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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全文阅读

作者:笨小涵Q     王爷不和亲txt下载     王爷不和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4章 梦魇

    苏辄之找不出其他好理由强留我,只得问:“让阿龙一同去伺候王爷可好?”

    “好!”这个建议非常好,我早就希望苏辄之能把阿龙安排在我身边。如果再与苏远碰面,就算打不过苏远,阿龙至少能和苏远过上几招。不会像阿虎那样,怂到什么都没看清就被苏远打晕丢到侧门墙角。

    反正苏辄之这里有十多个小厮伺候着,我要走他一个阿龙,他不至于缺人服侍。阿龙也是个乖巧的人,几次接触下来都很顺我的心意。再加上阿龙和阿虎是兄弟,两人一起做事肯定会有默契。

    我不跟苏辄之客气,直接带着龙虎兄弟两往我的厢房走。

    =============

    周围雾气很大,白茫茫一片有些碍眼。这种又热又雾重的地方,应当是个澡堂。

    我沿着池水边走,不想下到水里去。

    一个结实的身子从我身后贴了上来,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身后是谁。“敬贤哥哥。”我赖进身后宽大的怀里,笑着撒娇。

    苏远的大手根本闲不住,三两下就将我脫得精光。

    “今天好累,我想睡觉。”我转身抱着丝滑的玄衣,身子懒得动都不想动一下。

    苏远轻叹一声,只在我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然后让我舒舒服服躺进他怀里。

    “敬贤哥哥。”我从鼻子里呢喃道,“你的肩膀比哲别的宽多了,靠着真舒服。”

    “哲别是谁?”苏远声音里忽而染上愠色。

    “哲别……”那是一双深邃而有神的眼睛,“一个始乱终弃的混蛋,一个大流氓……”

    “始乱终弃?”苏远冷笑一声,“还有人敢小王爷始乱终弃?”

    “嗯!”我不想说话,说话也好累。只想躲进这个宽阔的怀里,安安稳稳睡一觉。

    毫无征兆的,身边的温暖瞬间被抽空,一股深夜里特有的凉风朝我扑面而来!

    “敬贤哥哥!敬贤哥哥!”我慌忙爬起身,徒手扑了个空,整个人裹着被子掉到地上。周遭陷入一片漆黑,唯有门口隐约闪烁着幽暗的烛光。白色灯笼后面似是站了两个人,一股股冷冽的夜风从他们身侧灌入房间里来。

    我梦梦铳铳搞不清楚情况,却被眼前阴暗恐怖的画面吓得惊骇不已!

    “敬贤哥哥!敬贤哥哥你在哪里?!”仅凭意念中残存的本能,我用力朝静默的黑夜里叫喊。

    “小戎?”一袭玄衣出现在门口。银色的月光化作一层柔和的乳白色,如透明的轻纱将同样墨黑的身影从暗夜中描画出来。

    手持灯笼的人动作极快,他迅速做防,将那个熟悉的身影挡在门外。

    “阿龙。”又一个熟悉且温柔的声音响起,“让他进来。”

    “公子?”手持灯笼的人难以置信地回头。

    不过须臾之间,身穿玄衣的男人已然找到破绽,晃身朝我跑了过来。

    “小戎!”方才的温暖再次将我裹进怀里。好熟悉的温度,好熟悉的气味,就连抱着我的力道都令人熟悉而安心。

    “敬贤哥哥不要走……”我贪婪地钻进宽阔的怀抱,随着困意飘入另一个梦境之中……

    ******

    今天碎玉公子来得特别早,我还在吃早餐他就过来了。

    “仲砚!”我嚼着软膏问他,“你有没有用早膳?要不要再吃点?”

    碎玉公子没说话,他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进门以后自顾自绕着我的三间房间转了一圈。

    我不懂碎玉公子在做什么,不过看他的样子是吃过早餐了。

    “主子昨夜睡得可好?”碎玉公子语气清淡地问了一句。

    “啊?”我被碎玉公子古怪的疑问句搞得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本来问候我的睡眠质量是没问题的,但是碎玉公子为什么会把对我的称呼又变回主子?“还……好吧……”

    “甚好。”碎玉公子坐到圆桌前,一副审视的目光把我看得浑身不自在。

    “仲砚?”我小声说,“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碎玉公子声音清淡,听不出喜怒,问:“主子可有想起什么事情?”

    不仅苏辄之阴晴不定,怎么连碎玉公子也变得让人琢磨不透?“仲砚说得是什么事?”

    “也没什么。”碎玉公子今天举手投足斯文得体,丝毫没有平时那般妩媚妖娆。“苏公子事务繁忙,他叫我今日来与主子细说进宫须注意的礼节。”

    “啊哈哈,是这样啊。”我憨笑着凑近碎玉公子耳边,小声问:“难道又有人爬我房顶上来监视我了?”

    碎玉公子恭恭敬敬地说:“主子赎罪,碎玉不知。”

    “这样啊……”我继续吃我的软膏,不敢再多说话了。真不知京城里还有多少人在盯着我,他们到底想从我这里看出一朵什么花来?

    我以为碎玉公子会给我科普一些十三王爷常做的一些小动作,没想到碎玉公子竟然是把之前苏辄之教过的内容原封不动又跟我讲了一遍。

    这都什么情况啊?!

    我把阿虎踢到房顶上去蹲着,然后把门窗都关好了,小声对碎玉公子说:“仲砚,这些我都学过了,你赶紧给我讲一点我没学过的内容吧。只剩几天时间我就要进宫了,但是我现在还完全不知道怎么模仿你家王爷。”

    碎玉公子不急不慢地说:“昨夜主子模仿得就很像。”

    “昨夜?”我扰扰头,“你是说我们两个吃饭的时候吗?诶?!那个时候你问我到底是不是秋月,你倒是说说,那时候我哪件事情做得像你家王爷了?”

    碎玉公子轻笑一声,道:“能得到主子信任的,果然只有苏远将军一人。”

    听到苏远的名字,我心中顿时一揪。这个老色鬼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被他调教了一个月,我昨晚做梦都会梦见他!

    “仲砚会不会解梦?”不知不觉,我随口问了个毫无逻辑的问题。

    “不会。”碎玉公子答得干脆,“主子可是梦到了什么?”

    “啊?!没有!”我想极力否认,可是我的反应太强烈,这种反应明明就是心中有鬼。“我……最近总是做一种梦,就是……梦见……”

第85章 接龙

    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反倒是碎玉公子帮我接话说:“梦见芙蓉帐暖,主子与苏将军好事成双。”

    太丢脸了!竟然会被碎玉公子一语道破!我双手捂脸,手指所触之处皆是灼烫!“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在梦里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感觉我就像是一个旁观者,梦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

    “秋月?”碎玉公子把我的手从我脸上拿开,他端详着我问:“昨夜你可是做梦了?”

    真是没脸见人了!我又低头蒙住脸,“那种梦简直就像真的一样。呜呜呜!怎么办,连我的梦都被苏远那个老混蛋染指了!”

    “秋月……”碎玉公子的声音有些颤抖,“过去一月,秋月都是如此在将军府中度过的么?”

    我再无颜面回答碎玉公子的这个问题,只得避开碎玉公子的视线,横冲直闯逃进卧室,像个鸵鸟一样一头钻进被子里。在将军府的一个月,苏远没有哪天会放过我。可恨每次我都很清醒,更可恨这副不争气的身子被苏远随便逗弄两下就被那个老流氓牵着鼻子走了!

    “秋月?”碎玉公子跟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翘在外面的屁股。

    我如惊弓之鸟一般弹跳而起,捂着自己的屁股大叫:“你你你!你不要摸我屁股!”

    碎玉公子站在一边,有些心急,却是不敢再靠近我半分。

    我蔫下气来,可怜巴巴地问:“仲砚,你要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把我当作别人安插在王府里的探子?”

    碎玉公子眸色骤紧,看他千变万化的眸光,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不敢听碎玉公子说实话,也不愿听他说谎话。我索性抬手打断他的发言,“你不用说了,我不敢听。”

    “秋月……”碎玉公子颓然坐到床边,不知在想什么。

    我随性瘫卧于床上,侧头问他:“府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你家王爷,就只剩几位公子了。不知是哪位公子与别人结了仇家?”

    “这话从何说起?”碎玉公子神色凝滞,斟酌许久才徐徐道来:“我和汗青两家,七年前便大势已去。可是我们两个活在这世上,就等同于斩草不除根。当年为了讨伐我们两家,口诛笔伐之人满朝皆是。若要问谁会忌惮于我们两个的存在,满朝给事中都可位列其中。

    “晚枫出生曹家,其父曹侗曾为两江总督。曹家与我和汗青家不同,曹侗只是被贬官,说不定哪天皇帝又会把曹侗提上去。那些打压曹家的势力,同样每天都在想尽办法寻找晚枫的纰漏,好找个把柄将曹家彻底压制住。

    “苏公子更是出生苏家,文武官员都不满王爷与苏家关系过密。王爷做事向来我行我素,不顾其他。苏将军守关三年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原因之一便是苏公子仍然留在十三王府。

    “酌泉,凤栖,碧云,雅颂,落霞比我们四人好些。虽说他们也曾结过一些江湖恩怨,不过那些江湖草莽不至于胆大包天到混进王府来寻仇。”

    我骤然坐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碎玉公子,“连琴棋书画茶五位公子都有仇家,这王府简直就是众矢之的啊!”

    “呵呵!”我自嘲一笑,“我来京城半年多,我也结了仇家。不知道青龙帮到底有没有被清除干净?哎……就算青龙帮被除干净了,我二哥也不会放过我的。”

    “此事泰王也有参与?”碎玉公子压低声音问。

    “应该是吧。”我说,“苏远跟我说的,他说皇帝查到一些蛛丝马迹,泰王和青龙帮有勾结,不过证据不足。之前皇帝一直找不到好理由除去这个心头大患,这次借着秋月的由头围剿了青龙帮。泰王肯定恨死我了,这件事怎么看都像是我和皇帝联手除了青龙帮。我明明什么也没做,莫名其妙却成了主谋之一。”

    碎玉公子叹口气说:“帝王之道,不可揣摩。”

    “哦!”对于自伤自感,我已毫不奢望。“现下先把眼前的事情应付了吧,我没精力再去考虑其他事情了。仲砚,求你帮帮我吧。十七号我要和皇帝一起吃饭,你教教我你家王爷的吃相好不好?不然我在皇帝面前肯定会露马脚的!”

    碎玉公子拉我到圆桌前坐好,他在我对面坐下说:“王爷这人最是没有耐心,可是宫中礼仪繁琐,每次用膳前都有颇多流程要走。从入席到正式开宴的这段时间里,王爷时常会用手托着脸颊四处张望,好打发时间。”

    我跟着碎玉公子的动作,一点一滴学习我这副躯体原本的应该有的仪表姿态。

    学了一整个上午,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虽说我从未见过十三王爷,可是看着碎玉公子的一颦一笑,我丝毫不能从这雾里看花的教学中体会到半点十三王爷的气息。

    我站起身,抱手于胸,将《楚腰》里摇头晃脑的动作做了一遍。

    “哈哈哈!”碎玉公子豁然发笑,“秋月,你这是做什么?”

    我把碎玉公子拉了站起来说:“仲砚,你快跟着我做一遍这个动作。”

    碎玉公子不仅不肯照做,他反倒是把我滑稽的样子取笑了好半天。

    我却是半点笑不出来,正色道:“我再做一遍,你学着我的样子摇头。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碎玉公子被我磨叽了半天才勉强随便晃了晃脑袋,不过正是因为他心不甘情不愿,所以只一个摇头的动作便诠释了问题所在。

    我只得摇头说:“我小时候经常与小伙伴玩一种游戏,是一种接龙猜词语游戏。我们几个小伙伴站成一排,每个人都背对前一个玩家。第一个玩家会看到一个词语,他不能用语言,只能用肢体动作把词语的意思表达给第二个玩家看。然后第二个玩家把同样的动作做给第三个玩家看,之后的每一个玩家依次将这个动作传递下去。最后一个玩家根据倒数第二个玩家的动作猜测,第一个玩家看到的究竟是一个什么词语。”

第86章 汗青

    碎玉公子对我说得故事来了兴趣,他嘴角含笑,安静听我说话。

    我问他:“你猜猜看,玩十次游戏,最后一个人能猜对几次?”

    碎玉公子想了想说:“十中有七?”

    “呵呵!”我再次摇头说:“十中有一就不错了!”

    “怎会如此?”碎玉公子不解。

    “最后一个人猜不对答案,并不是因为他的想象力不够。”我说,“而是因为中间传递动作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完全模仿上一个人的动作。每个人要么有些细节做得含蓄些,要么有些动作做得夸张些。传到最后,倒数第二个人的动作几乎与第一个人的动作大相径庭。”

    我继续说:“就好比去年底京城里传得那些流言,每个传话的人都会往故事里面稍微加一些修饰,或者稍微删除一些情节。最后便有了十三王爷全身只有眼睛会动的恐怖故事。动作接龙也是如此,我们看到别人做什么动作是一回事,我们对这个动作的理解与表达又是另外一回事。”

    “秋月想要说什么?”碎玉公子问。

    “这个嘛……”我要怎样才能把话说得又委婉又能简明扼要?“我说了你千万不要生气啊。无论是你模仿你家王爷吃饭的动作,还是你模仿我摇头的动作,每个动作其实都是仲砚本身,既不是赵戎,也不是秋月。”

    “你!”碎玉公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朝我瞪过来,片刻后他却泄气地坐回凳子上说:“王府之中,或许只剩一人能将王爷品行模仿得入木三分。”

    “哦?”我好奇问:“是谁?”

    碎玉公子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初到十三王府时,汗青犹如丢了三魂七魄一般。王爷为了让他开口说话,废了不少心思。很多时候,汗青的一言一行,都有王爷的影子。就连他莽撞冒失与人争辩的模样,都是从王爷那里学来的。”

    我顿时觉得大事不妙,难不成我真的要请那个爱哭鬼当我的老师?思前想后,我试探着问:“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没见到古逸弦。听说他已经把自己关屋子里一个月了,他是不是在闭关修炼?”

    碎玉公子皱眉说:“我也不知汗青这一个月来究竟在做什么。以前他时常去找酌泉品茶,最近他几乎足不出户。”

    “他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我开始有些担心。

    汗青公子这种过目不忘的人,说得好听点是记性优于常人,说得直白点就是有强迫症。我只是让他写一片策论,难不成他准备写一本《资治通鉴》?

    “走火入魔?”碎玉公子嚼着我的话,疑惑不解。

    “额……嘿嘿!”我挠挠脑袋说:“我之前让他写一片策论,论世上有没有他想要保护的人,以及他该用什么方法去对那个人施加保护。听苏辄之说古逸弦最近一直都在写这篇策论。”

    碎玉公子圆圆的眼睛此时瞪得像两支小灯笼一样,眨也不眨,从中投射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目光。他嗤笑道:“亏你想得出这种法子!”

    我和碎玉公子来得汗青公子的厢房。汗青公子无比混乱的房间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我只在里面睡过一晚上,可是那种铺天盖地的杂乱无章繁琐得可以让人窒息。

    “汗青!”碎玉公子伸手叩门。

    门开了,门内却不见那个冒失冲动的少年。

    “见过王爷,见过碎玉哥哥。”少年头戴那日我送他的玉冠,举手投足尽是落落大方。

    我和碎玉公子都在门口怔住了。眼前的少年,除了相貌于汗青公子无异,言行举止完全不是我们记忆中的模样。

    汗青公子侧身将门完全打开,谦和地请我们进门。

    进门后我更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屋内依然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器物,可是所有物件都被分门别类归置在适当的位置。汗青公子此时的房间比之前更像是一个博物馆,井然有序地陈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

    碎玉公子先于我发问:“汗青可是收了近身伺候的下人?”

    “是。”汗青公子答道,“幸得苏哥哥相助,半月前苏哥哥从教坊司中帮我赎回曾今照顾过我的一个老奴,名唤李纪。古家败落后,李纪被卖入教坊司伙房,做了多年伙头工。”

    碎玉公子似是明白了什么,问:“这李纪便是你想保护的人?”

    汗青公子面露腼腆,道:“说来惭愧,王爷布置的策论,我至今尚未完成。”

    我赶紧说:“我当时其实就是随便一说,要是太难了,你可以不用写的。”

    汗青公子抿唇道:“王爷用心良苦。可惜我愚钝木纳,以前竟未能理解半分。”

    “啊?”我越来越搞不清楚状况,“此话怎讲?”

    汗青公子轻叹一口气说:“那日与王爷作别后,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思考王爷所问的问题。那时我心中出现了很多人的名字,其中许多人却已不在人世。思考间,我不慎踢到一株兰草。那株兰草我非常喜欢,便命人移栽至路边,如此我进出院落时都能看上那兰草一眼。不想那兰草生于路边,多了被路人踢到的危险。只因我自私任性,那日兰草枝叶被我踢断,没过两天就死了。”

    “你说得可是你门口那株墨兰?”碎玉公子问。

    “正是。”汗青公子说,“墨兰死后,我痛心不已。我终于明白,连一株兰草我都保护不了,我又谈何保护他人。我自幼受王爷和府上诸位哥哥庇护,可是到头来,我连已逝之人的名节都护不得半分。又过了两日,我得知王爷身处险境。我想保护王爷,我却根本不知道我该怎样做才可以护得住王爷周全。汗青惭愧,我连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更无法面对保护过我的人。”

    看着这个言行举止都一板一拍的汗青公子,我开始怀疑汗青公子是不是也被哪家厉鬼附了身。“逸弦啊,我当时真的只是随便一说,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过目不忘,就算你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也别老去想它。保护一个人嘛,不是凭你一己之力就能完成了。你看我现在,也没什么能力保护别人,我也要靠别人保护。我们两个其实是一样的,这个问题以后我们可以慢慢讨论。”

第87章 下问

    “谢王爷指点。”汗青公子低眉应道。

    我发现老天爷真的是在玩我。以前我希望汗青公子能够安分点的时候,他整天乱五乱六,惹事生非。现在我希望他能活跃一点,我好悄悄观察他的言行举止,结果这分钟他反倒是斯文起来了!

    “哎……时运不济啊!”我塔拉着脑袋起身,还是去找别人想想办法吧。

    “王爷可是遇上难事?”汗青公子一同起身,急切地问。

    我瘪着嘴看他一眼,想了半天还是不好意思开口让他给我当老师。虽说此时此刻的汗青公子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一月前的那个淘气包,可是看着他稚嫩的脸蛋我就心里犯怵。

    碎玉公子也一同起身,他似乎想要帮我说句话,不过看到我的眼神后他便及时住了口。

    “王爷!”汗青公子走到我面前挡住去路,作揖道:“若是王爷当真遇到难事,且汗青能为王爷解忧一二,只要王爷不弃,尽管吩咐便是。能得王爷点化,汗青方能幡然醒悟。过去年岁,皆如镜花水月。如今汗青已然能够看清事态,一切都因遇见王爷。汗青对过去种种懊悔不已,还望今后能为王爷分担烦忧,以弥补曾经过错。”

    “秋月。”碎玉公子小声说:“汗青所言在理。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你修习《论语》半年有余,怎会忘了这一章?”

    我无可奈何闭上眼睛,只得认命地对汗青公子说:“其实吧,就是皇帝诏我本月十七日进宫面圣。你看我这副样子跟你家王爷实在是相差太远,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模仿你家王爷的谈吐言行?”

    少年俊逸的脸上一笑嫣然,他转身对门外喊了一句:“纪叔,看茶!”

    一个中年仆役托着茶盘走进门来,看样子他方才已经做了准备。如此会察言观色、见机行事的老仆,难怪时隔多年汗青公子也要把他从教坊司捞出来。

    “奴才见过王爷!见过碎玉公子!”李纪弯腰朝我二人行礼。被教坊司调教过的人,果然行事能够拿捏得住分寸,既显恭敬,又不卑微。

    “有劳了。”我对李纪说。

    “奴才惶恐。”李纪一边倒茶一边说,“能够伺候主子是奴才的福分。”

    李纪很快退出房门去,汗青公子跟着瞬间换了一副嘴脸,懒筋无神地坐到桌前。我仔细看着汗青公子喝茶的动作,他喝茶的样子不仅算不上文雅,反倒是有几分地痞流氓的味道在里面。

    汗青公子斜眼朝我一笑,玩世不恭地问:“王爷可看清楚了?”

    我在桌前磨蹭了半天,我甚至不知道我究竟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右脚。最后我只得认怂,如实说:“我……我有点学不来。”

    两位公子闻言捂嘴发笑。

    碎玉公子笑道:“秋月这般可怜听话之人,就算是换一身打铁匠的皮囊,我也会以为你是哪家婆娘不小心长了胡子。你就是行事太过谨小慎微,完全没有王爷该有的乖张霸道。”

    “我害怕嘛……”我紧张得揪出袖中的手绢,搓揉两下又觉不妥。大安的男人虽说没有鞑子野蛮,但也不会娘气到随时拿块手绢揉捏。

    不好!持手绢这个动作必须改!都怪最近半年经常穿女装,穿女装就要拿手绢,时间长了竟然养成不拿手绢就不舒服的习惯。手上空落落的总是不舒服,我需得找个物件代替手绢。

    “秋月在害怕什么?”碎玉公子问。

    “怕死。”我垂下脑袋,忍痛割爱,硬生生把手绢塞回袖口中。“我在京城举目无亲,要是犯了错,连个帮我的人都没有。而且我和府上众人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不一定俱荣,但是一损肯定是俱损。我要是犯了不可弥补的错误,府上几百号人都会受牵连的。”

    碎玉公子依然面若桃花,他拉我在桌前坐下。“说起来,我们三个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要说生死之事,府上应是没有哪个比我们三个更有资格。既然如此,秋月还有什么好怕的。且不说三千众生,人各有命。就算是牵连,我和汗青倒真是把秋月连累得不轻。”

    “仲砚可别这么说。”我抬手打断碎玉公子。

    碎玉公子倒是坦然,“秋月都不怕被我和汗青连累,我们又怎么会是那般心胸狭隘之人。能够偷生于此,已是我和汗青的造化。若要奢求更多,怕是连神明都要嫌弃我们贪婪了。

    “再说举目无亲,别说是秋月,就连各位公子,哪个不是举目无亲?除此之外,府上诸多下人大多也是孤身一人,全仗着王府庇护。离了这王府,恐怕多半人都要饿死在街头。秋月即是身在这王府中,我们便是比三姑六婆还要亲。”

    碎玉公子用词虽有些泼辣,却句句肺腑,听得我心头一暖。

    汗青公子再次拿起茶碗,换着法儿得将一碗茶玩出许多花样。“以前王爷最怕等人,闲极无聊的时候自创了一套喝茶的把戏。我觉得好玩就将这把玩茶水的方法学了来,秋月姐姐耳聪目明,心灵手巧,学起来定会上手极快。”

    我学者汗青公子的把式,将浮于汤面的茶叶尽数吹开,再用天目青瓷碗盖引着其中一片茶叶在茶沫间追逐。

    只学了小半盏茶的功夫,我就觉得无聊透顶。“你家王爷难道不能找些别了乐子么?就这么一碗茶他都能玩出一朵花来,我看他真的是闲极无聊。”

    “噗嗤!”二位公子齐声发笑,碎玉公子感叹道:“王爷可不比秋月乐子多。秋月无聊了还可以站在水边自己跳舞给自己看,王爷无聊了当真只能将这完茶碗当花玩。”

    “我哪里会站在水边自己跳舞给自己看?”我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

    有一天晚上我独自路过荷塘,我只顾着看月亮,一时没走稳,不小心摔了一跤。本来我只需神不知鬼不觉地爬起来,自己溜回房去,别人肯定不会知道我的糗态。结果我起身时,我似乎看到对面的凉亭里坐了个人。

第88章 午休

    有一天晚上我独自路过荷塘,我只顾着看月亮,一时没走稳,不小心摔了一跤。本来我只需神不知鬼不觉地爬起来,自己溜回房去,别人肯定不会知道我的糗态。结果我起身时,我似乎看到对面的凉亭里坐了个人。

    完全是出于本能,我鬼使神差地在原地转几圈,假装我是在跳舞,将之前的跌倒融入了之后的轻盈之中。难不成那天凉亭里坐的是碎玉公子,而且我跌倒的全过程都被他看见了?

    “秋月仙子当真谦虚。”碎玉公子喝口茶,脸上笑得灿若桃花。“与秋月仙子高低起伏的舞姿相比,一轮冬月反倒是显得冷清了许多。”

    我觉得脸颊发烫,太丢脸了,那天晚上的窘态竟然被碎玉公子看到了!

    “秋月。”碎玉公子不怀好意地凑近我身边,“秋月如此扭捏,莫非也是怕死?”

    “嗯嗯嗯!”我用力点头,“怕被碎玉羞死!”

    “哈哈哈!”两位公子笑得前仰后合,汗青公子总算是帮我解围说:“碎玉哥哥可别再为难秋月姐姐了。秋月姐姐舞姿灵动如蝉翼,面子自然也如蝉翼一般薄,经不起狂澜撩拨。”

    碎玉公子不再打岔,他坐一旁静心看我跟着汗青公子学习十三王爷曾经的英容笑貌。只在我学得实在是不像时,碎玉公子才会插上两句,指点一二。

    整个午膳就是个教学现场。从拿筷子的手法,到夹菜改如何下筷,二位公子你一言我一语,搞得我看着一桌子菜肴竟是无从下口。

    越是学习十三王爷的举动,我越是觉得十三王爷简直就是个痴呆少年加多动症患者。都十九岁的人了,其他人在这个年纪都当爹了,怎么十三王爷的举止还是这么孩子气?

    一个画面突然在我眼前闪过,我有些气不过,奋力一筷子插在蜜汁烧鹅上,再结结实实往自己嘴里塞一块鹅肉!

    四周总算是安静了,二位公子看我的眼神有些涣散。

    我已经规规矩矩坐了一早上,累得不行。反正都是老熟人,谁也不会嫌弃谁。我瘫靠在椅子上,挥两下手里的筷子说:“那天我在苏远府上,苏远那个老混蛋拿一条八宝鱼逼我就范。我当时嘴馋没忍住,就是用这个动作把那条八宝鱼抢救回来的。”

    “像!”汗青公子眸中水光闪烁,“真像!简直跟王爷一摸一样!”

    “汗青!”碎玉公子反应更激烈,他警惕地朝汗青公子摇了摇头。

    汗青公子终是低下头,不再说话。

    心酸之感顿时占满我的全部思绪,原来汗青公子最想保护的人,其实是已经过世的十三王爷。可惜碧落黄泉,天人永隔。如汗青公子这般所见所闻永不遗忘的人,必然会承受比常人更多的爱恨情仇。每一丝喜悦,每一丝痛苦,每一丝爱恋,每一丝感动,都会永生永世刻录在汗青公子的记忆中。不会遗忘,是上苍对这个天才少年最大的惩罚。一旦陷入回忆,剩下的只有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我终于想明白一件事,起初碎玉公子并不想让汗青公子教我如何模仿十三王爷。汗青公子心头被剜去一块鲜血淋漓的肉,我毫不顾忌他的感受,竟然一层层将未愈的伤口撕开,还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狠狠撒一把粗盐!

    “逸弦,对不起……”我放下筷子,手足无措。

    汗青公子眼中仍有泪光,嘴角却已带笑。“子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昔日梦中语,不及眼前人。”

    “逸弦。”我喃喃道,“你大可不必为了顾及我的感受,逼迫自己强颜欢笑。不然我会有负罪感的。”

    “哦?”汗青公子眼中绽出狡黠之色,似乎方才短暂的哀愁才是他佯装出来的一般。“听闻秋月姐姐每次上完课,都会陪当日的夫子睡个午觉,以报师恩。我确实有些乏了,秋月姐姐这便与我携手入榻如何?”

    我还没一口拒绝,碎玉公子脸上先有些挂不住了,他面色瞬间冷了下来道:“你这话又是听谁说?我给秋月讲了那么多《论语》,他何时陪我睡过午觉?!”

    “看来传闻确实有误。”汗青公子假模假样地思考了一会儿,“年前,碎玉哥哥每日午时逗留于秋月姐姐房中,时常说些床榻间的情话。原来碎玉哥哥并非在午休,只是恰巧在午时说些午时会说的话罢了。”

    没想到汗青公子也是个很会调戏人的段子手,连碎玉公子定力这么好的人都招架不住汗青公子戏谑。汗青公子看我被碎玉公子调侃得无地自容,方才出手相助。可惜碎玉公子作势就要和汗青公子来一场殊死决斗。

    “啊哈哈!”我僵硬的笑声把我自己都尴尬死了,但是我还是得打圆场说:“今天多谢二位公子倾囊相授,如果那个传闻成立,那就该我们三个一起睡午觉了。嘿嘿!可是王府里的床都太小了,我们三个睡一起太挤了。不如等我跟苏公子申请一下,让他帮我换个宽大一些的罗汉床,我们再一起睡午觉岂不乐哉?”

    “罗汉床?!”两位公子瞪大眼睛看着我,“秋月当真有这等想法?!”

    咦?我是不是又说了一句很有歧义的话?

第89章 进宫

    皇宫比我想象中的冷清。虽然宫中任职的宫女太监有好几千人,但每个宫人都有专司的职务,一般情况下宫人不得在自己司职范围以外的地方随意走动。就好像一个屁大点的学校下课时操场上可以跑满好几千人,但上课铃一响,整个学校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在我看来,深红色的宫墙丝毫没有任何美感可言。为了不给刺客留下躲藏的死角,每一面宫墙围城的区域都是中规中矩的长方形或者正方形。无论是庄重的殿宇还是萧索的过道,每一砖每一瓦都只能带给我沉闷的压抑感。若是让我住在这种连棵树都不让栽的地方,不出半个月我就会被憋死的。

    我开始心疼我素未谋面的皇帝哥哥,听说他从出生至今就没出过几次宫门。小时候他是小皇子,自然跟随母亲住在宫中。后来他是太子,于是住进东宫。现在他是皇帝,便顺理成章搬进养心殿。

    在这个巨大却封闭的牢笼里,皇帝不过是从一个寂寞到让人发疯的琼楼玉宇,被转移到另一个孤独到让人抓狂的金鸾宝殿。与其说他是一个皇帝,不如说他是一个供全天下赏玩的洋娃娃。他被大臣们按照百姓所期望的模样圈养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娃娃屋里,终身不能过他自己随心所欲的生活。

    前面带路的太监叫李伥,苏辄之说他特地打点过李伥,我只要按照李伥说得做便是。我小心跟在中年的太监身后,李伥亦是毕恭毕敬地一路把我引到后宫。

    转过一处宫道,我眼前突然出现两个身影!

    朱红色的官服包裹下,一个大腹便便的油腻身形赫然站立在宫墙之间。我勒个去!泰王!那人不就是泰王么!

    我应该提前想到了,我很有可能在这种地方见到他。可是我之前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应付皇帝身上,完完全全忽略了泰王也会出现在皇宫之中。

    给我和泰王引路的两个太监很是识趣,见我们两个见到对方时都停下了脚步,两个太监便各自退出几步,转身背对着我们二人。

    我的心肝脾肺肾啊!单独来见皇帝我已经五行失调了,现在皇帝还没见着,半路怎么先撞到泰王了呢?!!

    泰王站在原地岿然不动,面无表情注视着我。我哆哆嗦嗦作揖道:“二哥。”

    “哼!老——十——三!”泰王一直不说话,原来是因为他已经到了一开口就会咬人的地步。“听闻你攀上九天玄女的高枝,对我等凡夫俗子便可妄加诬陷!”

    “啊?”泰王在说什么?什么妄加诬陷?他又有哪方面看我不顺眼了?

    “呵!”泰王眸色变得越来越晦暗,他一步一步朝我逼近,待他走到我面前时,他的眼里已经布满红色的血丝。泰王把声音压得很低,估计是不想让旁边的两个太监听见。但他的声音极度阴沉,冰冷的语句如冰锥一般刺入我耳朵里。“我不管你又去惹了什么风流债,我也懒得管你整天穿个女人的衣服不成体统,我更不关心你跟青龙帮究竟有什么过节!但是,我从未与青龙帮有所勾结,你怎生要把你自己惹出来的事端嫁祸到我头上?!”

    “啊?!我……”我难以置信地抬头,第一次不顾心中恐惧直视泰王的眼睛。他的眼里有愤怒,有怨恨,有蔑视,甚至有一丝丝委屈。但他的眼神清亮透明,丝毫没有半点掩饰。“我也从来没有招惹过青龙帮,我……”

    “哼!”泰王将脸凑近些,我能够听到他因为愤怒而加速的呼吸声。“你若不是皇子,去做个伶人倒也合适。那日你扮成个女人故意来我府门前滋事,你又要作何说辞?!”

    “我……”我实在是控制不住我的身体了,再这么抖下去,冷汗都可以拿来浇花了。“那日……嘿嘿……我……我只是图一时好玩,又……又怕二哥见我扮作女人……会骂我……”

    “骂你?”泰王气得咬牙切齿,“我随时都想骂你!何须等你扮作女人!”

    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时,泰王移步在我身上狠狠撞了一下,巨大的力道差点没把我撞翻在地。我往一边踉跄了两步,然后见泰王头也不回地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原本带路的两个太监又机灵地走到我和泰王身前,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再次恭恭敬敬为我们二人引路。

    等到泰王的身影消失在宫墙的另一侧,我才脱力地长吁一口气。啊……真是吓死我了,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泰王可以用他的威压把我当场杀死!

    “十三王殿下。”李伥侧身鞠个躬,把我惊魂未定的思绪拉回些许。“前面就是长寿宫,请殿下随奴才来。”

    “有劳李公公。”我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宫中规矩我学得不好,待会儿还需李公公多多提点。”

    “王爷可别折煞老奴,王爷放心,老奴自当尽心伺候。”李伥眉眼一弯,几道鱼尾纹印在眼角。

    我跟着李伥缓步走进规模宏伟的长寿宫。听说以前太后在世的时候,太后最喜欢在长寿宫里设宴。后来太后薨了,在长寿宫里宴请朝臣的规矩就这样被沿用了下来。幸好太后死了,不然太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亲儿子被调换了。

    走进檐牙高啄的宫殿中,殿内的情景倒是比外面热闹许多。长寿宫中已经候了不少宫女,他们见我进门,齐齐弓身道:“十三王爷万福,王爷千岁!”

    “免礼。”第一次被人这么敬仰,我的话音听起来一点底气也没有。

    还好宫女们不会与我计较这个,她们每个人都低着头,撵着碎步继续站回各自原本的位置上去。

    “哈哈哈哈!”一阵中气十足的狂笑声打破了殿内的平静,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从帏幔后走了出来。

    我还没看清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子,就赶紧跟着一宫的众人全部跪在地上。我克制住内心的惶恐,低着头,沉住气说:“臣弟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90章 用膳

    我克制住内心的惶恐,低着头,沉住气说:“臣弟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皇帝声音洪亮,如洪钟一般的声音在宽大的殿堂内震出一阵回音。

    我起身,由李伥带我入座了唯一的一桌客席。我默默环视周围,这皇帝排场真是大,就我跟他两个人吃饭,他竟然找来这么多宫女伺候。被一堆人看着吃饭,搞得好像我们吃饭是一种表演,专门演给宫女看的一样。

    “老十三,你该当何罪?!”一句我意料之中的发难终于炸响。虽然我已经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是真的等到这一刻时,我依然不知道我该如何面对皇帝的质问。

    我扑通一声原地跪下,一张脸几乎可以贴到地面上。“臣弟惶恐。臣弟行为放荡,有辱皇家颜面,自知罪孽深重,罪该万死。望皇上念及手足之情,宽恕于臣弟。臣弟已悔过自新,今后必当以自重、稳重、庄重为行事原则。”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洪亮而诡异的狂笑。

    我不知道皇帝在笑什么,从这种笑声中我也听不出皇帝究竟是开心还是生气。我跪在原地,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老十三啊老十三!你可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皇帝说,“朕知道你喜欢穿女人的衣服。你要是躲在自己府上穿,朕姑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礼部隔三差五就给朕上个折子,今天参你男扮女装,不成体统。明天参你与市井流氓结私,行为放荡。你让朕该如何处置是好?”

    “臣弟,知罪。”我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大一些,可惜我已经看到天牢正在向我招手。哎……半年的窝囊王爷,就这样到头了吗?

    “哈哈哈哈!”怎么又笑?有这么好笑吗?!

    直到我的腿都跪麻了,皇帝才说一句:“起来吧!”

    “谢皇上!”我提心吊胆从地上爬起来,坐回座位上时才第一次抬头看清我寻思已久的皇帝哥哥。

    这皇帝长得跟我挺像,一看就是一个妈生的。我们两个不仅脸长得像,连身高都是一样的恨天高。我突然感到一丝悲哀,看到皇帝的身高后,我还能再长高几公分的幻想此时此刻是彻底破灭了。

    皇帝的高矮倒是无所谓,反正没人敢取笑皇帝的身高。可是我长得矮就特悲催!除了穿女装的时候可以像女孩子一样小巧玲珑,穿男装的时候我就总是会有一种被压制的感觉。

    尤其是苏辄之,每次他生气的时候就在我面前站得笔直笔直的,用他略微的身高优势在气势上压倒我。那个苏远更是,他把我从地上拎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还有混蛋哲别!哲别那个混蛋是我见过最高的……

    咦?我是来陪皇帝吃饭的,我闲着没事想一群男人做什么?!!

    待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就看见皇帝坐在主位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去!他是不是一直在看我发呆?我好像只发了一小会儿呆吧……嗯嗯!应该就是一小会儿吧。

    眨眨眼睛,赶紧跟皇帝挤个笑脸。在皇帝面前发呆是失敬之罪,但愿皇帝别拿这个理由对我治罪。

    “哈哈哈哈!”皇帝抬手向四周挥了挥,向赶鸭子一样对宫女说:“留下掌事的,其他都退下!”

    “是!”宫女们应声排成几个小队顺序退出殿外,空旷的宫殿中顿时显得极为冷清。

    皇帝朝李伥招手说:“把老十三的桌子移到朕这边来,我与老十三说说体己话。”

    “是!”李伥和两个掌事宫女把我的桌子抬到皇帝桌前,将两张桌子垂直放置。

    走近皇帝身边,我反而没那么害怕了。每向皇帝走近一步,我越能感觉到眼前的皇帝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一个思念弟弟的兄长。皇帝看我的眼神温和关切,让我不禁想到每年放假回家是爸爸妈妈看我的眼神。

    “老十三。”皇帝的声音渐渐舒缓下来,不再是发号施令般的叱咤风云。

    “臣在。”我起手作揖。

    皇帝的眼神是一种难以理解的深邃,似乎能洞察人心,似乎又空若太虚。“那日宫中失火之后,你可曾记恨于朕?”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瞬间杂乱无章,又是一片空白。

    “臣不敢!”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对!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宫中失火肯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单纯!

    “哎……”皇帝将他令人琢磨不透的眼神从我脸上一开,转而看着清冷空旷的殿堂说:“听闻自那日失火之后,你性情大变。想来也是,你宁愿扮作女人出门,也不愿再来宫中与朕小坐。也罢,用膳吧。”

    “谢皇上!”我现在真想问问皇帝,去年宫中失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告诉我,十三王爷是被人故意杀死的,而且这件事皇帝知道内情。

    我拿筷子的手有点抖,不知道皇帝有没有在我的饭菜里下毒。

    一咬牙!老子豁出去了!就算是用鹤顶红煮得饭我也吃,好歹死前我是吃过皇帝赐的御膳的!

    吃一口菜,我怎么觉得味道有点怪。倒不是说难吃,就是有点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来在哪里吃过的陌生感觉。

    我和皇帝桌上各放了相同的七道菜,皇帝下的御旨我看了好几遍的,皇帝明明说请我吃八宝宴,为什么上桌以后只有七道菜。而且这些菜只是做工精致,要跟“八宝”二字挂勾实在是有些牵强。

    “王德海。”皇帝转头对他身边一个老太监使了个眼色。

    王德海微微弓身,嘴角含笑退出大殿之外。

    我看不懂皇帝又要做什么,尤其是王德海转身之时看我的眼神特别复杂,那种笑里藏刀的感觉让我浑身寒毛竖起。

    我和皇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吃饭,一句话也不说。我是不敢说,皇帝似乎是不想说。

    又吃了半盏茶的时间,我突然闻到一种很香很香的味道。那种甜料与糯米浆勾芡出来的香味,好像有一段时间没闻到了。那股香味忽远忽近,似有似无,勾得我忍不住朝四处望了望。嗯?好像什么也没有,可能是错觉把。

第91章 急报

    就在我要低头继续吃饭的时候,王德海用托盘抬着一盘菜走进长寿宫。

    八宝鱼!有一个月没吃过了,皇帝竟然为我备了八宝鱼!

    终于看到了一点人生的意义,我看着王德海抬着八宝鱼朝我们这边徐徐走来,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然后……

    然后八宝鱼怎么就放到皇帝桌上去了?!

    诶?!这皇帝怎么这么不人道?!请我吃饭他竟然只准备一条八宝鱼,而且是给他自己准备的!难道他不知道我也很爱吃八宝鱼吗?!他他他!他怎么能这样招待自己的亲弟弟!哪有他这样的哥哥?!

    “小戎,今日的膳食,你可还受用?”皇帝就这么当着我的面吃一大口八宝鱼,漫不经心问我一句。

    “皇兄……”我一口气憋到嘴边,忍半天硬是咽了回去。他是主,我是客,他请我吃什么我就只能吃什么。低头看看我桌上这些所谓的珍馐玉食,每一道菜都是模仿八宝鱼的味道做的,可惜做得不像,倒像是在东施效颦,难怪我吃着会有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硬着头皮往我自己嘴里塞几口菜,再看看皇帝正在大口大口的吃八宝鱼。我现在简直就是在隔靴搔痒,眼里看着让我嘴馋的美食,嘴里嚼得却是不伦不类的仿制品。

    “哈哈哈哈哈!”皇帝忍不住丢了筷子拍着桌子狂笑起来,就连他身边的王德海都跟着捂嘴偷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现在越想越生气!都怪我这副不争气的身子,为什么非要对一条八宝鱼有执念,害得我在皇帝面前出丑!

    不行!我一定要改掉这个臭毛病,以后我再也不吃八宝鱼了!

    先塞一嘴白米饭压压惊!多嚼几下,把嘴里面类似八宝鱼香料的味道彻底咽进肚子里去!

    “王……王德海……”皇帝笑得话都说不清,他一只手杵着额头,一只手随意朝王德海挥了几下。

    “是!”王德海这回看我的眼神从偷笑变成咧嘴大笑,一路笑着走出长寿宫。

    还没等皇帝笑完,王德海已经端着另一盘八宝鱼进来,笑眯眯地放到我桌上说:“皇上可是惦记着殿下,知道殿下喜欢八宝鱼,特地将厨师请进宫里为殿下烹饪。王爷请慢用。”

    我刚刚才发誓以后再也不吃八宝鱼了,现在怎么又有一条八宝鱼光鲜亮丽躺在我面前?!吃还是不吃?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为荣誉而战的问题!

    我的理智告诉我,只要稍微吃一小口,我这局就彻底败了。

    我的感情告诉我,只要稍微吃一小口,其实也没什么。

    我的大脑还在为理智与感情做斗争的时候,我的筷子竟然不听使唤地朝八宝鱼直捣黄龙。在我还没有做出最后决定的之前,一口香甜的鱼肉已经钻进我嘴里。

    好满足,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鱼肉了。八宝鱼就是我的毒*品,我该怎样才能戒了你?我的八宝鱼!

    皇帝终于笑够了,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小戎,你这假斯文果然装不了一炷香的时间。算啦,在朕面前你还有什么必要装成你自封的秋月仙子?”

    “我……”秋月仙子确实是我自封的,但是我刚才的矜持举动完全是因为我害怕所致。我怕我在皇帝面前表现得稍有差池,皇帝就会把我这个冒牌货拖出去杀了。

    “报——”一句长长的警报声从殿外呼啸而来,打断了皇帝对我的调笑。

    “何事?”皇帝脸上瞬间变色,老陈的样子掩盖住了他方才的欢笑。

    “报——”一个信使抬着一个木盒冲进殿来,他跪到地上气喘吁吁地说:“启禀皇上!八百里急报!因年初甘肃地震,大量甘肃流民南下,如今已有两万余人到达长沙。”

    “混账!!!”皇帝怒吼一声拍案而起,桌上的汤碗连带着筷子顿时飞落到地上。“朝廷已经发放三十万两赈灾粮款,怎么还会有大量流民南下?!”

    “皇上息怒。”王德海及时扶着皇帝坐回座位上。

    “查!给朕查!!!”皇帝吼道,“马上把柳彦,泰王,梁王,苏远诏进宫来!”

    “遵旨!”王德海弓身出门,迅速派人去请几位大臣。

    我坐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万一我哪句话说不好,此时的皇帝当真会那我当出气筒的。

    “把信件送上来,你先退下。”皇帝无力地揉着眉心,对跪在地上的信使说。

    一直站我身边的李伥走过去接了信使手中的木盒,转身把木盒递到皇帝桌前。

    “老十三。”皇帝看着白纸黑字的信纸,心不在焉地跟我说。“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压根不知道甘肃地震这件事!“皇上,赎臣弟顽劣,臣弟……”

    “你是不是想说,你不知道甘肃地震?”皇帝的声音怎么会变得这么阴冷?

    完了完了!我这是撞枪口上了,卧病在家都躺枪!时运不济啊时运不济,这份急报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要等到我跟皇帝吃饭的时候送来?

    这种事情府上的所有公子都没有给我做过培训,我真的只能瞎编了。“臣弟确实不知年初甘肃发生过地震。不过大量流民逃难,必然是赈灾粮款尚未发放到灾民手上。”

    “嗯!继续说!”皇帝还是盯着那份奏折看。

    我硬着头皮说:“其中缘由莫过于有些官员贪污粮款,中饱私囊,趁机发国难财。这些官员不顾百姓死活,只做人间硕鼠。此事应严查到底,揪出这些硕鼠。”

    “甚好!”皇帝合上手中的奏折,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视在我身上。“听闻你进来一改顽劣本性,每日在府中潜心读书。朕倒是想看看,你这半年来都读了些什么书。”

    ******

    走出皇宫时,我的脚是飘的。要不是在皇宫里我没有资格坐轿子,我真想让李伥叫几个人来把我抬出去。就这么两公里不到的路,我几乎是用生命在行走。

    “小戎?”终于走到皇宫门口,一个浑厚的声音略显担忧地叫了一声。

第92章 劫后

    “小戎?”终于走到皇宫门口,一个浑厚的声音略显担忧地叫了一声。

    “敬贤哥哥!”完全依靠本能,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朝苏远冲过去。

    “怎么了?”毕竟这里人多眼杂,苏远没有对我做出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他只是伸手捏捏我脸上的包子肉。“听闻你方才进宫陪皇上用膳了。”

    “嗯嗯嗯!”我使劲点头。我刚想说方才的饭吃得忒恐怖了,话到了嘴边我突然意识到我现不再是秋月,我是十三王爷赵戎,我是皇帝的亲弟弟。一个弟弟怎么能说跟哥哥吃饭恐怖呢?

    还好还好!还好我及时反应过来我现在是在跟苏远说话,我没有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

    “哼!”泰王嫌恶的声音从旁边一顶轿子里传了出来,“堂堂皇宫门口,竟然就按耐不住你们那点破事!”

    真是冤家路窄啊,就一个时辰的时间,我竟然跟泰王两次相遇!苍天大地啊!能不能不要这样折磨我啊?!

    “主子,苏将军。”苏辄之应该是一直等在附近,听到这边的说话声马上让轿夫抬着轿子过来接我。

    “泰王殿下。”苏辄之转身对一旁的泰王行礼。

    泰王懒得理会我们,黑着脸往宫里去了。

    “主子请上轿。”苏辄之伸手将轿帘翻到轿顶上。

    “哦,好。”我真的很感激苏辄之每次都会为我解围,见到他我就能冷静下来。我对苏远作揖说:“苏将军,我先告辞了。”

    苏远登时皱眉,他似乎对我说的话很不满意。

    苏辄之动作很快,他迅速与苏远道别,然后拉着我一起坐进轿子里。

    咦?这个轿子这么小,苏辄之怎么会跟我一起坐进来?他是不是在外面等太久了,站累了,所以没有力气走回去了?

    苏辄之一把拉下轿帘,把苏远越发不满的神色拒之门外。

    “起!轿!”前面的轿夫吆喝一句。

    不知轿夫今天的轿子是怎么抬的,轿身刚离开地面就左右摇晃起来,我被晃得一下子跌进苏辄之怀里。

    我慌忙道歉:“对不……”

    “唔!”我还没说完,我的嘴竟然被苏辄之封住了!

    苏辄之他!他竟然!他竟然在亲我!!!

    窗帘随风翻飞,我能听到轿子外面苏远气得磨牙的声音。明明是苏辄之主动亲我的,可是我们现在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是我压着苏辄之并且在强吻他!

    不知轿夫是不是也站累了,腿脚不利索。我还没从苏辄之身上爬起来,轿子又前后晃了几下。

    我差不多是要被晃得滚到地上了,情急之下只得抱紧苏辄之。真没看出来,苏辄之竟然是个趁人之危的人,我想要努力避开他的嘴唇,可是他趁我抱着他的时候又结结实实亲了过来!

    直到窗外再也看不见苏远的身影,苏辄之才放过我。

    我从苏辄之身上弹开,狭小的轿子里却是无处可躲。除了将脊背完全贴到轿檐处,唯有两手交叉在胸前才能阻断苏辄之再次靠近我的可能性。我不知道我哪里招惹了苏辄之,他怎么大白青天的也会对我做这种事?!

    苏辄之神色平淡,隐约还有些……轻蔑?他这种一言不发的转头看窗外是几个意思?刚才他才强吻我,现在就气定神闲坐旁边。难不成是他嫌弃我吻技不好,所以对我更嫌弃了?!那我宁愿他多嫌弃我一点!!

    “王爷受惊了。”我等半天,苏辄之不疼不痒就说这么一句话。

    什么叫受惊了?是受皇帝的惊,还是受泰王的惊,亦或是受他苏辄之的惊?呵呵!今天真是惊骇不断啊,要是以后每天都让我这么惊一下,不出半年我就会得心脏病气绝身亡的!

    我小心翼翼把屁股挪得尽量远离苏辄之,这凳子太小,我只有一点点屁股肉担在凳子边缘,面朝苏辄之的半个身子还是会时不时碰到苏辄之衣袂上。要不是轿子太矮我站不起来,我连这一小点屁股肉都不想放凳子上。

    “呵呵!”苏辄之冷不丁笑两声。皇帝和苏远喜欢以戏弄我为乐也就算了,苏辄之怎么也要加入恶作剧军团?!

    苏辄之这种皮笑肉不笑太恐怖了,我刚刚被皇帝和泰王吓得魂不附体,现在苏辄之还要来火上浇油!!!

    “王爷莫怪。”苏辄之闲适地霸占了一大半凳子,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慵懒姿态倚在靠背上。“辄之方才只为消除苏将军戒心,或有轻薄之处,还望王爷海涵。”

    “啊哈哈哈!”我的笑声怎么听怎么像是个二百五,但是再难听我也要强装大方傻笑几声。“老师思考得比我周全。啊哈哈!”

    “呵呵!”苏辄之笑得随性温和,他自己舒舒服服看向窗外,不再与我说话。

    正南门的门房里坐了两个人,我才一进门就被两道靓丽的身影一左一右围了过来。

    “王爷今日入宫可还顺利?”汗青公子难得有替人担心的一天。

    我下盘发虚,在两位公子的搀扶下勉强作个揖说:“学生不才,几位老师教的东西,我一紧张就全忘了。”

    “皇上可有起了疑心?”碎玉公子问。

    “这个……”我左右看看,见大门口还站着四个守门的侍卫,便压低声音说:“回屋再说。”

    两位公子心领神会,赶紧扶着我往厢房走。

    碎玉公子又是替我倒水又是给我捶背,搞得我好像从王爷变成王爷爷一样。

    我看两位公子担心得紧,把他们按到凳子上坐好后说:“今天本来是要进宫陪皇上吃饭的,结果饭还没吃几口,突然有人送来急报。估计今晚或者明天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我是真的不知道,今年年初的时候甘肃地震了。朝廷拨了赈灾粮款,但是粮款可能是出了问题,大量流民从甘肃南下,如今已经有两万流民聚集到了长沙?”

    “怎会有这等事?”两位公子眉头越皱越深。

    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岔子。皇帝特别特别生气,最后饭也没吃完,皇帝就把几个大臣叫进宫去了。当时挺丢脸的,皇帝问我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我连甘肃今年地震这件事都不知道,说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观点。”

第93章 保密

    “这个……”两位公子面色为难,碎玉公子说:“其实,我也不知。闲散了这么多年,我好久没有关心过朝事了。”

    我挥挥手安慰道:“都是我运气不好,这种事情不早不晚刚好被我撞上。年初甘肃地震,我都忘了甘肃巡抚是谁?”

    “是柳舛。”汗青公子说。

    “柳舛?”这名字有点耳熟,但是我记得不清了。

    “是柳相的表外甥。”汗青公子提醒道。

    “哦!我想起来了。”我恍然大悟,“柳舛是老丞相柳彦家的人。刚才柳彦也被传进宫去了,不知道柳彦会不会为他表外甥说个情。”

    汗青公子摇头说:“听闻柳相为人刚直,从不徇私舞弊。皇上能重用此人,必然有其中缘由。”

    我点点头,不禁为老丞相点个赞。这个老丞相确实是个刚硬的老头儿,几年前晚枫公子的父亲就是被柳彦扳倒的。不知道晚枫这么记仇的人,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会不会偷偷乐两天。

    那些灾民也是可怜,大过年的地震,还饿得四处逃荒。等等,过年的时候……甘肃……好像……

    我骤然起身,动作慌乱到把身后的凳子撞倒在地!

    “秋月?”两位公子也跟着起身,担心地看着我。

    “没……没什么……”我转身扶凳子,可是手上没什么力气,扶了两下反而要把自己摔地上去了。

    “阿虎!”碎玉公子帮我朝门外叫了一声。

    “公子有何……”阿虎秒速进门,还没说完话就先帮我打理好凳子。阿虎扶着我问:“王爷可是身子不舒服?”

    我无力地摆摆手,“快去找苏辄之,让他派人去打听一下,哲别有没有安全回到波斯了。”

    “波斯蛮子?”阿虎不屑地堵气道,“打听那个蛮子做什么?他赚了钱又不会分给我们王府。”

    我坐回凳子上,说话声音几近虚无。“哲别的商队刚好过年前后到甘肃,快去问问,哲别有没有遇上地震。”

    阿虎还想说话,碎玉公子却是拉住阿虎说:“阿虎,快跟我去找苏公子。”

    阿虎扭不过,气嘟嘟的跟着碎玉公子走了。

    碎玉公子出门时顺便把阿龙唤进来照顾我。阿龙比他弟弟沉稳许多,进门后直接把我扶进卧室里躺着。

    真的好累,又是那种身心疲惫的累。哲别那个混蛋,走了这么久连一封信都不写给我。我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件事,哲别是个商人。他可能就是《琵琶行》里描写的那种薄情寡义的商人,那种从未真心爱过任何人的商人。

    哲别这个始乱终弃的混蛋!我应该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是我秋月第一个真心爱过的人。好卑微的爱情,好轻浮的爱情。我不过是送过他一块米糕,他不过是与我有过几天的露水情缘。他从未当真过,我为何还在整日整夜对他念念不忘?

    “王爷。”汗青公子坐到床边,“那个波斯商人,我曾见过一面。我见他气度不凡,应是天佑之才。王爷不必忧心。就算波斯商队遇上地震,他们随身带有许多钱粮,应该不会沦为饥民。”

    “嗯!”我努力挤个微笑,往里侧挪了挪,“陪我睡一下好不好?”

    少年露出久违的调皮坏笑,他毫不犹豫脱去衣服,开开心心挤进被子里来。

    *****

    我醒来时汗青公子还躺在我身边。十三王爷估计是喜欢大眼睛的人,府上的公子各个的眼睛都长得圆溜溜的。汗青公子一直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把我当作他家英年早逝的小王爷了。

    “怎么这么看我?”我身子懒,躺在床上不想动。

    汗青公子勾起嘴角,脸上写满狡诈和猥琐。“若要我帮秋月姐姐保守秘密,秋月姐姐该拿什么来谢我?”

    “嗯?什么秘密?”我身子一僵,什么时候这小屁孩也学会威胁起人来了?

    汗青公子乐开了花,笑嘻嘻地用手臂支起半个身子看着我。“方才我问秋月姐姐对府上几位哥哥有何看法,秋月姐姐说得我都记下了。”

    记下了?我说了什么被这个强迫症患者记下了?“我……说什么了?”

    “都说了是秘密,我自然连秋月姐姐都不会告诉。”汗青公子越笑越无赖,他这种真真假假的态度搞得我极为被动。

    “那你要我怎么谢你?”我问。

    汗青公子终于收了他闲游浪荡的嬉皮笑脸,换上一副认真审视的模样看着我。他在上,我在下,我被他看得耳鸣声都变成了《命运交响曲》!

    少年没正经半分钟,忽而又笑起来。我还没来得及躲避,一抹温润的香唇就粘到我嘴上。

    我用力咬紧牙关,无论如何也不能被这一个小屁孩占了上风。我的抗拒还是很有效果的,汗青公子的俏舌只随便舔了两下就从我唇上离开了。

    汗青公子有些困惑,倒回枕头上问我:“秋月姐姐就是这般与那波斯人亲嘴的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

    忍无可忍!何须再忍?!!!

    我翻身就是一个双风贯耳,用被子把汗青公子的头牢牢实实裹起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好的一个天才少年,跟个不务正业的小王爷在一起,学什么不好,尽学些伤风败俗的东西!

    “秋月姐姐!”汗青公子的尖叫声隔着被子传出来,听起来嗡嗡作响。

    我对着被子里的一颗头教训道:“以后不许你再跟男人亲嘴!跟我不行,跟别的男人更不行!听懂没有?!”

    “懂了懂了!”汗青公子手慌脚乱地挣扎。

    经过这次教训,想必汗青公子多多少少是吸取点教训了。我拉开被子,见汗青公子已经被憋得脸红脖子粗。

    他大口大口喘气,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我,一双手紧紧拉住被子,生怕我再用被子捂他一次。

    等汗青公子缓过气来,他还是不死心,又说:“我分明见过那个波斯人亲秋月姐姐的,只是隔得远些,看不大清楚。秋月姐姐为何……”

第94章 夜艳

    等汗青公子缓过气来,他还是不死心,又说:“我分明见过那个波斯人亲秋月姐姐的,只是隔得远些,看不大清楚。秋月姐姐为何……”

    “闭嘴!”我打断汗青公子的刨根问底。

    听到我严厉的声音,汗青公子总算是老实了,不敢再多言。

    可惜汗青公子毕竟处于好奇心过剩的年纪,安静不到一分钟,他又贼心不死地问:“秋月姐姐是怎么把苏将军蒙混过去的?”

    我现在连生气的欲望都没有了,冷笑一声反问道:“你刚才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都问过了么,怎么现在又要再问一遍?”

    “我……”汗青公子强词夺理道:“我就是想试试秋月姐姐方才说得是否是真心话。”

    呵呵!连说谎都不会,看来这个天才少年的智商不过如此。“看来你是喜欢听我说假话。梦里说得话自然是真话,醒来后反倒是不一定了。你要我将这些话再说一遍倒也无妨,不过我此时说得必定谎话连篇。”

    汗青公子眼神躲闪,憨笑两声终于是败下阵来。

    “行了!”我伸手揉揉汗青公子的头发,“等你到了弱冠之年,我就给你去说一门亲事,给去娶个女人回来当老婆。”

    “此话当真?”汗青公子天真的大眼睛里闪着精光,高兴得急忙向我确认。

    “婚姻大事怎能当作儿戏乱说?”我正色道。

    汗青公子乐得嘿嘿傻笑,看他兴奋得就像是明天就要当新郎官一样。

    ==============

    流民南下的消息已经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根据信使传来的消息推断,第一批流民会沿长江往东走,不出半月便能到达两江境内。

    虽说长沙是个富庶之地,但流民数量太多,湖南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多难民的涌入。一旦难民进入江西,京城这边就麻烦了。金陵曾因人口众多,粮食供不应求,朝廷几次鼓励京城百姓西迁。流民沿路乞讨,必定会顺着长江往东,一路走到金陵。金陵连自己的粮食问题尚且不能解决,又哪里还有余粮救助数量庞大的难民。

    我来大安半年多,从来没有关心过朝政。可惜闲散二字与我此时的身份本就不匹配,我的四个哥哥全都为了灾民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我便不能自己在家躲清闲。

    我现在除了每日读书练字以外,还要学一些朝堂上的事情,尤其是最近的流民问题。

    苏辄之已经从我的老师变成我的督学。自从雅颂公子开始教我书法以后,我的书法进步果然突飞猛进。苏辄之不好剥夺我向名师学习的机会,索性又让碎玉公子回来教我读《论语》。

    苏辄之每天晚饭后在大书房检查我当天的学业进度。其实一开始苏辄之是想来我房间听我背书的,在我反复拒绝后我才有幸把大书房拿来当考场。我不敢在有卧室的地方单独见苏辄之,我心虚,所以还是找个只有桌椅的地方为妙。

    今天我背书速度还算快,月上枝头我就从书房出来了。

    阿虎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他今天心情不错,时不时回头与我闲聊两句。

    我的一只脚刚踏进我的院落,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氛便萦绕在我周围。

    “阿虎。”我叫住阿虎,“你哥哥今天在哪里当差?”

    “我哥今晚就在王爷这里。”阿虎朝庭院里看一圈,指着厢房窗户上一闪而过的影子说:“我哥就在屋里。”

    不对,非常不对。屋子里确实有个人,但直觉告诉我那人不是阿龙。

    我停下脚步说:“阿虎,仔细些。我觉得屋里不太对劲。”

    “有何不对?!”阿虎最近长高不少,他挡在我身前,尽力把手里的灯笼往前探去。

    房门就在那一瞬间开了,紧接着是阿虎惊恐的尖叫声刺入我耳中!

    无论是我还是阿虎,眼前的这一幕我们都很熟悉。一袭墨色玄衣裹挟着狂傲与戾气从屋里飞射而出,眨眼之间已经同时制住我和阿虎。

    “将军莫要伤了阿虎!”我也跟着尖叫一声。

    “我伤这小厮做甚?”苏远冷笑一声,手上稍一用力就见阿虎飞出院门之外。阿虎狼狈地滚到三丈以外,随他一起飞出的烛光随之一同熄灭。

    “阿虎!!!”我心急如焚,苏远下手怎么会这么重?阿虎不过是个孩子!

    阿虎很快从地上爬起来,怒骂着朝院门跑回来。

    不过苏远的速度更快,苏远抓着我冲进房间,在阿虎赶到房门之前已经给房门上了铁栓。真是作茧自缚,本来是用来防苏远的铁栓,如今反过来被苏远拿来防止我府上的人进来救我。

    “王爷!!!”阿虎趴在门外尖叫,可惜无论他多用力踢门,除了声音听起来响亮些,房门不见有丝毫松动。

    “哈哈哈哈!”苏远不屑理会门外心急如焚的阿虎,他长满厚茧的大手粗暴地开始脱我衣服。

    半个多月没见到苏远,我以为苏远已经放过我了。自从离开他的将军府以后,苏远一直没来找过我。尤其是最近,他每天都被皇帝叫进宫去议事,我以为他早就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时间再来找我。没想到难民问题尚未解决,他又找上门来了。

    “苏将军请自重!”我手上没有还击的力气,只能嘴上喊一喊。

    “小戎。”苏远把我扔床上,如山一样雄壮的身躯霸道地朝我欺压过来。他不停地念着:“小戎……小戎……小戎……”

    “放开……”我推不开身前之人,反倒是渐渐被他带入混沌之中。

    振作振作!我在心里这般想着,可惜落实到行动又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敬贤哥哥……”我终究不是这老混蛋的对手,他身经百战无所不能,我软弱无能任人宰割。

    “小戎。”苏远宠溺地将我的发带解开,我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流进他同样乌黑的玄衣里。“何时你才能对我主动些?”

第95章 卧谈

    我似乎看到窗外亮起了大片火光,可是我的思绪已经完全被苏远牵制住了。我无暇顾及窗外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一声巨响突然将房门撞开。

    四个护卫冲进门来,他们手中的大刀闪出刺眼的寒光。

    “敬贤哥哥!”太丢脸了!我这副样子竟然被这么多人看见了!

    “别怕。”苏远轻轻在我额头啄一小口,伸手抓过玄衣将我裹了起来。

    而这一幕,正好被随后跟进来的几人看得清清楚楚。

    我胡乱拉起玄衣的一角遮住脸。我不敢看苏辄之,不敢看碎玉公子,不敢看阿虎,不敢看他们震惊、失望、置疑、愤怒的眼神。我醒了,我彻底从苏远制造的迷魂阵中醒来。

    为什么每次我都控制不住自己,苏远不过是稍加诱导,我就沦陷。

    “出去!”苏远浑厚的嗓音里全然没了耐性。

    几个护卫最先反应过来,他们把刀尖放低,用询问的眼光回头看看苏辄之。

    苏辄之还是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目光呆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滚!!!”苏远咆啸而出,震耳欲聋的狮吼轰得几人拖着苏辄之退出门外去。

    太丢脸了,那天我才从苏远的将军府逃回来的时候,我还将自己在苏远床上的境遇说得悲愤交加。今天苏远到了我床上,我这副享受的姿态又当向苏辄之作何解释?

    “小戎?”苏远把我护进怀里,“为何发抖?可是身子冷了?”

    “敬贤哥哥。”好希望我就是赵戎,是苏远口中的那个小戎,是可以贪婪享受苏远温柔的十三王爷。

    “莫管那些人,待会儿我替你去教训那些不知死活的奴才。”苏远的声音好温柔,如同方才那个怒吼暴躁的人与他毫不相关。

    *****

    “小戎。”苏远把我从困倦中唤醒。

    我迷迷糊糊看他一眼,困得要死,我只剩嘟嘴的力气表示抗议。

    苏远捏捏我的鼻尖问:“流民南下的事,皇上跟你说了什么?”

    “我要睡觉!”都这么晚了,苏远怎么还有兴趣讨论国家大事?

    ……若是苏远不来我这里,亦或是我没有去过苏远那里,我都感觉不出来我这张床太窄了。虽说我这床头的雕花很精致,可是跟苏远这种睡觉会画大字的人躺一起,还是他那个简单大方的罗汉床睡着舒服。

    上次苏远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挤,这次我觉得更挤!

    咦?以前苏远来过吗?

    *****

    “小戎!”我在一片漆黑中被周身巨大的力道摇醒。

    “嗯?做什么?!”太阳都还没出来,怎么就不准我睡觉了?

    苏远浑厚的声音在我耳边游荡:“小戎,再过半个时辰我就要去上朝。”

    “哦。”我翻个身继续睡,“慢走不送。”

    “小戎!”苏远将我从被子里拎出来,冷得我瞬间清醒了!

    “干嘛?!”我抓起被子裹身上,黑夜里只能看到苏远的一个轮廓。

    “你如实告诉我,那日进宫用膳,皇上到底与你说了什么?”苏远斜坐在床上,挡住了我继续躺回去的路。

    这老男人疯了?!“皇上能跟我说什么?皇上就是问我派谁去把流民阻挡在湖南比较好,最坏的结果也要把流民阻挡在江西境内。”

    “不对!”苏远直接否定,“皇上与我等协商的是如何沿路的安抚,并非出兵阻隔流民。”

    我现在真的很想睡觉啊!“皇上见到你们几个的时候当然是说安抚工作了,因为安抚的建议是我提出来的!”

    停顿了三秒钟,我的肩膀突然被巨大的力道钳制住。苏远暴怒的话语扑面而来:“我让你不要参与朝政!不要参与朝政!你为何不听?!!!”

    “这种事情我能坐视不管吗?!”我奋力推开苏远,“赈灾粮款出问题,明显是有人故意给皇帝制造麻烦!这种时候皇帝再不冷静下来,被人牵着鼻子走,出兵阻拦流民,那些奸臣肯定会借机宣扬皇帝暴政!”

    黑暗中我看不到苏远的表情,我只能听见我们两个沉重的呼吸声。

    苏远认命地躺回床上,他的声音无奈到让我不寒而栗:“你需尽早做准备,若是流民到了江苏境内,皇上会宣你上朝。”

    “宣我?”我也跟着躺回去,顺便帮苏远盖好被子。“我都多少年没上过朝了,宣我上朝有什么用?”

    苏远冷笑一声,道:“还不是你自找的。流民到了江苏,没人愿意接这烫手山芋。泰王说所有大臣都有要务在身,便推荐你去安抚江苏境内的流民。”

    “啊?”这个情报太坑了!“怎么又是二哥?真是奇怪了,到底是谁跟二哥有仇?非要挑拨我和他的关系!”

    “你又听说了什么?”苏远问。

    我仔细想了一会儿,苏远这么喜欢小王爷,托小王爷的福,我应该可以把苏远当作我的盟友的。

    “敬贤哥哥。”我说:“那天我刚进宫时,刚好遇到二哥从宫里出来。二哥说青龙帮与他无关,他怀疑是我将青龙帮的事嫁祸到他头上。我看他那么生气,感觉他说得可能是真的。”

    等了半天,苏远摇头说:“此事疑点甚多,那时我尚在边关,对此事也只听说些扑风捉影的传言。回京后我问过杨副将,他只说他始终听命行事,对其中缘由并不知情。”

    “哦。”我似乎看到我们所有人的背后还有一个上帝视角,那个上帝视角一直将我和几个哥哥操控其中。

    苏远又卡住我的肩,严肃地说:“此事你不可再与别人议论,更不可私自调查,不可卷入其中!”

第96章 求学

    我似乎看到窗外亮起了大片火光,可是我的思绪已经完全被苏远牵制住了。我无暇顾及窗外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一声巨响突然将房门撞开。

    四个护卫冲进门来,他们手中的大刀闪出刺眼的寒光。

    “敬贤哥哥!”太丢脸了!我这副样子竟然被这么多人看见了!

    “别怕。”苏远轻轻在我额头啄一小口,伸手抓过玄衣将我裹了起来。

    而这一幕,正好被随后跟进来的几人看得清清楚楚。

    我胡乱拉起玄衣的一角遮住脸。我不敢看苏辄之,不敢看碎玉公子,不敢看阿虎,不敢看他们震惊、失望、置疑、愤怒的眼神。我醒了,我彻底从苏远制造的迷魂阵中醒来。

    为什么每次我都控制不住自己,苏远不过是稍加诱导,我就沦陷。

    “出去!”苏远浑厚的嗓音里全然没了耐性。

    几个护卫最先反应过来,他们把刀尖放低,用询问的眼光回头看看苏辄之。

    苏辄之还是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目光呆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滚!!!”苏远咆啸而出,震耳欲聋的狮吼轰得几人拖着苏辄之退出门外去。

    太丢脸了,那天我才从苏远的将军府逃回来的时候,我还将自己在苏远床上的境遇说得悲愤交加。今天苏远到了我床上,我这副享受的姿态又当向苏辄之作何解释?

    “小戎?”苏远把我护进怀里,“为何发抖?可是身子冷了?”

    “敬贤哥哥。”好希望我就是赵戎,是苏远口中的那个小戎,是可以贪婪享受苏远温柔的十三王爷。

    “莫管那些人,待会儿我替你去教训那些不知死活的奴才。”苏远的声音好温柔,如同方才那个怒吼暴躁的人与他毫不相关。

    *****

    “小戎。”苏远把我从困倦中唤醒。

    我迷迷糊糊看他一眼,困得要死,我只剩嘟嘴的力气表示抗议。

    苏远捏捏我的鼻尖问:“流民南下的事,皇上跟你说了什么?”

    “我要睡觉!”都这么晚了,苏远怎么还有兴趣讨论国家大事?

    ……若是苏远不来我这里,亦或是我没有去过苏远那里,我都感觉不出来我这张床太窄了。虽说我这床头的雕花很精致,可是跟苏远这种睡觉会画大字的人躺一起,还是他那个简单大方的罗汉床睡着舒服。

    上次苏远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挤,这次我觉得更挤!

    咦?以前苏远来过吗?

    *****

    “小戎!”我在一片漆黑中被周身巨大的力道摇醒。

    “嗯?做什么?!”太阳都还没出来,怎么就不准我睡觉了?

    苏远浑厚的声音在我耳边游荡:“小戎,再过半个时辰我就要去上朝。”

    “哦。”我翻个身继续睡,“慢走不送。”

    “小戎!”苏远将我从被子里拎出来,冷得我瞬间清醒了!

    “干嘛?!”我抓起被子裹身上,黑夜里只能看到苏远的一个轮廓。

    “你如实告诉我,那日进宫用膳,皇上到底与你说了什么?”苏远斜坐在床上,挡住了我继续躺回去的路。

    这老男人疯了?!“皇上能跟我说什么?皇上就是问我派谁去把流民阻挡在湖南比较好,最坏的结果也要把流民阻挡在江西境内。”

    “不对!”苏远直接否定,“皇上与我等协商的是如何沿路的安抚,并非出兵阻隔流民。”

    我现在真的很想睡觉啊!“皇上见到你们几个的时候当然是说安抚工作了,因为安抚的建议是我提出来的!”

    停顿了三秒钟,我的肩膀突然被巨大的力道钳制住。苏远暴怒的话语扑面而来:“我让你不要参与朝政!不要参与朝政!你为何不听?!!!”

    “这种事情我能坐视不管吗?!”我奋力推开苏远,“赈灾粮款出问题,明显是有人故意给皇帝制造麻烦!这种时候皇帝再不冷静下来,被人牵着鼻子走,出兵阻拦流民,那些奸臣肯定会借机宣扬皇帝暴政!”

    黑暗中我看不到苏远的表情,我只能听见我们两个沉重的呼吸声。

    苏远认命地躺回床上,他的声音无奈到让我不寒而栗:“你需尽早做准备,若是流民到了江苏境内,皇上会宣你上朝。”

    “宣我?”我也跟着躺回去,顺便帮苏远盖好被子。“我都多少年没上过朝了,宣我上朝有什么用?”

    苏远冷笑一声,道:“还不是你自找的。流民到了江苏,没人愿意接这烫手山芋。泰王说所有大臣都有要务在身,便推荐你去安抚江苏境内的流民。”

    “啊?”这个情报太坑了!“怎么又是二哥?真是奇怪了,到底是谁跟二哥有仇?非要挑拨我和他的关系!”

    “你又听说了什么?”苏远问。

    我仔细想了一会儿,苏远这么喜欢小王爷,托小王爷的福,我应该可以把苏远当作我的盟友的。

    “敬贤哥哥。”我说:“那天我刚进宫时,刚好遇到二哥从宫里出来。二哥说青龙帮与他无关,他怀疑是我将青龙帮的事嫁祸到他头上。我看他那么生气,感觉他说得可能是真的。”

    等了半天,苏远摇头说:“此事疑点甚多,那时我尚在边关,对此事也只听说些扑风捉影的传言。回京后我问过杨副将,他只说他始终听命行事,对其中缘由并不知情。”

    “哦。”我似乎看到我们所有人的背后还有一个上帝视角,那个上帝视角一直将我和几个哥哥操控其中。

    苏远又卡住我的肩,严肃地说:“此事你不可再与别人议论,更不可私自调查,不可卷入其中!”

    我被苏远捏得生疼,感觉整个肩膀都要碎了。

    “嗯嗯嗯!”我急着点头答应,只求他快点放开我。

    “小戎。”苏远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到发酥。他松开我的肩膀,原本钳制住我的大手转而温柔地原地揉捏。

    这种打一鞭子又给颗糖的调教模式,简直就像S-M一样,我抖M的属性都要被他激活了!

    ===========

    一连三天没有见到苏辄之,我心里很慌。传到京城的信报越来越频繁,每天宫里都会送一份文件给我。看着皇帝送给我的情报,我开始后悔让皇帝把攘民政策改为安民政策了。

    我真的是在自掘坟墓!沿路的安抚工作做得一团糟,不然流民也不会持续东迁。想到那日在八宝宴上,皇帝或许只是想测试一下我最近读了些什么书。皇帝是个有主见的,他应该已经意想到要安抚流民了。

    一开始他说他要出兵阻断流民,这句话也许根本就是个陷阱,引诱我往里跳。等我提出自己的建议后,这个锅就算是彻底甩给我背了。流民安抚得好,那是朝廷的功劳。反过来,流民安抚不好,就是我在乱提建议。

    不行,我要去找苏辄之!

    “老师!”每天未时苏辄之都会在大书房,不管他忙不忙,反正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捉住他。

    “何事?”苏辄之气定神闲地回一句,他看都懒得转头看我一眼。

    眼前的场景很熟悉,那日哲别那个混蛋还在王府的时候,我来大书房找苏辄之的时候也是这样。苏辄之在和碧云公子下棋,凤栖公子坐在一边抚琴。

    我走到棋盘前说:“老师,方才宫里又送来一封信。部分流民已经到了豫章,按照这种速度,估计不出半月第一批流民就会进入江苏境内。”

    “知道了。”苏辄之还是专心下他的棋,不疼不痒回我一句。

    知道了?一句知道了就想把我打发了?

    “老师!”我是真的很急啊!我伸长手臂作揖,九十度大弯腰,恭恭敬敬地说:“老师,赎学生无才无徳,学生恐怕做不好流民安抚工作,还望老师不吝赐教!”

    “噗嗤!”碧云公子忍不住笑一声,他随意丢一颗子到棋盘上说:“苏公子,眼观鼻,鼻观心,下棋需得心静。我心已乱,今日认输。”

    凤栖公子起身收琴,笑道:“东南有凤凰,非梧桐木不栖。我心在梧桐,欲寻东南去。”

    一琴一棋两位公子走路都是带颠的,他们明显是为了憋住笑才走成这副歪歪扭扭的模样。

    待两位公子走后,我急着走到棋盘前帮苏辄之收拾棋子。我必须尽力讨好苏辄之,比如这些下人干的活我也一个人全包了。

    “老师。”我从袖中捞出十多封信摊开在棋盘上,“这是半月来皇上派人送给我的信。内容跟街上流传得差不多,估计老师这段时间也听了不少传闻。”

    苏辄之打开今天送来的这封信件,仔细阅读起来。

    看苏辄之始终一言不发,我主动发问:“老师,有件事我有些搞不明白。还望老师赐教。”

    “何事?”苏辄之的眼睛没有离开信纸,他一直读得很认真。

    我将自己半个月来的思考一口气全部讲了出来:“老师有没有发现,最近半个月,京城里的百姓各个都变成荀彧、郭嘉,人人都关心起朝政来了?”

    苏辄之终于放低信纸,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

    我继续说:“从甘肃地震到流民南下,整个过程经历了三个月。之前京城里的大多数百姓对此事一无所知,就像我一样。后来一些人最多就是听说地震这件事,但并不关心。就连灾民开始南下初期,京城里依然没有半点风吹草动。

    “自从皇帝收到急报那天开始,这件事情突然就在京城里炸开了,大街小巷的人一夜之间都知道了这件事。这种舆论的传播速度太快了,几乎与皇帝收到的信报同步。再后来,每一天,皇帝送给我的信件跟我在街上听到的传言几本没有差别。虽然这些内容皇帝和几百个大臣每天上朝的时候都会公开讨论,但是京城并没有把当天上朝的内容完全公开给百姓的媒介。那么问题来了,市井里的这些消息是哪里来的?”

    苏辄之的脸色稍微缓和一些,意味深长地说:“王爷曾说过,‘赈灾粮款出问题,明显是有人故意给皇帝制造麻烦’。既然赈灾粮款可以出问题,几封急报为何不能出问题?”

    我小脸一红!苏辄之果然是派人蹲在我窗口,偷听我和苏远说话了!难怪苏辄之这三天刻意不见我,他肯定还听说了我跟苏远的云雨之事……

    诶呀呀!现在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

    “老师。”我强压住自己的羞赧,“你知不知道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跟皇帝作对?”

    苏辄之继续看回纸上:“尚不能确定。”

    “好吧。”我硬着头皮说:“老师,有件事可能你已经知道了。但是我还是要再跟你说一遍。安抚流民的建议是我向皇帝提出来的,皇帝估计会派我去安抚抵达京城周边的流民。我才疏学浅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安抚流民。”

    苏辄之不说话,他收了手里的信件,然后拆开另一封信看。

    哎!这种时候,我只能脸不要命不要求苏辄之了!

    扑通!我直接跪地上,语气哽咽:“老师!求你救救学生吧!学生求你了!”

    “王爷!”苏辄之总算是正眼看我了,他把我扶起来说:“辄之自当为王爷效力。”

    吁~~好生艰难啊,不过目的总算是达到了!撒花!!!

    *****

    不仅弹琴下棋要心静,练字作画也要心静。我心里想着流民的事情,写出来的字七弯八扭的。

    雅颂公子没有直接批评我,他只是将我手中的毛笔抽走,含笑道:“王爷今日心不在写字,倒像是在作画。”

第98章 军机阁

    苏辄之坐在圆桌前说:“今夜皇上急召王爷入宫,王爷需得快些用膳。”

    “啊?!”我欲哭无泪。为什么天都要黑了才叫我进宫?进宫见皇帝比出城见流民还要恐怖一万倍好不好?!!

    我手抖脚抖地坐下来吃饭,那种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的悲凉顿时填满我的所思所想。

    “王爷。”苏辄之本身是那种食不言寝不语的人,今天破例吃饭时候说话,他肯定是有重要批示要交代给我。

    “老师请说!”我竖起耳朵看着苏辄之,生怕听漏了半个字。

    苏辄之往我碗里添一筷子菜,“今日梁王也会进宫。落霞画了一幅梁王的画像,就在桌上。”

    我丢下筷子就往案桌跑,必须趁早多看几遍。特别是今晚肯定夜黑风高,蜡烛光线太暗,万一我见着梁王没认出来就惨了!

    画像上的梁王相貌一般,应当是个又老沉又不苟言笑的人。

    我跑回圆桌坐下说:“我看完了,老师接着说。”

    苏辄之说:“方才我已派人去苏将军府上问过,今晚苏将军也会进宫。”

    “哦。”我瞬间平静许多。虽然苏远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有个熟人在场总比我单打独斗好。

    停顿一会儿,苏辄之不情不愿地说:“王爷在皇上面前经常称呼苏将军……敬贤哥哥。”

    “哦。”这个知识点很重要,赶紧记下来。“那我该怎么称呼其它几个哥哥呢?”

    苏辄之说:“通常是叫皇兄,二哥,六哥,还有九哥。”

    “哦。”还好没有太多需要改口的,“这些我都记下了。”

    苏辄之蹙眉问:“王爷对苏将军的昵称,可是苏将军告诉王爷的?”

    “昵称?”我想半天才反应过来,苏辄之说得是“敬贤哥哥”这个名字。我摇头说:“不是,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那天我被青龙帮的人下了药,迷迷糊糊被苏远那个老混蛋救了,然后我不知不觉就这么叫他了。”

    咦?!不管怎么说,苏远是苏辄之的堂叔,无论我再怎么讨厌苏远,我也不能当着苏辄之的面说他叔叔是个老混蛋啊!

    我急忙丢了碗筷赔礼说:“老师,我绝对没有冒犯你叔叔的意思!我一时嘴快说错话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哈哈哈!”苏辄之竟然莫名其妙大笑起来!

    我说了什么很搞笑的事情吗?他这种禁欲系的人怎么会突然笑成这种样子?

    “无妨……哈哈哈……”苏辄之呛呛咳咳地说,“王爷莫要当着苏将军的面说便是。”

    “哦。”我不敢再乱说话了,“老师还是跟我讲讲等一下进宫的注意事项吧。一下子见那么多大臣,我心里一点着落也没有。”

    ===============

    第二次进宫的气氛比第一次热闹得多,也严峻得多。我的马车走到宫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停满了马车和官轿。

    “哦?十三王殿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一下车时唤了我一声。

    “柳相!”苏辄之及时跳下车,先我一步跟小老头儿作揖。

    “柳相!”我也跟着苏辄之叫了一声。

    “呵呵!”小老头儿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看样子他完全没有受流民一事的影响。若不是老头儿已经到了一种泰山压顶也能面不改色的超脱境界,那便是这件事压根与他无关,所以他才能这般潇洒自如。问题是流民的来源就是他堂侄管辖的甘肃,不管怎么说他想与这件事情撇清关系都是不可能的。

    “小戎。”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敬贤哥哥!”我急忙蹿到苏远身边。今晚我必须当苏远的小跟班,他要往东走,我绝对不会面朝西边。

    “柳相。”苏远豪放地与柳彦抱拳。

    柳彦慈眉善目笑呵呵地说:“苏将军也来了,我们一同进宫如何?”

    “甚好!”苏远跟着柳彦往宫门走去。

    我回头朝苏辄之挥挥手,小声说:“老师,我先走了。”

    “进宫后,切莫多言。”苏辄之的语气里依然有些担心。

    “嗯嗯嗯!”我不敢多停留,赶紧跟在苏远和柳彦身后,屁颠屁颠地往宫门走。

    跟在这两人身后有个好处,他们总是会先我一步跟其它大臣问好,然后我学着他们说一遍就可以了。

    今晚来的大臣基本都是兵部、工部、还有户部的大臣。没想到进到军机阁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人。

    “十三王殿下,柳相,苏将军。”苏展起手行礼。

    我真的怀疑苏展到底是不是苏远亲生的。他们父子两没有住在一起也就算了,怎么苏展称呼自己的父亲也是这么生分?

    “虎父无犬子,令郎如此年幼便能但此重任,后生可畏啊!”柳彦笑眯眯地对苏远说。

    “犬子无才,让柳相见笑了。”苏远似乎对他这个儿子真的不喜欢,巴不得让苏展赶紧滚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

    “步光!”我绕过前面的两个老男人,走到苏展身边。“你怎么也来了?”

    苏展左右看看,小声对我说:“听说流民已经入江苏,工部也须为此早做准备。”

    “这么快?!”我没想到流民只用了四天时间就到了江苏境内,难道这些流民背上长了翅膀能飞不成?

    “咳咳!”苏远轻咳了两声,提醒我和苏展不要在军机阁交头接耳。

    我不敢再跟苏远说话,索性拉下脸皮问苏展说:“步光,我该站在哪里啊?”

    苏展指指皇帝的桌案说:“王爷需站在最前面,与其它几个王爷站一起。”

    我感激地说:“谢谢啊!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我好紧张啊!”

    苏展抿嘴,又将声音压低说:“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我也好紧张!”

    我们两个同时贼眉鼠眼地笑起来,我们是这屋子里唯一两个第一次参加军机阁会议的人,突然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步光!”苏远冷声说,“归位!”

    “是!”苏展不敢再多言,独自往工部的队列走去。

第99章 鄱阳湖

    “步光!”苏远冷声说,“归位!”

    “是!”苏展不敢再多言,独自往工部的队列走去。

    我朝苏展挥挥手,然后径直走到桌案前。站在第一排有一个好处,就是无论身后的人怎么对我指指点点,我都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不用看到其它大臣的滑稽姿态还是挺好的。

    一袭明黄色的云锦从帷幔后走出来。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跟一屋子的大臣一起跪在地上。

    “免礼免礼!”皇帝急躁地说:“今日情况紧急,诸位爱卿暂且免了这等繁文缛节,直接商谈正事为好。”

    “谢皇上!”我跟着众人起身,和另外三个王爷站在一起。

    落霞公子的工笔真的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方才梁王一进门我就认出他来。梁王长得跟落霞公子画得一模一样,就连眉目间那种苦大仇深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皇帝坐下开口说:“今日申时朕收到急报,流民已流窜到江苏境内。诸位爱卿对此有何应对方法?”

    “回皇上!”户部侍郎站出来说:“从流民南下起,在场大臣皆有要务在身。臣推荐十三王殿下出面安抚进入江苏的流民。”

    我心里一揪,没想到开篇我就被丢在风口浪尖上。

    “皇上!”工部侍郎站出来说:“臣以为十三王殿下尚且年幼,不宜处理此事。”

    户部侍郎说:“十三王殿下已到弱冠之年,年幼之说,实在牵强。”

    ……

    一场以工部和户部为主的辩论会,完全是针对我展开的,问题是从头到尾我根本没有发言的机会。我不知道这种会议意义何在,两边讨论半天几乎没有说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就像两只斗鸡歇斯底里打半天都不知道打架究竟是图个啥。

    难民正在以每天四十里的速度向京城靠近,而军机阁里却只有几个大臣在耍嘴皮子。我开始为皇帝捏一把汗,这些大臣表面上是在讨论,实际上更像是在拿皇帝当猴子耍。皇帝好像也不急,就听着两边争得脸红脖子粗也争不出个结果来。

    “赵戎。”皇帝终于打断了几个大臣无休无止的争论,“你有何看法?”

    我不敢抬头,看着手中的玉圭说:“回皇上,臣以为,流民所向,意在京城。”

    “此话怎讲?”皇帝问。

    我照着玉圭上的字念:“流民南下至长沙后,一路东进,且行进速度一日快过一日。其中必是因为流民未得到流民想要的东西,所以才继续往东。”

    “十三王殿下。”柳彦笑盈盈地问:“殿下口中的流民所向,究竟是何物?”

    我稍微转身,侧脸对柳彦说:“尚且不知。不过我也想知道,流民一路向东,究竟是在追寻什么。”

    “皇上!”苏远打断我的话说:“臣以为目前应防止大量流民进入京城,需尽早对兵部做出调配才好。”

    “嗯!”皇帝点点头说:“今夜有劳兵部、户部、工部各自拟出一个章程,明日早朝呈递上来。”

    “遵旨!”三部尚书齐声道。

    “时辰已晚,众位爱卿且先回去。”皇帝的声音里夹杂了不易察觉的疲惫。

    “臣等告退!”我跟着一群大臣行礼。

    刚要转身时,皇帝突然说了一句:“老十三,你留下!”

    “是。”我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我这颗小心脏已经悬了一晚上了,好不容易看到一丝胜利的曙光,结果眼前又多了二万五千里长征。

    很快屋子里就安静下来,皇帝说话的声音也泛起了回声。“老十三,你说的流民所向,究竟是什么?”

    我抬头看一眼龙椅上孤零零的皇帝哥哥,一咬牙,一跺脚,老子豁出去了!虽然苏辄之反复劝我不要多言,但是我真的替皇帝担忧啊!

    我说:“皇兄,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流民从长沙东迁后,他们前进的速度太快了。这种速度根本不像是吃不饱饭的人用两只脚走出来的速度。”

    皇帝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说:“你继续说。”

    我继续说:“不仅流民走路的速度快,就连消息传递的速度也快。每天皇兄收到的情报跟我在大街上听到的传闻几乎一模一样,说明有人可以把情报传播到市井去,进而引起市民恐慌。”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抬抬手示意我继续说。我只能说:“但是,有一次,市井的传言跟皇兄收到的情报出现了偏差。”

    “哦?”皇帝收敛了笑容,坐直身子问:“哪一次?”

    “就是流民到达浔阳的时候。”我说,“若想从浔阳往东走,就必须要过鄱阳湖,然后才能继续走陆路。那日皇兄收到的情报是流民抵达浔阳,而市井流传的流言是流民连夜渡鄱阳湖。再看第二天的情报,皇兄收到的就和市井流传得完全吻合了——流民抵达彭蠡。”

    皇帝转头对王德海说:“王德海,拿地图来!”

    王德海赶紧取了地图过来,在桌上打开。

    我在地图上找了一会儿,指着鄱阳湖说:“皇兄仔细看,鄱阳湖距离彭蠡有四十里。根据每日的情报,流民每日的行走速度差不多就是四十里。”

    皇帝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只是蹙眉,却不说话。

    我将手指横断在鄱阳湖上说:“我们现在来做一个假设,假设皇兄收到的情报是真的,市井流传的绯闻是假的。那么流民最早也要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开始渡河。鄱阳湖这么宽,等到流民完全渡河以后至少是当天中午。中午从鄱阳湖出发,晚上流民根本到不了彭蠡,最多只能走一半的路。然而流民当天下午就到了彭蠡,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朕收到的情报有误?”皇帝问。

    “没有这么简单。”我摇头说:“说明当晚就有大量流民在渡湖。问题是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流民,他们哪里来得这么多钱雇佣这么多船只连夜渡湖?鄱阳湖的船夫也是疯了,他们为什么饭也不吃,钱也不收,觉也不睡,非要顶着月亮连夜帮流民渡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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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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