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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全文阅读

作者:笨小涵Q     王爷不和亲txt下载     王爷不和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9章 初四

    “我要读书!”我避开碎玉公子的手。我觉得他的手很凉,可能是因为我在发烧,所以我觉得他的手是冷的。

    我打开《论语》,不知为何,一种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瞬间涌上心头。我再低头看书,书上的每个字都鲜活了起来,白纸上的黑字长出手脚,一个二个在我眼前扭动跳跃!

    我吓得惨叫一声,一把扔了手里的书,眼前随之陷入一片黑暗……

    ******

    头很晕,就算在黑夜里我都能感受到一阵一阵的恶心感。我难受地翻个身,一只手像哄小孩子一样在我背上拍了拍。我觉得舒服,就往身边人怀里钻。

    直到抱住身边温暖的身子,我才发现睡在我旁边的不是碎玉公子。碎玉公子的腰比这个人细一圈,骨架也没这么大。是谁睡在我身边,我想问,可是还没开口那种头晕恶心的感觉又上来了!

    身边的人发现了我的难受,他把我身子翻过来趴在他怀里,然后他继续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渐渐的,我又睡着了。在梦里我都能感受到背上轻微的安抚,这个人让我觉得好安心,好体贴……

    我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昨晚到底是谁跟我睡在一起。结果床上只有我一个人,难不成我昨天是做梦了,还梦见有人在哄我睡觉?

    大年初四,我真的该起床读书了。被一群小厮伺候了早餐以后,我赶紧坐在书房里认真看书。

    病这一场,我的元气被消耗了不少。我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读《论语》,枯燥乏味的语句从我嘴里念出来,就像巫师在念咒语一样难听。

    “王爷,晚枫公子来了。”一个小厮进来通报。

    “哦,请他进来吧。”自从下人数量配齐以后,终于有人给我通传口信。

    我趴在桌子上,看到晚枫公子进门的一瞬间,忽然眼前一亮!

    比碎玉公子骨架大、温柔、体贴、愿意睡在我旁边,难道昨晚睡我旁边的是晚枫公子?

    晚枫公子温柔地笑了笑说:“怎么这样看着我?身体可好些了?”

    想到我昨晚可能和晚枫公子睡在一起,心里忍不住一阵悸动,脸上也开始发烫。

    “可是还在发热?”晚枫公子关切地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就在那一瞬间,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起身抱住晚枫公子的腰身,一面把脸往他身上蹭,一面撒娇说:“青岸每天都来看我,我都被你宠坏了。以后你要是不来,我可是会孤独寂寞的。”

    晚枫公子轻笑着拍拍我的背说:“那我以后每天都来。”

    拍背!他在拍我的背!难道昨晚真的是他?

    我抬起头,用最可爱的笑脸对着他说:“青岸昨晚睡得可好?我有没有吵到你?”

    晚枫公子宠溺地揪揪我的脸颊说:“甚好,不吵。”

    这么说,他是承认了?!

    我慢慢起身,一双手还是环在他的腰上,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昨晚我好生舒服,今晚你还来陪我可好?”

    晚枫公子身子僵了一下,然后他慢慢抱紧我,富有磁性的声音回道:“好。”

    房门被推开,一股寒气随之灌了进来。

    晚枫公子突然松手,但我越发用力地缠在他身上,让他没有办法这么快就摆脱我的束缚。

    “苏公子。”晚枫公子略显不安地对我身后的人问好。

    我放开晚枫公子,慵懒魅惑地转头对来人说:“苏老师,我一大早就起来读书了,就刚才偷了一小会儿懒,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不在乎现在苏辄之脸上是什么表情,我嬉笑着转回来,用低哑的嗓音对着晚饭公子说:“我们约好的,青岸今晚可不许反悔哦!”

    见晚枫公子有些羞赧地点点头,我才完全放开他。

    晚枫公子不露声色地往后退一步,与我拉开些许距离。

    我坐回椅子上,继续读《论语》

    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只这一句,我反复读了三遍,然后假装无辜地抬头看着两位公子说:“我读得对吗?”

    “甚好。”晚枫公子朝我作揖行礼,“晚枫先行告辞,不打扰秋月读书。”

    我调皮地朝他挥挥手说:“今天晚上,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晚枫公子走后,苏辄之愣了半晌才说:“兵部传来消息,苏远将军最迟正月初九回京。今晨苏远将军再来家书,主子可要阅读?”

    我没好气地看一眼裹了一头绷带的苏辄之,“都说老师思虑周全,怎么这回子会问我这种问题?就算我看了大将军的信,我也没有办法回信给他。我不会模仿你家王爷的字迹,还不如老师帮我写封信回给那个大将军。”

    “是。”苏辄之恭恭敬敬行个礼准备出门。

    我一个好奇问他说:“那个大将军的信,老师有没有读过?”

    苏辄之又沉默半天才说:“读过。”

    这回我兴趣来了,“那信里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老师这么紧张?”

    苏辄之艰难地开口说:“苏远将军问主子,是否想念醉仙楼的八宝鱼?”

    “噗哈哈哈哈!”我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个大叔真的把我当成小孩子了,还在用拐骗十二岁小男孩的方法来引诱我啊!”

    苏辄之脸上闪过一丝愠色,转而又回归风平浪静。

    我问:“大将军还说了其他什么事情吗?”

    “没有。”苏辄之说。

    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这个大将军是嫌写字太累,还是这个八宝鱼有其他什么深层次的含义?大将军隔三差五就写封信来,而且问得都是这么幼稚的问题。

    大将军出征三年多,他走的时候,十三王爷跟汗青公子差不多大,是个半大的孩子。有可能大将军心目中的十三王爷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所以三年过去了,还在用这么幼稚的手笔钓凯子。

    我起身走到苏辄之面前,认认真真看了看他的头问:“头还疼吗?”

    “无妨。”苏辄之说。

    我嘟着嘴道歉说:“老师,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这样伤害自己,我会心疼的。”

第50章 真假王爷

    我嘟着嘴道歉说:“老师,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这样伤害自己,我会心疼的。”

    苏辄之垂下眼帘说:“苏顾不敢生主子的气,是苏顾行事欠妥。”

    我拉拉苏辄之的衣袖说:“老师,你这句话说得就是在生我的气。老师对我这么好,又是教我读书,又是哄我睡觉。结果我还把老师害得头破血流的。”

    苏辄之瞳孔突然皱缩了一下,他脸颊有些发红,假装镇定地说:“苏顾不懂主子的意思。”

    我开门大叫一声:“阿虎!”

    “王爷!”阿虎瞬间出现在我面前,乖乖等我发话。

    我问:“昨天晚上晚枫公子可曾来过?”

    阿虎想了想说:“不曾来过。”

    我看向苏辄之,对他耸耸肩说:“我要不是有王爷这个虚名,曹青岸恐怕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只有老师、仲砚、阿虎真心对我好,不为别的,只为我是秋月。”

    苏辄之有些诧异地看我。

    我直言道:“我装了半年的傻子,原本是想这辈子就在这府里混吃等死。我以为当王爷的待遇会很好,可惜是我太天真了。既然逃不掉这层身份,那我还不如走出这王府,坦然面对预先设定好的一切。”

    见苏辄之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喜悦,我自嘲一笑说:“都说机关算尽,我是一个设计师,我可以算尽机关,但我却算不出人心。还请老师能够教我如何阅读人心叵测,在这肮脏的污泥中求得砥柱中流。”

    我抬手作揖,虔诚地等待苏辄之的回答。

    苏辄之握住我的手,他握得很紧,紧到他的手开始有些颤抖。

    我低着头不再说话,只等待他的回复。

    过了不知多久,苏辄之双膝跪地,“苏顾愿为主子肝脑涂地!”

    我也跟着他跪下来,我不懂苏辄之怎么就养成个说话要下跪的习惯。

    “主子?”见我跪下来,苏辄之面露惶恐。

    我笑嘻嘻地抬头看着他说:“老师,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跟我下跪?我这个当学生的承受不起啊。”

    苏辄之微微一笑,把我扶了起来。我这一病,当真损耗不少。同样是从地上站起来,苏辄之动作稳稳当当的,我就有些头晕目眩。

    “主子当心!”苏辄之扶着我到椅子上坐下。

    我回握住苏辄之的手说:“老师,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主子了?这个称呼我也承受不起,你还是叫我秋月吧。这王府也不是什么不透风的墙,过不了多久,满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你家小王爷被女鬼秋月附身的事情。与其等别人把我秋月说成是个茹毛饮血的女鬼,我还不如先发制人,给秋月讨个好名声。”

    苏辄之问道:“主……王爷待如何讨个好名声?”

    我反问苏辄之说:“老师可曾听说过墨家木鸢?”

    苏辄之思索片刻说:“木鸢又名风筝,相传由墨子所创。”

    我摇头说:“我说得不是普通的风筝,而是用木头和金属做的机关鸟。”

    苏辄之看我的表情从疑惑慢慢变成惊愕,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从书桌上抽出两张纸递给苏辄之说:“这里有两张零件图纸,一张是机关鸟内部需要用到的发条,另一张是机关鸟外部木质结构和风哨。请老师尽快帮我找工匠按照尺寸打造这些零件,最好是能够找四个不同的人同时制作,以免他们看出机关鸟玄机。最后还要请老师帮我找一个合适的契机,让我能够用秋月的身份在众人面前展示机关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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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十三王爷赵戎坐在书房里。他放下手中的青竹紫毫笔,颇为满意地欣赏着案桌上的一幅字。

    房门外有人轻叩了几下,赵戎起身,门还没开,脸上已是笑意盎然。

    “晚枫美人,怎么也不早些来?可让本王好等!”赵戎假意嗔怪,脸上却依然笑得如秋水波光般沉溺。

    来人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晚枫公子收敛了异色,温和地作揖说:“晚枫来迟,还望王爷莫怪。”

    赵戎把晚枫公子拉进房内说:“我倒是很想怪罪与你,可惜一见到我家美人,我心里哪里还舍得怪罪美人半分。”

    赵戎一双手不怀好意地缠到晚枫公子肩上,朱唇对着晚枫公子耳边轻声说:“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美人可还记得当日你我初见之时,看到美人席地于萧萧红叶之下,我拉车的马就走不动路了!”

    晚枫公子为之一振,双手有些颤抖地抱住身上的人,声音亦是颤抖地说:“王爷?”

    赵戎笑盈盈地拉起晚枫公子的手,走向书房。“本王又为美人写了一幅字,美人看看可还喜欢?”

    晚枫公子看到案桌上龙飞凤舞的八个字“伊人入画,落木凄凄”。算不上多有文采的八个字,但是晚枫公子却看着那行云流水、随心所欲的字迹大惊失色。

    “王爷!”晚枫公子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王爷是何时回来的?”

    赵戎粘在晚枫公子身上,一双眼睛笑得像小狗一样弯弯可爱,“美人此话怎讲?本王从未离开过,何来回来一说?”

    “王爷?”晚枫公子开始迷茫,“那秋……秋月……是谁?”

    赵戎嘟嘟嘴又嘻笑道:“秋月就是本王,本王就是秋月呀。美人难道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长久的沉默,晚枫公子脸上的神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惊恐,不过须臾之间他已是变换了千百个神态。

    晚枫公子从小王爷身上退开,“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晚枫公子不敢看十三王爷的眼睛,低头间言辞闪烁:“晚枫罪该万死,一时鬼迷心窍,才误入了王爷所设的迷局。”

    赵戎心疼地俯身去拉晚枫公子,“青岸可别这么说,你跪得这么急,膝盖会受伤的。快起来给我看看,膝盖痛不痛?”

    晚枫公子再次惊讶地抬起双眼,对上我一双清澈的眼睛。他仔细看着我问:“王爷当真是秋月?”

第51章 初八

    晚枫公子再次惊讶地抬起双眼,对上我一双清澈的眼睛。他仔细看着我问:“王爷当真是秋月?”

    我笑眯眯地把晚枫公子拉到椅子上坐着,然后帮他揉着膝盖说:“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谁知道呢?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青岸眼里是谁。青岸若看我是王爷,我便是王爷。青岸若看我是秋月,我便是秋月。”

    我坐到晚枫公子腿上,都是男人,我自然清楚男人最想要的是什么。我把头靠在晚枫公子肩上,暧昧的声音如涓涓细流从我口中说出:“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本王无能,尚且自保不能。冷落美人这么久,美人可有怪罪本王?”

    “晚枫不敢!”晚枫公子身子僵硬,脉象紊乱,如坐针毡。

    我用指尖慢慢在他身上摩挲,从耳根到颈肩,从喉结到胸前。我有些失望地说:“许久未曾亲近,晚枫美人竟与本王生疏了。”

    “晚枫不敢。”晚枫公子说话越来越没有底气,他甚至不敢从正面看我一眼。

    我不紧不慢,只用足力道在晚枫公子腰上肉最嫩的地方狠狠掐了一把。晚枫公子疼得蹙眉,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我故意撒娇说:“本王的这点小秘密都让美人看完看尽了,以后美人要怎么与别人说本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晚枫公子紧张地问:“王爷要晚枫怎么说?”

    我掰过晚枫公子的脸,让他与我面对面。我嘟着嘴说:“我要听晚枫美人说,美人心目中的赵戎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晚枫公子变得越来越局促,他的呼吸是凌乱的,眼神是凌乱的,就连言辞也是凌乱的。“晚枫……晚枫自然是说,王爷卧薪尝胆,能屈能伸……”

    “啊!”我又在晚枫公子腰上掐了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惨叫出声。

    我这回不笑了,一本正经地问他:“莫非美人是嫌本王活得太长了,想让皇上早点把我杀了?”

    “晚枫不敢!!!”要不是我坐在晚枫公子腿上,他没办法起身,此时他应该又跪地上去了。“晚枫该死!求王爷赎罪!”

    我咧嘴一笑,语气又开始变得不正经。“死罪就免了,至于活罪嘛……”

    晚枫公子开始浑身颤抖,他在害怕,不受控制的害怕。

    我瘫靠在晚枫公子身上,用祈求的语气说:“美人,从来都是你最懂本王的心意。如今关于本王的流言满城皆是,本王有苦难言。若要攮外必先安内,美人可愿替本王安抚王府内众人?”

    晚枫公子赶紧说:“晚枫愿为王爷马首是瞻!”

    “还是晚枫美人对本王最好。”我又凑到晚枫公子耳边,悄声对他说:“美人,本王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当日宫中大火,本王在火海中遇到一人,受其点化……”

    我看到晚枫公子的瞳孔渐渐扩大,直到难以置信的震撼替代了他所有的面部表情。

    子不语:怪、力、乱、神。

    奈何高于皇权的,或许只有神权了。如今,我没有任何资本再仰仗皇权的庇佑,只得借助于鬼神之说,求得一席安生立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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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八,我一早便起床洗脸化妆。我今天画得是雍容华贵的宫廷妆容,不上这种大浓妆,我根本没有底气走出去面对那些把我当作恶鬼的人。

    用朱砂在眉心点一颗凌花痣,深吸一口气,在霓裳羽衣的衬托下,飘飘欲仙走出庭院。

    阿虎手里捧着个锦盒,默默跟在我身后。

    九位公子正在花园里观赏迎春花,他们后面还跟了十多个小厮。

    踩着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路,我从刚发了新芽的树丛间走出,一步一芙蓉走向几位公子。虽然我一直在朝他的位置信步而行,但我并没有把视线放到他们身上。我也在欣赏这冬末初春的花园,想象着繁花似锦的花园又会是怎样一番百花争艳。

    “王王……王爷!”一个小厮最先看到我,他突然跪在地上欲哭无泪。

    不想理会那个坏了我赏花心情的小厮,我自顾走到秋千旁,优雅地坐在秋千上,随一丝微风轻轻荡漾起来。

    看到我艳丽芳华的妆容,几位公子朝我走来。除了少年汗青公子,其余八位公子都对我作揖道:“给王爷请安。”

    我闲适地看着头顶一片蓝天白云,若问白云归何处,只道烂漫青山下。

    缓缓转头,我看向表情各异的几位公子。我不急着作答,只抿唇轻笑,玉眼玲珑。

    又看看那几个战战兢兢的小厮,我问:“前几日我听到一个传言,府上有人说我秋月是个吃人的厉鬼。不知这话是谁传出来的?”

    一众小厮闻言越发害怕,齐齐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了。

    我看向苏辄之问:“辄之,除夕当晚,都有哪些人来过我的厢房?”

    苏辄之躬身说:“回王爷,除夕当晚,只有微臣和轮值的下人到过王爷的厢房。”

    “哦!”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我问苏辄之道:“我是女鬼这种话,可是你传出去的?”

    “不是。”苏辄之说。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便是轮值的下人传出去的。那天轮值的都有哪些人?”

    三个小厮从人群里爬出来,慌慌张张地说:“王爷饶命!奴才知错了!求王爷饶过奴才这一回!”

    “走过来给我看看?”我朝三个跪在地上只顾磕头的小厮招招手。

    见我招手,三个小厮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说:“王爷饶了奴才这一回吧!奴才真的知错了!”

    “呵呵!”我轻笑起身,轻盈地朝三个小厮慢慢踱去。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见我走近,三个小厮被吓得话都快说不清了。

    走到他们面前,我挑起一个小厮的下巴,认真看了看。然后我叹口气,摇摇头转身走回自己的秋千上坐着。

    “没眼力的东西!”我再叹口气,惆怅地看着晨雾朦胧里初春的阳光。我用空灵的语气说:“本座乃九天玄女座下秋月仙子,与春、夏、冬三位仙子一同掌管四季更迭。本座主司公平、演算、机关之职。专为不平之人打抱不平之事,除暴安良、匡扶正义。本座还精通机关演算之术,可推算世间一切朔法乾坤。因修行所至,九天玄女特遣本座下凡间历练。”

第52章 算经

    一手舞肩上披帛,一手扶发间步摇,足见点地,我的发丝随着秋千的伏动在空中徐徐流转。

    花园里,每个人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迥异万千,或有欣慰,或有惊讶,或有质疑。

    我无视他们的注目,只顾自己在秋千上尽兴玩耍。

    “苏公子。”一个小厮走进花园来,朝苏辄之小声说:“臻鸢风筝店的大风筝都卖完了,这个月他们店里只剩一些小风筝还没有卖出去。”

    “你说什么?!”少年的声音怒气冲冲地在花园里回荡,“后天就是我的生辰,风筝铺难道不知道我每年生辰的时候要放一支风筝吗?!”

    “回汗青公子。”小厮有些为难地说:“往年都是王爷提前为公子订做的风筝,今年许是王爷忘了。”

    “忘了?!”汗青公子愤怒地看向我,“他哪里是忘了,他根本就不是王爷!”

    “汗青,不得胡说。”苏辄之拉住发了疯的少年。

    “我没有胡说!”汗青公子歇斯底里地尖叫,“他是女鬼!他不是王爷!”

    我莞尔一笑,起身朝汗青公子走过去。看着只比我矮一个头的少年,我轻轻敲他一记脑门说:“吾乃秋月仙子化身,借赵戎真身历练于世。逸弦怎可一口一个女鬼诋毁于吾?”

    “你骗人!”汗青公子好不退让,“一个连《论语》都背不下来的人,怎么可能是什么狗屁仙子!你只会学戏子跳舞,仙子什么的都是你用来唬人的鬼话!”

    “哈哈哈!”我击掌大笑,“九天之上,所有仙童仙子皆可闻乐起舞。吾不过是心性所致,每每闻乐,欢乐之感由内而生,起舞和之。

    “九天之上,人人自律,众神不必背诵警醒教条之言,只需随三界、五行、六道自然法度,天庭治理已是井井有条。吾不必背诵汝等《论语》,自是情理之中。”

    汗青公子被气得双眼发红,但少年骨气很硬,咬紧牙关也不哭出泪来。

    我捻起一朵迎春花,慵懒地坐回秋千上,霓裳羽衣随风缓缓飘扬,宛若五彩云霞落满整个花园。看着手中娇嫩的明黄.色小花,我说:“本座乃玄女侍下,对《九章算术》颇有研究。逸弦饱览群书,可愿与本座比试背诵《九章算术》?”

    汗青公子一声冷笑,直接发问:“今有股四尺,弦五尺,问为句几何?”

    他第一题问我勾股定律,我对着空气画一个直角三角形,然后说:“三尺。”

    汗青公子又问:“今有共买物,人出八,盈三钱;人出七,不足四,问人数、物价各几何?”

    他第二题问我二元一次方程。几个人一起凑买东西,如果每个人都出八块钱,凑出来的钱数会比售价多出三块钱。如果每个人只出七块钱,凑出来的钱数就会比售价少四块钱。问总共有几个人一起买东西,商品原价是多少。

    我朝阿虎伸手,阿虎就递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眉笔。我用阿拉伯数字迅速列出方程式:

    8x=y+3

    7x=y-4

    短短十秒后,我说:“七人,物价五十三。”

    “你作弊!”汗青公子走过来扯过我手中的纸,然后他愣在原地看不懂我到底写了什么。

    我大大方方地给他看我写在纸上的东西,不慌不忙地说:“《算经》讲究的就是计算,而不是背诵。吾不过是加以计算,何错之有?”

    汗青公子指着纸上的数字问我:“你写的是什么?”

    我看着方程式说:“此乃天竺梵文,专为运算所创。”

    “天竺梵文?”几个公子忍不住好奇走过来围观,就连帮我做策划的苏辄之都不由自主地往纸上多看几眼。

    我只让苏辄之教我读《九章算术》,之后我自己躲在房子里苦算两天两夜,终于把所有题目全部算了一遍。所以苏辄之并没有见过我用阿拉伯数字做数学题。

    阿拉伯数字始创于印度,后来由阿拉伯人将这种数字书写方式传播到世界各地,从而得名阿拉伯数字。我说这是“天竺梵语”也并不算信口雌黄。

    我悠哉悠哉地说:“吾来提问,诸位公子皆可作答。今有股五寸,弦十三寸,问为句几何?”

    汗青公子愤然转身,对我怒吼道:“《九章算术》里根本没有这一句!”

    我悠悠然荡我的秋千,一袭五彩锦缎时而从汗青公子身上一划而过。

    我笑道:“《算经》之所以叫算经,便是通过举例来阐述计算过程。可惜《算经》枚举何其有限,不过区区几百范例而已。奈何世间万物又何其无穷,倘若遇上《算经》之外的事物,逸弦难道就不能演算了么?”

    被我说中要害,少年越发恼怒,他冲着我说:“那你说,句几何?”

    我又朝阿虎伸手,阿虎也再次拿了一张纸给我。我画一个直角三角形,然后在两个直角边和一条斜边上用汉字分别标注了数字。我将演算纸递给汗青公子说:“十二寸。”

    汗青公子涨红了脸说:“会算算术有什么了不起?!”

    “确实没什么了不起。”我依然柔和地看着眼前癫狂的少年,“可是只会背书也没什么了不起。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背诵再多的圣人经典,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逸弦天资卓越,过目不忘,能将百家经文熟记于心。然孝悌、谨信、爱众、亲仁,吾却从未在逸弦身上感知。温、良、恭、俭、让,吾更未在逸弦言行中看到一丝一毫。逸弦对此又当作何解释?”

    汗青公子终于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他奋力地嘶吼,每一声哭泣都灌入了十五岁少年的恐惧与彷徨。

    我坐直身子,伸手将少年抱入怀里。他没有拒绝我的拥抱,但是他一面嚎啕大哭,一面将榔头大的拳头一拳拳往我身上砸!

    我勒个去!这小屁孩的拳头怎么这么硬?区区几拳下来我就开始后悔了。

    挺住!挺住!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添上!

    我朝苏辄之使个眼色,苏辄之心领神会,默契地带着几个公子离开了花园。

第53章 木鸢

    原本站满人的花园瞬间空了下来,只有我和汗青公子坐在秋千上。他对我撕扯揪打,而我只能一面吃痛一面轻声安慰他。

    “逸弦。”我对着汗青公子耳边说,“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对我们都非常重要,所以我们要用尽全力去爱每一个人,这样才能在他们离开时,我们能有一颗平和的心去坦然面对。”

    少年或许是打累了,也或许是连打人的欲望都没有了。他躲在我怀里,小声抽泣。

    我抱紧他说:“每个人都有很多路要走,原来的小王爷离开了这里,是因为他要去完成他的下一趟旅程。将来有一天,你也会离开这里,去往更广阔的世界,探索新的人生。在你离开这里之前,由我陪你住在这王府里好吗?”

    汗青公子用力摇头,他呜咽着说:“你连我的生辰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陪我?”

    我又朝阿虎伸手,阿虎便将他手中的锦盒递给我。

    我顺手将锦盒放到汗青公子面前说:“谁说我不知道逸弦的生辰是哪一天。打开看看,这是我从天上给你带来的礼物。”

    汗青公子脸上虽不情愿,但好奇心胜过了悲愤,他拿过锦盒,打开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汗青公子疑惑地看着盒子里的飞机模型。

    我帮他擦去眼泪,拿出飞机模型说:“这是真正的木鸢。风筝需要有风才能飞起来,而木鸢没有风自已也能飞。木鸢的侧面有一个旋钮,这是发条。你只要扭动发条,再放手,木鸢便会自己飞了。”

    我上小学做飞机模型的时候仔细研究过模型内部的结构,其实动力结构并不复杂,就是一个紧卷片状钢条,加一套齿轮。大安的钢材不大好,我就用铜片做了替代,没想到效果还挺好。

    我扭动发条,拉着汗青公子走到远离秋千的地方。待我放手时,飞机模型前端的空气螺旋桨飞速旋转起来,一架木质小飞机登时向上空飞去。我拉住拴在飞机上的绳子,小飞机便在花园上空盘旋,明亮的风哨声像小鸟一样欢快地鸣叫。

    “木鸢……飞了!!!”汗青公子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痴痴看着鸣叫的小飞机,一时忘了哭泣。

    飞了几圈,小飞机的高度开始下降。我收紧手中的绳子,把小飞机拉回我手中。

    再次上好发条,我把小飞机放到汗青公子手中说:“逸弦可想一试?”

    汗青公子想都没想就抓过飞机模型,然后照着我的样子把小飞机放到了空中。他天真地看着小飞机飞了一圈又一圈,眼中的泪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玩了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汗青公子终于不再用鬼见愁的眼光看我。他似乎想和我说话,犹豫半天却又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我拉着汗青公子坐回秋千上说:“前世人们都叫我秋月姐姐,逸弦若是不嫌弃,也可以唤我秋月姐姐。”

    汗青公子突然变得莫名的腼腆,他低下头,脸上的表情又是像哭又是像笑。

    我悄悄把手伸到他胳肢窝下面,趁他不注意,猛然对他的痒痒肉发起突袭。

    “哈哈哈哈!”汗青公子一边笑着一边躲闪,可是他被我抱着,怎么躲都是被我围攻的势态。

    “还生不生我气?”我问他?

    “不!哈哈哈哈!”汗青公子笑着说,“不生气了!别扰我了,哈哈哈哈!”

    我手上不依不饶,连哄带骗地说:“叫我一声秋月姐姐,我就不扰你了。”

    “秋……哈哈哈!秋月姐姐!”汗青公子笑得眼泪差点又要流出来了,只不过这次的眼泪是笑出来的,不是哭出来的。

    “乖。”我抱紧怀里的少年,柔声说:“再过两天,逸弦就有十六岁了。十三王爷带你回府那年,他比你现在还要小三岁。可是他那么勇敢,那么有担当。逸弦要学十三王爷那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汗青公子陷入沉默,他把脸埋在我肩上,抱着我一言不发,不哭不闹。

    我便这样和他依偎而坐,一坐就坐到了午饭时间。

    苏辄之走进花园,见我和汗青公子似乎保持了一个他离开时的动作,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我。

    我朝苏辄之点点头,示意他我这边进展还算顺利。

    苏辄之便走过来,恭恭敬敬地说:“王爷,午膳已备好,请王爷随我前去用膳。”

    我拍拍怀里的少年说:“逸弦,吃饭啦。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汗青公子茫然地抬头,想了一会儿才勉强说:“好吧。”

    结果我们刚一起身,汗青公子突然将飞机模型丢向空中。尖脆的哨声从我们头顶呼啸而过,犹如一只狂傲的小鸟在招摇自己嘹亮的嗓音。

    苏辄之是第一次见飞机模型飞在空中的样子,稳重如他的一个人,竟也看得呆了,目光只会随着小飞机漫天移动。

    汗青公子炫耀着手中的宝贝说:“苏哥哥快看!这是秋月姐姐送我的生日礼物,是木鸢,真正的木鸢!这只木鸢是秋月姐姐从天上带来的,我去年的生日愿望实现了!”

    苏辄之有些不安地问汗青公子:“你去年许了什么愿望?”

    汗青公子收回小飞机说:“我每年都向天上放一只木鸢,也不知道天上的神仙到底有没有收到我的那些愿望。去年我许愿说,要是神仙收到我的愿望,就让神仙从天上送一只神鸟给我!神仙果真能收到我的愿望,嘻嘻!”

    苏辄之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一脸严肃地对汗青公子说:“汗青,这只木鸢你不可让它飞到王府以外的地方。秋月仙子是神仙的事情更不能让王府以外的人知道,否则秋月会有性命危险!”

    “为什么?”汗青公子疑惑地问:“要是别人知道秋月姐姐是神仙,那举国上下都会崇拜秋月姐姐的。”

    我摸摸汗青公子的头说:“亏你背了那么多书,满招损,谦受益,这个道理你总该懂吧?从天上来的神仙何止我一人,可是其他神仙都谦虚谨慎地活着,就是为了能够混迹在这三千众生当中,平安稳定完成自己的事业。”

第54章 午睡

    “哦。”汗青公子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然后满心欢喜地抱着他的小飞机跑了出去。

    汗青公子一走,我一屁股瘫坐回秋千上。秋千晃动了两下,差点把我晃得掉到地上。

    “王爷担心!”阿虎要伸手扶我。

    可是我身子往前一晃,赖在苏辄之身上撒娇说:“呜呜呜!老师快扶我一把,我真不适合演这种假正经的戏。古逸弦年纪不大,拳头倒是硬得很,我骨头都要被他打断了!嘤嘤嘤!”

    苏辄之担心地问:“可要传太医前来?”

    “不要!”我耍赖说:“我要老师抱抱,老师抱抱我就不疼了!”

    苏辄之没有抱我,他只是在我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虽然只是拍几下,但是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这已经是冰山男神安慰人的极限,我本来也没有奢望更多。

    回到十三王爷的厢房,我终于可以放下绷了一高早上的高冷姿态。我现在的样子应该特别像一个女流氓,冲进房间,我坐在一桌子鸡鸭鱼肉面前就开始大剌剌地开吃,完全没什么形象可言。

    “老师要不要跟我一起吃?”我满嘴是油,大大咧咧地问跟我一起进门的苏辄之。

    苏辄之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嫌弃,他非常官方地说:“书房还有几件事待我去处理,王爷自己吃便好。”

    “老师辛苦了!”我现在特别高兴,苏辄之现在对我的称呼终于不是那个诡异的“主子”了。虽然“王爷”这个称呼还是比较疏远,不过比“主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苏辄之还没出门,门外就传来一阵疾呼:“秋——月——!”

    碎玉公子一路奔跑而来,他急冲冲往屋子里冲,差点和苏辄之撞个满怀。

    “苏公子也在啊?”碎玉公子讪笑着给苏辄之让路,待苏辄之走后他才蹦蹦跳跳跑进屋来。

    “仲砚有没有吃饭?”我嚼着嘴里的饭,没心没肺地问碎玉公子。

    “没吃没吃!”碎玉公子自觉得很,他都不要阿虎伺候,自己拿过碗筷就吃了起来。碎玉公子揪揪我的霓裳羽衣说:“没想到你是九天玄女派来的。等你回去的时候你带我去天上玩玩,然后给我也安排个什么官职吧。”

    既然是他先开的头,我便顺着他的玩笑话说:“没问题,我正好缺个给我打扫卫生的仕女。你就做我的秋月宫宫女,我炼丹的时候你给我扇风,我施雨的时候你给我布云。”

    “哼!”碎玉公子没好气地瞪我一眼,“亏我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对我如此凉薄!”

    我给碎玉公子添几筷子菜赔罪说:“天上的官职都是玉皇大帝封得,我这种小官哪里有资格自己买卖官职。再说了,天上一点也不好玩,高处不胜寒。还不如在这红尘滚滚之中,有碎玉公子陪我玩。”

    碎玉公子一阵咂舌,满是嫌弃地说:“才来王府几天,怎么就变得油嘴滑舌的?也不知道你这口才是跟谁学的!”

    我现在这副死乞白赖的样子跟我脸上端庄秀丽的妆容格格不入,但我就是要吊儿郎当地反驳说:“难不成仲砚是想说,巧言令色,鲜仁矣?”

    碎玉公子闻言变得更加不满,“真不该教你读《论语》。别人读《论语》是为了自律其身,你读《论语》就是为了讽刺别人!若是让你读了《公孙龙子》,天下恐怕再没人能与你诡辩一二。”

    吃完饭,碎玉公子又跑到我床上自己睡觉去了。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最近一段时间养出来的习惯,反正中午他有事没事就来我这里蹭饭,吃完饭直接睡午觉。

    关键是我跟着他睡几天午觉,我的竟然被他带出个要跟他一起睡午觉的毛病。昨天中午他没来,我一个人躺床上突然觉得挺冷的。

    我把脸上的彩妆洗了,脱了霓裳羽衣钻进被子里。暖暖的,躺下去没一会儿我的困意就上来了。

    ******

    “王爷……王爷……”一个声音在喊我。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碎玉公子在旁边推了我一把。我梦梦铳铳睁开眼睛,看见苏辄之站在床边,面色不是很好。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完全出于本能大叫一声:“老师我没有睡!我一直在听课!”

    “哈哈哈!”碎玉公子捶着床板捂嘴偷笑,这一笑倒是把我彻底笑醒了。

    苏辄之没有跟着笑,反倒是脸上的表情更加严峻了三分。他低下眼帘说:“苏远将军此刻正在中堂,王爷可要亲自接见?”

    “啊?那个大叔?”我心里有点慌,十三王爷的老情人找上门来了,我该怎么办?

    我还在不知所措的时候,碎玉公子的反应倒是比我快多了。他急匆匆起身下床,迅速穿上衣服说:“秋月这里不能呆了,我得赶紧走。要是被苏将军看见,我这条贱命不保。”

    我就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碎玉公子,“仲砚,你不能抛下我不管啊!那个大叔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碎玉公子转眼已经穿戴整齐,他拉开我的手说:“连你的应付不来,我就更是爱莫能助。多多保重,青山依旧,绿水长流!”

    碎玉公子神色复杂地看了苏辄之一眼,似乎有些同情,还有些悲哀。

    苏辄之无奈地朝碎玉公子点点头,勉强挤出个笑容。

    看他们两个眉目传情,心意相通,我越发感到着急。他们两个都是知情人,这种相视一笑里面明显蕴藏了很多内容。但是作为一个当事人,我却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老师。”我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苏辄之身上,“老师救我!”

    苏辄之无论说什么都是一本正经,他道:“苏远将军今日刚刚进京,还未面圣。此番见面确实不妥。待我先去劝说苏将军进宫面圣,之后再做打算。”

    “老师你真好!”我都想跪下来给苏辄之磕头了,要是没有苏辄之,我在大安肯定或不过二十分钟!

    ******

    从下午到晚上,我整个人都是在浑浑噩噩,惴惴不安中度过。

第55章 夜访

    从下午到晚上,我整个人都是在浑浑噩噩,惴惴不安中度过。

    我可以感受到一个强大的气场正在我周围扩散,气场中夹杂了一股恐怖的威慑力,可以将弱小的人像蝼蚁一样碾碎。很不幸的是,我就那一个弱小的人!

    今天苏辄之让我房里所有的小厮全部在岗待命,除了阿虎在中庭帮我端茶倒水以外,罄竹从未时开始就一直在帮我磨墨。

    罄竹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我让他磨墨,他就不停地磨。等到我发现原本一整块磨少了三分之一的时候,已经是快到晚饭的时候了。我是有心事才心不在焉,罄竹怎么也没有点脑子,看着砚台里的墨差不多够用就该停下来的呀。

    晚饭后织化来卧室帮我整理衣服。织化这孩子胆子太小,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听了我是女鬼的传言,反正每次我一走近他身边一米远的范围,他就吓得哆哆嗦嗦的。

    我忍不住跟织化解释说:“小织化啊,我真的不是女鬼。你仔细看看,我是个男人啊!”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织化被我吓得跪在衣柜边,乱无章法地一阵磕头。

    “王爷?”阿虎听到织化求饶,不明所以地走过来问:“可是织化做错了事?”

    织化一把抱住阿虎脚踝,可怜兮兮地说:“阿虎哥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拼命朝阿虎挥手,“我什么也没说啊!织化好像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嘿嘿!”

    “误会?!”阿虎眸色不善,“织化敢误会王爷什么?”

    织化本来就被吓得不轻,再被阿虎这么吼一句,织化差点就这么背过气去。

    “阿虎。”我双手合十朝阿虎作揖说:“你别吓唬他,织化就是胆子小了点。你这么吓他,他会被吓坏的。”

    “吓唬?!”阿虎这回彻底怒了,他低头看着脚下的织化问:“让你在王爷屋里当差,难道还委屈你了不成?”

    织化哭得怪凄惨的,我看他是真心委屈。他死死抓着阿虎说:“阿虎哥,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知错了!”

    阿虎脚上一用力,织化就被踢到门边。阿虎不耐烦地说:“赶紧出去把脸洗了,别一脸鼻涕眼泪的把王爷的衣服弄脏了!”

    织化如获新生,起身夺路而逃。

    门外还有几个当差的小厮,我听到他们看见织化后议论我的声音。我还没说什么,阿虎已经忍无可忍。

    阿虎冲出门去,指着几个窃窃私语的小厮说:“我看你们几个是活腻了!敢在背后说王爷的不是!”

    “阿虎哥饶命啊!王爷饶命啊!”一通小厮被吓得魂不附体,我房外登时跪了一排人。

    “阿虎。”别说那几个小厮,我都快要被折磨疯了。我拍拍阿虎的肩膀说:“让他们全部都回去吧,今晚你一个人留下来陪我就可以了。”

    “可是……”阿虎有些犯难。

    我朝门外大手一挥,指着一干人等说:“他们在这里,我连觉都没办法睡。就算真有人要对我不利,我看这些个孩子也没能力招架得住。不如让他们回去,免得今晚谁都睡不好。”

    “是!”阿虎得令,遣散了一大群小厮。

    终于安静了!我无力地趴到床上,感觉好累。

    洗漱完以后,阿虎帮我去换洗脸水,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开始下下叉,一面压腿一面读《诗经》。

    今天阿虎出去的时间特别长,不过是换个洗脸水,结果他去了差不多有半小时都没有回来。

    “扣扣扣。”我听到敲门声。

    我心里暗笑,阿虎什么时候变得斯文起来了。以前他抬水回来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一脚把门踢开。今天竟然学会敲门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站起身,过去给阿虎开门。

    如果时间能倒退,我希望此刻的时间赶紧倒退一下。

    开门瞬间,我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紧张得连呼救都忘了!

    一个嫩牛五方的男人站在我门口,一身墨色玄衣与门外的黑夜融为一体。只看一眼我便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的暴戾与杀伐,他就像一个死神一样从黑暗中走进我的房间。

    他每往前走一步,我便往后退一步。他好像是从黑暗中脱离出来的一样,就连他的头发和眼睛也黑得让人窒息!

    这种时候,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门口的,只能是一个人。

    我结结巴巴地说:“将……将军……深……深夜来访。有何……何贵干?”

    男人自嘲一笑,他黝黑的瞳眸聚焦在我身上,雄厚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不肯见我?”

    “见……见了。”我的后背抵到桌边,我已经退无可退了,“现在不就见了。”

    男人瞪大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目光如炬,直视人心。“是苏顾不让你见我的,是不是?”

    “不……”我看着男人玄衣下魁梧的身材,真不知道被这人打一拳我会不会当场暴毙?

    “三年不见,你倒是越发会维护他了。”男人咬牙切齿地说,“苏顾也就那点德性,你到底看上他什么?”

    男人现在和我的距离几乎为零,他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们两个就完全贴在一起了!

    男人眼中闪过悲哀,他说:“小戎,为了早一天见到你,我让军队每天多走五里路。我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现在不敢说话,我怕我一说话就会暴露我不是十三王爷的事实。我只能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战神,没骨气地全身发抖。

    “小戎。”男人的手摸到我的脸上。他的手上全是老茧,从巴掌到指尖,每一寸皮肤都是坚硬而粗糙的。

    他的声音开始渐渐变得温柔起来,那是一种来自长辈对晚辈的怜爱,亦或者是情侣之间的关切。“怎么不说话?你不想我吗?我为你守关三年,三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我真的很想跟他说两句什么,但是我现在是个局外人,我说什么都不合适。

    男人眼神突然变得阴冷,他捏起我脸上的包子肉说:“还是说你把我忘了?有了苏顾那个卑鄙小人你就把我忘了是不是?!”

第56章 夜谈

    男人眼神突然变得阴冷,他捏起我脸上的包子肉说:“还是说你把我忘了?有了苏顾那个卑鄙小人你就把我忘了是不是?!”

    男人的大手就像一把老虎钳,捏在我脸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我不懂这个苏远将军和苏辄之有什么关系,怎么姓苏的人都挺难伺候的样子。而且这两个人之间好像结了什么梁子,可是苏辄之和碎玉公子对此讳莫如深。

    男人终于放手了,他愤怒地甩袖而去,留下我一个人惊魂不定地在房间里发了好一会儿呆!

    不知过了多久,我回过神来。顾不得穿外衣,我完全是像逃命一样往门外跑。凭着本能,我跑到苏辄之的房间门口,抬手对着他的房门一阵猛敲!

    苏辄之似乎已经睡下了,只是掌灯的小厮还没有来给他灭蜡烛。见我穿着一件中衣惊慌失措地站在他门口,苏辄之顿时眉头紧锁。

    “老师!”我想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一遍,但是开口完全是一些语序错乱的话!“刚才将军!就是我房子!来了,走了现在,是刚才!我来说,将军……”

    “王爷。”苏辄之温柔地打断我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他拉我进屋,然后把我抱在怀里轻轻安抚。

    咦?!苏辄之在抱着我?!被他抱着好舒服啊,感觉整个人都安心了!

    “刚才是不是苏将军去你厢房找你了?”苏辄之有条不紊地问。

    “嗯!”我点点头。

    “然后他问你为什么白天不见他。”苏辄之说。

    “嗯!”我点点头。

    “你没说话。他问你是不是我不让你见他。”苏辄之说。

    苏辄之会读心术吗?怎么全被他说对了。我又点点头,“嗯!”

    “哎……”苏辄之叹口气问:“今晚留我房里可好?”

    “嗯?”我有些小开心,又有些小担心地问:“老师的意思是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苏辄之轻笑着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你可愿意?”

    我的苍天大地啊!苏辄之!他刚才亲我啦!!!我现在笑得肯定像个傻子,说话都不用过脑子,“愿意。”

    苏辄之关上房门,拉着我走到床边。他和我一同躺下,有些责备地说:“怎么出门也不多穿件衣服?天这么冷,手都冻凉了。”

    我缩进他怀里说:“老师抱抱就不冷了。”

    苏辄之像上次哄我睡觉那样,轻轻拍着我的背说:“以后苏将军定会再来,这样躲下去并非长远之计。”

    “嗯嗯嗯!”我非常认同苏辄之的观点,我跟苏辄之商量说:“老师,每天都是你在教我读书,我没钱付学费给你。在我的家乡,如果想要获取信息,不一定非要出钱,也可以用自己掌握的知识去和别人做交换。可不可以这样,我给你讲一个我知道而你不知道的知识,然后你告诉我关于十三王爷的一切。”

    苏辄之的动作停了下来,他问:“你要与我讲什么?你又想知道什么?”

    我说:“老师是个商人,或许我可以给老师讲讲货币的起源。然后老师告诉我十三王爷和那个大将军的故事好不好?”

    苏辄之陷入沉默,不答应也不拒绝。

    我央求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要是对那个大将军一无所知,我连自己是怎么被他杀死的都不知道。我不想做个冤死鬼,要死我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的!”

    “不许胡说。”苏辄之伸手压住我的嘴唇,“别把生死之事随便挂在嘴边。”

    一想到这个我就来气,我说:“我前世就死得特别冤枉,我是被几个思想顽固的男人害死的!虽然我家乡的法律很严格,不会让这些害死我的人好活,但是我还是死了,我特别不甘心!”

    我真的不知道苏辄之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十三王爷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连我这个替身都不能告诉。看来我只能率先出击,在苏辄之否定我的提议之前把这件事彻底定下来。

    我先提问:“老师,你知道钱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吗?”

    苏辄之被我问得有点无言,他表情奇怪地看我一眼说:“钱可以用来买东西。”

    我点点头说:“钱又叫做货币,是一种等价交换物,是商品交换的产物。大多数人概念中的钱是一种实体存在的东西,也就是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金银铜铁,或者银票交子。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钱也可以是虚拟的,可以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可以只是一个被社会公认的概念。”

    苏辄之终于被我说动了,他开始专心听我说话。

    我继续说:“其实所谓的钱就是一把尺子,去丈量商品价值的尺子。作为实体的钱,钱本身就要有一个相对稳定的价值,然后用他本身的价值去衡量商品的价值。

    “当社会对价值这个概念有一个固定的刻度以后,去衡量商品的价值的时候便可以脱离实体的物质,只用那个固定刻度衡量就可以。”

    苏辄之听得皱眉,他问:“如何制定所谓固定刻度?”

    “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我说,“我们先不说价值,我们先说长度。丈量长度的时候,我们会用到尺子。实际上,无论我们用不用尺子,长度都是固然存在的,不会因为我们不用尺子而改变。商品的价值也是一样,价值本身是固定的,不会因为我们具体是使用金银还是交子去衡量它,它就会改变。

    “不过这个说起来简单,具体操作起来却很复杂。《孟子》说,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如果我们不用尺子,我们没有办法向别人展示具体的长度是多少。但是尺子这种东西可粗可细,可以用任何材料制作。所以尺子的精髓就在于尺子上面有明确的长度刻度,至于尺子的材质和形状可以是千姿百态的。可以是一块木头,也可以是一根细线

    “同样的,货币的材质和形态也可以是多种多样的。我说的虚拟货币并不是完全靠凭空想象出来的意识,虚拟货币同样有一个实物载体,只不过这个载体非常小,小到近乎不会占用什么空间。但是这个载体又必须非常稳定,难以仿造,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在家里制造出这个载体。

    “就像银票取代了金银,一张薄薄的纸片就可以代表很多很多价值。同理,银票也可以被更小更精细的东西取代,那个东西就是虚拟货币。”

第57章 昔人

    我停下来看一眼苏辄之,我发现他的眉头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就没舒展过。我伸手帮他揉揉眉心说:“老师不要皱眉头,这样容易变老的。”

    苏辄之不明就理地问:“所谓虚拟货币究竟是何物?”

    很好!苏辄之对这个问题还是很有兴趣的。

    我卖关子说:“今天我先说这么多,剩下的以后慢慢说。现在该老师说了。”

    苏辄之对我说得话将信将疑,不过他脸上的好奇是占大部分。苏辄之的面色渐渐变得古怪,似乎是做了剧烈的心理斗争,苏辄之才跟我讲了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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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康元年,新帝登基。然新帝根基不稳。

    先皇在位时,太子(也就是当今皇帝)与二皇子分庭抗礼。自古太子人选,立嫡立长。大皇子早夭,二皇子便是长子,可惜二皇子为庶出。

    先皇在位的最后一年,立嫡出的三皇子为太子。然而在此之前,二皇子早已拉拢半数以上朝臣,最关键的兵部便是站在二皇子这一边。

    新帝登基后,二皇子一党有谋反可能。那一年,新帝送还留在宫里的两个弟弟出宫封王,九王和十三王就是在那时候第一次出宫。

    十二岁的赵戎机灵可爱,第一次去醉仙楼的时候就遇到了御林军右统领苏远。苏远见小王爷时而机敏古怪,时而痴呆傻笨,一时兴起便邀小王爷一同入席。赵戎第一次吃到八宝鱼,他对这道菜品赞不绝口,扬言以后每天都要到醉仙楼吃一顿八宝鱼。

    苏远在京中没有亲戚,朋友也不多,大多数认识的人都是一些粗旷的武夫,文官甚少与苏远这样的武官来往。难得初出茅庐的赵戎对苏远的征战经历异常好奇,赵戎坚持半年,每天去醉仙楼点一份八宝鱼,然后听苏远讲一个战场上的惊险奇遇。

    半年后,相差二十岁的赵戎和苏远已经从普通朋友变成莫逆之交。苏远时常到赵戎府上做客,每次去都会带一条八宝鱼。

    苏远是个垂钓者,钓的就是赵戎这只馋猫。两人相处时间久了,感情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赵戎依然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苏远,苏远却不能再用平常的心态看待赵戎。

    是苏远先越过了朋友这条边界,而赵戎同样是心甘情愿接受苏远的宠爱。或许是因为刚刚失去了父亲,也或许是因为情窦初开的少年第一次尝到恋爱的滋味,赵戎对苏远的依赖就像生命离不开水一样。两人过得如胶似漆,恩爱甜蜜。

    正康二年,赵戎向皇帝推荐苏远。毕竟赵戎年幼,赵戎与皇帝又是一母所生的兄弟,所以皇帝对赵戎十分信任。

    苏远颇有手段,只在一个月内便将兵权从二王爷手中夺走。兵部近乎重组,皇帝任苏远为兵部右侍郎,官四品。

    皇帝为了在表面上安抚二王爷,封二王爷为亲王,赐封号泰。次年封六王爷为亲王,赐封号梁。

    赵戎与苏远的关系早已人尽皆知。然而,随着赵戎渐渐长大,朝中关于小王爷与右侍郎交往甚密的非议渐渐多了起来。有朝臣甚至谏言,王爷与兵部重臣交往甚密,恐有后患。

    泰王本就为失了兵权愤愤于心,如今抓住反击的机会,便暗中鼓动朝臣对此事煽风点火。

    为帝王者,最是多疑。皇帝担心赵戎会像泰王那样有谋反的机会,便开始缩减苏远的兵权。

    赵戎本是个不问朝政的人,可是在苏远这件事上,赵戎想为苏远打抱不平。结果还未等赵戎见到皇帝,钦天监就根据星象变化预测出一个奇怪的预言:名字中带兵器的王爷会引发一场与北方的战争。

    这个预言明显就是冲着赵戎来的,因为赵戎的戎字拆解后就是“十戈为一戎”。原本游手好闲的闲散王爷赵戎一夜之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为朝中热议的危险人物。

    正康四年,苏远主动请命调离京城,去嘉峪关镇守。皇帝大喜,封苏远为镇北大将军,命苏远守关三年。

    三年前,苏远为保赵戎无虞,请命守关。三年来,赵戎始终是支持苏远在嘉峪关戍守边关的精神支柱。如今三年期满,苏远回京,苏远第一个想见的自然是赵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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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故事听得我心里酸酸的,痛痛的。

    苏远将军不知道,就在去年夏天,他的小王爷已经去世了。苏远将军为了小王爷驻守边关,回来时却是天人永隔,碧落黄泉。

    这么痴情的人,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只恨我不是那个小王爷,不能再陪苏远大叔谈笑风生,不能再和他每天去醉仙楼吃一条八宝鱼。

    我真的好难过,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想着想着,我的眼睛也跟着发酸。或许眼泪不是因为我的意志而流,而是因为这副躯体本身也好伤心好难过。

    苏辄之轻轻拍着我的背,我窝在他怀里,眼泪全部染到他衣服上。

    “苏公子。”一个小厮进来说,“方才巡夜的护卫在西北门的院墙下发现阿虎,他被人敲晕了扔在那里。此刻阿虎已经苏醒,身体并无大碍。”

    “知道了。”苏辄之似乎早就预料到事情会是这样,他对于小厮说得话一点也不惊讶。“把烛火都灭了吧。”

    “是。”小厮很快把房间里的蜡烛全部灭了。

    躺在黑暗里,我一点睡意也没有,脑子里全是赵戎和苏远的事情。唯一能给我带来安慰的就是苏辄之。他的怀抱好温暖,他不像哲别那样火热,苏辄之的体温不高不低,温热得让人会产生罪恶感。

    想到那个该死的哲别,我突然觉得脸上发烫。春天已经到了,不知道他的商队是不是已经穿过沙漠,有没有到达波斯了?

    “睡不着么?”苏辄之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有些恍惚,似乎还有一个地方不对。我问苏辄之:“那个将军有没有成亲?”

    “有。”苏辄之说。

    “啊?!”我失声叫了起来!“你们京城的人都喜欢搞婚外情吗?!大将军既然已经成亲了,他整天和小王爷混在一起,岂不是对妻子不忠?还有就是这个王府里的公子好像也不少。”

第58章 夜游

    我讲完最后一句话就后悔了,因为苏辄之脸上随之露出四个字——老子不爽!

    虽说王府里的人都尊称苏辄之一声公子,但苏辄之实际上是这个王府的大管家,而且还是皇帝任命的大管家。换句话说,其他八位公子就真的只是八个门客,或者说八个男宠。

    问题是这个小王爷跟苏辄之也有过肌肤之亲,所以苏辄之可以算是管家兼职男朋友,或者男朋友兼职管家。

    啊啊啊!好乱好乱!

    “老师,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我眨巴着一双可怜楚楚的小眼睛哀求道,“在我的家乡,无论男女,每个人都只能有一个伴侣。我还不太适应大安这种人际关系,你不要怪我。”

    苏辄之疑惑地问:“你的家乡,男子不纳妾吗?”

    我摇头说:“在我的家乡,每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每个女人也只能有一个丈夫。纳妾什么的都是违法的。不仅是已经结婚的人,就算是没有结婚的恋人,互相间也只能有一个伴侣。”

    苏辄之对我说得话越听越困惑,他继续问:“若是唯一的妻子不能生育该当如何?普通百姓也就罢了,若是你们的皇帝也只能娶一个皇后,皇后不能生育又当如何?”

    我摇头说:“我们没有皇帝。有一本书叫《君主论》,开篇第一章就说,世界上的国家有两种形式,一种叫君主国,一种叫共和国。大安有皇帝,是君主国。我是从共和国来的,我们国家没有皇帝。

    “我们有最高领袖,不过最高领袖是人民推选出来的。而且每个最高领袖都有任期限制,任期满了就必须换另一个人来接任职务。更重要的是最高领袖男人女人都能做,没有性别限制。

    “还有就是我们国家人口很多,不会生育的夫妻可以去领养别人家养不起的孩子。更有一些家庭以丁克自居,他们终其一生不生孩子,只有夫妻二人白头到老。我的家乡男女平等,所以无论生男孩还是女孩都没有差别。”

    苏辄之静默良久,缓缓说了一句碎玉公子曾说过的话:“你果真是极乐世界来的。”

    呵呵!这个王府里的人用的是同一份演讲稿吗?

    “还是睡不着。”我左右翻几个身,睡意没有不说,反倒是被子里被我带进不少冷空气。反正横竖是睡不着,我索性打破沉默道:“老师,我给你讲个童话故事。嗯……就讲美人鱼的故事吧。”

    我从美人鱼见到着火的船讲到美人鱼救了王子,后来美人鱼去找女巫割了舌头换自己一双脚。再后来讲到哪里我不记得,我也不知道苏辄之有没有在听我讲故事,倒是我自己把我自己讲得睡着了……

    半夜里模模糊糊的,我觉得嘴上有点湿。感觉好像有个人站在我面前,我们离得很近,四目相对,相视无语。但是这种感觉又不真切,懵懵懂懂,似梦似幻……

    “砰砰砰!”巨大的声响突然把我从梦中惊现,那声音极响极重,几乎吓得我心脏骤停。

    就在我睁眼的那一瞬间,一片阴影忽而从我面前抽离。

    那是谁?刚才是谁在看着我?我摒住鼻息,努力回想方才在梦中发生的一切。

    苏辄之也醒了,他坐起身,扶一把额头后下床去开门。

    门外是一阵凄惨的哭泣声,呜呜咽咽的不知道在哭什么。那哭声凄凉极了,像是离魂的野鬼,在黑夜里诉说无尽哀愁。

    “何事敲门?”苏辄之开门,责问的声音异常冷峻。

    “呜呜呜呜!”汗青公子在门外哭着说:“苏哥哥……秋……秋月姐姐是不是在你这里?”

    迟疑了片刻,苏辄之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是。”

    汗青公子还在哭,门外一个小厮帮忙回话说:“方才汗青公子说他梦见秋月仙子飞回天上去了,然后让奴才陪他到王爷的厢房去找王爷。结果王爷不在,汗青公子就急得到处乱跑。听阿龙说王爷在苏公子这里,汗青公子就急匆匆跑过来了。”

    “汗青。”苏辄之语气明显丧失了所有耐性,“明日你便成年,以后不可如此任性胡闹!”

    听苏辄之这么说,汗青公子哭得愈发伤心。少年站在门口,只顾着哇哇哇的哭,听得我一颗心登时就软了。

    哎……这里的孩子怎就这么造孽。我也跟着下床,走到门口,把汗青公子拉进房里来。

    见到我,汗青公子一头扑进我怀里,从小声抽屉瞬间转为哭声震天。

    “逸弦。”我抱着少年好生劝说道,“你放心,我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到天上去了。我说过,只要你还住在王府里,我就会一直陪着你。”

    汗青公子不说话,只管一个劲地往我怀里钻。

    眼看把这个爱哭鬼劝回去是没希望了,可是苏辄之这床又太小,睡不下三个人。我只得跟苏辄之说:“老师,我现在陪逸弦回去,你先睡吧。”

    光线很暗,我看不清苏辄之是什么表情。但是苏辄之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一般来说他这种时候就是生气了。

    反正汗青公子和苏辄之,今天无论如何是要得罪一个。怀里的孩子尚且年幼,我不忍在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伤口上撒盐。狠下心,我从苏辄之这里讨了一件大氅,把自己随便一裹,拉着汗青公子出门。

    走到院落门口我都没有听见苏辄之关门的声音。我不敢回头看他,我猜他一直站在门口目送我们离开。

    没走多远天上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我把汗青公子裹进我的大氅里,我们走了大半盏茶的时间才走到汗青公子的厢房。

    进到汗青公子的房间,映入眼帘的只有四个字——花里胡哨!

    感觉汗青公子就是个收藏家,而且什么都喜欢收藏。古董字画自然是不用说,泥人玩偶到处都是,除此之外什么零零碎碎的破铜烂铁都有。他在墙角还放了一大把关公刀!看起来怪瘆人的!

    “快睡觉吧。”我脱了大氅往床边走。

    “帮我脱衣服!”汗青公子展开大手站在我身后,满脸傲娇地看着我。

    我摇头叹气,这孩子怎么一肚子的坏毛病,连脱衣服都要人伺候。我走过去,三下两下把他的外衣脱了。

    少年咧嘴一笑,一头子冲到床上,占着靠墙的一亩三分地说:“我要睡里面。”

    “行行行,你爱睡哪里就睡哪里。”我是真的困到嘲笑他少年幼稚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般来说,按照女人要伺候男人起居的传统思想,男主人睡在里面,侍寝的女人睡在外面。碎玉公子和汗青公子好像都很喜欢占我这点便宜,这两人睡觉的时候非要睡在里面。

    我给我们两人盖好被子,倒头就睡。后来应该有小厮进来灭蜡烛,不过那时我已经睡着了。

第59章 复课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离开汗青公子那间混乱博物馆的时候,房间主人爱哭鬼还在呼呼大睡。但愿这个爱哭鬼不要在我上课的时候来捣乱,否则我真的会考虑第一个就把他送走!

    可惜啊可惜,苦命如我!越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越是会发生!

    苏辄之来得也很早,辰时三刻就来了。

    既然府上的人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也就没必要再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我穿一身白面蓝云纹深衣,梳好发冠,坐在案桌前,把已经学过的《论语》从头背了一遍。

    苏辄之进门时,我礼貌地起身,给他作揖行礼道:“老师好。”

    或许是太久没见我穿男人的衣服,苏辄之只看我一眼便呆在门口,迟迟没有进来。

    我不急,大大方方将自己最近所学全部报来:“《学而》和《为政》两篇我已经完全背熟,今天老师可以给我讲下面的内容了。”

    苏辄之走进来,缓身坐到案桌对面的椅子上说:“《八佾》,前三章,念。”

    之前站得远,我没注意到。待苏辄之走近我才发现,他今天脸色特别差。眼袋泡肿,面色不佳。

    “老师你昨晚没睡好吗?”看着苏辄之的满脸晦气,我小心翼翼问一句。

    结果苏辄之一点也不领情,我明明是关心他,他竟然抬起一双泡肿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上我一眼。昨天晚上还温柔体贴的,怎么今天早上又变回僵尸脸了?

    我被苏辄之吓得小心脏又是一揪,不敢多言,赶紧乖乖打开《论语》念: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念完一遍,我安静下来,等苏辄之发话。但是我低头等了很久,苏辄之也没什么反应。待我抬头看时,只见他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正圆溜溜地盯着我打转。

    今天苏辄之太奇怪了,刚才他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怎么听我念三句《论语》他又变得和颜悦色了?

    “老师?”我轻轻唤他一句。

    苏辄之回过神来,他反倒是问我:“何事?”

    苏辄之他竟然反过来问我何事!我的苍天大地啊,我觉得我跟苏辄之的脑电波从来没有哪天能对接到同一个频率上!

    支吾半天,我指指书说:“那个……我,念完了。”

    “再念。”苏辄之说。

    “哦。”我不敢顶嘴,于是照着他的话又读了一遍。

    “再念。”我刚读完,苏辄之又重复一次刚才的话。

    苏辄之是不是疯了!我都念了三遍了!

    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是半句顶嘴的话都不敢说。一连反复读了十多遍,一直读到我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苏辄之才换了话题问我:“可知‘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何意?”

    我胆战心惊点点头说:“就是一个人连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其他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苏辄之勾唇一笑,感觉他对我这个会还还算满意。“可曾读过《雍》?”

    我一听苏辄之这个问题,立马壮着胆子表忠心道:“我预习的时候专门读了《诗经》,昨天还把《雍》又背了一遍。”

    我开始背诵:

    有来雍雍,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

    ……

    一首《雍》顺利背完,再抬头是,我见苏辄之脸上笑意再添三分。“可知此《诗》为何意?”

    这个问题让我心里一凉,苏辄之这是在地图式提问,他的目的是一直要问到我答不出来为止!

    我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

    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等待苏辄之大发雷霆,再把我好好训上个把时辰。结果苏辄之不但不生气,反而语气调侃地说:“昨日你训诫汗青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怎生今日你也犯此错误?”

    苏辄之的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想假意笑两声应付一下他,可是一股笑气气都冲到喉咙了,又被我生生给憋了回去。最后我依然低垂着脑袋,像个罪恶滔天的罪犯,等待人民和正义的审判。

    苏辄之兴许是一个人闹久了,闹够了,他话锋转回正经语气说:“无妨,若是王爷无师自通,我这夫子理当失业了。”

    “老师不生气吗?”我还是要确认一下,免得等一下我又会被他劈头盖脸骂一顿。

    “不生气。”苏辄之温和地说:“王爷预习得甚好。”

    千年等一回啊!我竟然能够得到苏辄之的表扬!

    我舒口气,几近虚脱:“谢谢老师夸奖,我以后会再接再厉……”

    “秋月姐姐!”我一句话没讲完,一个我此时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从院门外呼啸而来。汗青公子像颗鱼雷一样,一头将我那不经事的房门炸开。“秋月姐姐,今天是我生辰,你为我梳头可好?”

    汗青公子披头散发跑过来,他头顶蓬松乱发,犹如山里跑出来的野人。

    “胡闹!”苏辄之被破门而入的汗青公子气得拍案而起,面色发白,他怒叱汗青公子道:“王爷此时正在念书,哪有时间与你胡闹?!”

    汗青公子对苏辄之的话充耳不闻,依然死皮赖脸不知死活地粘到我身上说:“好不好嘛?今天可是我的生辰,今天我成年了。”

    我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蹦腾而过!古逸弦啊古逸弦,今天难得苏辄之表扬我一次,你一来,多好的气氛全被你这疯癫傻子给毁了!

    我仗着自己比汗青公子高一截,我一把揪起少年的衣领,直接把他拎到梳妆台前往凳子上按实在了。

    梳头是我的长项,以前我们春夏秋冬四姐妹经常互相梳头的。我的速度快如闪电,头发舒顺以后,我把他的头发全部梳到头顶,挽个发冠,然后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玉冠给他戴上。

    “好了。”我拍拍汗青公子肩膀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个大人了,以后不能再任性,要听话。”

    可能苏辄之没想到我给别人梳头的速度会这么快,他诧异地看着我连小半盏茶时间都没用就走回书房。

    问题是我们这个课还是没办法上,汗青公子毛遂自荐地跑进书房说:“王府里我读的书最多,我也可以给秋月姐姐当夫子!”

    我无可奈何地揉揉眉心……阿弥陀佛!要是让这个小鬼来教我读书,我求死的心都有了。反正又不是没死过,死一次跟死两次也没什么区别。不如我现在就自己了断了来得干脆,好过以后被这孩子活活折磨至死!

第60章 伸冤

    苏辄之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他登时暴怒起身。

    我以为苏辄之要走,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说:“老师!你别走!”

    苏辄之没有像我预想得那样直接开口骂人,他反是还给我一个琢磨不透得微笑,而且还温柔地拍拍我的手。他这是在暗示我,他会处理好这件事。

    我缓缓松手,好奇苏辄之要怎样赶走这个胶水一样粘人的混世魔王。

    结果!我根本不敢相信我究竟看到了什么!

    只见苏辄之用力抓起汗青公子,就像扔垃圾一样,一把将少年从房门扔了出去!

    我的苍天啊!这一招,不就是以前哲别用来对付苏辄之和碎玉公子的吗?苏辄之,他他他!怎么可以是一个这么暴力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眼前的苏辄之是不是被哲别那个流氓附身了!

    “哼!”门外传来汗青公子不满的愤愤声,“我读过的书这么多,凭什么我不能给秋月姐姐当夫子?我要去天庭告状!我要去找玉皇大帝告状!”

    我缩紧脖子坐在案桌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剩一双小眼睛还会跟着苏辄之移动得方向转上两转。我怕什么时候我把苏辄之惹毛了,他也会这么逮着我把我扔出门去。

    苏辄之坐回他原本的位置上,他努力平静了一下气息,然后说:“《八佾》,前三章,念!”

    又念?!我都已经念了这么多遍啦!苏辄之这是要我读书百,遍其义自现吗?

    我心里再是有千万个不满,嘴上却只能乖乖照做。之后不知我把这三章反复念了多少遍,念到嘴角发麻眼神发呆。

    “扣扣扣!”有人在敲门。谢天谢地,终于有人来拯救我了!

    苏辄开门瞬间便皱了眉,因为门外一口气站了好几个人。

    碧云公子最先作揖说:“苏公子,还望秋月仙子劳驾,尽早解了那木鸢咒术。”

    我伸长脖子往门外看了几眼,门外琴棋书画四位公子脸上都有些着急。听说这件事好像还跟我有关系,我赶紧跟着苏辄之凑到门口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我出现在门口,琴棋书画四位公子立刻行礼,恭恭敬敬道:“秋月仙子。”

    “咳咳!”苏辄之清清嗓音说:“王府中从未有过秋月仙子,只有王爷。”

    “王爷。”四位公子立刻改口。

    我憨笑着回礼说:“奚生,宪海,实安,清廉。那个木鸢有什么问题吗?”

    门外四位公子面面相觑,最终碧云公子硬着头皮说:“汗青不知对木鸢施了什么咒术,木鸢在府里到处乱飞,引得府中下人一片骚乱。汗青还说什么要让木鸢去玉皇大帝那里告状。”

    “不好!”苏辄之瞳孔一紧,他拉着我直接往外跑。一边跑苏辄之一边对我交代:“定要让那木鸢停下,此话若是传到皇上那里,又会被说成是犯上作乱的言辞。”

    我满头黑线,我真是低估了年轻人的想象力。汗青公子竟然想要到玉皇大帝那里去告状,他要告哪门子的状?!

    简直荒唐!我一个冤死鬼尚且有苦难言,他一个小屁孩还想捷足先登不成?

    池塘的方向聚满了人群,不用想都知道那个淘气包肯定把小飞机放到池塘那边去了。越靠近池塘,尖锐的哨鸣声就听得越真切。

    “尔等何故聚众在此?!”苏辄之对着人群大喝一声!

    明眼的小厮顿时作鸟兽散,还在发呆的小厮也被反应快的伙伴牵走了。原本人流窜动的池塘瞬间空旷下来,只留汗青公子带着小飞机从假山上一狂奔跑下来。

    “秋月姐姐!”汗青公子的头发早已散得七零八落的,玉冠摇摇欲坠地吊在他的发梢。他现在的样子,比先前还像个疯子。

    汗青公子高高兴兴收回小飞机,一头扑进我怀里,语气开心得不得了。“木鸢果然能帮我实现愿望,我让木鸢带秋月姐姐来陪我玩,然后你就来了!秋月姐姐,你今天只陪我一人玩可好?”

    “不得放肆!”苏辄之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结果汗青公子躲在我怀里朝着苏辄之做个鬼脸,继续撒娇说:“今天是我生辰,秋月姐姐今天陪我可好?”

    苏辄之深吸一口气,一只大手劲直向着汗青公子面门探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一把抱紧汗青公子一百八十度大转身。用身子严严实实把汗青公子护在怀里,将汗青公子和苏辄之间隔开来。

    我只有一秒钟的时间,就在这一秒钟里,我大声问出一个问题:“古逸弦,你此生可有想要保护的人?!”

    时间,就此停止。

    怀里的汗青公子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舒缓下来,身后的苏辄之也不再发话。

    天上又开始飘落蒙蒙细雨,微风拂过细碎的雨帘。雨雾稀薄,如青翠的纱幔,在万籁空寂中层层叠叠抖落开来。

    我搂着安静下来的汗青公子往假山上走,走进凉亭,我拉他在石桌前坐下。

    汗青公子的眼神是空洞的,黑洞洞的眼眸里没有一丝生气。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迷茫中唯有彷徨与虚无。

    这孩子真是可怜,自幼家落,亲眼目睹一家百十口人沦为刀下冤魂。他疯癫,他痴狂,他暴利,他浮躁。一切心性,都拜扭曲变态得成长环境所赐。他爱笑,但他笑得并不开心,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却已经历劫过地狱般的折磨。

    “逸弦。”我站在他身后,轻轻帮他把头发重新挽好。“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个国王。他终日郁郁寡欢,更可悲的是,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拥有无忧虑地笑容。

    “一日,国王下定决心,他要在普天之下,寻找出一个没有烦恼的人。国王给他最忠诚的卫兵一笔巨款,让卫兵去寻找不会烦恼的人,找到后把钱赏赐给那个人,作为脱离苦海的奖励。

    “卫兵带上钱,踏破铁鞋,走遍天下。终于,卫兵在一个遥远的小镇,见到一个每天都会欢笑的女人。卫兵将钱拿给女人,作为她脱离苦海的奖励。

    “可是女人并没有收下那些钱。女人让卫兵先去女人的家里看看,等去过女人家以后再让卫兵决定是不是该把这些钱赏给女人。卫兵很好奇,便随女人去了。”

    我俯下身,问汗青公子:“结果你猜,卫兵在女人家里看到了什么?”

    汗青公子茫然地回头,他幽暗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

第61章 说教

    我淡然一笑,继续说那个故事:“后来卫兵去到女人家里,女人打开衣柜,卫兵看到衣柜里竟然躺着一具骷髅!白骨森森的骷髅!卫兵被吓坏了,这家人怎么会把死人的骷髅放在衣柜里?

    “女人解释说,女人背着自己的丈夫去外面偷腥,结果被丈夫发现了。她丈夫杀了奸夫,还把奸夫做成骷髅放在自家衣柜里。作为对女人的惩罚,丈夫每天都会要求女人亲吻这具骷髅。

    “这是莫大的耻辱,是不可外传的家丑。为了掩饰住家里的丑事,女人只能在外人面前假装出非常开心的样子,让别人不知道她的生活究竟有多么肮脏和不堪。”

    汗青公子看我的眼睛里渐渐蒙上一层水雾,他抿着唇,唇角有些颤抖。

    我把汗青公子的脸埋进我的胸口:“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会经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后来卫兵又去了许多许多地方,他终究是没有找到那个没有烦恼的人。

    “烦恼这种东西,很可怕,也很珍贵。可怕就在于,烦恼会让人失去理智,丧失斗志,让心性软弱的人最终沦落成苟且偷生的人。

    “但是烦恼也可以磨练人的意志。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有的人遇到的烦恼或许不足为惧,但有的人遇到的烦恼却如重如泰山。越是被上苍选中,要托付重任的人,他们的烦恼就越变态越恐怖。

    “若是抗得住压力,走出困境,从此凤凰涅槃。若是抗不住压力,沉沦苦海,从此万劫不复。”

    我低下身,平视着汗青公子的眼睛。“今天你已成年,已经是个真正的男人了。是凤凰涅槃,还是万劫不复,全在你一念之间。”

    汗青公子无助地拉住我的袖口,他眼里有惶恐,有哀伤,有失落,有迷茫。他问:“秋月姐姐,我该怎么做?”

    我揪揪他脸上的包子肉,手感还挺好。“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人生目标。或许别人会劝你想开点,说这种话的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要疼。反正我自己是个想不开的人,我也不愿想开。

    “背负点悲情啊,罪孽啊什么的,以后跟别人吹牛都有资本。你可以大大方方跟别人说:老子可是闯过阎王殿的人,你们谁不服气自己也去闯一次试试!”

    “噗嗤!”汗青公子梨花带雨笑出声来。

    看他还能笑,我就放心了。我拉他站起来,说:“我只听说你会背书,也不知道你肚子里那点墨水能不能拿来写文章。”

    “怎么不能?”汗青公子撅起嘴,不服气地把头撇朝一边。

    我越发挑衅地说:“那你今天就回去写一片策论,论你现在最想保护的人是谁,你要用什么方法保护这个人。”

    “哦。”汗青公子开始思考起来。

    阿虎朝假山上走来,他手里拿了两把伞。

    我没有直接去拿阿虎手里的伞,我先伸手把阿虎身上的水珠打掉。

    我问阿虎:“明明手上拿着伞,你怎么不给自己打伞?身上都淋湿了。”

    阿虎憨笑着说:“奴才就是给王爷送伞来的,奴才皮糙肉厚的,淋点雨不算什么。王爷才是金贵着呢。”

    一旁的汗青公子嘴嘟得像朵喇叭花一样。他不满道:“秋月姐姐,你为什么对下人这么好?”

    我轻笑着反问他:“如果你是神仙,一个皇帝和一个乞丐都像你许愿。你会因为他们身份高低,只帮助皇帝,不帮助乞丐吗?”

    汗青公子似懂非懂地说:“你是神仙,所以你对每个人都好。这么说,当神仙岂不是很累。”

    我在汗青公子脑门上轻弹一下,说:“在其位,谋其政。三界众生,各司其职。要是连众生平等的觉悟都没有,我也没资格做秋月仙子了。你现在也有你的任务了,赶紧回去写你的策论。”

    我把阿虎手中的一把雨伞递给汗青公子,汗青公子终于没再想着往我身上粘。他接过伞,撑开伞面举过头顶,满脸淘气地抱着他的小飞机跑了。

    我总算是舒口气一,府上有这么个淘气包,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阿虎帮我撑起伞问:“王爷现在要去哪?”

    我看一眼池塘对岸,问阿虎说:“苏公子现在在哪里?”

    阿虎想了想说:“或许是在大书房。”

    “那就去大书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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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白天已经煎熬了一整天,可是到了晚上,真正的惊悚片才刚刚拉开序幕!

    等所有小厮撤走以后,我和阿虎把所有门窗全部关的死死的。房间里的木闩已经全部被换成铁制的,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反复检查两遍,确认铁闩都插好了。

    幸好昨天那个大将军没有下狠手,他只是把阿虎打晕,没有打伤。

    今天我把阿虎留在我房里,没让他回隔壁的西厢房去。

    阿虎准备了一根很粗的木棍。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如果大将军来了,他可以用棍子把大将军一棒打晕。

    我对阿虎的这个想法保留个人意见,以他的身手,估计他还没碰到大将军,大将军就先把他再打晕一次。

    “灭了灯过来睡觉吧。”我对阿虎说。

    “王爷先睡。”阿虎拿着他的木棍在房子里又绕了几圈,“今晚奴才就坐床边上守着。”

    “守什么守。”我还是狠下心来把少年的复仇梦打碎算了,“要是那个大将军再来,我们府里所有的护卫估计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从来没见过府里的护卫锻炼身体,一个二个养得一身肥肉。就他们那点身体素质,根本不是大将军的对手。

    “得了!你也别操这份闲心了。要是连门上的铁闩都拦不住大将军,我们两个也只能束手就擒。”

    阿虎一点也不服气,他将手中的木棍凭空舞两圈说:“昨天是我大意了,中了他的奸计。今天我定不会再让他得逞!”

    我心里好笑,嘴上还要憋着不能笑出来。我拉着阿虎往床边走,“行了,来跟我睡觉。”

    “啊?”阿虎眼睛瞪得贼圆,他突然害羞地说:“奴才命贱,哪里配得上伺候王爷。”

第63章 引诱

    我有点害怕,除了害怕他亲我,其实我更怕只要我一出声,他就会瞬间离开。所以我假装睡着的样子,我闭着眼睛,享受着嘴里苏辄之的味道。

    漫长的缠绵,只有苏辄之一个人在主动求.欢的缠绵。如果苏辄之面对白天的我能有这十分一的赤忱,或许我已经不再是现在的秋月了。

    ==============

    第二次来碎玉公子的房间,我细细打量一圈他的居室,心里不禁觉得奇怪。

    碎玉公子这么一个多姿多彩的人,他的房间空得就像间闲置的柴房,或者说像寺庙里的僧舍。同样是三间套房,他书房里的书倒是放了挺多,但是中庭只有一个矮几,卧室只有一个衣柜一张床一个梳妆台。多余的家具一件没有,房间里也没有放任何金石字画。

    “仲砚不喜欢收藏点瓶瓶罐罐的吗?”我看着空落落的屋子问碎玉公子。

    碎玉公子在矮几前席地而坐,然后客客气气地给我倒了一杯茶。他满不在乎地说:“那些东西放在眼前有什么用?”

    我如实说:“那些东西我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就是觉得放点在房间里,看着喜庆。”

    碎玉公子捂嘴偷笑,笑一会儿,他沉下脸说:“我这种人,喜庆和不喜庆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这么说?”我总觉得碎玉公子每天脸上在笑,心里在哭。这么好看的一个大美人,怎么就摊上这么坎坷的命运?

    碎玉公子没有回答我的话,他问我:“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刚要开口,他又抢先说:“教你读书这种事就别来找我了,我可不敢得罪苏公子。”

    我被碎玉公子说得有些害羞,我都不知道我和苏辄之到底算什么。不过言归正传,我恳求地看着碎玉公子说:“仲砚,你能不能陪我去胭脂铺买点水粉?我的水粉用完了。”

    碎玉公子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我说了一件多荒唐的事情一样。看半天他只丢了两个字给我:“不去!”

    碎玉公子的反应让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为什么不去啊?”

    “要去你找别人去!”碎玉公子不耐烦地说一句,然后自顾自地喝他的茶。

    “你怎么生气了?”我拉着碎玉公子问。

    碎玉公子嫌弃地把我的手从他身上抹开,随后起身去了书房,不再理我。

    “仲砚?”我跟到书房,关切地问:“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碎玉公子不理我,自己拿本书坐在椅子上装模作样地看。

    “仲砚。”我蹲在他旁边,我觉得他要是再不原谅我,我就要给他下跪了。抬头看着一脸淡漠的碎玉公子,他倾世的容颜下是狂躁的怒气。“对不起嘛,我要是说错什么话,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对王府里的规矩了解得不多,虽然每天都在学,但是我是公认的最笨的一个,怎么学都学不好。”

    “王爷可是忘了?”碎玉公子的眼睛几乎快要滴血了,“碎玉早已被皇上禁足,终身不得踏出王府半步!”

    我跌坐在地上,脑子里嗡的一下就炸开了。我确实是忘了,碎玉公子和汗青公子是罪臣之后,他们两个本来是要被斩首的,后来是十三王爷把这两个人救了下来。可惜十三王爷只能保他们一条命,却没办法让他们走出这王府,过正常人的生活。

    “仲砚!”我硬生生把碎玉公子的手拉过来,紧紧握着。“跟我出府吧!”

    碎玉公子难以置信地瞪着我,他差不多是可以用眼神把我杀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很清醒。”我拉紧他的手说:“跟我出府吧。”

    “你要我怎么出去?”碎玉公子眉间皱出深深的凹陷。

    “像我一样。”我指指我自己说:“化妆成女人的样子出门。你这么多年没出去过,京城的人早就认不出你了。就算遇上几个熟人,他们肯定看不出你化妆成女人的样子。”

    碎玉公子的眼睛在躲闪,他动摇了,他确实是想出门的。

    “仲砚!”我趁胜追击,“我可以把我们两个画得跟本人差异很大。比如我这种长相一般的就画好看点,你这种长得好看的就画丑一点。或者我们可以打扮成老头老太太,我保证没人会认出我们两个。只是去买点水粉,很快就会回来的。”

    对于碎玉公子来说,我的提议诱惑力太大了,大到他根本不忍心拒绝。

    我不知道我要怎样才能说服苏辄之答应碎玉公子出府半个时辰,可以肯定的是,苏辄之是不会一口气答应的。

    ******

    我给自己画了一个异常妖艳的妆容,穿着五彩斑斓的霓裳羽衣在庭院门口来回踱步。今晚苏辄之肯定还会来,等他来的时候,我就往死里求他,让他放碎玉公子跟我一起去买水粉。

    灌木枝桠上已经抽出细碎的嫩芽,过不了多久,整个院子里都会是一片青绿色。

    我用指尖戳戳小嫩芽,软软的,有弹性。

    一只手从背后伸来,一把将我揽进一个坚实的怀里!

    “在等我?”慵懒又浑厚的声音玩味地问。

    我惊恐回头,一席墨色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躲了三天的人,他竟然在我的屋顶上守了三个晚上还没走!

    “将军。”我害怕极了,我怕我声音稍微大一点他就会掐断我的喉咙。

    衣袂飘落,苏远一张成熟稳重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他温柔地凝视着我,俯下身在我唇瓣上轻轻啄了一口。

    如果从服饰搭配的角度来说,现在我们两个的衣服正好是一对。一轮圆月下,我们就像两个出世的神仙眷侣,相拥而立。

    苏远满意地点点头,颇为赞赏地说:“这衣服穿在你身上像仙女,穿在苏顾身上像个五花癞蛤蟆。”

    “嘿嘿!”我不该在这种时候笑场的,但是苏远说得真的有几分道理。苏辄之根本不知道怎么穿女人的衣服,他穿女装的时候像个金刚芭比。

    “小戎。”苏远抱紧我说:“去我府上住几天如何?”

第64章 逛街

    “小戎。”苏远抱紧我说:“去我府上住几天如何?”

    我不敢拒绝得太明显,小心翼翼地说:“我还有事要和苏辄之商量,今天怕是去不成了。”

    苏远皱起眉头来,他捏起我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完了!是不是被他发现了?!

    一盏烛光从远处走来,苏远往烛光的方向狠狠看了一眼,痞笑道:“那我明天再来接你。”

    苏远突然抽身,墨色的背影迅速融入漆黑的夜空。

    我一时失去了支撑,瞬间摔倒在汉白玉石板地上。

    “王爷!”阿龙最先叫了一声,烛火朝我靠近的速度应声快了些。

    “王爷怎会在此?”苏辄之一边关心地问我,一边把我扶起来。

    我摔得有些狼狈,幸好灯光暗,苏辄之看不清我的窘态。

    我觉得苏远还没有走远,所以急忙拉着苏辄之往房子里走。进到屋里以后,我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苏辄之眸色一紧,问:“方才可是苏远将军来过了?”

    我可怜巴巴地点点头。

    苏辄之顿时语气不善,“何故穿女装?”

    对于这个问题,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苏辄之前天不也穿了一身女装。不过这种话说出来就是找死。

    我只得三分羞赧七分腼腆地说:“之前不是说过了,我穿女装,老师穿男装。”

    阿龙真是个机灵鬼,一听我这么说,他马上退出房门去,顺便把门关严实了。

    不就是比谁更会勾引人嘛,我秋月姐姐好歹在伪娘天团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我走上前,环住苏辄之的腰,楚楚可怜地把头靠上他肩头说:“老师,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我的水粉用完了,府上全是男人,没一个会选水粉的。我想亲自去买些水粉回来。”

    苏辄之喉结动了动,说:“好。”

    成功了三分之一,现在该说重头戏了。“老师,我不敢一个人去。府上的公子在京城里朋友都挺多的,无论哪个公子陪我去都容易被人认出来。我能不能把仲砚画成个女人陪我一起去?反正他这么多年没有出过门,京城里的人应该都认不出他是谁了。”

    我一直在非常努力地观察苏辄之的表情,只要他脸色一变,我立刻转换话题。

    还好苏辄之没有生气,不过他好像也没有答应的意思。他就直愣愣地目视前方,感觉像是在发呆。

    趁着他还没有驳回我的提议,我伸出手指在苏辄之的喉结上蹭蹭,撒娇说:“好不好嘛?我真的不敢一个人去。好不好嘛?”

    苏辄之脸色骤变,说不清他那是什么表情,好像很高兴,又好像很痛苦。他拉开与我的距离说:“就按王爷的意思办。”

    苏辄之转头便走,近乎是用小跑的速度离开了我的房间。

    咦?他今晚不住这里吗?

    我还化了好半天的妆,想着晚上他要是再亲我,他看见的就是秋月了。

    虽然心里面有点小遗憾,不过最终目的是达到了!

    我开门大叫:“阿虎!”

    “王爷?”阿虎今天过来的特别慢,不像以前是一秒钟以内就出现在门口。

    “怎么今天反应这么慢?”我问阿虎。

    阿虎有些难为情地说:“王爷不是在和苏公子……那个……”

    “我说你整体满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往阿虎身上砸两拳。“赶紧跟我去一趟仲砚的房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

    ******

    碎玉公子给我一种老树开花的感觉。在王府里消沉了将近七年,突然能到大街上放风,他激动了一个晚上。

    之前明明说好的,我们只买水粉。结果昨天晚上他一口气罗列了十多个名录,说是这些东西非要自己买才有意义。

    这么多年没上街,碎玉公子明显是对道路生疏了。我又是个外地来的,之前总共上过三次街,我对金陵的街道基本是一无所知。

    我们两个在一条七弯八拐的小路里绕了半天,感觉越走越偏僻。

    我忍不住问碎玉公子:“你说得那家店到底还在不在啊?会不会早就关门了?”

    碎玉公子不服气地说:“那么大一家珠钗店,怎么可能说关门就关门!”

    我咂舌说:“这个不好说。在我的家乡,金融危机来的时候,管你什么百年老店、京城巨头的,一旦资金断裂就会倒闭。”

    碎玉公子嘟着脸说:“我就不信我找不到!”

    看他生气的样子我就觉得好笑,我从背后扶住他的屁股说:“走路不要扭屁股。”

    碎玉公子登时转过头来,气嘟嘟地看着我说:“在床上的时候碰都不准我碰一下,怎么到了大街上反倒动手动脚的?”

    “我是让你走路端庄一点。”我在他前面走两步说:“你看我走路就不扭屁股。你再看看街上其她女人走路,她们都不扭屁股的。走路踮脚尖、扭屁股是男人对女人的一种误解,或者说是男人希望女人这么做。因为动物扭屁股是求偶的一种表现,所以男人发自内心希望女人能够扭捏一些,骚气一些。”

    碎玉公子被我说得有些愣神,我牵着他的手说:“趁这里没人,你学着我走两步。”

    碎玉公子纠结了半天也迈不出一步。

    我安慰他说:“你不要老想着你现在穿得是女人的衣服,你就想着你还是个男人,按照你平时走路的方法走路就可以了。”

    “哦。”碎玉公子终于走了两步,可惜成了邯郸学步,走得歪歪扭扭的!

    我走到碎玉公子身后,伸手蒙住他的眼睛。“你现在就是庄仲砚,不是什么碎玉公子,你只管走自己的路就可以了。”

    碎玉公子握住我蒙在他眼睛上的手,慢慢把我的手拿下来。

    我耐心等他往前走,结果他猛然回头在我嘴上亲了一下!

    “你趁机占我便宜!”我追着他一路喊打。

    他撒腿就跑,嬉笑着说:“你都摸我屁股了,怎么还不准我吃你唇脂!”

    又拐了几个弯,我们来到一处宽阔的街道。

    “就是这里!”碎玉公子激动地说,“我不会记错的!我以前就是在这里给我未过门的媳妇买的珠花!”

    我疑惑地看看碎玉公子,我好像又听到一个不得了的故事。“你还定过亲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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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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