躲过晚枫的眼线。”

    “嗯?”哲别往我后脖颈上揪一把,“终于肯说实话啦?”

    “这事说起来全因高太后而起。”我冷下脸说,“历经三代先帝才扶持起来的漕运,高太后现在想要让她娘家来插手。连子嗣都没给大安留一个就敢从朝廷捞钱,这女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哲别偷笑一声,看着沉默不言的苏辄之说:“你这些话对我说没用,你要把大相公说高兴了才管用。”

    我定了定心神,从头说起:“先帝曾让我预测金陵昌运。可是无论我怎么演算,金陵皆非万全之地,其中祸端,起自赣江。所以先帝就设下了一个瓮中捉鳖,引狼入室之计。”

    我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画地图:“整条长江,贯穿东西。赣江地处中流,只要从京城和四川两个方向合为,赣江支流就会变成一条死水,前后都逃不脱。

    “但是若赣江水路被截断,陆路依然可以走。所以我没有一来就堵水路,而是将赣江北岸的陆地部分占领。现在整个秦岭和鲁西都在我手上,晚枫已经被我彻底包围。

    “长江下游有京军驻守,上游是杨镡带兵。整个北面的几个要塞都被我堵住。纵观整个江西,我们的兵马已经从东面、北面、西面,三面合围。晚枫如果不投降就只有两条路可走。”

    “哪两条路?”哲别听得很起劲,看他眼巴巴的样子万全是把我的战略当故事在听。

    我耐着性子往下说:“要么他冲破南长城,去投靠十万大山里的苗人。要么他擒贼先擒王,把我抓了胁迫朝廷。”

    听到这里,苏辄之灰暗的眉宇突然一皱,“晚枫如何能抓住你?”

    “酌泉是怎么抓的,晚枫也可以一模一样的抓呀。”我耸耸肩膀说,“所以嘛,阿贞递了一碗蒙汗药给我的时候,我问都没问就喝了。”

    “阿贞?”苏辄之眼睛瞪得比铜铃大,“哪个阿贞?”

    “就是苏家的那个阿贞呀。”我说,“还是你安排给我的,你说那姑娘做事稳重。”

    “怎会是她?!”苏辄之喘起粗气,估摸着他现在开始怀疑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各处派来的奸细。

    我给苏辄之顺顺气说:“我早就看出那姑娘有问题了。且不说她一个二十几岁的老姑娘为何死活不嫁人,就说每次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她都会恰好把我救下。同样的事情发生两次是巧合,发生三次就是计谋。”

    我亮出手腕上浅浅的伤痕说:“那天在苏家我并非存心想自杀,我只是想试探一下阿贞。我犯病的时候脑子根本不清醒,只会嘴里说些寻死觅活的话。我打心眼里比谁都怕死,要不然我怎么可能活到今天。

    “我当时就是想试试阿贞是不是一直跟着我,所以故意找个没人的地方装模作样往自己手腕上轻轻划一刀,稍微放点血。果不其然,阿贞就是一路跟着我,她见我动刀便冲出来阻止我自杀。”

第519章 暗渡陈仓

    我亮出手腕上浅浅的伤痕说:“我当时就是想试试阿贞是不是一直跟着我,所以故意找个没人的地方装模作样往自己手腕上轻轻划一刀,稍微放点血。果不其然,阿贞就是一路跟着我,她见我动刀便冲出来阻止我自杀。”

    “怎还流血了?”哲别紧张地拉过我的手腕检查,“可有大碍?”

    “有大碍我们三个哪里还有机会坐在这里摆龙门阵!”我收回手说,“既然酌泉的人能够遣进苏家,晚枫的人自然也能潜进苏家。酌泉能明目张胆把我偷走,晚枫一个亡命徒更是不在话下。所以我干脆跟酌泉走,免得被晚枫的人先动手。”

    苏辄之怒了,他丢了碗筷问:“你之前为何不与我商量?!”

    “因为你必须表现出一无所知的样子呀。”我说,“那天我有红盖头遮住脸,别人看不到我的表情。你不一样,你又要接客又要敬酒,稍有差池都会被别人看出端倪。所以你最好什么也不知道,送慧远大师一个偷人的好机会。”

    “是碎玉偷的人?”苏辄之的表情越来越难以控制,感觉他快要提刀砍回成都去了。

    我干笑两声说:“他们几尊大佛同时出现在苏家,一看就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伙作案。他们几个里应外合,通过先后交错的出场和离场顺序,一面前前后后拖住你,一面交替着把我偷出苏家。”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到苏家的目的!”苏辄之怒火中烧,他气得站起来左右走了两步。

    “息怒息怒!”我也跟着起身,不知死活地凑上去继续给苏辄之顺气。“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就他们几个跟你那点交情,还不至于跑几千里路专门给你随份子钱。

    “也正是因为他们突然出现在苏家,我才想明白秀秀到底是怎么死的。之前跑去苏家诬陷秀秀和春香有染,后来又跑回来叫山茶动手,这一去一回不过一月时间,能有这种速度的除了酌泉还能有谁?

    “酌泉先是派人走水路,五日之内赶到苏家报信。然后他的人原路返回,只用了不到二十日便赶回四川。前后算下来,时间正好一月。酌泉想要挑拨我们两个的关系,所以怂恿我的人杀了你的人。”

    “既然如此你还敢把性命交到他的手上!”苏辄之捏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快要把我的肩膀捏碎了!

    “疼疼疼!”我吃痛求饶,“辄之手下留情,我这肩膀虽随挑不动几斤担子,但留着多少还能有点用处。”

    “苏顾!”哲别起身将我和苏辄之拉开,“听秋月把话说完。”

    我揉着可怜的小肩膀说:“以前我经常要在四川和京城之间往返,但是我一般不走水路,我怕被晚枫的人看见。就算是赶时间走水路,我也会行事隐秘,不让人知道我的身份。

    “但是这次我在苏家闹得动静太大,现在整个京城差不多都知道我诈死的消息了。这种时候晚枫的水路肯定封得很严,我根本不能大摇大摆走水路回四川。

    “所以我想到借酌泉的快船回来,顺便再捎几个人跟我一起回来。酌泉的速度很快,他的快船路过江西的时候,晚枫的信使还在赶回江西的路上。

    “晚枫并不知道我就躲在酌泉的船上。等晚枫得知消息的时候,我已经跟着酌泉神不知鬼不觉潜进湖南了。”

    “你这是在玩命!”苏辄之面色百感交集,“你可知这般做的后果?!”

    “我当然知道啦。”我赶紧卖乖说:“辄之你仔细想想,你是哪天得知我身在四川的消息的?你再算算,那天我到底有没有到四川?”

    苏辄之被我说得愣了一下,我讨好地说:“所以嘛,其实我离开扬州没多久就让人告诉你我被酌泉抢亲的消息,这样你和我不过是先后十天抵达四川。”

    我原以为苏辄之会高兴一下,谁知苏辄之非但越发不高兴,哲别也跟着生气起来。哲别揪着我问:“既然如此,你之前为何不与我说?你可知我得知你失踪的消息后有多急?”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我给两位大神拼命作揖,“学生真有急事要赶回四川,还请二位老师看在学生为江山社稷拼打的份上饶过学生这一回。”

    “来来来,吃饭吃饭!”我拉着两尊大神入座,“我们一边吃一边说,有什么话,我们饭桌上慢慢说。”

    ******

    天色已经全黑,苏怀闹腾了一个晚上终于玩累了。

    等芍药抱着半梦不醒的苏怀去洗澡以后,我蹭到哲别身边问:“你这么喜欢怀儿啊?”

    哲别有些眼馋地看着苏怀离去的方向说:“要是耶娜是个男孩就好了。”

    “什么封建思想!”我打给哲别一拳,“我好不容易得个宝贝女儿,以后我还要教女儿唱歌跳舞呢!”

    转念想想,现在是冷兵器时代,什么都得靠人力,家里没几个男丁当真是受罪。我安慰哲别说:“月季恢复得差不多了,要不你们抓紧时间再生两个?”

    “嘿嘿!”哲别流氓脸一笑,屁颠屁颠跑回去找月季。

    我回到房间时,苏辄之正清冷地坐在床边。他的神色很沮丧,也很悲哀,仿佛世间的一切美好都从他身体内流逝。

    “辄之。”我在苏辄之身边并排坐下,“是我害你担心了,以后我凡事都会和你商量,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苏辄之思索了一下说:“这里所有房屋都住满了。”

    “我这里寒酸。”我也跟着垂头丧气道,“我以前没想过这里会住这么多人,除了我那些暗卫住的房子以外,我就只留了两间客房。不过没关系呀,我们两个挤挤也还是够住的。”

    说着我便往苏辄之身上蹭蹭,“还是我家辄之抱着最舒服,嘻嘻!”

    苏辄之搂过我,用艰涩的语气说:“秋月,我爱你。”

    苏辄之明明说了一句情话,可是他的声音却那么悲伤。像是迷雾中海妖的歌声,每每都能让水手黯然神伤。

    我又在苏辄之身上蹭蹭,软软的有弹性,像是抱住《功夫熊猫》里的阿宝。“嘻嘻嘻!辄之我也爱你!”

    苏辄之松开手,慢慢站起身说:“这里的屋舍都住满了,我去山下寻个住处。”

    等一下,苏辄之这是要跑?

    我一步跳朝前,拦住房门说:“我们还没圆房呢,辄之你怎么就想跑?”

     

第520章 进山

    苏辄之这是要跑?

    我一步跳朝前,拦住房门说:“我们还没圆房呢,辄之你怎么就想跑?”

    悲痛的泪水从苏辄之眼角滑落,“秋月,你何必骗我。其实你,根本就不想与我亲近。你一直在躲我,若不是为了进苏家,你也不会委身于我。进到苏家后你还是在躲我,每次我稍有靠近你便把我推开。是我贪心不足,一直想要……”

    苏辄之咬咬牙,做下一个艰难的决定:“以后苏家,定会听从秋月调遣。怀儿,有劳秋月招抚。”

    “辄之你别走!”我登时就急了,“我爱你十年,难道只是因为我利用酌泉先回四川这件事,你就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我要是不爱你,我怎么可能把你也引到四川来。我还等着在四川跟你过神仙眷侣的生活呢!”

    “你这又是何必?”苏辄之用手捂住脸,沉吟片刻后他接着说:“我知你有苦难言,你怕我离开后会遭人伤害。好,我不走,我不会让人伤害你。”

    好不容易把苏辄之哄回床上好好躺着,我赶紧挤进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地方躺下。“辄之,其实我不仅怕热,我还怕冷。你要是走了,就没人给我暖床了。”

    苏辄之长叹一口气,把我搂进怀里。他一下一下拍着我的后背,轻缓又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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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起床,苏辄之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我应该找点事情给苏辄之做,好分散他的注意力,不然他整天就会想东想西的。

    “辄之,你对水运很熟悉吗?”我睁大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苏辄之。

    “还算熟悉。”苏辄之说,“逆水观云,以定风向。顺水观流,以定礁石。”

    “听起来学问非常高深的呢!”我立马吹捧两句,然后切入主题问:“那你对水战了解多少?”

    苏辄之想了一会儿,沉声道:“但凡战术,皆讲究阵型,水战亦是如此。水战分为两种,一种是海战,一种是河战。海域宽阔,洋流速缓,可以箕形交错迎战,亦可以锥形合为。

    “河战则不同,河道狭窄且受暗流礁石制约,其中以长蛇阵最难破。除阵型外,水战最怕的其实是火攻。水能载舟,遇上火攻水亦能覆舟。”

    “辄之永远是一如既往的厉害。”我拉上苏辄之说,“侯爷满腔热血莫只停留在纸上谈兵,且随我去军中看看实战如何?”

    苏辄之脸上的愁容果然少了许多,他早就对我藏在四川的秘密好奇不已,如今听说能跟我去一看究竟,他甚至可以把我“逃婚”这件事情暂时忘记掉。

    我带着苏辄之悠悠闲闲往深山里走,慢慢跟他介绍说:“三年前镇北军十二位将领及一千精兵在关外欲伏,全军覆没。那是先帝放出去的假消息,真实情况就是你现在看到的,一千精兵来了四川,十二将领分散到全国各地。

    “在四川带兵的是杨镡,他就是飞燕内卫。这三年来杨镡将队伍扩充到两万人,杨镡一直在峨眉练兵,我的主要工作是将补给从汉中运输到峨眉。

    “食物大多可以通过屯田自给自足,但是盐和铁不行。所以我剿了盐枭的生意,利用盐枭现成的货源和运输渠道给杨镡输送盐铁。”

    “嗯!”苏辄之难得露出点稍微满意的表情,他摸摸我的头说:“幸苦了。”

    “还好还好!”我继续带着苏辄之往前走,“把地点选在四川有两个好处。一个是四川幅员平坦又四面环山,易守难攻,非常隐秘。而且还地处长江上游,很容易就能牵制住整个下游。

    “第二个好处是苏将军的旧部在这里,这次是他动员了旧部,让旧部每家送一个男丁出来充军。他的旧部都是热血男儿,每家都把儿子送到杨镡这里来,如此杨镡才整编了一万人的军队。”

    苏辄之插了一句话说:“可杨镡在四川的兵力是两万,还有一万人从何处来?”

    我好笑着打给苏辄之一拳说:“你怎么忘了,我剿了秦岭盐枭和鲁西梁山,我劝说他们接受招安了呀。我是从小听着梁山好汉的故事长大的,三年前我建议先帝说,攻打梁山劳民伤财,不如招安后归朝廷所用。

    “要不是被逼上绝路,谁愿意去做盗匪。我去招安的时候虽然不是很顺利,但是我开出的条件很优渥。只要他们跟我来四川,所有人的罪籍都可以消掉。不仅如此,每个月的饷银按照军队标准发放。

    “能脱罪还能拿钱,摇身一变成为朝廷的军爷,这种好事论谁都不会放过的。所以那些悍匪被我带到四川,然后我派我的人去把鲁西占了。”

    攻打梁山的那次,还真是个地狱般的开始啊。我甩甩头,暂时把恐怖的画面从我脑子里剔除,换上轻松的语气说:“我人手有限,男丁基本都在四川,所以我派了一群姑娘去守梁山。你二叔在梁山见到的采丝就是我的手下。”

    苏辄之突然打了个寒颤,“碧云说采丝是花魁娘子,可我看她长得……”

    “采丝是个美人。”我说,“其实以前你见过她一次的,只不过你这人对美女不怎么上心,见了就忘。以前她特别爱笑,笑起来特别好看。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姐妹们,害她们一个个死的死,伤的伤。

    “当年我夸下海口,我为她们赎身,带她们闯荡大江南北。结果最后活下来的姐妹还不足三成,就算活着大多也像我和采丝这样,满身是伤。我以为我是在以最小的代价做最大的事,其实我是在以最高的代价做最傻的事。”

    我们安安静静走了一阵,苏辄之忍不住问:“采薇是何人?为何人人都会提起采薇?”

    “哎……”我看看愁云惨淡的天空,“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采薇啊,也是个美人,一个能让全天下的男人都念念不忘的美人。可惜她爱错了人,她爱上一个混蛋,死活要嫁给那个混蛋,最后却被那混蛋害死了。”

    我跟苏辄之娓娓道来:“采薇弹琴特别好听。我这人不懂音律,人人都说凤栖弹琴好听,我却半点听不懂凤栖在弹些什么。采薇不一样,采薇知道我是个俗人,听不懂那种忽快忽慢的曲子,所以每次她都弹些下里巴人给我听。”

     

第521章 责罚

    我跟苏辄之娓娓道来:“采薇弹琴特别好听。我这人不懂音律,人人都说凤栖弹琴好听,我却半点听不懂凤栖在弹些什么。采薇不一样,采薇知道我是个俗人,听不懂那种忽快忽慢的曲子,所以每次她都弹些下里巴人给我听。

    “红颜易得,知己难求。别人弹下里巴人都是在嘲笑我不解风雅,唯独采薇从来没有笑话过我孤陋寡闻。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说没就没了。要是采薇还在,她弹琴,我跳舞,或许我们还能再去秦淮河骗一次簪花税。”

    我苦笑一下,换了话题说:“待你身子好些,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何人?”苏辄之问。

    我想了很久,斟酌出一个恰当的用词:“我妻子。”

    “当真?”苏辄之瞬间停下脚步,他急切地拉着我说:“我今日无碍,我们今日便可去见她。”

    “不急。”拍拍苏辄之的手背,“她最近不会搬家,过几天去也能找到她。”

    “为何今日不能去?”苏辄之问。

    “今天还有别的事要做。”我说,“先把要紧事处理了。你放心,她耐心好得很,她会等我们的。”

    走进深山,巡防的守卫最先看到我。两个守卫齐齐拱手抱拳说:“宗主!”

    我主动给两个守卫介绍说:“这位是雍国侯,你们找两头驴来,我和侯爷骑驴进山。顺便再派几个人给侯爷引路。”

    守卫依言照做,我和苏辄之一路畅通,一人骑一头小毛驴往更隐蔽的山林走去。

    原本苏辄之对我在四川的营生很是好奇的,可惜今天他的心思全被我传闻中的妻子吸引了去。人人都说,嫁给秋月的人一定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春江水暖鸭先知,其实嫁给秋月的人才是这世上最惨最悲哀的人。

    要不是有酌泉公子对苏远那般恶毒的评论,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带苏辄之去打扰园中的姐妹,不会让他看到那么血腥残忍的画面。这世上不是没有黑暗,而是有些人挺身而出,用自己单薄的身子为世人挡住了黑暗。

    山中修了一个校场,杨镡是两万新蜀军教头。我和苏辄之还未进入校场就听得里面杀声震天。杨镡能得到苏远的兵符,单从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杨镡是个能担重任的人才良将。

    可是我和苏辄之刚踏进校场大门,围栏上一排生死不明的士兵顿时把我和苏辄之都吓得不轻。

    “那边是怎么回事?!”我指着一排被悬空吊在围栏上的人说。“是死的还是活的?”

    “回宗主,是活的。”引路的小病弱弱地说了一句。

    “怎么把人这么吊栏杆上?!”我骑着小毛驴径直往那排被悬吊的士兵跑去。“这些人犯了什么事怎么要受这般惩罚?”

    引路的小兵左右看看没人,气蔫蔫地说:“自从春香将军嫁到关外以后,杨将军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动不动就重罚下属。这几个人还算是好的,被吊栏杆上吹吹风,横竖也死不了。”

    我一听就不对劲了,“难不成最近还有被打死的?”

    小兵憋憋嘴,低下头说:“大家都说杨将军在关外吃过黑瞎子的心,所以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用手揪揪被吊在空中的几个人,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被绳子绑了吊在空中动惮不得。冷风一吹,几个士兵就像房梁上的腊肉一样在空中晃荡几下。

    人是杨镡吊上去的,我也不好擅作主张放下来。但是征兵不易,要是杨镡再这么bn下去,士兵死的死逃的逃,以后的仗就没人去打了。

    我当即拉上苏辄之去找杨镡。今天必须把事情问清楚,然后再让苏辄之这个精神导师好好给杨镡做做思想工作。

    走进主帐,杨镡一双剑眉星目从一开始就来者不善地盯在苏辄之身上。苏辄之被人用仇恨的目光看得多了,倒是一派轻松,他跟我一同找了位置自顾自坐下。

    “宗主前来何事?”杨镡向来不待见我,今天也不例外。只不过以前他对我还有三分客气,今天是连最后的三分好脾气都尽数没了。

    我和和气气地跟杨镡说:“治军严厉与治军暴戾多少还是有些差别的,不知近来军中出了何等异动,惹得杨将军如此惩罚下属?”

    杨镡直接指着苏辄之说:“宗主为了嫁进侯府,不惜卖兄求荣。不过这也怪不得宗主,要怪只能怪以前我等治军散漫,给了鞑子可乘之机,逼迫春香将军热血儿郎以男子之身去和亲。

    “古人云,士可杀不可辱。春香将军征战沙场,最后却要用一生屈辱来保全门外那些酒囊饭袋!是我治军不严,害得春香得此下场。”

    我突然有点头大,杨镡也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我再三跟杨镡解释过,春香和乞彦珪是两情相悦。但是杨镡就是不信,他一口咬定春香是被先帝卖给鞑靼,就像五年前我被卖给鞑靼一样。

    本来还指望苏辄之能帮我说说话,现在看来苏辄之不说话才是最好的。我和苏辄之交换一个眼神,看他的样子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眼下最重要的是稳定军心,杨镡再这么折腾下去新蜀军很有可能会就地解散。新蜀军本来就是各个野路子整编成的杂牌军,军中人际关系极为复杂,杨镡再这般施压,很容易就会出现军心涣散。

    我斟酌了一下说:“前几日我收到春香来信。”

    我这句话才一出,杨镡瞬间把视线全部落到我身上:“春香可是有难?”

    “不是。”我说,“但是春香确实需要一些帮助。春香想要大安派一个队的汉人出关,有些事情他需要汉人帮他做。我这几天就在想,派谁带队出关比较好。”

    “我愿出关!”杨镡两眼放光,“我对关外熟悉,做什么都方便。”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一来杨镡这人靠得住,二来杨镡对目前的工作已经没了兴趣,继续拖延在四川只会出乱子。但是我必须把请命的机会留给杨镡,让杨镡觉得这个机会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我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说:“若是杨将军出关了,新蜀军该由谁带兵?”

    杨镡沉思片刻后说:“主帅正好空闲,不如让主帅回四川。”

    我假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杨镡见状继续说:“先帝虽下过旨意,但那是密旨,高太后并不知晓。况且那道旨意无甚必要。”

    “也好。”我勉强点点头说:“我现在就写信给苏将军,待你们交接了兵符后你便动身出关。”

    杨镡似是打了鸡血一般,整个人刹时间红光满面起来。看他摩拳擦掌的样子,他巴不得今天就出关去找春香。可惜我派出去的信差一个来回最少要三个月,至少要三个月后苏远才能从东北赶来四川。14

第522章 柳菱

    回到柴庐的时候苏怀正在哲别身上上蹿下跳,苏怀完全就是把哲别当大树在爬。哲别也是乐意得很,简直就是一只大猴子带着一只小猴在嬉戏打闹。

    “怀儿!”苏辄之老气横秋道:“今日可有背书?”

    苏怀大眼睛一闭,躲进哲别怀里不再做声。

    我开导苏辄之说:“怀儿才三岁,有必要让这么小的孩子背书吗?我三岁的时候连字都不识,等过两年,等怀儿长大些再读书也不迟。”

    苏辄之对我的说法十分不认同,他手指东方说:“龚衍三岁识字五岁作诗,如今已是正三品御史大夫,执掌整个御史台。朝中重臣但凡三品以上,哪个不是三岁读书。”

    “我说你举例能不能找个有代表性的?”我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说:“龚衍是我亲自送进御史台去的,要不是我推举他做检察御史,他现在还在长安喝西北风呢!朝中三品重臣哪个不是拼爹上位,所谓三岁读书不过是他们自己吹出来的故事。”

    我给苏辄之吃颗定心丸说:“放心放心,有我这个秋月爹在,保证以后怀儿不会受穷。捞个四品官做做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苏辄之被我呛得哑口无言,看他的眼神无非就是在心里画个圈圈骂我不学无术有辱斯文。苏辄之当我十年老师,难道他还不知道我秋月到底是个什么德性。

    下午院子里更热闹,哲别左手扛着苏怀右手抱着耶娜。两个小娃娃在哲别怀里跟上了发条的燕雀一样,叽叽喳喳一叫就是一下午。

    我在屋子里再次劝导苏辄之说:“养孩子讲究科学,科学的意思就是……我给你说具体一点,孩子小的时候要多跑跑跳跳又说又笑,这样才能锻炼肺功能,长大以后才能长命百岁。”

    苏辄之被我的科学理论气得不轻,他躺回床上修身养性,不再跟我辩驳。

    吃过晚饭后哲别抱着耶娜来找我玩。已经五天了,耶娜就是不肯让我抱她。每次我的手才一接近耶娜,她就哼哼唧唧往月季怀里钻,死活不让我碰。

    我小心翼翼地把手往耶娜的方向伸,心中五味杂陈。

    今天还是一样,耶娜嫌弃地看我一眼,小手搂着哲别的脖子便不再放开。我不能强求孩子必须和我亲近,一切只能让时间慢慢化解我们之间的隔阂。

    我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最终只能试着摸摸女儿的小脸蛋。然后,一切到此为止。

    “不早了,让芍药带孩子早点去休息吧。”我淡淡说完,转身准备回房。

    “秋月!”哲别突然叫住我。可是哲别没有继续和我说话,他反是对怀里的耶娜说:“耶娜再不给爹爹抱抱,以后爹爹就只要哥哥,不要耶娜了!”

    哎……这种事情小孩子怎么能懂。我还是那句话:“早点休息吧。”

    谁知我刚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嚎啕大哭!我被吓得迅速回头,只见耶娜从哲别怀里把一双小手往我这边伸,她想要来抓我,可是距离太远她抓不到我。

    豆大的泪珠子一颗颗从白玉般的小脸上滑落,我一颗心被耶娜委屈的哭叫声揉得生疼!

    折回到哲别身边,我抱过耶娜,替她擦了泪珠子说:“爹爹怎么会不要宝贝耶娜呢?宝贝不哭啊!”

    我在耶娜脸上猛亲几口,抱在怀里哄了好一阵才让宝贝女儿把眼泪收回去。耶娜哭累了,小脑袋往我肩膀上一靠便酣甜地睡了过去。

    我是不是应该记个日记,今天是历史性的一天。分别半年,耶娜第一次主动回到我的怀抱。自打耶娜来到这世间的第一天起,第一个抱起她的人是准婆,第二个便是我。

    半年前我每天把宝贝女儿抱在怀里,除了吃奶的时候交给月季,其他时候我几乎一刻不停地抱着她。不想分别半年,她早已不记得我是谁。亦或许她记得我,却恨我狠心抛开她半年不管。

    今天我很累,但是能把宝贝女儿抱在怀里,一切疲倦都一扫而空。我和芍药一起给苏怀、耶娜洗澡,再把两个早已睡着的孩子送进芍药房间后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卧房,苏辄之已经睡着了。我坐在床边,看着苏辄之熟睡的容颜。这个场景,我幻想了十年。我伸手摸摸苏辄之哼出鼾声的鼻尖,然后就见他胡乱扭个头,转了方向继续睡。

    钻进苏辄之怀里,细细回想一遍过去种种,按照流程来说,我要和苏辄之成为正式夫妻还剩最后一个步骤。

    “辄之。”我挠挠苏辄之的脸,痒得他一阵咂嘴。我对着熟睡的苏辄之说:“你身子要快点好起来,好起来以后我给你个惊喜。”

    ===============

    一大早我就让无影下山去请郎中来给苏辄之把脉。郎中拿着苏辄之上上下下看了几圈,最后非常肯定地说:“大官人脉象平稳,身子并无甚大碍。”

    苏辄之脸上一喜,他拉着我说:“大夫都说我并无大碍,我们今日就可去见你家夫人。”

    待郎中走后,我不紧不慢地说:“不急,每次去见她前我都会沐浴更衣。辄之可要随我一同去汤池沐浴?”

    苏辄之立刻答应道:“既然是秋月立下的规矩,我自然会按照规矩来。”

    “其实也没那么多规矩。”我淡淡地说,“就是每次去看她前,我想把在外面沾染的那些凡尘俗世洗掉。她和几个姐妹住一起,有一个姐妹你以前见过两次。”

    苏辄之疑惑不解地问:“何人?”

    我叹口气说:“你堂弟苏展的前妻,前任宰相的嫡孙女,柳菱。”

    “柳氏?”苏辄之似乎想到了什么,“这几年我未与苏展有任何联系,不知他已休妻。”

    我无奈道:“宰相柳氏一族覆灭后,苏展本是不能休妻的。休妻讲究三不出,无家可归者不出,守孝三年者不出,由贫至富者不出。至少柳菱前两条都达到了,按理说苏展根本没有资格休了柳菱。

    “可是那姑娘可怜得很,没了娘家的照应,柳菱每日被苏展动辄打骂。有次柳菱不堪屈辱,想要出家为妮。谁知连庙里的和尚尼姑都欺负她一个弱女子,说她缠足不得入佛门。”

第525章 寒暄

    我把手札递给两位美人说:“你们这些出家人,做起事情比我们这些俗人还俗。那艳和尚背经书的本事比我也好不到哪去,你们怎么只看他一张脸就把他吹捧得跟个神仙一样?”

    “哪有?”秦诗秦文一左一右把我扶进庵堂里说:“慧远大师还在修行之中,哪像秋月是从天上飞下来的神仙。”

    “啧啧啧!”我不禁感叹,“才是给你们当两年尼姑,嘴皮子厉害的都可以去茶馆里说书了。”

    走到半路我回头看一眼,苏辄之好端端站在门口不进门。我指给扶着我的两位美人说:“门外这位是我相公,雍国侯苏侯爷。有劳二位姐妹顺便招待一下我相公。”

    “秋月当真成亲了?!”两位美人登时将我丢开,折回去一模一样把苏辄之给扶进门来。苏辄之的表情极为尴尬,虽然以前他们只见过一次,但是苏辄之应该能想得起来这两位美人就是苏展的两个通房丫鬟。

    “二位……二……二位……”苏辄之想要把手上的美人推开,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不伤及颜面。

    “二位小仙女。”我替苏辄之把话说了,“你们这庵堂的待遇怎么跟那些个风雅之地一样,带人进门都是左右包抄的。我相公面子薄,还望两位仙女姐姐手下留情。”

    正说话间,又有一个大美人从屋子里走出来。

    “秋月来了快进门呀,怎么老站在门口?”采桑优雅地站在门口招呼我们进门。她笑得很甜,甜到几乎没人会注意到她低垂的左手袖口中没有手臂。“侯爷也来了?快里面请!”

    进到堂屋中,里面正坐着一个带发修行的女子。女子与苏辄之对视一眼,二者都没有说话,但两人的眼神里都透出五味杂陈。

    “苏施主到访,贫妮妙音有礼了。”最终还是女子先开口,给苏辄之合十行礼。

    苏辄之回礼说:“听闻妙音大师在峨眉修行,在下冒昧打扰,还望大师莫怪。”

    妙音没有多说什么,她缠了足,行动多有不便,几番寒暄后便请我和苏辄之一同入座。

    苏辄之从一进门便四处打量,他把屋里仅有的四个女人反复看过好几遍,最后凑着我耳边问:“秋月的妻子在何处?”

    “她住的离这不远。”我宽慰苏辄之说,“难得来一次香丘山,先和几位故人打个招呼比较好。”

    苏辄之有些坐不住了,却又不好反驳。不过苏辄之的急躁很快就被几个姑娘捕捉到。

    “侯爷可还有其他事要忙?”秦诗问。

    “不忙。”我回了秦诗的话,“倒是有件事想和姐妹们商量。”

    “何事?”秦文给我们倒上茶水,“秋月有事不必客气,只管吩咐便是。”

    我开门见山说:“采薇把薇止堂堂主之位传给采蝶,可是采蝶做事不干净,被我废了。”

    “此事我们已有耳闻。”采桑说,“采薇姐姐没在那蹄子身上少花功夫,谁知那蹄子竟这般不争气。”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说,“眼下薇止堂堂主的位置尚且空缺,你们觉得哪位姐妹最适合接手这个职位?”

    四位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采桑断言道:“微止堂对秋月非同一般,不仅因为微止堂由采薇姐姐一手创立,微止堂的作用更是秋月的耳目舌头。

    “我知秋月有意从秦诗秦文中选出一个人接手微止堂,可是我倒是觉得还有一个人秋月可以考虑?”

    “哦?何人?”我好奇地问。

    采桑轻轻扬起嘴角说:“曾经拔得风月居头筹的乐倌,染絮。”

    “我也觉得染絮姐姐最合适!”秦诗抢了话头说,“能从两江总督嘴里问出轻烟的下落,这等虎口拔牙的本事我们姐妹几个可没有。反正秋月马上就要收复赣江,等曹深一除,染絮姐姐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你们这话说得倒是轻巧。”我叹口气说,“你们三个跟了苏展这些年,也没给苏展生个一儿半女的。要是哪天你们做了母亲,你们就该知道孩子不能没有父亲这个道理。”

    秦文撇撇嘴说:“他那病秧子,每次说不上两句话就累得睡着了,你要我们怎么给他生孩子啊?”

    “有这么说自己丈夫的吗?”我瞪给秦文一眼。

    “怎么就不能说了!”秦文理直气壮跟我理论起来,“他跟我们睡一起的时候懒得像条死蛇,跟凤栖先生睡一起的时候每次不到子时不熄灯。要不是有婆母管着,他怕是一天都不想碰我们姐妹三个!”

    我无力地用手扶住额头,苏展这毛病被凤栖公子惯得不轻,再这么下去苏远一脉要断子绝孙了。我是不是该考虑给苏远送两个美人过去,让苏远现在再生两个孩子或许还补救得回来。

    我这满脑子的瘴气尚且郁结,秦诗接着给我来句更加惊天动地的话:“我看采莲近来清闲得很,有空叫他多来找我们姐妹几个说说话。”

    我顿时感到一阵晴天霹雳从脑中闪过,我的第一反应是把视线放到妙音脸上,然后就好巧不巧地看见妙音羞涩地低下头去。

    “诶呦我去!”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是让你们开庵堂,不是开楼子!这屋里还坐着男人呢!”

    四双贼亮贼亮的眼睛闻言便投射到苏辄之身上,我差点被气到当场晕厥。抽出手绢,我把手绢当作家法,依依扫在四个姑娘脸上!“看什么看,辄之是我男人,你们几个想都别想!”

    “哇哈哈哈!”四只鸭子笑做一堆,我是不是又被姐妹们当笑话耍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拉起苏辄之出门便走。“谢谢几位小仙女款待,我们还要赶路,别的以后再说。”

    走到门口我突然看到椅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无影。刚才几个姑娘的绝世名言他听得清楚,现在他纯粹就是用一副幸灾乐祸的眼神在看我。

    一咬牙,我索性发狠一次,回头对几个姐妹说:“无影今天闲,让他陪你们玩一天。”

    “不敢不敢!”秦诗秦文推着无影便往山门走,“我们姐妹几个好不容易捡条小命回来,哪里还有胆子招待这个嗜血狂魔。秋月权且给我们留条活路,别的不说,以后再上山来总得有口热茶吃。”

第526章 陵园

    四位姑奶奶总算是没有再继续调戏我。她们贴心地把一个竹篮塞进我手里,竹篮里装了满香烛纸钱。

    “谢谢。”我带着苏辄之和无影走出山门,与四位姐妹再三道别后继续往更深的山林走去。

    苏辄之自打看到香烛纸钱开始脸色就变得古怪,走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终于忍不住问:“秋月这是要去祭奠哪位故人?”

    “去看看秀秀。”我云淡风轻地说,“你来来回回这么多次,还一次都没有去看过秀秀。今天我先带你去看看秀秀。”

    苏辄之一把拉住我说:“还是先去看你妻子要紧。”

    我一字一句回给苏辄之说:“侯爷听好了,既然我秋月已经进了苏家的门,秀秀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妾侍。还望侯爷今后能平等对待各家妻妾,莫要厚此薄彼。”

    苏辄之尴尬地点点头说:“那是自然,自然。”

    “这还差不多。”我继续往前走,踏着初冬稀疏的草地往山上爬去。

    不多时,地势开始变得平坦。苏辄之顿时露出诧异的表情,他睁大眼睛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座座沉睡的坟冢。

    我给苏辄之介绍说:“这座山,我取名香丘山,山上埋葬的全是与我并肩作战过的姐妹。她们巾帼不让须眉,各个出生入死血洗沙场。大多数姐妹的遗骸都未能被收殓到这里,所以这里很多坟冢都只是衣冠冢。”

    苏辄之摇头说:“我知军队中有少量女兵,但她们极少上战场。我更是闻所未闻大安何时有女子军团作战,这里怎会葬有如此多的女子?”

    我无奈道:“因为那些战争上不得台面,无论先帝还是高台后都不许任何人提起那些事情,慢慢的那些事情便成了秘史。我不想让姐妹们死得不明不白,所以给她们修了这座陵园墓地。”

    我带着苏辄之顺着坟冢边的碎石路慢慢往前走,“这一片是秦淮河的姑娘,其中有五个是花魁娘子。这几个是鲁西的姑娘,那边是长安和洛阳的姑娘,后面是我从汉水招募到姐妹。还有闽南和巴蜀的姑娘在更后面一些。”

    苏辄之不自觉地捋了捋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走过一个个坟冢,最后我把苏辄之带到一颗银杏树边。

    停留在一座安静的坟头前,我将墓碑旁的枯枝败叶拨开,然后放了一簇新鲜杜鹃花在花瓶中。“秀秀说她喜欢银杏的叶子,她说像小扇子,小时候她经常摘了当扇子玩。所以我把她埋在这里,这样她就每天都可以看到银杏叶。”

    “扑通!”身边突然传来苏辄之沉重的跪地声。第一次,我生平第一次见苏辄之为秀秀落下眼泪。苏辄之的呼吸很急促,他在压抑内心的痛苦,无处发泄的痛苦。

    看着青灰色的墓碑,苏辄之咬紧牙关说:“我知苏家苛待秀娘,私心里想着若是秀娘再回苏家照样遭人排挤。却不想秀娘在四川还是遭人暗算,是我没用,连怀儿的亲娘都保护不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劝慰苏辄之说:“你得了爵位,就算你无所作为,你的实力迟早会水到渠成超过你二叔。我又还活着,你二叔知道我会帮你,所以他必定要挑拨我们两个的关系。只是我没想到他的手段这么恶毒。”

    面对秀娘的坟头,我好生说给苏辄之听:“秀娘跟春香真的没什么。原本春香压根就不在四川,春香临时回四川是为了调兵去和金人打仗。是我以兵符作为交换条件,要求春香给秀秀治病。

    “春香在我哪里总共只住了十天。春香那张缺德嘴你又不是没领教过,无论公母雌雄,就算是条狗他都能凑上去强行和狗交朋友。杨镡那么正经一个人都被春香说得神经错乱,稀里糊涂跑去三关口抢了一回亲。

    “秀秀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姑娘,没见过春香这么流氓的人。第一次见这种流氓无赖,无论是谁都会心生好奇的。秀秀也就是好奇多看了春香两眼,别的什么都没有。”

    “嗯。”苏辄之呆呆地应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我往更深了说:“你没进过未出阁的女娃娃闺房,你或许会以为女孩子对男女之事什么都不懂。其实女孩子哪有男人想得那么傻,就跟男人聚一起爱聊女人一样,女人聚一起也会聊男人。

    “柳菱以前是为了端庄淑女形象,所以言行举止都是大家闺秀风范。现在她跟着几个姐妹单独住,没了约束自然言行再没有拘束。孟子曰:‘食、色,性也’。但凡是个正常人,无论男女,天生都是贪图食色的。

    “秀秀也是个正常人,你不要觉得她多看两眼别的男人就是不检点。如果看两眼别的男人就是罪过,那我的罪过该是最大的了。秀秀看春香才十天不到,但是她每天看我整整看了三个月。”

    见苏辄之没什么反应,我打给苏辄之一拳说:“我说得你到底听见没有?”

    苏辄之垂下头说:“你为了照顾秀娘。骗她说你是太监。那日秀娘与我说起,害得我险些将你当场脱光查验身子。”

    “这个……”我要怎么跟苏辄之解释这件事?“其实吧……我……当真是不能生育了。大概就是,先帝放我出宫前对我动了些手脚,差不多是那种意思。就像楼子里的姐妹会被灌红花一样,行房尚可,生育却不能。

    “我带这么多娘子军打仗,先帝怕我身边美人太多,搞不好生一大堆孩子出来。所以先帝给我做了绝育才放我出宫的。”

    “无妨。”苏辄之说:“我们有佶儿,有怀儿。雅颂说泰王有意将佶儿送还回来,其实你不必担忧家中无人照料孩子。我打算将大掌柜的位置让给大堂弟,以后我有得是时间在家督促孩儿们念书。”

    听到这话,我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以前你问我,是不是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其实我确实知道一些,虽说我不知道具体的过程,但我知道结果。赵佶的将来,不是你我能掌控得住的。”

    苏辄之对我的说辞毫不惊讶,他直接问:“佶将来,可是会称帝?”

    “是。”我也丝毫没有避讳,“不仅会称帝,还会亡国。有些事情注定会发生,无论你怎么干预,事情的终点就在那里,终有一天每个人都会到达那个终点。”

    苏辄之又问:“因何亡国?”

     

第527章 采薇

    我也丝毫没有避讳,直接说:“赵佶不仅会称帝,还会亡国。有些事情注定会发生,无论你怎么干预,事情的终点就在那里,终有一天每个人都会到达那个终点。”

    苏辄之又问:“因何亡国?”

    “因为金人。”我说,“这几年金人势力突然壮大,全因完颜氏族带兵有方。不久的将来,金人的铁蹄会踏破整个大安,千里江山毁于一旦。”

    苏辄之转身对我说:“若是因为外族入侵,你怎可将罪过全部归结于一个孩子身上?你既然知道结果,就应该尽早亲自教导佶儿对抗金人的方法。”

    我反问苏辄之:“你觉得鞑靼人的作战能力怎么样?”

    苏辄之诚恳地说:“鞑靼号称草原狼军,所向披靡。长久以来与大安分庭抗礼。”

    我叹口气说:“可惜金人第一个打下的便是鞑靼。鞑靼狼军在金人面前如螳臂当车,只需一场战役鞑靼便会沦为金人的附属国。我不是不想改变历史,我一直试图为赵佶创造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我给苏辄之点明主题说:“有两个原因我不能和赵佶见面。第一,历史上赵佶是以先帝皇子的名义即位的。先帝以前并未想过他福薄,生了那么多儿子最后夭折得只剩小皇帝一个活着。

    “之前先帝为了制约我,特意把赵佶关进宫里养着。没想到宫里是非多,赵佶进宫没多久宫里就有些传言,说赵佶是先帝在宫外生的私生子。就连高太后都向我打听过这件事,由此可见目前很多人都认为赵佶是先帝的儿子。”

    苏辄之顿时就沉默了,他这么聪明一个人,其中门道一点就通。只要我不主动去认亲,见过赵佶的人都会默认赵佶是先帝的儿子。以后要是小皇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顺位继承帝位的自然就是赵佶。

    我继续说:“第二个原因比第一个原因还要重要。赵佶若真的登基称帝,按照祖制我这个亲爹就不能再带兵打仗。可眼下天下未平,我必须为佶儿打出一片江山。”

    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覆在我的小手上,苏辄之握住我的手说:“以前是我思虑不周,以后我陪你一起为佶儿打天下。”

    我回给苏辄之一个特别可爱的笑容说:“要不你再努力一下,再给佶儿多生两个弟弟。以后让弟弟们帮着哥哥一起守天下。”

    苏辄之不知怎的一个脑回路抽风,莫名其妙来一句:“我见你很是喜爱酌泉的儿子,不如”

    “打住打住!”我伸手捂住苏辄之的嘴说,“你这人,自己不努力就算了,怎还打起别人家的主意!谁家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况且酌泉就骆云一根独苗。”

    苏辄之拿开我的手说:“酌泉家有十几个姬妾,如今那个残害其他姬妾的泼妇已被废除,或许明年伯府就能添出人丁。反正你收酌泉做小相公,从伯爵府抱过两个孩子也在情理之中。”

    我憋住笑,指指秀秀的墓碑说:“你家小娘子还在这听着呢,怎么大相公话里话外尽是一股子醋味?大相公莫让你家小娘子跟着看笑话。”

    苏辄之面色泛起懊恼,我见好就收,塞一把纸钱到苏辄之手里分散他的注意力。

    苏辄之跟我一起将纸钱丢进火盆中,明亮的火星在纸钱上跳动,慢慢将一张张黄纸吞噬到另外一个时空中去。

    祭奠过秀秀,我带着苏辄之往更高的山坡上走。又走过几个坟头,最终我在一个最为豪华的坟冢前站定。

    苏辄之跟着我一起往墓碑上看去,孤寂的墓碑正中写了两行字:

    爱妻采薇之墓

    鳏夫邱岳

    旁边还有两行墓志铭:

    采薇之后

    再无佳音

    苏辄之定定地看着墓碑,渐渐的,他的瞳孔越来越大。

    “邱岳?”苏辄之瞬间转头,用难以理解的眼神看我,“你叫邱岳?”

    我淡淡地说:“你叫我十年秋月,难道你今天才知道我叫邱岳?”

    “怎会”苏辄之又看回墓碑。连上生卒年月,墓碑上总共也就只有二十来个字。可是苏辄之前前后后反复读了很多遍,“采薇?你妻子是采薇?!”

    “哎!”一言难尽的泪水从我脸上滑落,我拉着苏辄之一同跪在寂静的墓碑前,放纵自己回忆那些痛苦到让人发疯的往事。“辄之,我给你讲个故事。这个故事有些长,你得耐心些听。”

    “你只管说!”苏辄之急切地说,“我听着呢!”

    我慢慢说:“以前有个姑娘,在她还不怎么记事的时候她就被人贩子偷到外地卖了。后来那姑娘被一个又一个人贩子卖来卖去,最终卖进采香楼,成了红遍秦淮河的名妓采薇。

    “采薇从小看尽世间险恶,自打她记事起她便恨透了世上每一个男人。可是造化弄人,采薇风头正盛的时候不巧遇到了一个叫秋月的混蛋。

    “秋月是第一个让采薇抬着碗吃饭的男人,是第一个与采薇姐妹相称的男人,更是第一个唱歌跳舞给采薇看的男人。采薇将原则丢得一干二净,她巴不得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掏给秋月。

    “秋月知道采薇的心意后,便利用采薇去勾引御史台官员。等到秋月通过采薇掌控了御史台之后,秋月更加变本加厉,又利用采薇去勾引许多三品以上高官。

    “秋月不仅通过采薇收集到大量朝中要员的情报,而且秋月将高官与乐倌私通的证据作为要挟,逼迫朝中高官听从秋月摆布。”

    苏辄之的表情异常冷静,冷静中带着无限震撼。

    我抽出手绢擦一把眼泪,咬牙说出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采薇从一开始就知道,秋月早已将芳心许给他人。采薇不但不记恨秋月,反而不惜一切代价纵容秋月。

    “采薇主动去接近前户部尚书,那赵尚书是个变态,最是喜欢用酷刑折磨年轻貌美的女子。采薇为了能进到那老头家里,竟然答应了那死老头一个血腥残酷的要求。采薇进到老头家里,却险些被老头打死!”

    我捂住眼睛,那些恐怖的回忆如附骨之蛆,洪水猛兽般又回到我的脑海中。“那天鸨母把采薇从尚书府抬出来的时候,她全身没有一块皮是好的。赵老头用火烧她,用烙铁烫她,用钉子扎她,用剪刀钳子把她的皮肉剪开!

    “赵老头用尖刀在她胸口上切了两大刀,差不多是要把她的一个身子切成两半,就跟腰斩酷刑一样!她整个人被剁成碎肉,筋骨完全露在外面。大夫拼了一整天才把她的身子勉强拼成个人的形状。”14

第528章 无题

    无法忍受回忆带来的痛苦,我一头磕在墓碑上。额头被墓碑撞出沉闷的剧痛,可是再疼也比不过我的心疼。

    “秋月。”苏辄之将我的身子从墓碑上拉起来说,“莫要伤害自己。”

    我瘫倒在苏辄之手中,哼着极度悲凉的声音说:“先帝得到秋月的线报,派兵冲进尚书府当场抓个正着。赵尚书被扳倒,秋月有功。先帝要奖赏秋月,秋月想都没想就把赏赐让给秋月最爱的人。

    “采薇被人剁成肉末,换来的是扬州苏家的一个爵位。可是扬州苏家从未有人认得采薇是谁,他们不知道苏家的爵位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用命换来的。”

    “什么?!!!”苏辄之跟我一样,身子渐渐开始颤抖起来。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此事你为何从未与我说起过?!!!”

    我哭得天昏地暗,看着苍凉的墓碑与天地一样萧瑟。“秋月以为苏家人会感激他,不想苏家得到爵位没多久就对秋月下了毒手,欲图铲除秋月。苏家把秋月最爱的人叫回去,再把秋月卖到关外,从此”

    “秋月!”苏辄之惶恐地死死抱住我,“为何以前不告诉我这些?你若告诉我事情原委,我那时定不会听从管家伯的话回扬州去。你为何这么傻,为何要一个人承受这么多?!”

    我擦去眼泪,继续说后面的故事:“后来事情有了转机,采薇又遇到一个n香的人。春香很厉害,他将采薇身上的伤口进行修补,只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采薇的身子又被变回原本漂亮的模样。

    “采薇以为秋月失去爱人,她又变漂亮了,秋月便会好好待她。可是秋月不仅不好好爱惜采薇,反而变本加厉,让采薇重操旧业去打探更多的消息。

    “采薇没有拒绝秋月丧尽天良的要求,她带着一群姐妹混进鲁西梁山做蹄子,每日供梁山悍匪玩乐。采薇在梁山找到了年前逃跑的几名钦天监要犯,还打听到他们与金人有勾结的情报。

    “水泊梁山固若金汤,朝廷派兵根本打不进去。是采薇带队的姐妹与官兵里应外合,这满山的坟冢大多都是梁山一战中惨死的姐妹。姐妹们是来自全国各自的名妓,她们趁夜往贼寇酒中下毒,毒晕了半数贼寇。

    “可是梁山贼寇狡猾,剩下半数悍匪识破了姐妹们的计谋。等到第二天黎明官兵杀进梁山时,这满山的姑娘死伤已过九成。你之前见过的采丝,你今天见到的采桑,她们都是在那次战役中幸存下来的姑娘。

    “我不知道这样苟且偷生的活着是好还是不好,就算是活下来的姐妹,也都亲眼看到其他姐妹是如何惨死的。悍匪将姑娘们全部抓起来,活活将她们的手脚从身上撕下。

    “我带兵打进总坛的时候,墙上地上到处都是血淋淋的手臂腿足,满地散落着眼珠子,鼻子,耳朵,牙齿。不少尸身整张皮被活活剥下那个修罗场,就是阿鼻地狱!”

    我实在是不敢再往下回忆,“我这一身的伤也是在那次战役中落下的。那时候朝廷已经大捷,梁山盗匪只剩最后几个拒不投降。我看着满地的姐妹尸身,自己也有了寻死的念头。

    “我朝着那几个拼死抵抗的贼寇跑过去,想着自己这条小命死在乱刀之下未尝不是件好事。那些妖道早就疯了,他们打杀一晚上手上的力气全被用完,刀也顿了。每一刀都只能将我皮肤划开,却切不进肉里。

    “直到上允妖道卯足力气给我来了致命一刀,可就在那个时候苏远将军突然跑过来将我往后拉了一步。我被苏远护进怀里,上允妖道那一刀砍在我背上,从肩头一直拉到大腿。

    “我背上的伤疤在心口处有个断痕,那是苏远用手替我挡下的刀口,断掉的那一截刀口就在苏远左臂上。要不是苏远拉了我一把,那一刀应当是能把我完全切成两半的。”

    思绪再次回到那个血色的黎明,“我以为那场战役之后天下便会太平,我能过我的安生日子。可是那场战役损失得太惨烈了,这满山的姐妹全都做了刀下鬼。我那时一心只想求死,采薇死了,哲别带着月季走了,先帝又不让我见苏远。”

    我又一次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我都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身上疼,心里更疼。我身上伤口太多,春香要抢时间帮我把皮肤缝合起来,以免我血流干了就死了。所以春香缝了最难看的针脚,就是我身上这些疤痕。

    “难看还是小事,关键是伤口太多,伤口与伤口之间会粘黏在一起。我浑身都是新伤,春香却逼我做康复运动,避免伤口粘黏。若是伤口出现粘黏,我整个人就再也不能站直,只能弓腰驼背一辈子。

    “可结果是无论我怎么顶着剧痛运动,还是有几处伤口粘在了一起。春香就把粘在一起的地方切开,让我继续做康复运动。我身上的伤口就这样长了切切了长,足足持续了半年。

    “那半年当真生不如死,我的疯病便是在那个时候被逼出来的。我受不了满身伤口的折磨,受不了失去一切爱人的折磨。有一天我疯了,从那以后我时常就会犯一次疯病。”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艰难地说:“直到有一天我身上的伤口差不多是长好了,我终于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走路。可是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爱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

    “你有我,以后都会有的。”苏辄之艰难地说,“你为我承受这么多,我该拿什么来还你?”

    我又伸手摸摸眼前的墓碑,“我也是这般想的,采薇为我承受这么多,我该拿什么来还采薇。后来我找了巫师,给我和采薇办了冥婚。采薇爱我一生,我便娶了她,让她做我秋月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与采薇,从未有过夫妻之实,但是这世上只有采薇一人能做我秋月的妻子。采薇之后,再无佳音。这世上会弹琴的人很多,其他琴师都是卖弄琴艺,只有采薇知道我喜欢听什么曲子,每次她都会弹我喜欢的音乐给我听。”

    我轻轻抚摸着我写给采薇的两句墓志铭:

    采薇之后

    再无佳音

    我失去所有精神支柱,万般痛苦道:“采薇死后,我再没有跳过舞。跳舞需要有音乐伴奏,我的乐师死了,没人给我弹琴了。”

    何堪最长夜,俱作独眠人。

    我用尽力气说:“辄之,这便是我这几年里做过的所有事情。将我刺伤的不是苏远,而是钦天监那几个妖道。保苏家爵位的也不是我,而是采薇。”

第529章 蜜月

    无影为我找来一辆马车,虽说马车在这山路上走得很慢,可我两条腿早已软得走不动路,只得坐上马车慢慢往山下摇去。

    我趴在窗口发呆,苏辄之坐一边不说话。走过大半的路程,我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的。”

    “为何?”苏辄之问,“你和采薇为苏家做了这么多,为何不让我知晓?”

    我看着窗外慢慢移动的草木说:“我不希望你对我有负罪感,我只想要你纯纯粹粹的感情。你喜欢我便留在我身边,哪天腻烦了你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不像现在,你背上负罪的枷锁,以后再也逃不出这宿命。”

    “你还是不信我对你有真心?”苏辄之又问。

    我苦笑一声说:“都是男人,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懂。直到现在,我对采薇从未有过丈夫对妻子该有的那种爱情。我一直把采薇当作姐姐看待,我对她的感觉从来只有亏欠。

    “即便如此,只要采薇主动开口让我娶她,我一定会娶。你知道,这是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和担当,就算我不爱她我照样会娶她。可是采薇就是不开口,到死都不开口。”

    我的眼泪流干了,心脏里的血液似是因为脱水而凝固,血块梗在心口特别疼。“后来我想明白了,采薇爱面子,她不好意思主动开口。像她这么磨磨蹭蹭,注定一辈子嫁不出去。

    “可是我不一样啊,我这人最不在乎的就是面子。反正面子又不能当饭吃,我爱谁就告诉谁,死缠烂打让他娶我。再不济去找他家长,让他家长逼他娶我……”

    “秋月!”苏辄之突然一把将我按倒在地上,他蹙着眉头,用异常严肃的语气对我说:“我娶你是因为我爱你!就算没有采薇、没有梁山、没有二叔,我照样会娶你。

    “采薇比你还傻,她连让你爱她的机会都不给你。你明明因为采薇伤透了心,最后却要口是心非逼迫自己说不爱采薇的话。”

    苏辄之压低身子注视着我说:“我娶你,不是因为我欠你,而是因为我爱你。听懂没有?”

    “嗯!”我轻轻应一声。虽然苏辄之以后都不会再离开我了,可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同样再也不会纯粹了。经历过那么多磨难,每一次悲欢离合都在我们的关系中烙下一枚伤痕。

    我将这些伤痕一一揭开,给苏辄之展示最残酷的现实。以后我们将拖着伤痕累累的感情继续走下去,不知这些伤痕是会慢慢愈合,还是会越扯越深。

    山中一连下了好几天雨,我沉迷在新婚后的酒色肉糜之中。

    我和苏辄之搬到温泉洞口居住,每日在泉水中放纵,在溶洞外欢情。我紧紧抱着苏辄之圆润的身子,一口口在他光洁的皮肤上烙下只属于秋月的痕迹。

    苏辄之越发爱犯懒,他渐渐喜欢上那种躺着不动的姿势,每次都叫我好生伺候,他只管尽情享受。

    我不愿理会温泉之外的是非纷争,每日只晓得纵情山水。

    “秋月。”苏辄之脸颊微红,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你动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你身上这只凤凰,每次都像是要飞走一样。”

    我拉住苏辄之的手说:“你以后别再惹我生气,不然我让凤凰化作一道风,带我飞到你再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苏辄之一个翻身将我反压到身下,他用力封住我的唇舌,似乎是想要将我方才说过的话收走。“以后我也刺一只一模一样的凤凰,你飞到哪里,我追到哪里。”

    苏辄之的情话总是说得那么好听,每句话都让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这样的苏辄之让我怎么舍得离开,我爱了十年的苏辄之,我等了十年的苏辄之。

    ******

    浮生终有别,爱恨终有期。

    如今天下盛世之中暗藏祸根,我和苏辄之的神仙日子终得有个限度。十日后,我们回到柴庐。我亲自为苏辄之收拾行礼,每一件衣服都叠得整齐。

    “秋月。”苏辄之紧紧将我揽在怀里,“等我三月,三月后我一定回来。”

    我提起朱砂笔在日历上画一个圆圈说:“好呀,从今日起我给你记着时间。三月后你若不回来,以后你都别再回来了。”

    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却吓白了苏辄之一张脸。

    “噗嗤!”我失笑道:“侯爷怎么变得患得患失的,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罢了。此去山高水远,你需得小心些,切莫为了赶时间走岔了路。尤其是过江西一带的时候,千万别被晚枫请去喝茶。”

    我又叫唤出几个弟兄说:“我的每一个暗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借你五人,但愿你回来的时候能把他们五个原封不动带回来。你若记不清他们的名字,有事只管叫一声‘无影’,他们自然就会为你解围。”

    最后我把假公文递给苏辄之说:“拿上这份公文,你便不是苏顾,你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绸缎商。但凡遇上盘查的你都叫暗卫出去应付,你自己别抛头露面,免得被人认出来。”

    “多谢娘子!”苏辄之九十度大弯腰给我鞠个躬,“娘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我好笑道:“每次我进宫之前先生说的话是学生方才所说好几倍,怎么轮到学生唠叨两句先生就不想听了?”

    “怎会!”苏辄之换上一张玩世不恭的笑脸说:“为夫巴不得日日听娘子说话,经此一别将有三月听不到娘子的声音,想来惆怅。娘子若还有别的话要说,只管吩咐便是,为夫洗耳恭听。”

    我打给苏辄之一拳说:“都说秋月人有千面,没想到辄之才是山外有山。我做你这么多年学生,你那些变换脸色的本事我不过只学到些皮毛而已。你现在这样子简直跟你弟弟一模一样!”

    玩笑闹够了,临别之际我只能好言相劝一句:“这次你回扬州,千万不要为难阿龙。他与你主仆一场不易,这么多年功劳苦劳他都有,说到底他也是为你好。”

    苏辄之的笑容渐渐褪去,“我不知他做得哪一件事是为我好。以前他擅自扣押你写给我的信件,见我未有察觉,他胆子越来越大。别的不说,就说他蛊惑慕容虎残害秀娘一事,要是没有他煽风点火,秀娘也不会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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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介绍:
他自称是九天玄女座下秋月仙子,如今他一朝穿越成了人人喊打的纨绔王爷。本想凭借自己过人的化妆技术,在外易容为女子避开耳目,在家做个闲散王爷与世无争。奈何造化弄人,命运纠缠,秋月与命中注定的十二位公子擦肩而过。
哲别,为一桩二十年前的人口失踪案而来,最后线索却断在你十三王府。你秋月不是我要找的人,但你是我不会放手的人。
苏顾,为家族兴衰而来。苏家若没有你,生意便做不下去。而我苏顾若没有你,我便活不下去。
苏远,为你而来。你这个笨蛋!我比你自己更清楚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王爷不和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王爷不和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王爷不和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