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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全文阅读

作者:笨小涵Q     王爷不和亲txt下载     王爷不和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0章 训教

    皇帝脸上写着威震八方的怒气,他牙咬说:“王德海,把联报拿来!”

    王德海取来一个大木盒,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叠信纸。

    皇帝焦躁地将信纸一张张翻开,很快找到了我说得从浔阳到彭蠡的那两张。

    信纸发出柔弱的吱吱声,两张信纸在皇帝手中被揉捏成纸团。

    “噼里啪啦!”皇帝突然起身,将木盒整个扔到地上。无数白色信纸翻飞,犹如失去重心的蝴蝶从空中片片飘落。

    “皇上息怒!”王德海赶紧过来给皇帝顺气。

    我已经连呼吸都不会了,苏辄之说得没错,多言果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江山又不是我的,我到底在瞎操什么闲心啊?

    “老十三!”皇帝怒视着我,“那日可是你向朕提出的安抚流民!”

    我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地板硬得很,膝盖一落地,登时疼得我眼泪打转。这种时候,我只能黑白颠倒乱说一气了。“皇上,臣以为此事并非无懈可击。”

    “你还有什么话说?”皇帝无力地倒在靠背上。

    我稳住心神说:“整个流民南下过程,漏洞百出。皇上何不借此机会,彻查此事,将幕后黑手揪出来。既然浔阳一带漏洞如此之大,从浔阳查起,因是最好的突破口。流民还在不断南下,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流民到达浔阳。所以,每天也必定有不睡觉的艄公连夜运输流民度过鄱阳湖。”

    “嗯!”皇帝终于放松了语气,“你起来吧。”

    “谢皇上。”我战战兢兢起身,全身冷汗直冒,真是伴君如伴虎。

    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缓口气说:“你最近确实读书不少,需得继续保持,不可懈怠。”

    “是。”我说。

    皇帝挥挥手说:“浔阳之事,我会派人去查。朕意已决,就让你去处理京城周边得流民。别让朕失望。”

    “是。”我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这门苦差最后果然还是落到我头上。

    “下去吧。”皇帝疲惫地揉着眉心。

    “臣告退。”我躬身行礼,趁皇帝把我当壮丁抓去干其它苦差之前赶紧逃之夭夭。

    ==============

    又是一趟艰难的出宫之旅,我的两条腿软得可以在地上爬行了。感觉我是被蛇妖附体,走起路来软绵绵的。

    “王爷?”好不容易走到宫门外,一个瘦高的身影突然蹿到我面前。

    “啊?!吓死我了!”我拍着胸脯说,“步光,你怎么还没回去?”

    苏展把我拉出门外说:“家父担心王爷,但家父身份有所不便,于是让微臣在此等候王爷。”

    “呜呜呜!”我哭丧着脸说:“步光,以后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王爷可是又说了什么?”苏展担心地问。

    “我就是实话实说嘛。”我垂头丧气地低着头。

    苏展指着一旁的马车说:“车已备好,微臣现在送王爷到家父府上。”

    “诶?!”我稍微清醒了一点,左右看看问:“辄之呢?”

    苏展犹豫半天才说:“家父甚是想念王爷,想与王爷叙叙旧。”

    “额……那个……”这苏展怎么也干起拉皮条的生意了?“都这么晚了,令尊大人最近挺忙的,我还是改日再与令尊大人叙旧为好。”

    苏展垂下眼帘说:“苏长史已经回府了。”

    “你说啥?”我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为什么苏辄之要抛下我不管啊?

    马车里光线很暗,我累得不想说话,在这么昏暗的地方我渐渐开始昏昏欲睡……

    我是被脸上的巨痛惊醒的!

    我睁眼就看见苏远的一只老虎钳死死捏在我脸上!

    “大将军饶命啊!”我惨叫出声。

    “你不是不怕死么?!”苏远揪着我的脸,就这么残暴地把我拖下马车。

    我被苏远揪得口水直流,尖叫声比防空警报还要惨烈。

    苏远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他揪着我脸上的包子肉一路走回他的卧房。

    然而,与从马车到卧房的这段路相比,苏远进门后的刑讯才是真正灾难的开始。

    “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苏远把我扔到床上,暴戾的大手一左一右把我固定在床上。

    我脸上疼,此时被他固定住的地方更疼。

    “我错了我错了!”我尖叫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我看你是死性不改!”苏远三两下把我脱个精光。我被他翻个身,接着我屁股上瞬间多了几十个狰狞的巴掌印!

    “敬贤哥哥饶命啊!”我想躲开苏远的酷刑,但是我被苏远牢牢钳制住,根本无处可逃。

    “将军。”就在我快要英勇就义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说话。

    “何事?”苏远语气不善,恶狠狠地问。

    “将军。”门外小厮说,“皇上送来一封密旨。”

    苏远把我丢回床上,走出门去。

    我赶紧穿好衣服逃跑,不然等一下苏远回来又要大刑伺候了。也不知道苏远是朝哪个方向走的,反正我应该可以从他家正门开溜的吧。

    “王爷?”走到中堂时,苏展的声音突然从屋里传来。

    我差点一个踉跄摔到地上!我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回头可怜兮兮地作揖说:“步光,你发发慈悲,就当没见过我,千万别告诉令尊大人。我要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还能留条小命在,以后再来找你谢恩!”

    “天色已晚,王爷还要去何处?”苏夫人李氏出现在苏展身后。每次见到李氏她都端着一副端庄尊贵的姿态。不知道她是天生就这样,还是故意在我面前端架子。

    这一家三口今天都要跟我死磕到底不成?

    我心里急得火急火燎,继续作揖说:“小王与苏夫人见礼了。”

    李氏叹口气说:“展儿,送王爷一程。”

    我还没来得及感激涕零一下,一只大手又从黑夜里伸了出来。

    “都这么晚了,还要回去做甚?”苏远这回更粗暴,揪着我的头发往回拖。

    “大将军!大将军饶命啊!大将军饶了我吧!”我连连惨叫。

第102章 重伤

    落霞公子拿过衣架上的衣服说:“王爷快随我们回府。落霞一刻也不能让王爷继续待在将军府。”

    我打断落霞公子要替我穿衣服的手说:“两位老师,学生有一事请教。苏辄之今天心情怎么样?会不会打人?昨天苏远已经打过我,看样子苏远的气差不多是消了,估计之后不会再打我。但是我怕苏辄之的气还没消,我回去了又被苏辄之打一顿怎么办?”

    落霞公子把中衣披到我肩上说:“苏公子谦谦君子,从未与人动过手。王爷放心,苏公子不会打王爷。”

    我纠正落霞公子的话说:“苏辄之确实不会亲自动手,但是他会叫家法伺候啊!万一我回去以后被他大刑伺候怎么办?”

    “我二人定会护王爷周全。”雅颂公子干脆将就着中衣把我裹成个粽子,然后打横把我抱起来。

    虽然雅颂公子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但我的头又疼又晕,随便晃两下眼前就花得天旋地转,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太丢脸了!我像个粽子一样被两位公子一路抱出将军府。

    我以为上了马车就不丢脸了,没想到马车跑起来以后,那种翻江倒海的晕车感觉渐渐聚集在我胃里。我用力捂住口鼻,避免我一个没忍住吐在车里。

    “王爷可是觉得难受?”雅颂公子勉强帮我把中衣穿好,然后再用车里的软被把我裹起来。“王爷再忍耐一会儿,很快就到王府了。”

    我恶心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闭紧眼睛缩在雅颂公子怀里。坐过那么多次车,以前都好好的,怎么今天突然晕车了?

    落霞公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将头伸出车帘外,一面催促车夫加速,一面叮嘱车夫将车驾驶得平稳些。

    第一次觉得将军府离王府真心远,我被颠得七荤八素,左盼右盼也没盼到王府的围墙。

    “王爷再忍忍!马上就到了!”落霞公子回头说。

    我把眼皮眯开一条缝,从车帘缝隙看出去,谢天谢地,真的看到了一条我熟悉的路。可是这一看,那种恶寒的感觉又增添了几分。

    终于,小半盏茶后马车停了下来!

    两位公子把我抱下车后,落霞公子便急匆匆往侧门跑了进去。落霞公子如此温文儒雅的人,跑起步来就跟逃难一样。

    我脚一落地,终是忍不住蹲在地上狂吐一口!

    雅颂公子丝毫没有半点嫌弃,他蹲我旁边帮我拍背,又从袖口中抽出一块绣花白绢帮我擦嘴。

    “谢……”我一句谢谢没说完,强烈的恶心感再次让我大口大口吐了起来。

    我早上没吃东西,随便吐两下就把胃吐空了,之后吐出来的全是些苦涩的胆汁。

    差不多是吐完了,我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

    “王爷!!!”一声少年的疾呼从门里传来,阿虎像离了弓的箭一样从侧门里飞射出来。

    “王爷,你到底哪里受伤了?”阿虎抹一把眼泪,上上下下在我身上捏了一遍。

    很快,苏辄之跟着落霞公子从侧门小跑出来。看到我污秽脏乱的样子,苏辄之眼中顿时露出凶神恶煞的怒意。

    苏辄之果然还在生气,我用尽全身力气爬到苏辄之面前,跪在地上抓着他的脚踝说:“老师,我错了!我求求你不要打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这次你就饶我一次好不好?”

    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感人肺腑的哭声加上一副肮脏血腥、蓬头垢面的模样,反正我已经被我自己感动得惊天动地。

    “苏公子!”雅颂公子跪到我旁边,抱着我嚎啕大哭起来。“王爷已经身受重伤,还请苏公子网开一面,莫要再为难王爷!雅颂愿替王爷受罚,苏公子尽管拿雅颂问罪便是。王爷天性纯善,再是有天大的过错也不该受此折辱!雅颂求苏公子了,请苏公子饶过王爷这一回吧!”

    我和雅颂公子哭作一堆,看得阿虎和落霞公子也跟着跪地上哭将起来。

    苏辄之深吸一口气,又长叹一口气说:“阿虎,找人抬辇轿来抬王爷进府。落霞,传太医。雅颂,今日你需伺候好王爷。”

    终于回到厢房,被抬进来的路上我又吐了两次,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抽空了。

    我现在完全不能放平身子,无论是平躺还是趴卧,只要我的身子跟地面平行,我就觉得恶心想吐。

    雅颂公子坐在床头,好让我将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

    我勉强吃了些东西,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一走,我的神志渐渐迷离起来……

    *****

    迷迷糊糊我觉得脸上有点热,火辣辣的,挺疼的。

    我本能地往后躲,睁眼就看见碎玉公子正拿个剥了壳的熟鸡蛋在帮我敷脸。

    碎玉公子应该是哭了很久,两只眼睛红红的。他关切地问我:“秋月,你身上哪里还有伤,让我看看要不要紧。”

    我懒得说话,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结果一摇头,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从我睡着到我醒来,雅颂公子始终保持一个姿势没变。他抱紧我说:“碎玉,王爷身上还有一处伤,只是……”

    碎玉公子这种时候倒是悟性奇高,他伸手在我屁股上温柔轻抚,问:“还疼吗?我屋里有专治后庭的金创药,我现在就叫人去拿。”

    我伸手抓住的袖口,几乎是用全力在说话:“我屁股没事,实安坐太久了,换个人。”

    “无妨。”雅颂公子说,“雅颂不累,王爷可感觉好些?”

    一点也不好,而且我已经没力气说话了。我闭上眼睛,感觉再这么下去我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太医院里的人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昨天苏远传太医的时候,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太医就来了。今天苏辄之派人去传太医,到了中午也不见有人来。

    我什么都吃不下去,无论吃什么都觉得恶心。到了下午,我甚至是闻见油腥味就会觉得恶心。

    过了未时,苏辄之第一次来看我了。坐在床边帮我支撑身子的人已经换了六七个,就连汗青公子也跑来当了一会儿义工。

第103章 寻人

    过了未时,苏辄之终于来看我了。坐在床边帮我支撑身子的人已经换了六七个,就连汗青公子也跑来当了一会儿义工。

    看到我逐渐恶化的惨状,苏辄之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恐怖的怒意!“落霞,为何太医还不来?!”

    落霞公子无奈地说:“我已去请过三次,每次太医院的主簿都说所有太医已被传唤出诊,需得有太医回到太医院才能再来王府。”

    呵呵!我闭着眼睛听他们说话,我心里通透得很,就算是等到明天也不见得会有太医来我府上。

    苏辄之当机立断,吩咐道:“阿虎,马上打扫一间下人住过的房间出来,再把王爷抬过去。落霞,你马上去医馆请个有资历的郎中过来,就说王府有下人受了责罚,伤势很重。”

    “是!”阿虎和落霞公子得令立刻出门。

    苏辄之又说:“汗青,你去换件下人的衣服,今日由你照顾王爷。”

    “马上去!”汗青公子一溜烟跑出门去。

    我就像一个瘫痪病人一样,任由一群人把我从十三王爷的厢房捣腾到一间听事房空置的屋里。这屋子常年没人住,虽说是打扫干净了,但屋里始终弥漫着一股霉味。不过这种带霉味的屋子,倒是很恰当地把我伪装成一个受罚的小厮。

    小厮的衣服穿在汗青公子身上简直绝配,我和汗青公子往床上一坐,活脱脱就是两个饥寒交迫中饱受折磨的雾都孤儿。

    郎中来得比我预想的快,老中医替我把脉后说:“老夫需得用针。”

    苏辄之对老中医说:“先生尽管治疗,有劳先生。”

    老中医让我趴在床上,然后用银针顺着我耳后一直扎到足底。银针扎在身上酸酸麻麻的,我心中的恶心感也很快被压了下去。

    足足扎了半个时辰,老中医才将我身上的银针尽数拔去。

    老中医又替我把了脉,面色和悦地说:“这位小兄弟昨夜受了寒,之后又受创伤,以至小肠经脉阻塞。今日老夫只打通了小兄弟一半的经脉,老夫还需再用针三日,淤血方能全部化去。”

    “多谢先生。”苏辄之起手行礼。

    阿龙赶紧拿出二两银子,恭恭敬敬递到老中医面前。

    老中医收了银子,脸上的喜悦之色又增添几分。他对苏辄之说:“老夫再开个方子,开水煎服,一日三次。”

    “先生请随我来。”苏辄之带着老中医出门去。

    总算是能舒舒服服喘口气了,我趴在床上长吁一声,“好饿……”

    “王爷稍等,奴才这就给你拿吃的去。”阿虎急匆匆跑出门。

    我现在住的地方离厨房近,片刻之后阿虎便拎着食盒进来。

    一整天没吃东西,早上又吐了许多次。明明肚子很饿,可是我才吃了一小碗粥,那种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又上来了。

    我无可奈何地挥挥手说:“不行不行,只能吃这么多,再吃又要吐了。”

    我虚脱得瘫倒在床上,头皮没有昨晚那么疼,我终于可以放直身子平躺下来。

    汗青公子跟着钻进被子里来。本来这间屋子湿气重,睡在床上感觉阴飕飕的。汗青公子跟我睡一起,被子里倒是慢慢暧和起来。我的眼皮越来越沉,两只眼睛随便眨两下我就抱着汗青公子睡着了。

    天色擦黑的时候我被人灌了些难吃到死的中药,我神志不清醒,想拒绝吃药但是没有反抗的余力。

    到了半夜,一个恐怖的声音突然把我从梦中吓醒!

    “小戎!!!小戎!!!”苏远野狼一样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把我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动作太大,起身时压到一个人。

    “诶哟!”汗青公子闷哼一声缩到一边。

    “逸弦?”我在黑暗里摸到缩成一团的汗青公子,“我有没有伤到你?”

    “不碍事。”汗青公子可可怜巴巴地说,“苏将军莫不是要把你抓回去继续用刑?”

    我躺回床上说:“别管他,我们躲在听事房,他找不到我们。”

    “王府重地,何人在此放肆?!”窗外亮起几点火光,一个护卫发出警告。

    “苏顾呢?你家王爷在哪里?!”苏远狂野的咆哮瞬间吓傻了几个花拳绣腿的护卫。

    “王府重地,何人在此深夜闹事?”苏辄之冷静庄严的声音从隔壁院落传来。

    苏远的声音太过恐怖,我明显感觉到身边的汗青公子听到这个声音后就开始发抖。或许是汗青公子回想起了儿时恐怖的记忆,所以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别怕。”我把汗青公子抱怀里小声说,“只要我们不出声,苏远就找不到我们。”

    汗青公子躲在我怀里依然瑟瑟发抖,我只能学着苏辄之那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苏远跑进隔壁院落大声叫唤:“苏顾,你把小戎藏在哪里?!”

    苏辄之不慌不忙地说:“王爷身受重伤,连太医院都无法医治。我只得将王爷转移到一个可医治王爷的地方。王爷此时需要静养,望将军莫要再去打扰王爷。”

    “太医院都无法医治?”苏远的声音紧张起来,“小戎伤得怎会如此之重?”

    苏辄之的声音冷冽下去,“昨夜王爷到叔父府上做客,小侄竟不知叔父家的待客之道如此与众不同。今晨我府上两位公子到叔父家时,王爷已是奄奄一息,浑身血污,满身青紫,赤身裸体被独自丢弃在一处空房之中。若不是两位公子及时将王爷带回,恐怕此时此刻我十三王府正在吊丧!”

    苏远声音颤抖,“昨夜我已传过太医,太医说并无大碍。”

    苏辄之冷笑一声说:“太医院定是对叔父有所忌惮,故而不敢与叔父说实话。今日王爷回府时已是神志不清,浑身抽搐,口吐胆汁。我府上的人去传太医,太医院便对王府之人道出实情。

    “太医院说王爷已是病入膏肓,重伤不治,继续诊治不过是浪费药材,那些药材甚是名贵,还要留给其他人用,故拒绝前来治疗。

    “无奈之下,我只得派人四处奔走,到处寻访名医,好不容易才寻得一位神医愿意对王爷施以治疗。王爷此时正在别处休养,叔父不必继续在我王府浪费时间。”

第104章 听事房

    “你在说甚?!”苏远暴怒的声音越来越大,“什么叫继续诊治是浪费药材?!堂堂一个太医院,怎会吝啬区区几味药材?!”

    苏辄之说:“我非太医院中人,对歧黄之术并不知晓。太医院如此说,想必自有其中道理。”

    隔壁院落陷入骇人的寂静,只剩护卫的火把不时炸出几个噼啪声。

    停顿许久之后,苏远的咆哮声渐渐远去,“一群庸医也敢大放厥词!我今夜便端了那太医院!”

    “秋月姐姐。”等四周安静下来,汗青公子从我怀里探出头问:“你真的如苏哥哥所说,浑身血污,满身青紫,赤身裸体被独自丢弃在一处空房之中?”

    我不禁觉得好笑,“倒也没那么严重,不过我这一身的伤确实是被苏远打的。太医院里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昨天苏远传太医,值班的太医一小会儿就去到苏远府上。今天苏辄之三次派人去太医院也传不来一个太医。苏辄之奈何不了一群庸医,所以设个局让苏远去教训教训那些老东西。”

    汗青公子伸手摸摸我的脸问:“秋月姐姐的脸还疼吗?”

    虽然汗青公子动作很轻,但是他的手触碰到我脸上时,尖锐的刺痛还是在我脸上炸开了。

    我疼得往后缩,心虚地问汗青公子:“我今天还没照过镜子,我这张脸是不是毁容了?”

    汗青公子小声说:“只是有些青紫,郎中说过几天便能消去。亥时碎玉哥哥已经给你擦过药,碎玉哥哥说他的药特别灵,一擦就好。”

    “那就好。”我闭上眼睛说:“快睡吧。”

    正在我闭目养神的时候,一股温热的气息轻轻贴到我脸上。

    “做什么?”警惕地看向身旁。

    汗青公子说:“小时候我把额头磕在桌子角上,也是青了一大片,无论太医给我擦什么药都疼。后来我娘亲在我额头亲了一下,她说亲一亲就不疼了。果然,被亲过后我的头就不疼了。我亲一亲秋月姐姐,秋月姐姐可有觉得好些?”

    哎……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这种骗人的法子对我一点效果也没有。不过我还是要假装很配合的样子说:“好多了,谢谢。”

    “真的吗?”汗青公子突然从床上爬起来说:“秋月姐姐屁股上也有伤,我再亲亲秋月姐姐的……”

    “古逸弦!你给老子老老实实睡觉!不准乱动!再敢乱动,老子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

    我躺在听事房当了五天乖孩子。

    好在酌泉公子帮我点了好几种熏香,听事房里的霉味逐渐散去许多。

    凤栖公子也来弹琴给我听。说实话,我这种下里巴人根本听不懂凤栖公子弹的阳春白雪。我趴在床上,听不上一炷香的时间就会睡着。

    醒来时凤栖公子还在弹琴,其它几位公子则是各自下他们的棋,喝他们的茶。

    我不懂苏辄之为什么要把一堆公子叫到听事房来,一群冰清玉洁的公子就算在破破烂烂的听事房里也能熠熠生辉,就像竹林七贤在乱世中也能寻得天人合一的出神境界。

    相比之下,我顶着一头脏兮兮、乱糟糟、臭烘烘的头发睡在墙角,我才是这小破屋里最格格不入的一个。我既不懂琴棋书画,也不会吟诗作赋,我的存在不过是玷污了这陋室中的清幽雅静。

    一开始碎玉公子和汗青公子还会插科打诨跟我说几句话,后来估计是觉得跟我说话太无聊,他们也跟着其他几个公子下棋去了。

    酌泉公子是与我最疏远的一个,他从来没主动来跟我说过一句话,偶尔见面他也只是极为嫌弃地跟我打个招呼就走了。这次表面上是帮我点熏香,实际上是他自己受不了这屋子里的味道。

    碧云公子和凤栖公子跟苏辄之玩得最好,但是他们这种大师一点也看不上我这只菜鸟。

    晚枫公子是我最害怕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我不敢主动招惹的人。

    八位公子当中有四个不跟我说话,他们只是单纯在这小破房子里自娱自乐。剩下的四个自然而然就被他们的玩伴吸引过去,留我一个人躲在墙角大气不敢啃一声。

    呜呜呜!怎么办,头好痒!但是又不能抓!!!

    头痒到抓狂!当着一群雅洁干净公子的面,我还不能把这种痒不欲生表现出来!!!

    转个身用被子蒙住头,躲在被子里痒到哭……呜呜呜呜呜!

    “秋月?”碎玉公子走到床边问,“可有哪里难受?”

    我伸出头来,泪眼阑珊地对着碎玉公子耳边说:“仲砚,能不能先让诸位公子出去一下。”

    “嗯!好!”碎玉公子转身给几位公子使个眼色。

    几位公子也是迫不及待地起身,很快屋子又恢复了原本的破烂本色。

    “怎么了?”碎玉公子问。

    “我……”我指指乱蓬蓬的头发说:“头痒。”

    碎玉公子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很贴心地扒开我的头发看了看。“郎中说今日可以洗头了。我现在就去叫苏公子,看他怎么安排。”

    怎么什么事都要问苏辄之啊?苏辄之又不是医生,问他还不是白问。要是我前世遇到这种事,我肯定会直接剃个光头。最可悲的是在大安剃光头是违法的!除非我要出家当和尚,否则剃光头就触犯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伤”的大忌。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万次,等到下午苏辄之才叫几个小厮,悠哉悠哉抬了几个盆进来。

    苏辄之让小厮将每一个盆里都灌满热水,又让小厮再抬烫水、凉水各一桶进来。

    我知道苏辄之是要让我在这间房子里洗澡,问题是苏辄之吩咐小厮做完一切准备工作后竟然说了一句:“你们都出去。”

    “是!”一群小厮陆陆续续走出门去,我却是看得心急如焚!

    我现在的情况是我自己根本没办法给我自己洗头,我头发上全是干结的血块,我看不见血块在哪里,仅靠摸索是洗不掉的!

    “王爷。”苏辄之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辄之伺候王爷沐浴。”

    “什么?!!!”我惊叫出声!“不……不用劳烦老师,我我……我自己会洗,会洗!”

第105章 沐浴

    苏辄之压根没有与我商量的意思,他伸手掀开我的被子,不容分说就把我仅有的中衣脱掉!

    我没有反抗的余力,也不敢反抗。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苏辄之把我从床上拖下来,再按进澡盆里。

    苏辄之让我躺在澡盆里,然后在我头发旁边又放了一个盆。他把我的头发慢慢浸湿在小盆中,用木梳将我的头发一小点一小点梳开。

    我的头发超级乱,直到澡盆里的水温下降了许多,苏辄之也没有把我的头发全部梳开。我觉得冷,但是我不敢说话,只能用手在身上摩擦,制造些热量。

    “可是水冷了?”苏辄之问。

    “有一点。”我小声说。

    苏辄之起身从热水桶中给我添了几勺热水,继而又坐在澡盆边帮我梳头。

    其实苏辄之是因为梳得很小心,几乎是一根头发一根头发的帮我梳理,所以速度才会很慢。我头上的血块又多,此时小盆里的洗头水已经被血块染成狰狞的深红色。

    我一直不敢抬头看苏辄之,不敢与他的眼睛对视。从苏远那里回来以后,我见到苏辄之的次数屈指可数,估计是他真的懒得见我,就算是偶尔的几次见面他也面色不善。我缩在澡盆里,气都不敢大声喘。

    过了一会儿,我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抬眼赶过去,苏辄之好像是……在哭?

    “老师?”我小心问,“你怎么了?”

    苏辄之抬起袖子擦去下巴上的泪痕,继续帮我梳头。但是他的眼泪一直往下流,就连呼吸也跟着断断续续。

    “老师?”我转身爬起来看着苏辄之,“你怎么哭了?”

    我将澡盆里的毛巾捞出来,拧干水替苏辄之擦脸。

    苏辄之抓住我的手,将就着我手中的毛巾将他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苏辄之又把我按回澡盆里躺着,他一边帮我梳头一边哽噎道:“那日王爷进宫之前,我从未想过王爷能看出鄱阳湖有异动,未与王爷讨论过其中厉害便送王爷进宫。苏将军出宫时,满口怒言。苏将军叫我先回府,他说他要与王爷商讨详细对策。

    “未曾想到,苏将军当夜竟对王爷下手如此之狠!以致王爷身受重伤,卧床不起。我本想让诸位公子前来与王爷说说话,以解王爷苦闷。不想……不想他们只顾自己玩乐,反倒是让王爷……”

    木梳嘣咚一声掉水盆里,苏辄之用袖子捂住脸,哭泣之声随着身子一起颤栗!

    “老师别哭!”我爬起来说,“是我让老师担心了。我不知道鄱阳湖这潭水这么深,我以为只要跟皇帝说明情况,皇帝就能派人去把操控鄱阳湖的奸臣抓起来。后来我也后怕过,这么深的一滩水,牵扯出来的人或许皇帝也对付不了。

    “你叔叔也是心急才会打我,他以前打的都是皮糙肉厚的军人,随便怎么打那些人都有金钟罩铁布衫护体。我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少爷没什么抗打击能力,在他手下自然伤得特别重。

    “府上的诸位公子你千万别怪罪他们,我和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我才疏学浅,与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诸位公子与我没有共同语言,单独相处的时候各自勉强可以跟我胡说几句;他们几个聚一起的时候互相有了知音,自然无暇理我。”

    出乎意料,我的话丝毫不能给苏辄之带来宽慰,反倒是让苏辄之放声大哭起来。第一次见苏辄之哭得这么悲伤,我一下子慌得六神无主!

    “老师千万千万不要自责!”我急着又拿毛巾替苏辄之擦了鼻涕眼泪,“都是我太笨了,跟着老师学了这么久,什么也没学会,还让别人看笑话。”

    苏辄之将脸埋在袖口下说:“王爷心思缜密,替人考虑。反倒是我思虑不周,几次三番将王爷送入险境,反过来还要王爷替我分忧。我有愧于王爷,有愧于王爷对我之信任。”

    我觉得苏辄之下一秒可能会跪地上去,也顾不得身上全是水,我赶紧伸手抱住他。这种煽情的时候最适合与人讨价还价了,我终于说出一个困扰我半年多的问题:“老师,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苏辄之红着眼睛说:“但说无妨。”

    我觉得冷,缩回水里,趴在澡盆边上说:“府上这些公子,除了庄仲砚和古逸弦不能离开王府,其他诸位公子都是自由之身。反正他们跟我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我不想把他们继续禁锢在这个王府深院里。

    “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志向,我想帮他们走出王府,去广阔的天地里实现他们崇高的自我价值。只不过我能力太弱了,靠我一个人不能帮所有公子都完成心愿。老师,你能不能帮帮我?也帮帮府上的每一位公子?”

    苏辄之眼角还有泪光,不过他轻轻勾唇说:“好。”

    “老师你太好了!爱你么么哒!”我跳出水面抱紧苏辄之,反正他的衣服已经湿了,再沾多点水也无所谓。

    苏辄之轻轻摸着我的头问:“头还疼吗?”

    “老师抱抱就不疼了!”

    *****

    第一次感到洗完澡可以如此神清气爽。天气突然变得很热,我穿一件素纱襌衣,披散着头发跑花园里晒太阳。

    在那间有霉味的屋子里住太久,感觉我整个人也要跟着发霉长蘑菇了。

    我拉着苏辄之一起坐在秋千上,顺便摘几朵花插在他头上,把他变成个花相公。

    “哈哈哈!”我看着苏辄之滑稽的样子仰头大笑,“老师很适合戴花,这花戴在老师头上比戴在花姑娘头上还要好看!”

    苏辄之有些懊恼,却也由着我胡闹。

    我面朝苏辄之侧坐,将整个身子慵懒地趴在秋千椅背上。“老师,今天流民到哪里了?”

    相比前些日子,苏辄之此时放松许多。“昨日已到铜陵。”

    “哦。”我点点头,“还好,我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王爷在担心何事?”苏辄之问。

    我在空中比划说:“流民走得最快的一段路就是从豫章到彭蠡,这段路流民每天可以走四十里。过了彭蠡,流民前进的速度又慢下来。还好反政府组织的人手只够安插在这一小段路上,要是反动势力遍布全国,我和我那几个哥哥就都没什么指望了。”

第106章 订亲

    苏辄之稍稍颔首,“王爷有何打算?”

    “静观其变。”我说,“既然他们人手不够,那我就耐心等他们调动人力的时候露出马脚……”

    “吧嗒!”茂密的花丛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树枝折断声,我寻着声音看过去,却只看到一树繁花。

    “哈哈哈!妙哉!”一个让我一听见就毛骨悚然的声音出现在花丛背后。晚枫公子从花丛间走出来,用折扇敲打着手心。“王爷这几日与我等朝夕相伴,每日寡言少语。原来王爷只在苏公子面前方能欢脱健谈。”

    苏辄之哑然,面色泛起潮红。

    晚枫公子见苏辄之窘态,变本加厉道:“苏公子莫不是遇上了喜事,为何头戴鲜花?”

    苏辄之想要伸手把头上的花取下来,我急忙拉住苏辄之,壮着胆子对晚枫公子说:“今日的确有一件喜事。我与辄之订亲,这花就是我送辄之的信物。”

    两位公子顿时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对着苏辄之笑嘻嘻地说:“我已长发齐腰,辄之娶我可好?”

    “哈哈哈哈!”晚枫公子打开折扇猛扇几下,“尔等夕阳西下,花前日落,我自不便打扰。”

    晚枫子摇着折扇大笑着转身,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花园门后,我才舒口气。

    苏辄之缓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王爷怎可将婚姻大事当作儿戏乱讲?”

    我收回目光,看回苏辄之问:“老师觉得我们刚才说得话,曹青岸听见多少?”

    苏辄之很是诧异,朝晚枫公子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又转头看我。

    我蹙眉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组织如此浩大的难民迁徙,需要的是高度严密的组织和纪律。同时还需要有效的消息传递,情报沟通。这个情报网络就像天罗地网一样覆盖全国,连我的王府也不留死角。”

    苏辄之问:“王爷怀疑晚枫?”

    我摇头说:“不仅是曹青岸,我怀疑王府里的每一个人,包括我自己。”

    见苏辄之面色瞬间阴沉,我拉着他说:“老师不要多心,这是刑侦学里的排除法则。要抓出内鬼,首先我们应当把所有可能的人群都贴上嫌疑犯的标签,然后再一个个排除作案的可能性。”

    苏辄之又回归刚才的话题说:“即使如此,王爷也不该说订亲之类的话。”

    我吃笑道:“师可曾听过狼来了的故事?谎言说多了,真话听起来也像是谎话。曹青岸若是将我方才说得话都说给别人听,那么无论是我有心参政还是我与你订亲,听起来就都像是玩笑之言了。”

    苏辄之恍然大悟,脸色却越发腼腆。“辄之惭愧,方才一时未能……未能……”

    “嘿嘿!”我看着苏辄之红扑扑的脸蛋,一时玩心大起,忍不住伸手掰过苏辄之的脸问:“莫非老师真想与我订亲?”

    “辄之不敢!”苏辄之红着脸说。

    我嘟起嘴,假装嗔怒说:“不敢又不等于不想。老师真是薄情,亲过人家又不愿意娶人家。”

    “哈哈哈哈!”两个悦耳的声音从花园门口传来,“方才听晚枫说王爷正在与苏公子订亲,我二人还以为晚枫说得是玩笑之言。不想王爷当真在与苏公子幽会于花园之中。”

    真是言多必失!我以为我刚才那招已经够狠了,没想到晚枫公子比我还狠!他先把订亲的事说给一书一画两位公子听,再让一书一画两位公子来当个人证。

    一咬牙!一跺脚!老子豁出去了!!!

    我哭哭唧唧起身,跑到一书一画两位公子面前说:“苏公子嫌弃奴家是个男人,不愿娶奴家。若是二位公子不嫌弃,奴家愿以身相许!”

    “哈哈哈哈!”一书一画两位公子顿时笑得直不起腰。

    想不到雅颂公子会变得像个流氓一样,用扇子勾着我的下巴说:“难得秋月仙子下凡人间,想必还未尝过人间烟火。今日我二人愿陪秋月仙子左右,一睹人间繁华几何!哈哈哈!”

    落霞公子揽住我的腰往花园小门走,“秋月美人今晚来陪我二人吃酒玩乐如何?哈哈哈!”

    我能够感到苏辄之那里刮来阵阵阴风,但是我不敢回头,只能跟着一书一画两位公子嘻嘻哈哈走出花园。

    ==============

    绕了一大圈,我又回归了伪娘生活。

    估计是苏辄之怕我再出去惹事生非,他直接把我的官服没收了。为了打消他对我的顾虑,我每天一起床就梳妆打扮,穿个女装拒绝会客。

    自从那天晚上我进宫之后,整个京城都确定我确实从去年夏天的那场火灾里死里逃生,现在已经完全康复。虽说我这王府门可罗雀,不过偶尔还是会有几个朝臣递几张拜帖进来。

    对于递拜贴的人,我当然是一概拒绝。现在局势不明朗,天晓得主动前来的人是敌是友。

    看到我穿着女装不能见人,苏辄之这才对我彻底放心下来。

    我趁机敲诈苏辄之,让他又给我买了好几套漂亮的衣服回来。现在我的衣柜里已经放满了各种款式的汉服女装,看着一柜子花花绿绿的衣服,我心里满足感暴增!

    我跟几位公子渐渐活络起来,每天早上听碎玉公子讲《论语》,下午跟一书一画两位公子学书法绘画,晚上偶尔厚着脸皮去酌泉公子那里蹭杯茶喝,顺便跟着一琴一棋两位公子学一点点入门知识。汗青公子就是个跟屁虫,晚上我去哪他就跟到哪。至于晚枫公子,呵呵,我对他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这种貌似逍遥快活、实则惴惴不安的日子过了不到十天,第一批难民终于还是到了京城脚下。

    苏辄之代替我出面去城外做安抚工作,他每天晚上回来以后会跟我汇报当天的工作进度。看他每天城里城外两边跑,我真的超级心疼他。为了不给他添麻烦,我把每天晚上的学业检查从书房改到苏辄之的卧室。

    每天晚上我都等苏辄之回来吃饭,用吃饭的时间就把当天所学的内容背给他听。这样苏辄之就不用另外抽时间听我背书,晚上他可以睡早一点。

第107章 娶妻

    “老师今天累不累?”见苏辄之进门,我赶紧跑过去帮苏辄之脱官服。

    一开始苏辄之很介意我帮他更衣,不过在我尊师重教尊老爱幼的高尚品质坚持下,苏辄之慢慢也就习惯了。

    我可是有丰富的替人穿汉服的经验,以前我们春夏秋冬四姐妹经常互相帮忙穿汉服的。我熟练地脱去苏辄之的官服,然后给他换上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常服。

    苏辄之显然很享受我帮他穿衣服这个过程,我不禁好笑说:“老师来王府以后应当就没有被女人伺候过,老师若是娶一房媳妇,以后就天天都有女人伺候了。”

    见苏辄之不说话,我感觉更纳闷了,“老师年纪不小了。我看有些娶妻早的人,到老师这个年纪连孙子都有了。老师又没有被皇帝限制不得娶妻,为什么老师不成家?”

    苏辄之面色稍有不悦,道:“王爷这般希望辄之成家?”

    我嘟着嘴说:“反正我是没那个福分,这辈子都别指望娶老婆了。老师跟我不一样,老师福气多的是,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不是多好。我羡慕都羡慕不过来,老师可别把大好人生浪费了。”

    苏辄之非但不领情,反倒是沉声说:“听落霞和雅颂说,王爷在将军府上曾赤身裸体与一群女子厮混。此事可当真?”

    “啊?”我望着天花板想不明白,“有这么好的艳遇,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苏辄之提醒说:“就是两位公子将王爷从将军府接回王府那天。”

    “我被苏远打到吐胆汁的那天?”我心中泛起一丝嫌弃,“我还以为老师只是把我当作专供男人泄欲的玩物。没想到在老师眼中我不仅可以供男人玩,还可以供女人玩。那天我被打得爬都爬不动,哪里还有力气跟女人厮混?”

    苏辄之慌忙作揖说:“辄之无意冒犯,只是雅颂与落霞都与我说过此事,且二人描述并无偏差。辄之担心那日王爷神志不清,万一被将军府上女子趁机玷污,后果不堪设想。”

    我听得脊背阵阵发凉,不禁打起冷战。仔细回想那天两位公子到将军府接我的场景,我隐约记得在那之前有四朵小花服侍过我漱口……

    “哦!我想起来了!”我的话瞬间引来苏辄之的注目,我瘪瘪嘴说:“之前我被苏远绑架过一个月,那一个月里苏远叫了四个小妹妹来照顾我的起居。那些小妹妹特别小,最大的一个还不到十五岁,其他都是些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我跟那四个小妹妹感情特别好,好到可以做结拜姐妹了。

    “我被苏远暴打的第二天,那四个小妹妹又来照顾我,当时我还没起床,所以没穿衣服。两位公子进门的时候四个小妹妹正好在服侍我洗漱,我不小心摔到地上,四个小妹妹好不容易才把我扶回床上去。差不多是这样,两位公子应当是误会了。”

    苏辄之眉头紧锁,问:“是怎样的四个女子?”

    这要我怎么形容?“就是四个白白嫩嫩的小妹妹,说话小声小气的,特别乖,特别懂事。最大的一个叫月季,比较有组织能力。其他三个叫芍药,木莲,山茶,一般来说其他三个都听月季的指挥。”

    “容貌如何?”苏辄之问。

    我一撅嘴说:“私下讨论女孩子的相貌不好,相貌是天生的,气质才是后天培养的。我们应该讨论女孩子的气质,这样才是对女孩子的尊重。老师若非要问相貌,那四个女孩子肯定长得比我好看,不过没有庄仲砚好看。”

    苏辄之轻笑摇头,“王爷对男女之事尚未开窍。”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师眼中莫非只有床地之事?以前我有好多好多女闺蜜,那些女孩子全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一起唱歌跳舞做游戏,我和她们都是好姐妹。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可以做的事情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往淫秽肮脏的地方想?”

    苏辄之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倒是脸上的笑意增添不少。“用晚膳吧。”

    我和苏辄之坐下来吃饭,我拿起汤勺说:“今天庄仲砚教我喝汤的礼节,我做一遍给老师看。”

    我起身在苏辄之和我的碗里各盛一勺汤,坐下刚要喝汤时,苏辄之突然捂嘴,咯咯咯笑了起来。

    “我做得不对吗?”我停下动作,垂头丧气地问苏辄之。

    “非也!”苏辄之笑道,“碎玉当真调皮,竟教王爷女子的礼节。”

    我怒不可遏地把手里的小汤匙丢进细瓷碗里,渐得大半碗汤飞到桌子上。

    苏辄之笑着说:“王爷莫急,王爷这身装扮正好与女子礼节搭配。”

    “算了!”我抬起碗来一口干了剩下的汤,“反正这里没有女人,我舍己为人,当个女人平衡一下王府里的阴阳风水。”

    我开始背《论语》,分散一下苏辄之的注意力,免得他只顾着笑话我。

    “苏公子!”饭刚吃到一半,阿虎急匆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何事惊慌?”苏辄之问。

    阿虎进门后喘着粗气说:“苏公子,户部来了好几个官爷,都吵着要见王爷。他们说城外流民领取食物时发生哄抢,后来变成斗殴,现在户部镇不住那些流民。”

    “兵部呢?”苏辄之问。

    “奴才不知。”阿虎缩着头说。

    “我这就去中堂。”苏辄之对我说。

    我一把拉住苏辄之说:“老师,我也去。”

    苏辄之想要用命令的眼神逼我坐回凳子上,但是我语气坚定。“原本盘踞在鄱阳湖的大蛇终于爬到京城来了。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我,我要是不现身,又怎么能引蛇出洞?”

    苏辄之急躁地说:“此事王爷万万不可插手,否则便会中了奸人的圈套。”

    我摊手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凡事都有弱点,我这几天想了很久,大蛇经过长途迁徙,必定疲惫不堪。从一个阵地转移到另一个阵地,其中肯定漏洞百出。我去会会这几条大蛇,也好从中找出他们的七寸。”

第108章 户部

    苏辄之使出杀手锏,道:“赎辄之不能从命,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官服拿给王爷。”

    “我不要官服。”我起身在原地转一圈说:“我今天是秋月,是苏长史的仕女。苏长史尽管前去与户部沟通,我会从旁替苏长史仔细观察。”

    苏辄之的眼皮开始抽搐,我顶着压力拖着苏辄之往外走。“老师要是再不出去,户部的人怕是要直接去找皇上了。”

    中堂里坐了六个人,户部尚书、户部左右侍郎全来了。我心中腹诽,一群装腔作势的官员,不在城外控制暴乱,跑我王府里号什么丧?

    我和阿龙小心翼翼跟在苏辄之身后,显然我比苏辄之更能吸引几位大臣的眼球。我学着苏远家四朵小花的样子走路,虽然我穿得名贵,但是我走路的姿态全然就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小丫鬟。

    苏辄之在主位上坐下,我和阿龙一左一右站在苏辄之身后。

    一个小厮进来给几位大臣茶碗里加水,户部尚书却嫌弃地挥手示意小厮走开。

    苏辄之喘一口粗气,转头对我说:“看茶。”

    我搞不清楚状况,只能听从苏辄之的吩咐,走过去接了小厮手里的茶壶。

    户部尚书皱巴巴的老脸一个眉开眼笑,赶紧把茶碗推到我面前。

    我朝户部尚书轻轻福了福,加完水后转身又给其他几位大臣加水。

    户部尚书老态龙钟地说:“老朽竟不知十三王府之中藏有如此貌美女眷。”

    这老头儿不是来商讨难民的事情么,怎么开口竟然讨论起我来了?

    苏辄之面不改色地说:“尚书大人有所不知,此女乃是下官带来的。”

    “哦?”户部尚书大喜过望,“听闻苏家每年都能从番邦带回许多妙龄少女,莫非此女便是高丽少女?”

    我加一圈水后赶紧躲到苏辄之身后,苏辄之岔开话题说:“听闻西门外发生骚乱,不知具体情况如何?有无人员伤亡?”

    户部尚书老奸巨猾地说:“此事户部已无力插手,还望十三王爷能出面调解。户部每日按照人口数量发放粮食,今日突然发生哄抢。老朽让兵部出面镇压,兵部却百般推脱。我户部一群文弱书生,无力镇压暴乱流民。老朽特来十三王府,请求十三王爷出面。”

    苏辄之淡定地说:“王爷不慎负伤,如今正在修养,不便出面。下官愿替王爷出面。”

    户部尚书冷哼一声说:“听闻十三王殿下是因行房不慎才伤了身子。如今国难当头,王爷不以国事为重,反倒是沉溺淫乐!”

    我真想让一万只草泥马从这死老头儿身上奔腾而过,他刚才还色眯眯地看我,现在竟然好意思倒打一耙说我沉溺淫乐!

    苏辄之反击道:“不知尚书大人从何处听闻这等荒唐传闻?竟与事实相差甚远!王爷并非因行房不慎受伤,王爷那日进宫与皇上商讨国事,回府时有些困倦,不慎从马车上跌落,方才受伤。尚书大人如此污蔑王爷,担心犯下大不敬之罪。”

    户部尚书一时语塞,瞪着苏辄之像是要咬人一样。

    苏辄之起身,不卑不亢地说:“各位大人还请回去,下官这就去西门查看。明日之前定能给诸位大人一个说法。”

    几个大臣起身,随便作个揖,满脸晦气地走了。

    等中堂里安静下来以后,我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些大臣非要我站在众人面前?他们到底想要当众对我做什么?”

    “尚且不知。”苏辄之说,“王爷还是不要抛头露面为好。”

    我知道苏辄之是一心想为我好,他巴不得把我藏到个永远都不会被这群老东西找到的地方,好让我避开这群老东西的毒害。但是一味的退让也不是个办法,我越是躲在王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那群老东西越是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我把苏辄之的茶碗拿过来喝一口水说:“刚才六个大臣都没有认出我来,估计西门外的人就更认不出我是谁了。”

    我不顾苏辄之的反对,死缠烂打硬是跟着他坐车来到西门。

    站在城楼下,我远远看见苏远在城门上忙得焦头烂额。听说他指挥的兵部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流民,不过看样子他依然忙得够呛。

    我跟着苏辄之走到城楼上,这里只有穿铠甲的官兵和满目疮痍的流民。我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贵妇”往这城楼上一站,还没说话就已经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苏远的眼睛几近喷火,他狂怒地朝我走过来问:“你来做什么?”

    我心里一惊,生怕苏远又会一个火山爆发把我暴打一顿。虽然我身上的伤是长好了,但是那种刻骨铭心的惨痛依然深深刻在我的记忆当中。

    我强装镇定往城外看去,血红的夕阳余晖下,城门外密密麻麻聚集了成千上万的难民。他们衣裳褴褛,奄奄一息,无神的眼睛里流出黑洞一般的太息!

    我忽然心里一痛,过去的一个月里我每天都能听到关于流民的信息。然而直到此时,直到我真真实实直面数以万计的无家可归的难民时,我才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流民眼中的无助,迷茫,悲伤,甚至是绝望!

    都是从死神手中逃脱的人,只因我命好便重生在这帝王之家。若是我重生在甘肃,此时的我或许正在和城外几万人一起向城内祈求最后一丝怜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已经在地震中被大地裂开的峡谷吞没,或是死在万里长征中的某一处无人区。

    我犹豫过,我彷徨过,我踟蹰过,我徘徊过。我躲在王府之中享受锦衣玉食,我躲在众位公子身后理所应当地接受他们为我提供的庇护。然而此时,看着脚下数万双呆滞的眼睛,我的胸腔仿佛被撕裂了一般。

    城外不仅仅有流离失所的难民,更有大安的国泰民安,有兵部几十万将士用热血与生命拼打出来的万里河山。我无法再视而不见,无法眼睁睁看着皇帝哥哥奋斗了七年的江山葬送在一群将人命当作棋子摆布的奸臣手上。

第109章 出山

    奸臣利用流民闹事,目的就是为了让兵部镇压。兵部可以压住今日闹事的流民,但兵部压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只要奸臣将事实稍加改动,朝廷就成了将刀枪指向无辜百姓的罪人。

    自古以来,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是由农民造反而起。那些虎视.眈眈的奸臣利用农民疾苦,要么发动农民战争颠覆朝廷政权,要么以镇压农民起义的名义诸侯并起,各个诸侯拥兵自重,从此天下割据。

    敌人在金陵城外放置了一个巨大的棋盘,其中每一个流民都是他们设下的棋子。若是兵部以武力镇压,便等同于对弈的人将棋盘砸碎,这是严重违背棋道的。眼下朝廷能做的事情不是打破游戏规则,而是直面这场游戏,利用对手的规则漏洞打败对手。

    我不能再任由兵部沦为敌人对付朝廷的工具,不能无视兵部与流民鹤蚌相争,最终让敌人渔翁得利。无论前面的阻力有多大,无论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是何等反对,我都要站出来,站出来与隐藏在幕后制造混乱的蛇头来一场殊死较量。

    “苏将军。”我微微一笑,“听闻苏将军为安抚流民呕心沥血,奴家特来探望。”

    苏远指着市中心的方向说:“马上给我回去!”

    我不为所动,看着城楼下浩浩荡荡的流民大军问:“此时城下有多少流民?”

    苏远愣怔片刻,说:“两万余人。”

    “什么叫两万余人?”我回头看着苏远,“具体两万余多少?这两万余人中有多少男人,多少女人,多少老人,多少小孩?”

    “你!”苏远全然没了耐性,但苏远看到我异常严肃的眼神时,苏远第一次对我低头说:“末将不知。”

    “户部的人在哪里?!”我厉声大叫。

    一旁走出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年轻官员说:“微臣李幌是户部主事。”

    我将右手大拇指竖在李幌面前说:“可认得这是什么?”

    李幌的视线迅速聚焦在我的玉扳指上,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说:“微臣见过十三王殿下!”

    我话音严肃,“李主事,方才的问题,你来回答。”

    李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微臣……微臣不知……”

    “不知?哈哈!”我大笑出声,转而揪起李幌问:“既然你连城下有多少人数都不知道,你们户部是怎么分配粮食的?我要是流民,我也会以为到了天子脚下也讨不到饭吃!”

    我甩开李幌,径直往城外走,口中大喊:“兵部、户部管事的都跟我滚出来!”

    苏辄之完全没料到我会突然病猫便老虎,小声在我旁边唤了一声:“王爷。”

    我转头看苏辄之,话音依然严肃:“你也来。”

    我走到城外刑台上。四四方方的刑台上已经跪了十多个瘦骨嶙峋的汉子,各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这些汉子就是今天下午带头闹事的几个人,被兵部抓了压到刑台上。苏远本打算当众把这几个人杀了,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让其他流民知道哄抢是会被杀头的。

    十多个汉子被五花大绑跪着,各个垂头丧气,却没有任何一人在哭泣。对于一群经历了无数次死亡,又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说,他们对死亡早就麻木了。死亡每天都伴随在他们身边,只不过今天终于轮到他们几个。

    我问苏远:“这些人所犯何罪,为何要杀?”

    苏远咬牙切齿憋了半天,说:“这些暴民带头闹事,哄抢朝廷配发的粮食。”

    我又问:“为何要哄抢?”

    苏远瞪着我说:“我不是流民,我怎知为何。”

    我冷笑一声说:“连原因都没问清楚就杀人,我建议今晚苏将军回去需要重新磨刀,因为明天还会有人哄抢,苏将军还要再杀一批人。”

    “你!”苏远两只眼睛瞪得贼圆。

    我不理会苏远,转头对李幌说:“叫你们户部的人现在就给我抬一套桌椅上来,我要现场审案。”

    “是!”李幌赶紧下去安排。

    我转头对苏辄之说:“苏长史,你来做笔录。”

    “是。”自从上了城门,苏辄之看我的眼神就跟见鬼一样。

    我和苏辄之坐在刑台上,没有惊堂木,我就拿扇子敲一记桌子问:“台上所跪之人,尔等可知罪?”

    几个汉子眼中只有悲凉,苦笑点头。

    “我问尔等可知罪?!”我狂叫一声。

    几个汉子终于回过神来,前前后后懒精无神地说:“知……罪……”

    “知罪?”我皱眉,“为何知罪还要犯罪?”

    几个汉子低下头,其中几人无可奈何摇了摇头。

    我起身走到他们面前说:“我乃大安十三王赵戎,皇上钦点的赈灾命官。尔等有何冤屈只管与我说,我定会替大安子民讨回公道!”

    几个汉子惊异抬头,就算是满脸污秽也掩盖不住他们抽动的嘴角。

    我大大方方张开双臂给他们看,“不要看我长得像个女人就以为我是来戏弄你们的。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抓住你们的诸位将士都听我的发落。我是因为急着赶过来,没来得及换官服,所以才穿着常服过来。看到我手上的这枚戒指没有?这是皇上钦赐的玉扳指,整个大安仅此一枚,这枚玉扳指就能证明我是十三王赵戎。”

    几个汉子依然停留在惊骇之中,我坐回椅子上说:“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来,我今天就是来替你们讨回公道的。”

    “王爷!”一个汉子喊了起来,“王爷有所不知,草民白天走,晚上走,从冬天走到夏天才逃到京城。可是到京城后,守门的官爷不准我们进城。我们只能在城外,一天领两碗粥。

    “前几天的粥里米还是多的,后来粥里的米变少了,今天早上的粥就像米汤一样。到了下午,我听说京城的米快要吃完了,京城拿不出米给我们吃。可怜我老母亲年事已高,我媳妇怀胎八月。在这么下去,我老母亲和我媳妇就撑不住了!”

    “李幌?!”我朝身侧老气横秋叫一声,“他说的可是真的?户部煮得粥像米汤一样稀?”

第110章 求生

    “李幌?!”我朝身侧老气横秋叫一声,“他说的可是真的?户部煮得粥像米汤一样稀?”

    李幌又跪地上哭丧道:“王爷赎罪,微臣所负责的是流民人数统计,并非口粮发放。此事微臣确实不知。”

    “很好。”我点头说,“那你现在就去把户部负责发粮、运量和煮粥的人叫来!”

    “是!”李幌起身往台下跑。

    “等一下!”我大喝一声,吓得李幌又跑回来。我意味深长地说:“要是我把哄抢口粮的事问清楚前户部的官员还没有来,你可以直接提着他们的头来见我。如果是因为你通知不利导致他们迟到,你的脑袋我也没收了。”

    “是!”李幌吓得屁滚尿流,跌跌撞撞跑下刑台去。

    我转过来对方才说话的汉子说:“我看你少说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做事就跟不足十岁的幼儿一样,别人说什么你们也就信什么。堂堂天子脚下,怎么可能缺你们一顿口粮?!是谁最先造谣的粮食配发不足?你们谁能检举出来,我饶你们不死!”

    台上几个汉子顿时面露难色,“王爷,当时大家都这么说,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想着谁也不会骗我们啊。”

    “哦?原来都是老乡啊!”我认真看着台上的人,“我还真看不出来你们是老乡,哪有老乡去抢自己老乡口粮的道理?!”

    几个汉子懊悔地低下头。我绕过几个汉子,站在刑台边缘,对着呜呜泱泱双目无神的群众高喊:“甘肃来的相亲们!大安的子民们!你们不远万里来到京城,你们从地震中活了下来!你们在万里长征中活了下来!你们在冰雪皑皑中活了下来!你们在高山沼泽中活了下来!你们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中活了下来!

    “你们是伟大的!是顽强的!你们踏着家人的尸体走到京城!你们踏着朋友的尸体走到京城!你们走的每一步都注定你们不仅能活过昨天!活过今天!而且还能活过明天!”

    “但是!”我继续高喊,“就在今天,今天你们竟然从自己老乡的手里抢粮食!从自己同伴的手里抢粮食!就连万里长征都不能夺取你们的生命,难道你们要将自己的生命断送在自己至亲至爱的手上吗?!”

    台下开始出现稀稀疏疏的哭泣声,我几乎要把自己的喉咙喊破了!“地震的时候你们互相帮助逃出甘肃,南下的时候你们互相搀扶走到京城。你们已经走到了胜利的终点,为什么你们要在取得伟大的胜利之后,却将罪恶的双手伸向你们相依为命的老乡,伸向人生最艰难的时候帮助过你们的朋友?!

    “你们怎么忍心从自己老乡嘴里抢口粮!从一路陪你们走过万里征途的儿时玩伴嘴里抢口粮!看着自己的朋友在京城死去,你们于心何忍?!”

    台下的哭声越来越大,就连我身后的几个汉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我撕破喉咙大喊:“我是大安的十三王赵戎,皇上亲自让我来接待你们,照顾你们!欢迎你们,来自甘肃的老乡!皇上非常关心你们,京城里的每一个百姓也非常关心你们!我赵戎承诺!只要我赵戎有一口饭吃,来自甘肃的每一位老乡都能有一口饭吃!”

    台下两万人陆陆续续跪了下来,无数哭声哀怨悲鸣。

    我撑着一口气,走回苏辄之旁边坐下,对刑台上几个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汉子说:“你们几个带头犯下滔天大罪,置他人生死于不顾!我今天就拿了你们的命,好给混乱中死伤的老乡一个说法!”

    “王爷饶命啊!”几个汉子终于有了求生的欲望,“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是死了,我一家老小就没人照顾了!”

    “哼!”我瞪着几人说:“你们的家人是人,别人的家人就不是人吗?你们抢了别人的口粮,把别人打伤,让别人饿死,这等罪过你们拿什么来偿还?!”

    几个汉子歪斜着身子朝我磕头,台下的哭喊声也越来越大。

    “王爷!求王爷饶了我家男人吧!”台下几个女人哭得撕心裂肺。

    “好吧!”我说,“你们几个的命暂且缓几天杀也不迟,在此之前我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若是你们表现得好,我就饶你们一命。若是表现不好,这里还是你们的断头台!”

    “谢王爷!谢王爷!”台上台下一片欢呼。

    我转头问满脸震惊的苏远说:“苏将军,户部的人可有到了?”

    苏远回头看一圈说:“还未到。”

    我肃穆起身说:“刽子手暂且留下,等户部的人到了以后,直接在此行刑便可。”

    苏辄之跟着起身说:“王爷,朝廷命官,王爷不得私自用刑。”

    我正色道:“苏长史多虑了,小王并不打算私自用刑,小王现就进宫将此事上奏皇上。想必皇上的谕旨到达之前,几位大人应该还在来的路上。等到几位大人来了以后,时间刚刚好,正好可以赶上行刑。”

    苏辄之瞬间心领神会,憋住笑说:“王爷所言极是,下官现在就送王爷进宫。”

    苏远看着我和苏辄之在台上一唱一和,脸上晦气横生。

    我干脆跟苏远说:“小王还有一事相求,有劳苏将军派人去户部催一催,莫让御史台传旨的官员等太久。台上这几个人暂时收押起来,等小王随御史台的官员从宫里出来后,小王对这几人还有其他发落。”

    我和苏辄之大摇大摆走下刑台,进了城门后直接坐上马车。

    苏辄之对阿龙说:“往皇城方向去,慢些走。”

    上车后苏辄之忍不住笑,“王爷今日所举,当真让辄之另眼相看。”

    “名师出高徒嘛!”我趁机吹捧苏辄之说,“每天跟着老师,耳濡目染,自然学到不少东西。”

    我们的马车还没走出半里路,几个穿官服的人突然跪在马车前面。

    我伸头一看,其中有两个竟然就是刚才来我府上闹事的户部左右侍郎。

    苏辄之伸出头问:“何人在此挡路?”

第111章 彻查

    苏辄之伸出头问:“何人在此挡路?”

    户部主事李幌急忙说:“苏大人!王爷要找的几位大人都已到齐,还请王爷莫要进宫。”

    满大街的市民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各个围过来看官员当街磕头的好戏。

    苏辄之坐回马车里,过了一会儿才装模作样地出去说:“见诸位大人颇有诚意,王爷决定随诸位大人回到西门一同商讨安抚事宜。”

    “谢过苏大人!”几个户部给事中火速起身,坐回官轿里跟着我的马车往西门走。

    天色越来越黑,走到西门时城楼上已经点了一排火把。

    我和苏辄之从马车里跳下来的时候,户部左右侍郎差点没被当场吓死。

    听李幌叫了我一声“王爷”,户部左右侍郎登时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放肆!”苏辄之对左右侍郎叱责:“你二人在王爷面前做出此等举动,究竟寓意何在?!”

    户部左右侍郎站都站不稳了,一头跪在地上说:“王爷赎罪!下官有眼无珠,在王府时未能认出王爷。”

    我懒得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转身朝城门外走去。

    几个官兵举着火把给我们引路。走到粥棚前,我问户部官员说:“是谁负责将口粮发放到灾民手中?”

    “是下官。”户部左侍郎颤抖着声音说。

    我问他:“灾民方才与我反馈,左侍郎发放的米粥,其中米粒一日少于一日,到了今天米粥已经成了米汤。你当作何解释?”

    户部左侍郎跪地上说:“下官冤枉!望王爷明察。下官只是负责发放米粥,并不负责熬煮米粥。米粥变稀,实在不是下官的责任。”

    我问剩下几人:“是谁负责熬煮米粥。”

    “是下官。”这回户部右侍郎很自觉地就跪地上去了。

    “那你说!为何米粥变稀?!”我突然对户部右侍郎大吼一声。

    右侍郎一头磕在地上说:“下官冤枉!下官每日从户部领取当日米粮,然后将全部米粮用于熬粥。下官领到的米粮一直都是那么多,但是京城外聚集的流民却日渐增多。下官为保证每个流民都能吃上一碗粥,这才多加水进去。”

    “呵呵!”我发出冷笑,“李幌!你方才说是你负责人数统计,为何粮食下发的数量会与人数不符?!”

    户部主事不仅跪地上,还哭哭啼啼哀嚎起来。“下官冤枉啊!下官每日都将流民数量如数上报,可是粮食发放不归下官管啊!”

    “那粮食发放归谁管?!”我已经快到了爆炸的边缘。

    户部右侍郎也跟着哭起来,“王爷,此事是归尚书大人和苏长史主管,与下官无关啊!”

    “哦?”我转头问苏辄之:“苏长史,此事可是由你主管?”

    苏辄之难以置信地跪地上说:“此事确实是由下官主管,但下官每日都是按照户部统计的人数计算米粮数量。”

    “那好的很!”我对地上一群人说:“看来问题最后是出在我十三王府。这倒是省了我许多麻烦,免得我还要满京城去盘查,我直接在自己府上就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我弯腰扶起苏辄之说:“最近我十三王府并没有多出米粮来,说明苏长史没有从户部偷过米。苏长史,你要从头到尾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回想一遍,把你接触过的人全部罗列出来,一个都不要放过。既然刚才几位大人都说他们没有偷过米,那么偷米贼肯定就在你身边。”

    地上的几个户部给事中头冒虚汗,我很体贴地对几人说:“天怪热的,几位大人都别跪着,快些起来说话。”

    户部给事中战战兢兢起身,低着头不敢说话。

    借着火光,我沿着粥棚走了一圈,问:“左侍郎,今日城外已有两万余人,你是按照什么顺序发放口粮的?”

    户部左侍郎说:“户部在城外设有二十口锅,下官让流民分作二十组,分别在二十口锅前排队领粥。”

    我疑惑地问:“你是按什么原则分组的?是按性别还是按年龄?或者是按到达京城的先后顺序?”

    户部左侍郎面容尴尬,“下官,只是让流民自行分组。”

    “自行分组!”我细细咀嚼这四个字,“要是一组女人多,一组男人多,一组小孩多,一组成人多。男人吃得比女人多,成人吃得比小孩多。那么男人和成人多的一组分配不够怎么办?再者,若是一人先在第一组排队,领到食物后又到第二组排队,重复领取口粮怎么办?”

    户部左侍郎吓得魂飞魄散,又跪回地上说:“下官管理失职,望王爷恕罪!”

    “右侍郎!”我对快要站不稳的户部右侍郎说,“你发现每日米粮分配不足,为何不向上汇报?”

    右侍郎也跟着跪下来说:“下官冤枉!下官每日都向苏大人和尚书大人如实上报,可是每天发下来的米粮根本跟不上当天新增流民的数量。”

    这回我再次问回苏辄之:“苏长史,每天你负责计算次日需要的米粮数量,你可有将可能的新增人数算入其中?”

    苏辄之艰难地说:“下官计算时已经考虑过新增人数。”

    “呵呵!死循环!”我咧嘴一笑,说:“各部门都将账目交到我这里,我现在要亲自过目!”

    户部众给事中赶紧起身落荒而逃。

    我看向面色阴郁的苏远说:“苏将军,我记得这城楼是在兵部的管辖范围内。”

    “是。”苏远始终一言不发,此时不情不愿吐出一个字。

    我指着城楼说:“有劳苏将军替小王准备一间方便说话的房间,稍后我要与户部和兵部几位大人开会。”

    苏远随便抱个拳离去,只留下我、苏辄之、阿龙还站在原地。

    我把阿龙拉过来,小声对着他的耳朵说:“阿龙,你现在随便去哪里帮我找一支女人画眉毛的眉笔来。”

    “是!”阿龙脸色有些疑惑,不过他还是听话走了。

    苏辄之担心地小声说:“王爷,那些账目辄之都看过,并未发现问题。”

    “没有问题,那就是最大的问题。”我摊手说,“老师就信我一次好不好?”

第112章 查账

    苏辄之很是担心,他凑近我耳边小声说:“王爷,那些账目辄之都看过,并未发现问题。”

    “没有问题,那就是最大的问题。”我对苏辄之抛个媚眼说,“老师就信我一次好不好?”

    阿龙是最先回来的一个,苏远也已经派人准备好了一间议事厅。

    我走进议事厅,扯过一张宣纸放桌子上,然后用眉笔画了一个表格。

    “王爷这是要做甚?”苏辄之问我。

    “下棋。”我淡定地看苏辄之一眼。

    我用英文在横向表头处写了“Populationamount,Populationincreasing,Foodamount,Foodincreasing”(人数,人数增长,食物数量,食物增长)。

    我又用阿拉伯数字在纵向表头处写了一排日期。

    之后我等了好半天,一摞账本才终于放在我面前,就连户部尚书做的账目都被拿来了。

    我将工整但是繁杂的流水账分别写到表格中。不出所料,从统计人数,到苏辄之计算的粮食配发,再到右侍郎领到的粮食,最后到左侍郎下发的米粥,每一个数字都是对得上号的,但是分发到难民口中的米粥就是越来越少。

    右侍郎看着我在纸上写了一堆他看不懂的文字,他忍不住问:“王爷写得这是什么?”

    我随口说:“天书。”

    “天书?”兵部、户部的给事中全都围过来,好奇地看着我飞快书写。

    等我把所有数字都誊抄完成,我瞬间明白为什么每天配发的粮食会越来越不够吃了!

    “哼!雕虫小技!”我一丢眉笔,转头对阿龙说:“阿龙,磨墨!”

    阿龙将墨块在砚台里磨开,我将就着这点时间把一张宣纸撕成小片。

    我在这边忙活,户部的人则是越来越急。他们没有想到我会突然插手,更没有想到事情可能会超出他们的控制。

    现在所有户部给事中就像一群热锅上的蚂蚁,横竖坐不住,他们看我的眼神已经从躲闪变成恐慌。

    我拿起一个纸片,用隶属写了一个数字。

    放下笔,我不咸不淡地问在场众人:“谁主管京城粮仓?”

    右侍郎说:“下官主管。”

    我走到右侍郎面前,将小纸片抬到他眼前说:“粮仓里,可有这么多粮食?”

    右侍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的同僚。见他想与其他几人用眼神交流,我大喝一声:“到底有没有?!”

    “有有有!”右侍郎吓得急忙点头。

    户部的其余给事中顿时捏紧拳头叹气,他们看不到我写的数字,只能坐在一旁干着急。

    我又问户部右侍郎道:“今夜能否连夜调动其中二十分之一的粮食?”

    右侍郎的眼睛刚要往旁边瞟,我就大声打断他的小动作:“能还是不能?!”

    右侍郎吓得欲哭无泪,只得推脱说:“这件事下官不能做主,此事要由尚书大人定夺。”

    我故意在房间里到处看了一圈,有些遗憾地说:“不知是李主事没有告知尚书大人,还是尚书大人愿为大安抛头颅洒热血。都这个时辰了,尚书大人还没有来。”

    李幌哆哆嗦嗦跪地上说:“王爷饶命!下官一时心急,忘了通知尚书大人!下官知罪!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原来是李主事失职。”我恍然大悟,“那我今晚给皇上送折子的时候,顺便跟皇上要个杀人名额。”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李幌一个劲往地上磕头,不过片刻就满头青紫。

    我非常体谅地说:“李主事别急,我们还有正事要谈。等我们谈完国事再来探讨李主事的后事如何?”

    李幌失魂落魄地爬回凳子上坐着,其余户部的人知道事情不好办了,各个开始瑟瑟发抖。

    我对李幌说:“李大人,虽说你后事在即,不过作为朝廷命官,该你负责的工作,你必须负责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城外流民可以散漫,但是李大人的管理却不可以散漫。李大人必须立刻重新统计人数,按照性别、年龄、身体状况统计。所有流民必须按照保甲制管理。

    “五人为一户,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保。每一户、每一甲、每一保都必须选出户长、甲长,还有保长。一旦流民再闹事,户长、甲长、保长都要连坐。”

    “下……下官领命。”户部主事哭丧着脸,颤颤巍巍地说。

    我转而对户部左侍郎说:“每日发放食物,只能按甲级单位发放,由甲长安排其下十个户长前来领取,再由户长将食物分发给他管辖的其余四人。

    “为保证每一户都能领到食物,每一甲必须十个户长同时到齐才能发放食物。同时还要设有监管部门,每一个个人都可以向户部申诉,及时反映食物分配不合理的情况。”

    “下官领命!”左侍郎早已脸色煞白,听完我的吩咐,他赶紧回话。

    我回到桌前,在另一个小纸片上写了一个数字,然后拿到右侍郎面前说:“户部今夜是否能够准备这么多炉灶?”

    右侍郎这回学乖了,急忙点头说:“能。”

    我不给右侍郎和其他几人交流的机会,直接挥手说:“你现在就去准备,若是今夜准备不好,明日的杀人名单里再加你一个。”

    “下官领命!”右侍郎吓得屁滚尿流,逃命一样冲出门外。

    等右侍郎的脚步声消失在黑夜里,我才对坐立难安的户部其余几人说:“方才我交代的事情由李主事和左侍郎负责,其余户部大人需全力配合李主事和左侍郎的工作。都各自去忙吧。”

    “下官领命!”户部给事中们夺门而逃,最后只留下兵部的一群小将还在屋里云里雾里。

    户部的人一走,我也轻松许多。我坐回椅子上说:“明日有劳兵部众位将士替我去做一件事。大家记住,一定要把表面工作做得热情温馨,热烈奔放,让明日抵达京城的流民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

    终于将兵部的将士也送走了,议事厅里还剩始终没有说话的苏远和苏辄之。

    我喝口水润润嗓,换上一副嬉皮笑脸说:“前日我厚着脸皮向碧云公子讨教了一盘棋局,越是回味越是觉得其乐无穷。不知苏将军有没有兴趣到我府上一叙,我给苏将军讲讲其中奥妙。”

    ※※※※※

    苏远不愿跟我和苏辄之坐一辆马车,他便独自骑个马走在马车前面。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马车里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苏辄之安静了半天,终是安耐不住问我说:“王爷可是看出什么破绽?”

    我真是累了,靠在车厢上懒懒散散地说:“老师莫急,答案就在棋盘之中。”

第113章 棋局

    苏辄之被我吊着胃口,还是忍不住问:“此话怎讲?”

    我坐起身子,凑到苏辄之面前调皮地说:“老师可曾信过我当真是九天玄女座下秋月仙子?在天上的时候,我确实是专司机关算术。对手不过是跟我们下了一盘很大的棋,这种路数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就被我玩腻了。”

    苏辄之稍有沉默,又问:“王爷可是找到偷盗粮食的贼人了?”

    “没有。”我叹口气躺回车壁上靠着,“没人偷米。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好奇,老师这份计算粮食配发的工作,是户部安排给老师的,还是老师毛遂自荐讨来的?”

    “是由户部尚书向皇上举荐的。”苏辄之说。

    我干笑两声,“这坑果然深,连老师都被陷进去了。”

    我闭目养神,一直到了王府正南门苏辄之都没再说话。

    一进门后我就抓过门房的小厮说:“你们去厨房抬满满一石米到大书房,再派人去碧云公子房里讨要三副棋盘来。”

    几个小斯搞不清楚状况,却也只能听命照办。

    进到书房,苏辄之实在是忍不住,他拉明了问:“王爷究竟要做什么?”

    我笑嘻嘻地说:“老师教过学生不少棋谱,今天学生就来与老师讨教一盘如何?”

    沿路沉默的苏远早已没了耐性,他粗暴地揪起我的衣领说:“我不会下棋,你到底要做甚?”

    我挣脱苏远的大手,有意讨好苏远给他倒茶。“敬贤哥哥为安抚流民日理万机,这是我从酌泉公子那里讨来的龙井,敬贤哥哥尝一尝味道如何。”

    苏远快要发火时,几个小厮终于抬了满满十斗大米来到书房。随后碧云公子也跟着两个小厮抬了三副棋盘进来。

    碧云公子朝我和苏远拜礼说:“碧云与苏将军见礼。不知王爷深夜索要棋盘,所谓何事?”

    我跑过去接过碧云公子手中的棋盘,欢天喜地地说:“能有棋坛专家出山坐镇,这件事情就更好办了。今日户部给我看了一份古棋谱,宪海快来帮我看看可有破解之法。”

    碧云公子不明所以地被我拉到桌前坐下,我将棋盘放好,转身从米斗中抓了一把白米。

    我从棋盘一个角开始,在第一个格子里放了一粒米,在第二个格子里放了两粒米,在第三个格子里放了四粒米,在地四个格子里放了八粒米,在第五个格子里放了十六粒米……

    “王爷这是在做甚?”碧云公子看着棋盘问。

    我数累了,将手中没有数清楚的米丢回米斗中。我坐下来喝口茶,不慌不忙地说:“曾经有一个国家与邻国交战,这个国家有一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英勇善战,击退了邻国的军队。

    “大将军战胜归来后,皇帝想要奖赏这个大将军。皇帝问大将军想要什么赏赐,大将军拿出一副棋盘。

    “就像我方才那样,大将军索要的赏赐不多。他只要皇帝将棋盘放满大米,再把棋盘上的米粒全数赏赐给大将军就可以了。”

    我指指棋盘说:“就像我那样,在第一个格子里放了一粒米,在第二个格子里放了两粒米,在第三个格子里放了四粒米,在地四个格子里放了八粒米,在第五个格子里放了十六粒米……

    “皇帝听了很高兴,毕竟这也不是多奢侈的要求。皇帝就让人往棋盘上放米,等米放满一个棋盘后,再将那一棋盘的米赏赐给大将军便是。”

    说累了,我开始慢慢悠悠喝我的茶。

    “那后事如何?”见我不说话了,碧云公子问。

    我看向碧云公子说:“宪海从小是站在棋盘上长大的,对于棋盘最为熟悉。宪海不妨估算一下,现在这间房子里有一石米,若是按照那个大将军的要求,将这一石米全部放到棋盘上,宪海带来的棋盘会用掉几个?”

    碧云公子觉得我是在拿他当小孩子耍,耐着性子说:“自然是三个棋盘都会用掉。”

    我转头问苏辄之:“辄之觉得会用掉几个棋盘?”

    苏辄之的表情也是嫌弃得很,“我与碧云所见相同。”

    我再转向苏远说:“敬贤哥哥也是大将军,这道题本身就出自你们兵家。敬贤哥哥觉得会用掉几个棋盘?”

    苏远没好气地哼一声说:“再多拿两个棋盘来,这些米也放不完!”

    我叹口气说:“这就是为什么每天送出城的米粥会越老越稀的原因。实话跟几位前辈说吧,按照这种算法,我这一屋子的米,连半个棋盘都放不满。”

    屋里的三个人诧异地看着我,眼里没有半点信任。

    我拿过算盘放在苏辄之面前说:“辄之出生商贾,精于算术,辄之不妨亲自验证一下,我说得可是真的。”

    我先拨几颗算盘珠子给苏辄之看,“二乘以二等于四,四乘以二等于八,八乘以二等于十六,十六乘以二等于三十二……还请辄之继续算下去,将每一次计算的结果再乘以二。”

    苏辄之开始有些动摇,他手中的算盘珠子被打得啪啪响。碧云公子起身走到苏辄之面前,看着苏辄之计算。

    很快,两位公子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越是算到后面,每计算三次,整个结果就会往前进一位数。只不过算了五十多次,算盘的最后一排也被用掉了,再之后的计算就是算盘所不能计算的数字了。

    屋里的三个人困惑地看着我,我解释说:“刚才的这种计算结果,叫做数列,而且是等比数列。在一列有序的数字中,后面的一个数字是前面一个数字的倍数。

    “辄之计算的仅只是数列中的单个数字,若是要考虑往棋盘上累计放米,那就是整个数列的总和,这叫等比数列的和。

    “等比数列的和是一个更恐怖的天文数字,巨大到不能用个十百千万这种小位数来表示。”

    “你到底要说什么?!”苏远听不懂我说得话,急切地打断我。

    我从袖中拿出我誊抄的账目说:“这是我在城楼上誊抄的账目,我确实发现了问题所在。”

    停顿片刻,我非常抱歉地对碧云公子说:“宪海,我还有些要事想要与苏将军和辄之单独商讨,不知……”

第114章 密码盒

    停顿片刻,我非常抱歉地对碧云公子说:“宪海,我还有些要事想要与苏将军和辄之单独商讨,不知……”

    碧云公子何等聪明,他立即起身,恭恭敬敬行礼说:“天色已晚,碧云先行告退。”

    等碧云公子走后,我到门口小声吩咐阿龙把我房里的两个锦盒拿来。

    现在房里只剩下三个人,我关好门窗,定了定神说:“现在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我发现有人在操控流民到达京城的数量。”

    我拿过一张白纸开始写数字。“第一天抵达京城的人数是二百人,第二天的统计是六百人,人数差是四百人。第三天统计人数是一千四百人,人数差是八百人。第四天人数突然有了一个小爆发,统计人数是三千人,人数差是一千六百人。到了第五天,也就是前天,人数猛增,突然增加到六千余人,人数差是三千余人。到了昨天,人数接近一万三千人左右,人数差是六千余人。到了今天人数突破两万,如果我估计得不错,人数差应当接近一万二千人。”

    我将写满数字的纸转朝苏远和苏辄之,“你们仔细看,每天多出来的人数,差不多就是二的倍数。二百,四百,八百,一千六,三千,六千,一万二。”

    我又扯过一张纸说:“但是辄之预算的粮食数量却不是按照这个比例增长的,辄之预算的粮食是在当天人数的基础上增加两成到四成的粮食。起初人数少的时候,在米粥里稍微加点水尚且可以应付一下。但是从前天开始,人数增长已经明显出现了几何级数的增长,与辄之预算的粮食差距就越拉越大。这就是为什么米粥里的水会越加越多的原因。”

    苏辄之拿过算盘重头算了一遍,脸上的神色渐渐凝滞。

    苏远还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他直接问:“那要如何应对?”

    我突然笑眯眯地卖乖说:“敬贤哥哥又不准我参与这件事,我就算是想了一肚子的策略也没有用武之地啊!”

    苏远大牙磨的咯咯响,最终只得强压住怒气说:“你且说说看,若行得通,我兵部照做便是。”

    我要得就是这句话,正好阿龙把我的盒子拿来了,我将两个木盒放在苏远面前说:“敬贤哥哥记性如何?”

    苏远白了我一眼说:“自然不差!”

    “那就好。”我在纸上写了一串很长的数字说:“敬贤哥哥走出这道门前,能否将这些数字按顺序记下来?”

    苏远嘴角抽搐两下,最后瞪着我恶狠狠地说:“不能!”

    “那好吧,看来只能采取备用方案了。”我将写了数字的纸拿到烛火上烧了,再打开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面铜镜。“敬贤哥哥可要看清楚,这铜镜的用法我只对你讲一次。你若是听错了,后果可是要由你一人承担。”

    苏远现在连眼角的青筋都在跳,看他这副样子我心里怕得很,但是嘴上还是要陪笑说:“这铜镜分为内外两圈,两圈都可以转动。外圈是十二天干,内圈是十个地支。敬贤哥哥需将当日的天干地支同时转到铜镜正北方向,铜镜正中就会出现四个数字。不同的天干地支,对应的数字不同。”

    我把铜镜递给苏远,苏远便照我说的小心翼翼转了两圈。

    我拿起装铜镜的盒子说:“这是我制作的密码盒,盒子没有钥匙,开锁需要的是密码,密码就是铜镜上的四个数字。敬贤哥哥收到盒子以后,根据当日的天干地支转出密码,然后用这个密码打开盒子。”

    我操作一遍给苏远看,看得苏远目瞪口呆。

    我继续说:“敬贤哥哥若要将这个盒子送还给我,需得重设密码,根据铜镜上对应的数字设置。”

    我又演示了一下,如何按住开关重设密码。

    苏远指着盒子问:“这盒子是哪来的?”

    “当然是我做的。”我将盒子塞进苏远手里,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几步。

    苏远试着开关了一下盒子,几近癫狂。“你怎会做出这种东西?”

    我也不跟他计较,悠哉悠哉坐凳子上喝口茶说:“当年鲁肃与吕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敬贤哥哥与我分别三年之久。莫非敬贤哥哥真当我是个蠢材,三年之中没有半点长进?”

    苏远愣怔在座位上不说话,我继续说:“那里还有一个盒子,是给敬贤哥哥和皇上用的。我与皇上传信的盒子,前几日已经送进宫里去了。两个盒子的密码不一样,敬贤哥哥别弄混了。”

    苏远看看另一个盒子问:“这是皇上的意思?”

    我耸耸肩说:“要不是有皇兄给我撑腰,我哪敢得罪户部的人。言归正传,既然敬贤哥哥已经收了我的礼物,我是不是也可以跟敬贤哥哥讨要点东西,算是礼尚往来?”

    苏远狐疑地问:“你要什么?”

    “要人。”我直言,“今晚要占用一点敬贤哥哥的睡眠时间了。”

    我打开地图说:“蛇头想要控制赴京的人口数量,从长沙到京城,你们觉得在哪里控制人流速度最有效?”

    “鄱阳湖。”苏辄之说。

    “英雄所见略同。”我指着鄱阳湖说,“整个鄱阳湖的水运都被蛇头控制。如果流民想要过鄱阳湖,流民可以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走陆路,也就是沿着整个湖泊绕一圈。但是这样会增加三到五天的路程。

    “流民已经饿得走不动路,哪里还有力气多走三五天的路。另一条路简单便捷,流民只需听从当地蛇头安排,由蛇头派船运送他们渡湖。”

    苏辄之认同地点头,我接着说:“一开始很容易用渡船的数量控制人数,从几百人到一千多人,只要一晚上的时间就能够把预定数量的人送到湖泊对岸。但是人数多余五千人的时候,仅靠一晚上的时间就不可能把所有人送到对岸了。不仅连夜赶工不行,经过长途跋涉,五千人的流民也不可能像军队一样整整齐齐同一时间同时到达京城。

    “流民没什么组织性,几万人走走停停,前前后后,这样的队伍根本无法对京城造成任何冲击。所以最后三天的流民队伍中加入了蛇头安插的小蛇,这些小蛇跟着流民一起走,沿路控制流民前进的速度。”

第115章 卖乖

    我指向京城说:“最好的证明就是,最近三天,新来的流民几乎是接近中午的时候同时到达西门外。如果没有人从中控制流民迁徙的速度,一整天都会有流民陆陆续续到达西门。

    “中午的时候正好开始发放米粥,为了应对新增的流民,右侍郎只能临时往粥里拼命灌水。这就是为什么米粥会变得越来越稀的原因。”

    苏远问:“你是要我去把控制流民的贼人抓出来?”

    我摇头说:“来不及了,明天中午,下一批流民就会到达京城。小蛇混在流民当中,我们根本分辨不出谁是流民,谁是小蛇。兵部也不可能一口气把两万流民全部抓起来。”

    “那该怎么办?”苏远问。

    我眉眼一弯,笑着说:“所以今晚我要向兵部借三百个人,伪装成流民混进流民当中。这三百个人最好能带点甘肃的口音,长得瘦一点,晒得黑一点,要能吃苦耐劳。

    “最关键的有两点:第一,混进流民队伍可不仅仅是今晚,而是一直要跟着流民待到流民离开京城为止,估计少说也要两个月。第二,不仅要有男人,还有有女人和小孩。我府上实在是找不出女人和小孩,所以我只能向敬贤哥哥要人了。”

    我转头对苏辄之说:“辄之今晚从我们府上尽量找几个牢靠点的人出来。我也不好意思完全让兵部出力,好歹我们王府选几个人出来聊表心意。”

    “呵呵!不必!”苏远颇为鄙视,“我苏远练出来的兵各个都能吃苦打战。你府上的人一个二个养得肥头大耳,一看就不像流民。”

    我忍住笑说:“那就有劳敬贤哥哥了。敬贤哥哥需将这三百人分作两批,其中一百人今晚就混进西门外的流民队伍中。另外两百人需出京城,连夜往西赶路,然后混进明日会抵达京城的流民队伍,再跟着队伍返京。”

    我指着地图说:“明天日出后,兵部的官兵要分作两批。一批组织西门外的流民绕着京城外围,延南门迁到东门。第二批兵部的官兵需手持鲜花和清水,沿路站在西门外的官道上,迎接明天抵京的流民。

    “敌人举着千斤重的大石头来京城,他们以为我们会以卵击石,我偏偏要给他们来个以柔克刚!伪装成流民的三百人要和兵部的人里应外合。我给他们设一个布袋计,让他们一拳打在棉花上,然后我再用我的乾坤一气袋把小蛇一网打尽。”

    我重新拿一张白纸,写了一个数字递给苏辄之说:“辄之要按照这个数量预算明日的粮食配额。我现在就送信给皇上,今晚我让户部的人连夜调动够四万流民吃十天的口粮。

    “明天早上辄之先去押运其中十分之一的粮食送往粥厂,然后让粥厂将一半米粥送往东门,一半送往西门。这几天辄之还要一口咬定户部出了偷米贼,假装出一副追查偷米贼的样子,故意给户部制造出一种人人自危的恐怖气氛。最好是能够让户部自行揭发,发动内部矛盾,把新仇旧账一次性全部翻出来。”

    我又对苏远说:“我还要再厚着脸皮跟敬贤哥哥讨要一队武功高强的护卫。你刚才也说了,我府上的人各个吃得白白胖胖,只会些花拳绣腿的功夫。明天一早我要兵部的人陪我去各大商铺游说,让京城里的商户都为赈灾做点贡献。我一个人不敢去,必须要兵部出几个人陪我去。”

    苏远极不情愿地点头说:“也好,我让右副将陪你去。”

    “还有一事。”我笑得像个女流氓一样,“那些难民晚上都是露天而睡,这样会生病的。来得路上要是生病了,死了,把尸体往路边一扔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他们聚集在京城,要是大量流民在京城门外生病了,疾病会传染给京城里的人的。京城里人口密度这么大,一旦有瘟疫蔓延,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兵部要借调至少五千个帐篷给流民住,防止流民生病。”

    苏远一副被玩弄的样子,咬牙说:“答应你便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打个哈欠说:“今晚大家都有得忙了,敬贤哥哥务必要让你伪装成流民的二百个手下今晚连夜与流民汇合。男人我倒是不担心,我就是担心你选出来的女人能不能吃这份苦?”

    “哼!”苏远不服气地说,“我将门出生的女流之辈要比那些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强上百倍不止!”

    我一个喜笑颜开:“有敬贤哥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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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送走了眸色阴沉的苏远,我和苏辄之都是舒口气。

    我猛灌两口水说:“老师,我们现在就兵分两路。你去找户部尚书,我进宫找皇上。”

    “甚好。”苏辄之说。

    我蹭到苏辄之面前,摊平一双小手,可怜巴巴地说:“还请老师赏学生一件官服穿。”

    苏辄之一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样子。他捏一把我脸上的包子肉,转头对门外说:“阿龙,将王爷的官服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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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进流民大军的探子清晨传回情报,今天新一批抵达京城的流民已经做好了抬着尸体攻城的准备。

    前几天一个传言逐渐在流民队伍中流传,传说京城大门紧闭,朝廷不发粮食给流民吃。所以流民将沿路死去的同伴尸体背到京城,准备强行攻入京城大门。如果守城的官兵放箭射杀攻城的流民,流民就把死人顶在头上当挡箭牌,防止被城楼上的乱箭射死。

    两万流民结伴而行,就是为了攻城的时候人多力量大。不得不承认策划这场攻城行动的幕后黑手能力很强,他们先利用天时发动流民南下,再利用地利控制人流数量,最后利用人和发动农民包围城市的人民战争。

    对于几万个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流民,任何一丝求生的希望都能让他们爆发出洪水一样的破坏力。在死亡面前,数量庞大的流民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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