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请托
“念哥儿,你怎么找到的?”沈笑和程怀谦将潇氏母女送到租房处,就到街市上给两人买铺盖。
程怀谦挑眉道:“自然是用银子找到的。”
沈笑出了巷口,左右望了望,道:“这里离县学街很近。
那家的主人会做生意,前后宅门锁一隔,正好可以把后罩房租出去。
只是没有想到,他这后面的角门,正巧离阮秀才家很近。”
“我来看之前,也没有想到这角门就在阮秀家才斜对面。”程怀谦也很意外。
“那你打算怎么做?总不能你来陪着她们吧?”沈笑又坐回到车上问道。
两个人都贴着路边走路了,却有一人骑马顶头走来。
他速度很快,根本就没有在乎行走的路人,嗒嗒嗒的马蹄声冲过沈笑他们骡子身边时,程怀谦一个用力拉紧缰绳,骡车才慢慢不再躁动。
两人都觉察到那人身上的肃杀之气。
“念哥儿,他拐进我们出来的巷口了。”
“我们回去看看。”程怀谦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杀气很重。
可惜两人回到巷口时,那人连人带马都不见了。
巷子里有四家,再加上开了后角门的几家,他们无从判断那人进了何处。
潇氏母女也听到了急促的马啼声,她想看看是不是儿子来了。
可此时和守在门口的蒋氏三人紧盯着她们不放。
过了片刻,开门声和马蹄声都没有了。
她一阵失落又坐下石凳,难道儿子真的没有回来?那她该怎么办?
还有,儿子的儿子一点儿都不知亲近自己,连声祖母都不喊。
他打算怎么办?把自己关在这里吗?
……
“我觉得你先前说的没有错,我还是管好她吃喝就行,反正我也是个孩子。”程怀谦已经和沈笑找到个估衣店。
估衣店里除了典旧衣,也能买到些棉被之类。
“对,还是个只会花钱不会挣钱的孩子。”沈笑挑了两床被,他们又一起到杂货铺买了碗筷和些许米面。
程怀谦见到店内有干辣椒卖,就道:“现在辣椒都已经在小杂货铺里卖了。
一斤多少钱?”
“一百文。”旁边伙计道:“两位客官要几两?”
程怀谦摆摆手,只结了米面和碗筷的帐。
本来他打算直接回去那院子,却听沈笑道:“你陪她们显然不合适,咱们去找个人,每天在那看着她们。
顺便再帮着盯盯十九叔会不会再往那里跑。”
“找谁?”
“到城门口你就知道了。”沈笑调转骡车,坐到车辕上。
程怀谦把她推进车内道:“我来赶车。”
……
沈大伯和沈远一起和瓦场的老板定下数量后,就满载一车青瓦往回赶。
“大郎,爹赶一会儿车,你歇会儿?”
“爹,赶车能有多累,再说刚才装瓦的人也不是我。”沈远不可能让他爹赶车。
沈大伯叹气,过了一会又道:“今天给念哥儿修好屋子,等明天放完榜,你和二郎一起到荒地,帮着族里把买到的三十亩荒地开了。”
“八叔他们怎么选在这会儿开荒?”
“冬天你们不是都跑去收红薯卖粉条了吗?
再加上上冻,咱们照样开不成。”沈大伯道:“后来粉条卖的好,你们又连红薯都收不牧少时,老八他们就想着今年多种一些。
族里当时买的三十亩荒地,放那儿浪费了,几位长辈商量一下,就决定开荒。”
沈远想了一下,道:“爹,等三郎考完府试,咱们把剩下的都买了吧。
红薯不挑地,等村里人都这家买个一二亩,那家开个三四分,咱们就买不了多少了。”
“这还用你说,我和你娘已经准备好了银子,那两百亩荒地,肯定是要买的。
不成想,真的应了七两当初说的,荒地也有人稀罕。”沈大伯摇头失笑。
父子两个正闲话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
停下车一看,沈大伯乐了:“亲家,你们父子这是上哪去?”
“爹,大哥。”沈远下了车辕,和后面车上的两父子打招呼。
“找你们。”周老头从车上下来,和沈大伯把臂走在路上,他们让各自的儿子都赶车前行。
周方海让妹夫先走,他车上还装着几只羊,是往通州送货的。
“亲家,你们那个粉条,卖的可好了,好些个店都用它做配菜。
都在京城里打出了名声了,说漷县的粉条好吃。
我在京里供羊肉的的那家店,知道安平离你们县近,托我找人在你们县买几百斤。
这不,今天我们就寻来了。”周老头乐哈哈的说道。
沈大伯则道:“亲家,实不相瞒,作坊里剩的也不多了,不过,我会找老八给你匀些。”
“那可太好了。”周老头不拘多少,能买到就行。
看着前头慢悠悠的骡车,周老头小声道:“亲家,你们最近是不是没有去府城。”
“是,太忙了。怎么了?”沈大伯没听说有什么事啊。
“那个罗二爷,被人给打伤了。”周老头叹道:“好像伤的不清,现在还在家养着。”
“咋回事?”沈大伯完全就不知道。
“唉,怀璧其罪呀。他手里不是有红油辣子的秘方吗?
有人找他买,却只肯出一两银子,他当时拒绝了。
听说不久,就被人在暗巷里打伤了。”周老头叹道:“这还是府城的捕头,搁平常人身上,怕家都给拆了。”
“这也太嚣张了,知州就不管吗?”
“杨知州升调离开了,新来的知州不大重用罗二爷,他一受伤,差事暂时也被顶了。”周老头唏嘘不已。
沈大伯一愣,道:“罗二爷可是有功劳的,朝庭都奖了。
他可是有当初兵部授的官衔的。”
“这咱们老百姓就不知道了。”
“等明天放榜了,我得上门瞧瞧他去。”沈大伯暗叹。
“对了,三郎考的如何了?”周老头立刻问道。
“他说是还可以,单看明天的榜上排名了。”
“那可真是恭喜亲家了。”
“还不知结果如何,端看明天了。”沈大伯掩饰不住的开怀。
周老头也很高兴,闺女婆家过的好,他们才更放心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传个信
县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往常沈笑他们都是在南城门进城的。
不过说热闹,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盖因出了城门往南不几里就是北运河的码头,几百年前的曾经,这里也是客商云集,船舶往来不绝。
不过随着张家湾和通州码头的兴起,漕粮直接运抵八里桥,城东门外的运河码头,逐渐不复往日盛景。
很多南来的船支运直接到达通州的石坝码头。
比方上次林九爷他们来京,船上还押有许多商货,晚上到达时根本就不选择在马堤马头停靠,而是直抵通州之后,再选择马车返回县城。
不过城门内外这一片,还是十分热闹的,也有些客船会因为诸多原因,选择在此停靠补给。
还有从天津廊坊陆路进京的,有的也会途经这里的官道。
马小江兄妹几个,早上安置好他们娘,就推着个破独轮车,带着炉火和原料在城门外练摊。
马小江揉面,弟弟摆桌提水,妹妹则是把葱姜菜都归置好后,将粉条都泡在水桶里。
感觉有人来到面摊着,马小婵道:“客官要来碗酸辣汤吗?”
结果她定睛一看:“七两姐姐,还有,还有程大哥。”
沈笑道:“我们吃过早饭了。”
马小蝉却当没听见,道:“我给你们下酸辣粉条汤。”
这做法,还是周大嫂教他们的,连支起这面摊,都是七两姐姐家帮的忙。
她们用的红油辣子,都是请周大嫂帮忙炸好的。
连大哥能和大丫姐订亲,都是托了七太奶和管伯娘她们帮忙牵的线。
娘说,沈家人仁义,要他们知恩图报。
背身揉面的马小江霍然转过身来,“念哥儿,你几时回来的?”
他举着的手上还沾着面,对挑水过来的弟弟马小湖道:“快给念哥儿和七两搬凳子。”
“小江哥,你都当上掌柜的了。”程怀谦自己搬了凳子坐下。
马小湖放小扁担水桶就招呼两人时。
沈笑连连摆手道:“你忙你忙,我们自己招呼自己。”
这边程怀谦已经和马小江叙上了旧,沈笑则是找马小婵,不让她往锅里下粉条。
她道:“小婵,有个活计想找你帮忙。
我们每天给你算工钱。”
“七两姐姐说,给钱就见外了。”马小婵不含糊。
沈笑拍拍她,两人一起蹲到地上,正好车子和炉子挡住了别人的视线,“你最近几天,能不能和二丫帮我们盯几个人?城门关闭之前,念哥儿会接你们回家。”
“没问题,在哪?用不用我哥一起?”她大哥今年就会娶大丫姐过门,二丫姐和自己也相熟的很。
沈笑想了一下,道:“那倒不用。”她贴着马小婵的耳朵说话,小姑娘不停的点头。
在程怀谦和马小江一番契阔之后,坐车和沈笑一起进城了。
小姑娘就留来县学附近的民二巷,暂时照看潇氏。
“念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找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来替你尽孝?”潇氏半天都出不去这个门,心里正憋着气。
“潇氏,你别不识好歹,念哥儿给租了房舍,买来米面,你有手有脚不会自己做。”蒋氏瞪她。
程怀谦拱手道:“老太太见谅,家里房子许久不住人,正在请人修整。
我如今也是借住他处,委实不方便接您过去。
且我如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不太适合跟不认识的女子同住一院。
不过,我会每天来探望您的,小婵只白天在家里帮着看个门,她不是小丫头。
是我怕忙起来照顾不到您,请她和人来帮忙,有事她跑腿给我传个信。”
“不认识?我是你姑,你爹呢?他怎么不出面?”孙氏急道。
程怀谦不应腔,远远看着的沈笑,把钥匙交给了马小婵,带她到角门旁边的小屋内。
“小禅,你不用管那两个,回头她们外出,我会叮嘱二丫跟着。
你们白天只需在注意外面就行。”沈笑示意她看门上的小门洞。
“试试,能不能看见?”
马小禅点头,上前把脸贴在门洞上四顾。
左右试试后,她的头还能钻出上面的门洞,能看到左边的骡车直至巷口。
右边也,她拉拉沈笑的衣袖,同时头退了回来。
沈笑趴上一看,对面右边,最里边的阮氏和十九叔见面的那一家,出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正是不久前骑马之人,那人冷眼扫来,显然发现了她们。
她干脆开了门,道:“去喊蒋奶奶,我们该回家了。”
马小禅知机,一瞬间就飞奔后面的罩房。
那人没有觉得沈笑可疑,就牵着马匹,和送他的人道:“不用送了。”
说完他就骑上马,经过沈笑身边离开。
送人的人见他离开,一张脸上立即阴云密布,还呸了一口才进门。
沈笑走出门坐上车辕,运转灵力,经过两年秋夜的发奋修炼,她感觉现在身体内的灵力更多,只是还没有达到临界点。
感觉就一层窗户纸,就是捅不破,达不到真正的炼气一层。
仔细倾听那院里的动静,除了关门之人的脚步声,还有一道女声:“爷,只是打伤了人而已,主子真会让咱们回去吗?
那里荒凉的很,我可不愿意整天窝在山谷里。”
“哼,听他鸡毛当令箭,老子当年上阵时,他还只是个跑腿的。
没有我在这,对方根本就不会与他搭腔。”
“爷,那晚,那人没看到您的样貌吧?”女声又问。
“没有。”关门之人捶了一下桌,道:“娘的,接了个小小活计,不过挣了百两银子,却让老子挨了训。”
“爷,这不赖您,接单的人又没有说要打的是个捕头。”
“闭嘴,不然老子用的着从府城躲到这里吗?
去给老子做碗面,刚没吃饱。”
“我马上做。”女声急急答道。
沈笑又等了一会儿,没再听到什么动静,就撤了灵力,暗道府城的捕头?除了罗二爷还有一位万捕头,他打的是谁?
她看看角门,怎么念哥儿还不出来。
她不知道的是,潇氏拦着程怀谦追问。
“你爹真的不在,他什么时候回来,你能催催他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买了
程怀谦道:“我爹在外面接着活计,大概芒种前后回来吧。
老太太且安心住着,我会想法挣钱,不让您饿着的。”
“念哥儿,走了,家里一堆的事。”蒋氏甩了潇氏好几个眼刀,“他个孩子懂什么,不想等你就回自个家去。”
潇氏顿住,晓得今天只能这样子了,在孙氏还要说话时,道:“那你明天可要来看望祖母。”
“老太太先歇着吧,我每天都会来的。”
程怀谦答应后,和蒋氏她们离开。
沈笑则是悄悄交待马小禅,只管注意沈十九,其他人别去理,特别是刚刚那两人。
她现在有点后悔让小姑娘来了,这巷子里统共四家,中间两家的房子都是赁给别人的。
待他们回到程怀谦家时,沈大伯和沈远已经把青瓦拉来了。
程家的劳力加上沈家的人,一上午就把屋顶检修完了。
因为程怀谦的请托,蒋氏等妇人帮忙做了午食。
大白馒头大锅菜,不是盘盘碟碟,但实惠。
一锅白菜猪肉炖粉条,一锅用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炸出的小酥肉,又和冬瓜回锅炖一起,每个人都吃的满嘴流油。
沈笑还专门用一个桶盛了一桶,让大表哥带着程怀谦,给来帮忙的十几家程姓人家送家去分分。
院子房舍里里外都修了一遍,及至程怀谦把被褥晒好收箱,沈笑他们才离开后地庄村。
次日一早,天没亮沈家人就都起来了。
沈远赶车带着兄弟们去看榜,沈笑则留在家里安抚大伯和伯娘。
族老们也都在隔壁的七太奶家等着。
从大周立国以来,沈家村还没有人在科举上有成绩。
不是族学不教识字,实在是新朝刚立,村里一片荒凉,断瓦残壁随处可见。
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村民,哪里有口粮让孩子们上学。
总算是天下安定,田里也能有个余剩了。
那年一场兵祸,村里中坚一代,基本都没有了。
培养一个读书人,那不是喝水吃饭。
沈曜和沈茂是他们这个年龄里,几十个学童中唯二坚持学下来的。
像沈志,他就不钻这一样,三百千论语学完,就不上了。
沈笑看着她大伯紧张的又想抽烟袋,她道:“大伯,不如咱们明天去把荒地买了吧。”
“啊。”沈大伯一愣,“不是说等你三哥考完府试吗?”
“大伯,村长叔说一家派一个去开荒,我就想,咱们现在买了,也能赶在夏至前开出一二十亩,到时候都种上红薯。”沈笑把小凳子搬到他身前坐下,道:
“大伯,今年咱们除了大棚里育了半亩红薯苗。
棚外面还有几亩地也开了苗床育上了苗,到时候秧苗绝对管够。
“反正四月买和二月买差别不大。
村老们这回估计也不会有人说啥。”
“买吧,早买早安生,别等回头咱们族里一开荒,那几家又打小九九。”管氏倒是同意,她道:“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下午就去买了。”
沈大伯略一想,道:“行,买了。”
昌林也在周氏怀里大声喊:“买了。”
他话音才落,就听到外面一阵阵高喊。
沈大伯猛一下坐起,两步并作一步向大门走去。
沈笑都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他了,加上昌林扑到她腿上要抱。
等着出了门口,就清楚的听到宝哥儿和一群小子,疯一般在村里跑着大喊:“中了中了,都中了。”
沈笑把昌林交给大嫂,转身跑回堂屋,搬出了喜钱。
管氏喜的给一群小子一人抓了一大把铜钱。
隔壁的七太奶也被严妈妈扶着,一个个给村里报喜的小子发喜钱。
县试,都是在户帖所在地考试的,由本县的知县主持。
发案时,过了覆试的本县学子们,一般都会在榜下看自己的成绩。
所以如同道试(院试)取中秀才那样,有许多人专门看榜报喜的不多。
如沈家村,他们自己村里去看榜的就有一半多,见到贴榜之后的成绩,一个个如同小旋风跑回来报喜。
外人,县城的闲人们,都没机会抢到他们头里。
这会儿,领喜钱报喜的,都是村里的半大小子们。
正热闹时,就见沈志他们赶着骡车回来。
沈曜和沈茂成为了大家注目的焦点,族老村民们都围着他们说话。
程怀谦来到沈笑身侧,道:“茂小叔县试第二名,曜哥儿第八名。
今年取中的学子们,年轻的有很多。
案首是位十二岁的少年郎。”
沈笑:“这么小,肯定有人说酸话。”
“嗯,有是有,不过你不是说林县尊把每场试卷都滕出一份,贴了出来吗?”程怀谦笑道:“不服气,就答出更好的答卷呗。”
“这倒也是。”沈笑点头,两正悄悄说话,就听到有人问中午办不办喜宴,他们好准备准备。
“等他们何时中了秀才,何时再办。”福太爷大声道:“不过,今天我们沈家两子取中前十,族里决定,每家可到粉条作坊领一斤粉条。”
“现在就能领?”
“现在。”沈村长高兴的很。
“那我去领。”
“福太爷大气。”
没有喜宴,村民也很高兴,有免费的粉条吃。
随着聚集在两家门前的人散去领粉条,沈笑和沈大伯耳语几句。
沈大伯就向几位正在寒喧的村老们走去,“各位长辈,老八,我想趁着大家今天都在,把那二百亩荒地买了。”
“好,我现在陪你去找里长。”沈村长第一个答应。
福太爷笑着看向陈赵卢三家族长,“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沈笑就见赵族长脸色微红,陈爷爷应道:“那恭喜伯文了,置产是大事,赶紧去吧。”
卢族长也道:“二郎的骡车还没有进家,正好调个头就行。”
福太爷问赵族长,“老赵啊,你有……”
“置产大事,越早越好,我就不耽误你们了。”赵族长说完,拱了一圈手离开。
另两位族长也都告辞离去,福太爷乐的哼了一声。
沈笑才不管他们的官司,她随着管氏一起,回家准备了银两。
这次买地,顺顺利利的办了下来,带人官府来量地,前后不过两个时辰。
看着桌上盖有红色大印的地契,上面写着二百三十亩,沈笑忍不住拿起亲了一口。
管氏笑骂道:“又不着调了,那上面都是油墨。”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听到
说是不办喜宴,沈家几位族老总是要请请的。
沈笑家厨房多人多,七太奶就送了食材上门,两家一起给办了两桌丰盛的午饭。
饭后,沈大伯他们去后庄村找里长。
沈笑则是高高兴兴随着管氏一起,回屋数银两。
管氏道:“七两,需要多少?”
“一百六十两,还得交差不多五两的契税。”沈笑往外数着银子。
“那拿一百八十两,给你大伯备好红封银子。”管氏起身去拿了红纸。
沈笑边数边道:“伯娘,包红纸浪费了。”
“兆头好。”管氏剪开几块红纸。
……
后庄村这边新任的里长十分的热心,当下就和沈大伯他们,一同到县衙请来了官差量地。
一群官差来到村里,自然惊动了村民们。
看着他们直接去了荒地,大家也都跟着去看热闹。
有凑到前面的人听到沈大伯要买荒地,私下里议论着买荒地不划算。
程怀谦来到家里喊沈笑去荒地,“走,好多人都去看了。
我看见那几家的族长也都去了。”
沈笑和伯娘说一声,就跟着一起来到荒地。
好几个官差已经拿了工具进到荒地。
有人在问沈大伯:“伯文,你这是买几亩呀,来了这好些个人。
怎么不见大郎的舅舅一起来?”
沈大伯就笑道:“大舅子他不负责这块儿。”
最主要的,是他家大舅子过年时被七两说动,正专心准备吏考,试着升升级。
“我看你们阵丈不小,这要买上上百亩吧?听说买百亩便宜不少。”另一人道。
“我们一次买两百亩,官府说可以优减多一些。”沈笑已经站到了沈大伯身边,她道:“陈伯要是有闲钱,也买一些吧,咱们村剩下的荒地不多了。”
“七两,我买不了百亩,平常一亩地一两五钱,不行不行,太贵太贵了,全家开一两年才能开出来,不划算的。”这人说完,就找旁人闲聊去了。
沈大伯看大郎在和里长说话,小儿子正招呼着户房的掌案刘司吏。
二郎同老八已经跟着差吏们去量地了。
他就招手让沈笑和他到一边说话,“七两,你八叔他们估摸着,这地得有二百好几十亩,劝咱们全买下。”
“大伯,你没有同意吧?我可不想和几家族里买下的地挨着。”沈笑是怕以后麻烦,要是当初他们没有买那邻官道的百亩,她可以三百多亩全买下,但现在她不乐意。
沈大伯失笑,道:“没有,我就只要两百亩,说好了不与他们那边连着。
剩下的几十亩,村里人谁想开荒就买,咱们不能吃独食。”
沈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还是大伯顾虑的周全。”
“伯文。”里长那边喊人,沈大伯拍拍沈笑的肩,就迎上前去。
程怀谦从人群里找来,“七两,你来。”
“怎么了?”沈笑随他一起,悄悄的绕到另一圈人站的地方。
就听到赵族长在人群里道:“伯文真是好命啊,儿子县试前十,买地也便宜。”
“赵叔,一亩真的八百文?”有人开口问道。
“那当然,比我当初买的便宜一半,你们呀,可别学我。”赵族长叹息道:“或者你们可让找找伯文,让他让给你们点。”
“赵叔,你这话不对,我们沈家人买着便宜东西了,就得让出去吗?”有沈家的人在里面。
“乡里乡亲,咋就不能带契带契大伙儿?
你们沈家人才更应该分得些实惠。”赵族长呵呵道。
“没这道理。”那人扭头就走,还拉走别个沈家人,“别听他的,七两教咱们制粉条,有人眼红沈家人挣钱。”
这一圈里的沈家人走的干干净净,他们领着作坊的工钱,儿女现在在族学吃饭又不用交口粮,才不跟这些人起哄呢。
可真就有别人动心了,说着要去找沈大伯,他们倒是有心眼,拥着赵族长一起来说项。
沈笑就看到赵族长想离开,却又走不脱。
她撇撇嘴,跑回来找沈大伯,让程怀谦找福太爷他们。
在那群人快到时,沈笑出来,又快又大声道:“赵族长,你怎么不给大家说,咱们县里,一下买三百亩荒地七百文,买两百亩是八百文。
要是买一百亩就是九百文一亩,谁都可以去买。
不管你是平头百姓,秀才还是举人,都这个价。
你们有谁要一次买一百亩,趁着官差里长都在,也一起量量地吧。”
众人停下面面相觑,他们可没本事一次买下百亩。
赵族长看着只有她一个,里长和沈大伯他们都还在另一边说话。
他就笑道:“七两呀,你家买的便宜,让给村里人几亩咋了?
再说,你们家全都买了,以后有人想开荒咋办?”
“咋办?买呀。”在不远处的福老太爷,几乎是被程怀谦抱来的。
他冷笑道:“老赵,你怕是不知道吧,刚才差爷们说,鱼鳞册上,咱这没主的荒地三百亩都要硬点,可不是先前咱们估的两百多亩。
七两家买了两百亩,还有百亩地,你可以去买。”
沈曜这边也请了刘司吏一起过来。
赵族长后悔多说了一句话,他给刘司吏拱拱手问好。
刘司吏扫了一下赵族长他们,来之前,高师爷曾找他,说乡民多对官府的行文多数时一知半解,宣讲明白很重要的。
当时,他还在想怎么突然找他说这个,如今看来……
他道:“荒地一次性买百亩以上,任何人买都有优减。
但是,优减之后的荒地,十年之内必须开垦出来三成,不拘种什么,不开垦者补回原价。
且十年之内不得转卖他人,否则转卖荒地时需补回原价。”
这个沈笑知道,前年说不买地时,管大舅曾经告诉过他们这些。
只不过他们当时已经决定不买,再说,有人想作妖,十年限卖期他也会说可以等得的。
只听刘司吏又道:“赵族长,我记得前年你找我量地时,问能不能族里合伙买几百亩再分给各家田契,我跟你说过这些细规的。”
“我,我……年岁大记性差了。”赵族长想堆起笑脸,却又笑不出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场地
刘司吏挑挑眉不再多言,嘿,这赵族长真有意思。
刚刚听了赵族长扇动的几人都转向他看。
“赵叔,你咋没有告诉我们这个?”
“赵爷爷,你这不是坑人家文大伯吗?”
“走走走,我刚才猪油蒙了心了。”
瞬间,人群散到一边去,赵族长在几位村老和村民的注视下,掩面回村了。
过了不久,沈志高喊着从荒地那头跑来,“总共三百零三亩。”
他很快跑到沈大伯跟前:“爹,咱们全买了吧,可以七百文一亩。”
沈大伯道:“二百亩就够了。
多了咱也开不出来。”
沈笑大声的道:“正好,谁还想买百亩的话,还够的上优减。
二哥,你快去告诉赵族长一声,他要买请他尽快来量地吧。”
沈大伯也道:“是这个理儿,二郎去家找他说一声吧。”
听到的村民们,都知道,赵族长这回是惹了沈大伯了。
沈志还一脸懵,程怀谦就拉上他,“走,告诉赵族长还有一百零三亩地。”
沈笑催他道:“二哥,你就和念哥儿一起去吧。”
沈志迷迷瞪瞪的就和程怀谦离开了。
沈远拍拍沈笑的肩膀:“调皮。”
赵族长当然不会来买地,他自家那个杂货铺砸手里了,卖也卖不出,拆了又心疼。
……
刘司吏得了管大舅给的银子,今天带来的差吏不少,很快他们就量好了地打上了界桩。
回家搬银子时,沈笑让沈曜留在家:“三哥,你还是和茂小叔一起温书吧。”
程怀谦道:“三郎只去趟县城,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耽误不了他温书。”
沈曜却明白了妹妹的意思,他刚取中,不宜频繁出入县衙,“好,念哥儿,你搬着银子。”
不到二百两的银子也就十几斤重,程怀谦单手就拎着了袋子。“你就偷懒吧。”
“要不我拎。”沈笑伸手。
程怀谦哪用她拎,“我来我来。”
等和沈大伯他们一起,到县衙户房办契盖完章离开,管大舅将他们送出县衙大门外,正在交待着有空就开荒,早日开出六十亩。
“今年先开出一些,回头我让你们几个表哥都去帮忙。”
沈志道:“大舅,别劳累表哥们了,家里准备花钱请人开。”
“你小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咱家多出个人,就能多省份钱。”管大舅刚说完,就见扬帆从县衙出来,直奔他们而来。
扬帆急步迎上他们,与众人互相拱手,他道:“沈老爷,县尊请您和沈村长,沈姑娘他们到二堂。”
沈村长完全不知何事,沈笑却有些猜测。
沈大伯直接问道:“不知县尊有什么吩咐,我代表七两就行了。”
“是啊,七两还是孩子。”管大舅也道。
扬帆再次拱手,这两位论起来还是他家少爷的长辈,“沈老爷,管先生,是关于一号地的事。”
这事,还真得沈笑去不可。
里长在一旁看的暗暗咋舌,县尊的长随居然对沈大伯如此恭敬,看来,传说沈家和县尊有亲是真的。
听说是隔了几代的远房表亲,不然县尊就得调离本县。
他不知道的是,林修尧早在得知沈大伯和九婶是表亲时,为防有人弹劾,已经上表具陈过了。
林修尧他来赴任时,并不知道这一层关系。
就那么巧,刚上过奏表,就有御史弹劾。
吏部已经核实,他们的姻亲关系不在回避范围之内。
不说他们不是直系姻亲,单文九太太早就过继改姓了,就连林九爷,都只是被林县尊祖母养大的远房族亲而已。
“大哥二哥,要不你们先在外面等着我们吧。”沈笑道。
扬帆再度拱手:“不如请沈大爷沈二爷到前厅等一下。”
“不用不用。”沈大伯道:“他们还要先送里长回家,一会儿再来接我们。”
里长可不愿意在县衙干等,“无事,我自己回去就行。”今天沈大伯给的谢银不少,捎两壶酒回家。
“那怎么可以。”沈大伯道:“今日多劳你跑前跑后的。”
于是兵分两路,沈远他们去送人。
而沈笑他们又跟着扬帆迈入县衙大门东侧这扇门。
其实,县衙前面只有大门可供出入,一般都是三开间的六扇门。
平时只开启东面的两扇门侧门供人出入。
进入大门之后,两边厢房是赋役房,也是临时班房。
正对大门的仪门也不常开,有两边称之为人门和鬼门的角门可供出入,讲究个东进西出。
沈笑他们走的当然是人门,这一进去,左右就是刚刚进来办地契的六房所在。
管大舅嘱咐他们几句,就先回户房了。
沈笑他们绕过大堂,来到了宅门前,进门之后,左右厢房自然是师爷们的公房。
二堂两侧的县丞房锁着,只有主薄房有人在办公。
而二堂内,林修尧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扬帆通禀之后,沈笑随着沈大伯他们进来,她和沈大伯只长揖一礼,而沈村长却要下跪。
“不用多礼。”林修尧早就知道沈笑的小心思,他托起沈村长,没让他跪下。
“县尊,有何吩咐?”沈村长连连拱手。
“先坐下说。”林修尧让扬帆上茶,宾主落坐后,他道:“我看你们粉条作坊挺红火的,如今,应该已经有上门询问配制方法了吧?”
沈大伯一听,就晓得自己是个陪客了。
沈笑看看大伯,暗自思量着,或许可以开始与县尊合作。
昨天大伯说罗二爷不久前因为红油辣子的配方买卖,被人重伤卧床了。
沈村长看了一眼沈笑,道:“有,不过这是秘方,目前我们还没有卖出。”难道县尊想要?
“若是县衙提供场地,让人给你们交钱学习,可以教其他人吗?”林修尧也不和他们拐弯抹角。
“县尊,配方还是七两的,卖不卖由她做主。”沈村长自然想多保秘一段时间。
沈笑早在年前,已经把制作方法给了文大姑。
现在林县尊显然是为县衙问的,她也直言道:“县衙提供的场地要多少租金?
若是让他们直接到作坊里学,又怎么算?”
林修尧笑了,他提供场地,收租金补贴县衙才更名正言顺,
他道:“还是来县衙学吧,这样你们作坊省心。
至于租金,你们学费的两成如何?
当然,我们教的都是外县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多少
沈笑想了一下,由县衙筛选出来学习制红薯粉条的人,对自己家也更有保障,“县尊,不知您打算把地方安排在哪里?我们教一个人收多少钱合适?”
“县衙有几处房子还未卖出,有一座就在县街后街,院子比较大,四周没有高屋。
至于配方钱,每人十两二十两随你收。”林修尧道,“你们带来的红薯,制出的粉条还可以再卖出去。”
沈笑看了看大伯,沈大伯就道:“十两吧,都是眼皮子活儿。”要太多,别人可以几人合伙推一个人进来学,不如细水长流。
他又看向沈村长道:“让大勇和大郎他们几个一起来教。
粉条到时侯直接拉回到作坊。”
沈村长立刻点头,只是将制粉的地方换了一下,不影响他们作坊的什么。
沈笑问道:“县尊,此事是您牵头,今次我们只订下一年的契约如何?”
“哈哈哈,好。过一会儿,我们找崔主薄把此事订下。”林修尧自己也不确定他明年是否会调任。
林修尧又问沈笑:“七两,我看一号地大部分都已经育上了红薯苗,你的春玉米今年还种吗?”那上面的大棚,又增加了两个,一号地已经没有地方。
“种,还有二号地,等紫云英翻耕之后就种上。”她们家去年扦插的桃枝,樱桃枝并不多,空间里的只能拿出少许掺杂着种外面。
去年的时候,她已经在空间里剪枝扦插桃树樱桃,只等回头有机会了,把那些长势好的树苗移到二号地。
“那些树苗还小,种的不多,不影响玉米的成长。”
“嗯,九叔来信说,又给你找到了种子,到时下种时,我也去种。”林修尧已经找到一些玉米的记录,确实不挑地。
前朝种植时,一开始还可以亩产两百斤,可是后来越种粒越小,产量越低,农人们都不大愿意种。
后来天灾人祸战乱四起,更是没有人种植了。
“种子到时,你随便种。”沈笑催促道:“不如我们订好租契后,到那院子去看看,也好准备准备。”
“你们去年收的红薯还有吗?”
沈笑顿了顿,他们全部制成了粉条了。“没有了。”
“这样,我这里有一些筛出来不合格作种的可以给你们用,你们看如何?”林修尧道:
“等过了清明,就会有人来拉走种薯,到时候你们可以立时开始制粉。”
沈村长再看看沈笑,给她眨下眼睛,希望她能还还价。
沈笑收到,也确实如他所愿,“既然是筛下的,品相上定然差了许多,我们作坊收别人的都是一文五斤,给您一文四斤如何?”
林修尧失笑,“七两,我一文三斤收的,又存储到现在,水分都流失不少的。”
“那要不您还给县衙的人拿回家吃了?”谈生意嘛,还价很正常的,沈笑也笑了。
林修尧道:“行行行,一文四斤,下不为例。”
“明年自是有明年的价格。”沈笑也不会给他形成定例。
林修尧领着他们找崔主薄,双方订下租房的事宜,所需工具也由县衙这边提供。
并且让扬帆带沈笑从后门出去,看了一下县后街的房子。
待到沈笑他们离开,崔主薄不解道:“县尊,我们把制作方法直接买来卖给那些客商岂不是更方便。”
林修尧也知道那样更方便,但是,“崔主薄,买了谁学?定不是我们。
可是让下面的人学了去,你我都在任还好,一旦离任,有人想将此法据为己有,打压甚至是毁了沈家村的作坊,该当如何?”
崔主薄很快想到,以前有胥吏得了槽子糕秘方,反而将原主店铺占为己有之事。“县尊虑事周全。”
“主要还是他们作坊制作熟练,让那些来采购的师爷或客商们亲眼见见,才更有说明力。”林尧顿了顿,又道:
“现在,附近各县都已经有了种薯,但是最多的还是咱们县里。
今年,各村种红薯的人势必更多一些。
秋收时,若县衙不收,客商们来乡里收购种薯时,价格定然会压很低。
我想着,咱们专门在县城找一个方便进出的地方,让乡民们集中到一起来卖红薯。
县衙给出最低价位,再派人监督买卖的价格。
当然,不仅红薯,大豆,绿豆都可以在那里集中买卖。
也省得百姓卖粮时,粮店压价,每次都要从别处请来粮商与他们对擂。
崔主薄以为如何?”
崔主薄略一想,就道:“县尊是想形成一个专门的兑粮小集市,就和我们樟树的药材集市一样?”
“你觉得可以吗?”
“若如此,甚好,只是我们县稻米种植少,此集市以杂粮专卖为宜最好。”崔主薄建议道。
林修尧就道:“那此事就由你来负责吧。”
崔主薄:……县尊为何总喜欢放权给自己?
……
沈笑一行被扬帆送走,出了县衙后,沈远他们已经在等着了。
“大哥,念哥儿上哪儿了?”
沈远道:“他说去民二巷了,让我们先回家。”
“七两,那个什么萧氏,究竟来做什么?”沈志问坐上车的沈笑。
沈大伯不待沈笑回答,就道:“操那么多心。
七两怎么会知晓她的来意。”
沈志捏捏鼻子不再说话,沈村长笑道:“左不过生计艰难,来向儿子讨要银钱来的。”
“村长叔高见。”沈笑和程怀谦都知道萧氏的来意。
可程怀谦又没什么钱,一切还需等到他爹回来再说,就是不知道萧氏等得了么。
萧氏只住了两天,就坐不住了,如今她彻底相信,儿子在外未归。
她对今天来看她的程怀谦道:“念哥儿,你爹这些年未再娶亲,你父子两个花用应该不大。
他置办了多少亩地?”
“一亩也没有。”程怀谦一脚都踏出房门了。
“什么?这么多年,他竟然没有置产?”孙氏惊叫。
萧氏瞪她一眼,又和程怀谦道:“那,你爹就把银子存钱庄多亏呀,每年还要交托管的费用。”
程怀谦看看两人,面无表情的道:“我爹没有存银,他挣的银子,都拿去找我姑姑了。”
孙氏看看后娘,是她告诉自己儿子,女儿卖到了金陵。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小能人
“老太太有所不知,我爹从北直隶找到南直隶,后来打听到姑姑在常州出现过,又接连去找了几次。”
程怀谦继续说道:“上一次,爹在那里打听到像姑姑人,找到时那人跳河了,爹把人救上来后感染风寒,差点就丢了性命。
可惜,那人不是爹的妹妹。”
萧氏慌忙垂下头,女儿不是被她卖到南方的。
孙氏来回看他们,忧心道:没有银子怎么办?
程怀谦何其敏锐,他试探道:“我爹此次归来,正打算到京里找您。
问问您是不是记错了买家说的地址。”
“没有。”萧氏回答的很快。
程怀谦扭头就走,分明就是有,爹当年也不晓怎么被她给骗了。
孙氏追他到角门,“念哥儿,你爹真的没有银子了吗?”
“没有,所以他才会不停的接镖,托人把我送回来。”程怀谦心下一动,“孙太太,您幼时和我姑姑生活过一年,肯定不会为了吃穿,让卖了她对吧?”
孙氏正忧心呢,想都没想道:“那是谣传,程湘是被送人,又没卖钱。”
说完,她惊觉不对,捂住嘴跑过夹道回房。
程怀谦黑脸,压压气,又拐了回去,可是夹道上的门拴上了。
他想了想,并没有跳过去,一切等爹回来再说。
锁住角门离开时,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原本让二丫两个在这的,可七两昨晚告诉自己,那个一身杀气的人,进的就是错对面。
而她巧和听到对面住的那人说打伤了通州的捕头,恰巧罗二叔重伤,很可能就是这人干的。
两个小女孩在这太危险。
所以,今早他们就不让两个孩子过来了。
他们两个决定,明天开始自己来这里蹲守。
程怀谦一路跑到城门,沈笑他们在等着他。
回到家中,沈大伯把官府盖章的红契放到桌上。
大家轮流上前看,他们家也是有百亩地的小地主了,虽然是荒地,但早晚会把它变成中田,良田。
沈笑更是忍不住,拿起来亲了一口。
管氏笑骂道:“又不着调了,那上面都是油墨。”
“伯娘,人家都说墨香墨香的,我闻着这纸都是香味儿了。”沈笑辩解道。
“真的香吗?”昌林从周氏怀里离开,爬上圈椅,“姑姑,给我闻闻。”
沈笑就把地契放下他鼻子前,在昌林用力吸鼻子时,满屋人大笑起来。
“走,再去看看我们的地。”沈笑起来准备去荒地。
“那地在那儿跑不了。”管氏让她坐下,道:“你不是要做炒面吗?
我和你大嫂把地窖里的红心红薯给挑出来了,你去准备准备。”
“啊,红薯炒面。”昌林滑下椅子,去拉门后的篮子。
里面有晒好的红薯片,清洗干净又晒了一遍。
“馋猫。”沈笑提起篮子,道:“我去磨面。”
沈志也跟着要去时,程怀谦先他一步拿过篮子,“我给七两推石碾去。”
他一马当先往外走去,沈笑又拿起一篮给他,自己到仓房拿了细罗和特制的筛面大笸萝。
“二郎,你跟大郎一起到大棚里看看,新种的辣椒苗该不该浇水了。
我和他们一起去磨房。”沈大伯抱起孙子跟上。
“娘。”沈志看看管氏:“念哥儿他……”
管氏斜他一眼没理他,领着周氏一起去看红薯苗床。
独留沈家三兄弟面面相觑,沈远打破沉寂道:“七两还小,你们谁都别在她面前露口风。”
沈志沈曜互视一眼,一起点头,并且默契的决定,晚上找念哥儿好好聊聊。
磨房这边没人,沈笑把已经掰碎的干红薯片,在石碾的大石盘上摊开。
她手里拿着专门用糜子头扎的小扫帚。
在程怀谦每每推过石碾之后,将石盘上的干红薯片向中央扫一扫。
这个过程很漫长,没有十几遍红薯面也出不来。
昌林等的都打哈欠了,“小姑姑,好了吗?”
“快了快了。”沈笑收起已经碾成末的一部分。
捧到细罗里,放到大笸萝中间的二根横杆上。
来回拉动细罗间,红红的红薯面就被过筛到大笸萝中。
中间吴伯娘来用石磨,看到沈笑在筛面,道:“七两,打算蒸红薯面馒头呀。”
“不,打算做炒面吃。”沈笑筛罗的速度很快,昌林每次伸手都够不到。
沈小舟背着大豆跟来,“做炒面,那不得有棒子面吗?
七两,你种的这玉米,啥时候能赶上豆子的产量。”
“小拴子。”昌林看到朱氏抱来小弟弟,立刻抛弃了爷爷和姑姑。
两个只隔一个月的小子玩到了一起。
沈笑这边又捧了一罗,道:“小舟哥,我算过了,去年咱们村,大豆最高一亩是一百七十斤,还是上田。
我种的秋玉米,已经有一百三十斤了。”
“哟,七两,那可不低呀,你那一号地才养了一两年。”吴伯一勺勺豆子往石磨里填,她道:“那回头你种好,可得给我留种子呀。
你不知道,我那亲家,特别喜欢吃你送的棒子面窝窝。”
“那回头我再给您送点。”她筛出不做种子的,都可以磨成面。
“别,我娘也就吃个新鲜,你那玉米,都是当种子用的。”看着两孩子玩的朱氏赶忙说道。
“嫂子,几斤面还是有的。
去年有一些今年不能做种子了,我大嫂都碾成了棒子面,现在还有半袋子。”沈笑抬头道:“我给焦婶子送,是存了私心的。”
吴氏和朱氏一愣,什么私心?
扫着红薯片末的沈大伯笑道:“她听说栓子外婆的亲戚在大兴皇庄里,想去看看那里玉米是怎么种的。”
朱氏一笑,道:“这好办,我清明回娘家时,给问问。
不过,你去的话,只能是他们临招短工的时间,得干活。
七两,你打算什么时间去,种的时候?”
“什么时候都行,最好是快成熟的时间,我想看看那里玉米的生长情况。
干活怕啥,有哪一样农活咱拿不下。”沈笑有充分的自信。
程怀谦暗笑不已,沈大伯却与有荣焉的道:“我家七两能干。
自从她折腾出大棚,家里一天三顿饭的时候多了。”
“可不是,我们都跟着沾光儿。
红薯辣椒跟着种,都有不少进项。”吴氏是很看重沈笑的,认为她是个小能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夫子
沈笑可不敢据功自有,“大伯,那是您和伯娘治家有方。
我几个哥哥嫂嫂又能干。”
众人都道,是哩是哩。
沈大伯摆摆手,却笑的合不拢嘴。
看着从石磨上流出的生豆浆,吴氏不禁心中一动,她道:“二郎今年也十六了吧。”
“是,今年就该应役交税了。”沈大伯应道,一边欣喜儿子成丁了,一边又忧心,虽说这两年的杂役可交钱代替,可谁知道哪天会再征人。
他们家如今有三个成丁,丁税他不怕,就怕徭役征人,三丁抽二。
沈笑再起身,发现大伯有些恍忽,显然是没有听明白吴伯娘话里的意思。
她接过大伯手中的扫帚,围着石碾石盘扫着碎薯片,对不远处的吴氏道:“吴伯娘,我二哥正月十八的生辰,正经十六岁了。
哪天你找我伯娘问问就知道了。”
吴氏点点她,笑道:“过几天,我就找你伯娘去。”
昌林和小栓子却是跑到族学去玩,小朱氏追上时,
沈大伯道:“七两,你也去看着点儿,我来筛面。”
“那行。”沈笑知道,昌林跑的太快,有时大伯追不上他。
等她跟进族学时,东西两厢都没有读书声。
只有东厢一个小男孩背书的声音传来,而昌林两个,齐齐趴在虚掩的门边,听人背书。
沈笑上前,室内的四爷爷已经让男孩儿坐下,又点了另一个男孩背三字经。
两个小家伙竟然是听的十分认真,沈笑都不忍打扰他们。
可是一直趴门口太冷,她和朱氏等了片刻,就拿出糖哄了两个孩子准备回去。
却见到七太奶在堂屋的公房给两人招手。
抱着两个孩子进屋,福太奶也在炉子边坐着。
这两天倒春寒,老人家受不得冻,炉子又生了起来。
“快坐下。”福太奶把烧好的焦花生给两个小娃娃。
“谢谢祖祖。”昌林和小拴子接过,很听话的坐在炕上。
七太奶笑道:“本来我们说过几天找你们两个的,正巧你们今儿一起来。
小舟家的,七两,学里商议过了,打算聘你们两个任女班的夫子。”
两人互看一眼,朱氏先道:“七太奶,福太奶,我虽然和我娘读过些书,但书画上真不行的。”
“别谦虚,你绣的菊花,跟活的一样。”福太奶笑道:“比我年轻时绣的都好。”
“太奶,我就只会绣菊花。”朱氏摇头,“我爹跟着我娘学种花,我是见得多了,才能绣的好。
别个花样子,我也绣的一般。”
“能绣好一个,那也是本事。
谭秀才的娘子涂太太,跟我夸过好几次,你绣的头枕,屏风一挂上就有人抢。”七太奶给两个小娃娃剥着花生,道:
“我和你们福太奶,上了年纪,精力上达不到了。
你们只需每日下午来即可。
族里的夫子,都是有月银,虽然只有八百文,但也是一份收入不是。”
福太奶也道:“知道你们都看不上这半份月银,可你们看看我妯娌俩,一个白发渐多,一个老眼昏花,真打算让我们在族学里死尔后已呀!”
沈笑和朱氏同时起身,给两位太奶行了一礼,当然,沈笑的福礼依然有些不太流畅。
昌林和小拴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记得这是给长辈行礼。
两个小娃娃也一起爬起来拱手手。
离的近,福太奶倒是能看清,她搂住两个小儿,心肝儿宝贝的一通叫。
她一生未有子嗣,福太爷却对她敬爱有加,两人以前过继过孩子,却也在十几年前守城时没了。
打那之后,他们便不再过继孩子,把族学里的孩子当自己孩看。
沈笑一礼后要开口,七太奶又道:“七两,你教教三字经的本事还是有的。
小叶子这两年,就跟着你学的不错。”
“可我那还有许多事儿……”沈笑在七太奶和福太奶的注视下,有些气短,她挠挠额头,“我跟我伯娘说一下?”
朱氏和沈笑没有想到来一趟族学,带了个任务出来。
“七两,看两位太奶的意思,我们是推辞不得了。”
“朱嫂子,沈氏族学女班,有些青黄不接了。
外面的村子,族学义学少,女学更少。
咱们沈家的姑娘,虽然说认字多,但能和七太奶,福太奶她们这样学的深的不多。”沈笑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四爷爷一得知四丫沈明心有机会入皇家书院,就支持修正族规。
后来几位族学的老人家都信四丫送程仪,未必没有希里她将来反哺族学的心思。
她道:“希望家里的哥哥们争气,能有几个娶到书香门弟的嫂子。”
朱氏斜她一眼:“七两,你不厚道。
你是不是打算丢下我一人在族学,自己跑一边儿轻闲去?”
“嫂子,我是那样人吗?”
“是。”
两人在大门外说说笑间,族学里又响起的朗朗读书声。
她们回到磨房,都打算一会回家了再各自和家人说。
好在,两家的东西磨的不太多,她们回来没多大会儿就磨完了。
不过,在沈笑拿着棒子面和红薯面给沈小舟家送的时候,吴氏也拎着半桶筛好的生豆浆出了门。
两人正巧在半道上相遇,沈笑递过面,道:“伯娘,咱都别客套,面你拿走,豆浆我也拎走。”
“那伯娘就不跟你见外了。”吴氏接过,两人互换了东西离开时,正巧被姚氏看见,她不忿的甩门进家。
沈笑没有看见,看见了也不会理她,快快乐乐的回家去了。
“这么多豆浆。”周氏接过道,“中午悦娘来家,送来的豆干豆腐还有好些。”
“那我们就做成豆皮。”沈笑道,“正好炖道中午余下的肉菜里。”
“你不是说还做红薯皮扎吗?”管氏这边已经用红薯淀粉与水搅拌,正准备着做红薯皮扎。
“伯娘,家里这么多人,多做个呗。”沈笑上前道。
和爷爷坐小墎子上烧火的昌林:“多做个呗。”
“臭小子,锅里给你蒸着蛋羹,还嘟不住你的嘴。”管氏笑骂道:“你有几张嘴?”
“一张。”昌林伸出食指。
沈笑蹲下,道:“昌林,你刚刚和小拴子一起去族学了,想不想学读书呀。”
第一百五十九章 并排
“人之出,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昌林脱口就是一句。
沈笑叭叽亲他一口,“昌林真厉害。
才教了两次就记住了。”
“你大哥,每次哄他睡都教这几句。”周氏削着红薯道。
“背背有好处,等昌林六七岁,也送到族学去。”沈大伯那么艰难时,都能省出口粮道弟弟和孩子们上学,更何况现在日子富余了许多。
“大伯,伯娘,七太奶福太奶说要聘我当女班的夫子。”沈笑顺口就说了出来。
沈大伯笑道:“我就说我们七两能干,去吧。”
管氏打着淀粉浆水的动作一顿,当年,弟媳曾在族学教学一年,直到快生产,才在家歇着。
长辈们一度把她和茂哥儿的娘,作为女学的接班人。
“七两,你还正长身体,又要顾着地,又要上课,会不会吃不消?”
沈笑道:“还有朱嫂子,我们一人负责一项,一个识字班,一个女工班。
而且,七太奶说只下午上课,一般下午只上两堂课。”
“你想去吗?”管氏问道。
“开始不想,可后来两位太奶说了,她们的身体……”沈笑没说完。
沈大伯道:“让她去吧,福爷爷和四叔,也找了族中两个人。”
“谁?”管氏道:“可别是老十九。”
“哪会让他去。”沈大伯道:“是忠大哥家的沈松和老八家的沈先。”
“松哥?”沈笑想起来了,“听说松哥幼时学习非常好,下一任族长不就是他?”
“我怎么没见过?”周氏疑惑道。
“松大哥他在修行。”沈笑其实听二哥说过原因。
“七两,蛋羹好了。”管氏让她起锅。
沈笑打开锅盖,里面有五碗蛋羹,中间一碗最大。
管氏快速将碗取出,让沈笑去喊程怀谦和几个儿子回来吃。
“这大碗里的,你和昌林分了吃。”
她则是在周氏刷好锅后加油,将刚刚打好的淀粉糊放到热油中。
滋滋啦啦没一会儿,白色的浆汁变成了胶状,待定型之后,管氏又翻了面。
看着锅,让小孙等爹和叔叔们回来再吃。
她道:“大郎家的,松哥一直在普渡寺修行。
与出家只差落发一途了。”
周氏第一次听说,“为什么呀?”
沈大伯道:“我去看看几个孩子。”说着抱了昌林离开。
昌林道:“蛋羹没拿。”
“一会儿回来拿。”沈大伯给他一片桃干。
待他们离开,管氏才道:“松哥儿的年龄与他三叔老十九相仿,是四叔的长孙,也是这一辈最有希望考中秀才的孩子。
年少时,是族学,也是县城书院里的翘楚,却在府试前,与同窗救了一个投水的女子。
那女子丈夫过世,却被夫家逼得嫁给一中年富商。
她逃跑时被发现,就投了河。
松哥儿救了她后,两人不知怎的有了情谊,被那女子夫家找到了。
那家人打伤了松哥儿,他双手筋脉有损,从此不能执笔了。”
“那女子呢?”周氏好奇道?
“松哥儿的手伤不能治好,她嫁给了松哥儿那个同窗。
松哥儿一个想不开,就到普济寺去出家,是你四爷爷以孝道压着,他才没有落发。”管氏叹道:
“你道为什么当初十九在公堂为阮氏求情时,你四爷爷会气的中风?”
……
沈笑正和几个哥哥聊着八卦,“唉,两代痴情种,所遇非人。”
沈远却蹙眉,道:“松大哥以前一心出家,这回来能教好孩子们吗?”
“大哥,松大哥为人十分风趣的,我和二哥在三教庙见过他。
我觉得,他已经不在意那段过往了。”沈笑他们在通州卖水果时,有遇到过沈松。
“没错,大哥,我也觉得他不再意过去了。
不过,好像又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沈志形容不出来。
“心境宽广了,人就看的完了。”沈笑道:“他回来教学时,大家可以去感受感受么。
不能以老眼光看人。”
“三郎,回头你找茂小叔听听,他讲的深了,我们也听不懂。”沈远好多年没有见过沈松,他不放心。
相比起来,沈先虽然考了两次县试没过,但他是主动放弃考学的。
和他一样不放心,还有几位族老,沈九爷不好当着沈四爷的面说什么,却也和几个兄弟决定,等沈松上课,他们要列席听听。
沈笑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她回到家时,管氏正好将皮扎切成一块块小块儿盛盘。
另一个大锅里,此时正煮着豆浆。
地锅大火很快的,他们在厨房吃完蛋羹后,已经开了。
只待撤火稍稍冷却,管氏就点了卤水,她家上次剩的酸浆用完了,这次就换成了卤水。
少倾,大锅里起一层薄薄的皮,沈笑道:“我来我来。”
她右手拿一根用高梁杆儿制成的长筷子,从豆皮下方穿过挑起豆皮。
又小心的将豆皮折挂在左手的高粱杆儿上后,抽出右手的杆儿。
一张挂些黄色的豆皮就成功了。
在锅上面控了控水,交给大嫂挂在一旁,等了片刻,另一张豆皮也成型了。
程怀谦上前道:“我来试试。”
“别捣乱,碎了就不好挂了。”说着,沈笑已经又挑一起一张。
程怀谦不服气道:“别小看人,我在观里,没少帮着道长们打下手。”
沈笑瞟他一眼,“真的?”
“比珍珠都真。”程怀谦也学沈笑以前,举起右手,只握住大拇指发四。
“试吧。”沈笑乐了,工具给他后,让到旁边看着。
看着并排站的那么近,一起捞豆皮的两人,沈志就要上前分开他们。
沈远一伸胳膊,把人拉了回来,挪动位置让他看。
然后沈志就看到程怀谦挑起豆皮后,得意又讨好的对妹妹笑。
而沈笑眼里,看程怀谦的感觉,就像看宝哥儿似的。
沈志惊奇不已,和大哥出来道:“大哥,明明七两比念哥儿小,可我怎么感觉,她那眼神像看宝哥儿他们似的。”
跟着出来的沈曜也有同感,“二哥,以后我们不要当着七两的面拦念哥儿。
昨天我拦了一下,她就怀疑了。”
“没错,本来七两没什么,被你们一搅和,有什么了怎么办?”沈远沉吟片刻,道:“念哥儿,我们可以多观察观察。”
“你同意?”沈志不解。
第一百六十章 得令
沈远斜睨两个弟弟一眼,自己都还没开窍,还想管妹妹的事,他道:“得七两同意。”
管氏在厨房喂完小孙子,给三个儿子派任务道:“把鸡蛋鸭蛋挑一挑,回头请你们吴伯娘帮忙,让她家老母鸡帮忙孵小鸡小鸭。”
“娘,挑多少?去年咱们在二号地,前后养了两三百只鸡鸭。”沈远兄弟年前,把这些鸡鸭送到府城,也赚了不少钱。
“照着五百个先挑,三百鸡,两百鸭。”管氏算了一下道。
沈笑不再监督程怀谦挑豆皮,她转身道:“伯娘,咱们攒了一两千枚鸡鸭蛋,不如挑一千吧。
剩下的,过几天我们拉到府城去卖了。”
“七两,养那么多能看的过来吗。
去年,还是请了二丫和宝哥儿兄妹帮忙。”沈志觉得,今天这碗蛋羹,果然不是白吃的。
“能。”沈笑道:“咱们二号地有七亩多,今年围在周围的荆棘和花椒树会长的更高更密。
多养些,鸡粪还能沤肥壮地,又有鸡蛋卖。
再说,人手不够的话,就请大苗姐和大花来帮忙。”
沈大伯倒是同意,他道:“去岁,光卖鸡鸭不算鸡蛋,咱们就挣了二十多两。
再多养点,我看行。不过,七两,先养八百吧,那些蛋里不知能挑出来多少呢?”
沈家三兄弟松口气,不是他们不愿养,是挑种蛋太容易花眼,每次挑到眼晕。
“那也行。”沈笑又问周氏道:“大嫂,周大伯有没有说再送些小羊来养。”
周氏道:“有,我爹说去年在咱种的紫云英,苜蓿地里养的羊,都壮实还好吃。
他好说,想找你买点种子种点草。”
“买啥,咱们家种子多着呢。”沈笑确实攒了些种子。
“哥,我跟你们一起挑种蛋去。”
“别别别,我们自己去就行。”沈志才不让她去,他们三兄弟还要讨论讨论念哥儿的事。
看着三个哥哥进了西厢仓房,沈笑和管氏道:“伯娘,咱们多大会儿做饭。”
管氏看看天,道:“现在就做,吃完饭趁着灯挑种蛋。”
“好嘞。”沈笑将另一个灶头放了一锅水,又把周氏切好的红薯放进去。
周氏又浆上午蒸的杂粮馒头给热上。
这间厨房一连三个灶,两大一小,十分方便。
沈笑看大伯和伯娘领着侄子,一人烧一个灶,大嫂又开始趁空儿做鞋子。
她只好帮程怀谦接了豆皮挂起来。
好在火控的好,豆干很快就挑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一点,沈笑道:“当豆腐脑儿吃吧。”
她刚说完,啪啪的雨滴就落了下来。
周氏和她飞速把院子里的衣服收起来时,沈家三兄弟也将院里的工具收屋。
还到后院将地窖上的小小木屋给盖好。
雨滴时大时小,时住时停。
沈大伯看着门外道:“快清明节了,老天爷掉眼泪了。”
管氏顿了一下,道:“早清明晚十一,明天要是天好,就让大郎几个,去舅舅家上坟。”
“伯娘,七两也要去吗?”程怀谦知道,是去给沈大伯外家上坟,他们家没人了。
“七两不去。”沈大伯不想让侄女直往坟里去。
沈笑心中一动,“大伯,清明有雨不方便,什么时候,我能去趟保定呢?”
沈大伯沉吟片刻道,“该去的,你也不小了。
不过,等等吧,那里离的远,我们人生地不熟的。”
“那回头,我爹回来了,我和他先去那打听打听。”程怀谦自荐。
“这……”沈大伯没有立即答应。
……
“三爷,东西都准备好了,明早咱们就能出发。”老顾头将叠好的金衮又检查一遍道。
顾道长看看他那半截手臂,“下雨了,你……”
“没事儿,我好着呢。当年表姑娘给我配了好多药,把我的病根给除了。”老顾头拍拍手臂道。
顾道长颌首,抬眼间,就见苗氏一脸古怪的进来道:“三爷,那个人又来了。
这回问表姑娘的墓在哪?”
他笑道,“我去会会他。”
老顾头抢先,道:“三爷,我去吧,十几年前的兵祸,就有前齐皇室的人参和。
您,为了教训这人,不值当被人认出来。”
顾道长越过他道:“哼,我问心无愧,对大齐,我父兄守卫边关战死沙场,我在北疆一呆几十年隐姓埋名。
对大周,我带兵奇袭北疆王帐,我妹妹不仅将阅书楼完全护下,还在战场上屡立战功。”
“三爷,那您不打算见表姑娘的女儿了?
她家只是普通百姓,经不起那些人的折滕。”苗氏轻声道。
顾道长顿时僵住,歇气道:“顾旗,狠狠给我揍他一顿。”
“得令。”老顾头一下窜出房门。
门外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带进了暗巷。
老顾头一顿拳脚下去,那人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陆侍郎,表姑娘已经没了,我们不去找你算帐,你就不要再出来碍眼。”老顾头呸他一声道:“你真不如你父兄。”
陆承训擦擦嘴角,看着老顾头离开,他其实不想来的,是大哥逼着他来。
那个女儿,生下来时他也抱过也想对她好。
可是,每每一看到妻子那张面无面情的脸,听到外人说他凭借妻子才点了二甲头名,他就却步……
纳了妾室,更是自己色迷了心窍。
他没有想到,自己调任回京,亲自到保定接女儿时,她打自己眼前过去,竟然不认识自己。
那时,他是怎么做的,恼怒之下回了京,后来每每让娘接人回来,她都说孩子不愿回来。
自己居然自欺欺人的信了。
他真傻……他女儿那么多年不见他,怎么可能会认出他来。
他真傻,只敢在女儿跪经那几年,悄悄的去看她。
现在,他知道了,他爹虽然卧床,他家却并未失去圣眷。
爵位一代而终,是爹要求的,这样,太祖就不用为封爵而忧心。
现在,他也知道,是他的自私和虚荣,让他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沈笑一点也不知道这些,知道了也只会说他,早干什么了。
这会儿,她正在厨房里烧锅,看着大嫂把棒子面打成糊,倒在沸腾的红薯水中。
第一百六十一章 红薯炒面
棒子面熬粥,那是越熬越香的,更何况,里面还有红心红薯。
大地锅做饭,又快又香,下雨天,大家就不来回端饭了。
把桌子支在厨房,趁着暖烘烘的灶火,暖和。
周氏给大家准备热水洗手时,管氏已经在炖菜了。
大骨汤里,放进一盘红薯皮扎,一把豆皮,一份豆腐,炖个盏茶时间,撒上一把小葱了辣子油,翻锅出菜。
又将几个午饭时没吃完的菜热了一下。
沈笑则是将程怀谦打下手,在另一边灶台边,把锅里放上几汤匙的红薯粉,再把热气腾腾的红薯粥盛进去。
程怀谦准备搅拌时,沈志夺走碗道:“这个,自己搅才好吃。”
昌林紧紧盯着那只移动的碗,见二叔拿筷子摁碎红薯,使用劲儿搅动。
然后他道:“二叔,给我的吗?”
沈志笑道:“这碗是爷爷的。”说完就放到了沈大伯面前。
沈笑这边每盛好一份,他就端到桌上,不一会儿,九碗红薯炒面,各自都用碗里的红薯棒子面粥拌好了。
当然,昌林不会拌,是沈大伯手把手教他的。
沈笑闻了闻自己的碗里的红薯炒面,道:“要不要放点儿白糖。”
沈志眼睛一亮,立即给她使眼色,快去拿呀。
沈笑起来拿白糖罐时,管氏道:“你二哥不吃甜的。”
这话一听都很假,全家第一喜欢吃的,以前是沈志,现在昌林暂时夺了桂冠。
“娘……”沈志拉长音叫人时,几乎所有人都揉揉手,抹去那么监介。
到了,沈笑还是给沈志放了白糖。
甜,又带一点点涩,和着红薯的绵款,红薯炒面真的不错吃。
但是这个不能多吃,大家每人就一碗。
沈笑尽管还想再烫半碗炒面,但是还是盛了一勺豆腐脑喝。
尝尝锅里的皮扎,香辣Q弹,连小昌林都嘶嘶哈哈吃了一小块儿。
晚饭后,全员进入挑选种蛋的节奏。
挑到半宿,终于全都挑出来了,大家累的谁也没有去数有多少只。
不过,第二天醒来,雨还在下,且有下大的趋势。
沈大伯:“我原先还说去看看罗二爷呢。”
“这天,还是在家呆着吧,刚大勇来通知,下雨天,不开荒。
等过完了清明之后,再去开。”管氏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道:“等雨停了,再让念哥儿去城里。”
结果,这雨一直从天明下到天黑,时大时小的就是不停。
顾道长看着天,道:“明天就不下了,我们明天再动身。”
老顾头夫妻两个,自然是听他的。
……
别看下雨天,沈笑可一点儿也没有闲着。
空间里,她先是把以前挑好的种蛋给母鸡抢蛋。
然后又将程怀谦捎回来的玉米,点种了一些。
这还不算完,果园里她又爬树剪枝,争取多种一些后,好找机会移栽到外面。
正忙着时,程怀谦拍门,“七两,找你有事。”
沈笑从树上跳下,出了空间,问:“什么事?”
“你来。”他给沈笑招手,两人一起进到书房的小暖阁。
这会儿,沈曜已经到隔壁的七太奶家,和沈茂一起温书了。
程怀谦从他的包袱里,打开一个油纸包,“七两,这个是我的户帖和路引,你先带我放下吧。”
沈笑看到户帖,奇怪道:“念哥儿,这户帖上怎么就你一个人?程大叔的呢?”
户帖上,一般都会有户主的姓名,所在地址,丁口,和事产。
比如程怀谦这一张,上列:一户,程怀谦。
顺天府通州南关三条某某里
民户。
计家一口。
男丁一口:本身年十四岁。
事产:屋,一院三间正房,两间厢房。
右户帖付民户程怀谦收执,准此。
宣德七年正月二十七日
程怀谦道:“我爹经常出镖,他说户帖分开了比较方便,他开路引时不会影咱我使用。”
沈笑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但是这事儿不好和他说,她收起来道:“我帮你先放好。
对了,昨天挑种蛋挑的眼花,我今天多睡会儿,回头有事再喊我。”
程怀谦点头,道:“你好好睡。”
沈笑当然好好睡不了,她现在怀疑,程怀谦不是程大为的儿子。
那会儿,程族长避了一下念哥儿的行礼,又说萧氏不是他祖母。
当时觉得,可能程大叔压根不是萧氏的儿子。
可这户帖上,却是只有念哥儿一个人。
这是个注重血脉传承的时冬,怎会有当爹的与儿子户帖分开的情况发生。
连她的户帖,都一直在已故父母的名下。
沈笑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把户帖收外后,就继续爬树剪枝去了。
次日一早,果然晴空万里,因着明日就是清明节,沈大伯决定暂时不去探望罗二爷。
等过了清明再去,他让程怀谦进城看萧氏时,沈笑也要去。
“七两,车你几个哥哥赶走了,你在家歇着吧。”
“大伯。”沈笑想了一下,把沈十九的事说了。
沈大伯一听,就气道:“没出息。
去吧,看看那个阮氏,到底都有什么歪歪点子。”
沈笑道:“大伯,那我走了。”
她给程怀谦摆手,示意快走。
……
此时,正在皇家书院的程宁,终于得到了侍卫的报告。
“郡主,沈姑娘就是陆侍郎的外孙女。”
他把一份卷宗奉上后,程宁迫不及待的打开看。
良久,她才道:“我应该推荐沈笑入书院的。”
她如今,兼任着阅书楼的代斋长,沈笑有她外祖母的遗风。
去年,她说想买粉条制法,给边关的舅舅时,沈笑直接送她了。
她是怎么说的呢,说她自己虽然做不到守卫边疆,但能对边疆军士尽一份力,她义不容辞。
不仅给了自己粉条的制法,还写了一个用牛油炼治辣料的法子,一个将点心压缩后,制成口粮的法子。
舅舅已经从边关给寄回来一份,说是携带方便,行军时,压缩的点心可以放置很多天不坏。
牛油辣料只要往煮着的粉条里一放,寒冬腊月的,吃的人满身暖烘烘,就是不能多吃,容易上火。
“明天,我们去沈家村,把舅舅送来的皮货都带上。”程宁决定亲自上门致谢,并探擦一下,看沈笑知不知她娘亲的身份。
若是知道却不上门去找,她就得让人扫清调查的痕迹。
“郡主,明天清明。”侍卫长提醒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凑巧
程宁顿住,今天书院放假三天,她又迷瞪了,“那就让胡掌柜把帐目给我结出来。”
“是。”侍卫长领命而去。
程宁也出门,准备到阅书楼那位守楼的老丈那看看,画像她几次都没见到。
……
沈笑不晓得已经有人将她的身世起底,此时,她和程怀谦来到了县城的民二巷。
“门怎么从外面锁了?”她道:“她们上街去了?”
程怀谦也不确定,他那天离开时,是从小门洞里把门从里锁上的。
推了推小门洞,是插好的推不开。
又用钥匙打开门后,他道:“你在这等我,我去看街上看看。”
“嗯。”沈笑点头后,送走程怀谦,把门拴好就通过夹道去了后罩房。
进入客厅后,居然没有见到桌上她买的茶具。
想想不对,她立刻出来到外面的小厨房,好嘛,什么都没有了。
两个卧室里竟是连铺盖卷也没有留。
沈笑急步回到角门,刚准备打开门,就听到斜对面有人说话。
“爷,您这是怎么了?”很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上次那对男女,这么凑巧又被听到?自己开挂了?
关门声传来后,沈笑运转灵力仔细的听。
脚步急促的声音,加上屋门开关声传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到了动静。
男声道:“轻点。”
“爷,昨天离开时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受伤了?”女声问。
“嘶,说了让你轻点涂药。”男声恼怒,“老子找到了人,娘的,小狼仔子比他爹心狠,我去接触的人想灭我的口。
我叶虎难道是吃素的。”
“啊。爷把人……”
“杀了。”叶虎不以为然。
女子半天才道:“爷,咱们还能住在这里么?”
“没事。他们不敢四处找我,今年他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他现在也得在京里好好盘着。”叶虎道:“你和那个阮氏说,给咱们准备三百两银票。”
“她,会给吗?”女子问道。
叶虎哼道:“会的,没咱们把她从庙里带出来,她不定被那里的规矩搓磨死。”
“那爷好好休息,我找她去。”女子声落不久,就听到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的声音。
沈笑猜测和隔壁的房子难道相通吗。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了阮氏的声音:“五姑,快请坐。你怎么有空来?”
“柔娘,五姑手头不方便,先借你五百两。”阮五姑声音传来。
阮氏笑着:“五姑,送我回来时,我不是才给了您二百两谢礼吗?
那可是侄女全部的家当了。”
“柔娘,明人不说暗话,没有我和你姑父,你怕是已经死在了庙里,还能回来吗?”阮五姑道:
“你娘拿着你的嫁妆呢,到隔壁找她拿回吧。
不然,你一个出妇,这些钱早晚都得填给你的兄弟们。”阮五姑轻声的。
沈笑都能听到阮氏的磨牙声,“拿回来给你,我不还落不着?
我家拿着,还能给我租个院子住,你呢?
十几年不见个踪影,回来后整日躲在家里,不也是个逃妾。”
啪,“闭嘴。”阮五姑直接上手,道:“去拿钱,否则我就将你谋害书院学子的事告诉你爹娘。”
阮氏捂住脸,“胡说,我没有。”
“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使人把前夫灌醉,假造通奸,逼他给他族侄下药,我都看的一清二楚。”阮五姑笑道:
“蠢货,你那个前夫,想明白你没证人,这不就不来找你了吗?”阮五姑笑道:
“不过,若你真的不想让他族侄科举,我可以帮你。
不过么,再加二百两银子就成。”
阮氏敢怒不敢言,她知道这个族姑有功夫,“你真的能帮我毁掉沈曜前程?”
阮五姑斜晲她道:“挑断他的手筋,打断他的腿,比你下药强多了。”
“那我再加一百两,你能把那个叫七两的死丫,弄到窖子里吗?”阮氏恨恨的道:
“若非他们兄妹让报官,我哪里会被出妇,文伤了一条腿。
对了,还有一个男孩儿,我不认识,把他腿也打断。”
“再加一百两就成交。”阮五姑道:“拿钱吧。”
沈笑听的皱眉,这阮氏,竟然是怪起了自己和三哥。
听到阮氏来回走动的声音,然后又听到宅门打开声和稍后的敲门声。
“柔娘,你好好在隔壁呆着吧,来家做甚?
快回去,别让你爹看见你。”阮氏娘开门后道。
“娘,先关门,我不进屋。”阮氏挤进大门里。
沈笑就听到阮氏娘道:“你说你,好好在庙里呆着吧,回来做甚。
你不知道,以往别人县试都找你爹具保,一次县试下来百两银。
今年,已经没有一个学子找他具保了。”
阮氏豪不客气的道:“娘,去年也没有吗?
分明是祖父当年借爹的功名,强占了叔祖的田地。
如今他小孙子大了,鲁叔祖母上县衙提告,爹输了官司,丢了田地,才没有人来找他为人家县试出结作保的。”
“你!”阮氏娘半晌说不出话来。
“娘,给我五百两银票。”阮氏直接了当的说。
“没有。”阮氏娘拒绝。
阮氏笑道:“娘,那我去和爹说说,你在通州私入一间铺子的事。
娘,别忘了,我的嫁接可不止五百两,光那二十亩田,就有二百两。”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阮氏娘不解,“我手里没有那么多。”
“我找五姑教训教训沈家人。”阮氏道:“反正,我也不指望再嫁,那些嫁妆放着也是放着。”
“糊涂。”阮氏娘压底声音道:“阮五娘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她以前是给齐朝的官军做妾的,自她回来,我和你爹每天提心掉胆的。”
“她都逃出另嫁了,又有什么干系。”阮氏不以为然道,“这都三十多年了,谁还知道她是谁。”
阮氏娘有口难言,这个混丫头,都不晓得那个什么五姑爷来历,就把人给带了回来。
“不行。沈家刚刚县试中了两个,你别去招惹他家。”
阮氏气道:“那我就白受罪了?”
阮氏娘驳道:“那你不待见继子,也不能把人伤成那样。
柔娘,你真的是被邢老婆子带偏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烟花
“那都怪你,是你只顾着打压爹的外室,把我丢给她照顾的。”阮氏直直看向她娘,道:
“中县试又不是秀才,不趁着现在出气,等他们中秀才,更出不了这口恶气。”
阮氏娘一直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她道:“你跟我来吧。”
阮氏跟着她进了前院的正堂,刚要说话,就见她娘关上了门。
“娘……”
“柔娘,你转身去。”阮氏娘扣住门栓,没有转身。
阮氏不解,但是仍然照做,背转身对着她娘。
阮氏娘抽出门栓,毫不犹豫的打上她的后颈。
“娘……”阮氏晕倒在地前,一脸的不可置信。
阮氏娘开了门,门外赫然就是阮秀才。
“相公,把柔娘送到京西的庙里祈福吧,听说到了那里的人,一辈子都出不来。”
阮秀才道:“你舍得?”
阮氏娘闭了闭眼睁开,“舍得,不能因为她一个,连累所有人。
咱们家就你有功名,两个孩子今年未进县试,可沈家不仅中了两个,和县尊有亲不说,还与京里皇家书院的陶副山长有亲。”
元宵节后朝廷开印,七太奶的弟弟陶舅老爷陶然,不仅升任皇家书院副山长,还被皇帝授了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
阮秀才并非只读书的酸秀才,他也经常结交士子,陶家是天子近臣,若知道柔娘与沈十九下药的事……
接着,阮氏娘又低声道:“相公,五娘就是个祸头子,得想办法让他们离开。”
阮秀才颌首,“嗯,走吧,车我已经套好,我们亲自把柔娘送走。
以后,就当没有生养过她吧。”
“嗯。”阮氏娘手中门栓滑落,一手捂住双目。
沈笑听到他们家来来回回的动静,最后听到了马车声和开关锁门声。
待到马车声从巷子里消失,沈笑才开了角门。
挂上锁后,她看了一眼斜对面,无心去管阮氏的去向和她的妄想。
她迅速走向大街,看到几个在巷囗玩儿的孩子,她每人给了一大把糖,请他们等到一个大哥哥问起背挎包的自己时,就说她去找大舅舅了。
这糖,还是程怀谦给她买的。
说来也巧,她刚离开不久,程怀谦就从另一个方向回来了,见到门又锁上了,他不由又出巷口。
拿出几个大钱,想和丢沙包的孩子们问人,就听小孩子们七嘴八舌的沈笑去找大舅舅了。
“看,这是姐姐给我们的糖。”一个小孩拿出一颗糖道。
程怀谦认出是自己从南方买的,捎给七两和昌林吃的果汁糖。
孩子们说完,每人分到两个大钱,喜滋滋的各自跑回家。
沈笑快步走向县衙后街,敲响县衙后门时,程怀谦也追来了县衙,不过他进的是大门。
一路被看门的林家老家人送到花厅,沈笑来回踱着步。
“七两,这是怎么了?”林修尧带着扬帆一起进来,他刚刚结束早堂,就有人来报,沈笑从后门拜访,稀奇。
沈笑知道扬帆是林修尧的心腹,当即把她听到的话组织一下说了,“上次,无意中听到民二巷一家租户说,他打伤了捕头才从府城躲到这里的。
刚刚又见到他一身刀伤路过门口,我怕有什么人命案,就赶紧来报案。”
林修尧侧目道:“上次,你是如何听到这些话的?”
“两家离的近,我们本来租那房子,是为了安置念哥家一个老太太。
那个门上有个小门洞,我上回就是试试,凑巧可以看到听到,对面的人在大门口说的话。
那回,我以为他是逞凶斗狠胡说的。”沈笑试探着说。
“那这次呢?”林修尧笑道。
沈笑咽了咽口水道:“我开门时,看那人从眼前过,很重的血腥味儿,身上还有像是刀伤的痕迹。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去年杀了不少鸡鸭。”
林修尧喊了一声:“启航,你去看看。”
“是。”屋外处有一人走出,沈笑心下一惊,林家的下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她看那人只不过几步之间就消失在眼前。
然后就见高师爷匆匆忙忙领着程怀谦走来。
“七两,你在这呀。管大伯说你没去找他,我吓死了。”程怀谦一直担心着,七两再有功夫也是个女孩子。
万一她半路上被人截走了怎么办。
他冲上前来道:“是你让一群小孩传信给我的吧。”
“是。”沈笑点头道:“萧太太她们卷走了所有的东西。”
程怀谦道:“我知道,在外面打听到,那天下午我一离开,她们就找人把东西卖了,租骡车去了码头。”
这边厢,高师爷已经和林修尧说完话。
刚管大舅和程怀谦都急急的找他,以为沈笑在来县衙的路上出什么事了。
高师爷说她在后宅,两个还不信,他无奈的把人带来了。
林修尧一乐,道:“你们两个走岔路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团红色的烟花从县学那边爆开。
“不好,启航。”扬帆给林修尧一拱手,火速飞奔而去时,程怀谦和沈笑也紧追而去。
林修尧阻止两人不及,点了护卫和衙役去追。
很多人都看到了,还以为谁傻的在大白天的放烟火。
扬帆用的轻功,飞掠大街时,好多人都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而程怀谦答应过顾道长,不在
万一她半路上被人截走了怎么办。
他冲上前来道:“是你让一群小孩传信给我的吧。”
“是。”沈笑点头道:“萧太太她们卷走了所有的东西。”
程怀谦道:“我知道,在外面打听到,那天下午我一离开,她们就找人把东西卖了,租骡车去了码头。”
这边厢,高师爷已经和林修尧说完话。
刚管大舅和程怀谦都急急的找他,以为沈笑在来县衙的路上出什么事了。
高师爷说她在后宅,两个还不信,他无奈的把人带来了。
林修尧一乐,道:“你们两个走岔路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团红色的烟花从县学那边爆开。
“不好,启航。”扬帆给林修尧一拱手,火速飞奔而去时,程怀谦和沈笑也紧追而去。
林修尧阻止两人不及,点了护卫和衙役去追。
很多人都看到了,还以为谁傻的在大白天的放烟火。
第一百六十四章 竹扁担
沈笑将伤员交给随后而来的衙役,和正在验看院内一片狼籍的林修尧道:“县尊,这院子就是那受伤之人的住处。
那女子,有可能就是和他一伙儿的。”
她也没有想到,只一会儿功夫,这座小院就出了命案,女子可能就是阮氏的五姑。
刚刚她看过那伤口了,一刀毙命,是正面刺进胸口的,不仅没有了鼻息,连颈下大动脉都没了动静。
结合阮五姑死在大门内,很可能是熟人敲门后,直接动的手。
沈笑道:“我追来时,扬帆在隔壁屋顶上,一路向北而去。”
跟着林修尧一道来的老家人(老仆),已经从屋顶下来,“少爷,是往北而去了。
东边隔壁这家人,吓的都在屋里顶着门不出来。
问他们只会在屋里喊饶命。
对面院里,也有人伸出头看。”
“西边两家呢?”林修尧正在验查现场,正说话间,本里里长已经被曹捕头带来。
那里长看到地上那多人,那么多血,一下就跪倒在地瘫了。
天老爷呀,三月就可以卸任了,现在却出了人命。
林修尧大略看了一下死者的情况后,捡起不远处的半截哨子,就起身看向曹捕头:“你带人把这巷内的人家都问一遍。”
连启航都求救了,曹捕头他们追人,反而不妥。
“县尊,你……”曹捕头担心他留的人少。
林修尧道:“给我留两个人即可,再派一人去把大夫和仵作找来。”
“是。”曹捕头带人离开,片刻就听到巷子内的拍门声,和衙役的叫门声,“县尊大老爷,就在此处,开门受检。”
好在这里住户认的他的声音,沈笑已经听到有开门声后,有人和曹捕头说话。
林修尧这边他又对老仆道:“林伯,你去帮扬帆他们。”
“少爷,我的任务是护好你。”林伯拱手道:“他们两人联手,追敌不成问题。”
林修尧无奈,道:“林伯,我安全的很,抓人要紧。
真要是人跑到了城门,怕是会有更多人受伤。”
林伯略一想,就同意了,临走还将地上衙役的刀给了林修尧一把。
沈笑也要追上走时,林修尧拦下她道:“你就呆在这,哪都别去。
一切,有我们这些大人在。”
想了想,沈笑就没有再去追人,毕竟她不是专业人员,也不是位面女神。
关键她只会攀墙,飞不上屋顶的,只是她有些担心程怀谦。
随意拿刀舞动了几下的林修尧,已经进室内查看,两个衙役紧跟上。
沈笑这边看着被简单包扎的几个衙役还没有醒,心里希望,扬帆他们尽快拿下凶手。
而程怀谦已经追上扬帆,和他一起在巷内截住想要再次飞纵的人。
受伤的启航和另一个受伤的叶虎,还缠斗在一起,两人手里都是短刃,近距离的搏杀。
巷子里的人家,都紧闭院门,有那胆大的,会拉开门上的小门洞,看几人在打架。
有一少年将头伸出门洞时,一把剑被打偏向他冲来,眼看剑尖顶上鼻尖,又有另一把剑,哦不,好像是谁家放到门外的竹扁担。
一下挑开了剑尖,不过那竹扁担也断了。
少年吓的头卡在洞上缩不回去,抖了脖子看到,和他同龄的程怀谦,扔了竹扁担后仰身一滑,避开了持剑者的长剑。
不过,程怀谦已经认出来,那人就上次带着杀气骑马的人。
他这一扁担,帮了扬帆的大忙,扬帆从那人侧后,飞扑而来来,手中短刃瞬间便刺中那人的肩头。
那人本就受伤,又被刺中右肩,手中的剑差点掉了。
程怀谦瞅准机会,一个翻起跃起,朝那人的下盘攻来。
扬帆与他互为协作,不到片刻,那人便有些支撑不住,程怀谦寻机踢上他的右腕,长剑应声落地。
那人又被扬帆刺中后背,踉跄一步跌倒在地。
程怀谦要上前,扬帆刚喊一句:“小心。”
那人就从地上跃起,手中多了把短刀,正要刺向程怀谦。
此时,程怀谦顾不得许多,左手握右腕陡然伸起,嗖的一声,一支弩箭射中那人左胸。
澎,那人应声落地前,手里的短刀朝程怀谦甩出。
程怀谦一个就地打滚,生生躲了那一刀。
他再不敢冒然近前验看,扬帆持刃上前,一抓翻开那人,他已口里流出黑血,断气了。
“这!”程怀谦傻眼,“他不会是咬毒自尽了吧?”
扬帆看了远处已经擒下叶虎的启航一眼。
转向程怀谦道:“就是自尽了。”
民二巷
林修尧从屋内出来,问里长道:“这里住的人,户帖和路引是哪的?”
里长趴在地上,打着颤回道:“回县尊,是密云的。路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沈笑不由问道:“他们找谁租的房子?”
里长也不敢不说,“他们找的是牙行。”
“哪家牙行。”林修尧问道。
“就是东街的官牙。”里长抬头道。
这会儿,大夫已经来给受伤衙役看了。
有人也开始苏醒过来,睁眼就看到了他们的县尊。
“老大爷,贼子剑上有毒。”巡检惊恐的道。
回春堂大夫咳了一下道:“你们中的是迷药,身上的伤没有中毒。”
那巡检一愣,才发现院里怎么只这几人?
林修尧开始询问救醒的巡检,“贼子几人?把事情说一遍。”
巡检是专门管治安巡逻的,本来就巡到这边巷口,一发现这边的红色烟花,也看了两眼。
不一会儿,他听到了这面的呼救声,就带队前来。
“县尊,我们赶来时,有三人在屋顶打的不可开交。
我要吹哨子时,有一个人持剑飞下,削断了哨子。
弟兄刀抽到一半,就被他一个个杀伤,倒地不起。
我的才挥起,就被他斩落,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巡检按住包扎好的右臂,就因为手下被剑划伤后都倒地,他才怀疑剑上有毒。
正说着,曹捕头已经带人回来,他挨家都问了,“县尊,有三家看到有人飞上屋顶打架,隔壁房顶还被踩了个洞。
有一家人,听到打架前,这院门的开门声。
这院子往里两家,现在都没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左右
林修尧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追问道:“发现什么了?如实道来。”
“县尊,最东边那一家,是阮秀才家,他家隔壁是他给女儿阮氏租下的。”曹捕头顿了顿又道,
“有街坊看到过,阮氏曾经进过这小院子,与死者好似认识。”
“曹捕头,是谁看到的?”林修尧盯着他不放。
曹捕头抬眼就见到县尊犀利的眼神,不由心下一凛,抱拳道:“是鲁班头。
县尊,鲁酒只是怕阮家找他姑祖母的麻烦,才多关注了这一片儿。”
林修尧颌首,鲁酒在去年他姑祖母带孙子提告阮秀才之父时,有回避过。
阮秀才家交还鲁氏祖孙田产后,鲁酒才又上衙值守。
“他都知道些什么?”林修尧问。
曹捕头回道:“鲁酒说,他发现是阮氏给这院里的女租客喊五姑。
于是就回去问他姑祖母,鲁老太太说,”他看看左右,没有再说。
“鲁酒带人去了城门,回头你让他到签押房找我。”林修尧不再问,他明白,这应该是阮氏一族的什么隐密事。
“阮秀才家人呢?阮氏是何时回来的?”
“有人看到阮秀才驾车离开。他两个儿子,今年县试未中,都带了家眷去府城的书院读书。”曹捕头道:“阮氏阻住在这院子隔壁,门没拴,但是进去后院里没人。
且,屋里东西也都在,阮氏失踪了。
她应该是过完年才回来的,年前这两处院子还未租出去。”
林修尧又问里长,“这两个院子什么时候租出去的?”
里长道:“正月初十,这个小院租出去的。
至于东边这座,很久以前,一直是阮秀才租来收蒙童的。
过年这一段放假了,可开年后,就没人愿意上这来上课了。”
里长是知道的,去年冬,阮秀才之父被告了,他爹虽然死了,但田产阮秀才继承了,父债子偿。
何况阮家接连两年都出事,还都与品格有关,很多人就不愿意来这上课了。
里长道:“阮氏何时回来的,确实不知道。
她躲在院内不出,近邻也都不晓得。”
沈笑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林修尧,道:“我看到阮氏了。”
她当初怎么没有想到去牙行问问,这两院子是何时租出去的。
“你何时……”林修尧还未问,就见到林伯绑着一人进来。
后面跟着受伤的启航,和抬块木板的扬帆与程怀谦。
“就是他拿剑打伤我们的。”一个受伤衙役正好看到门板上那人的脸。
门板放下后,扬帆道:“死了。”
沈笑早就看到那人的脸和嘴角有些黑色的血,她上前道:“念哥儿,你没事吧?”
“没有。”程怀谦摇摇头,看到扬帆他们在汇报,就拉沈笑退远些,让她看看自己腕上的手弩,低声道:“七两,扬帆见到了。怎么办?”
沈笑道:“拔了吗?”
“拔了,我收起来了。他没问。”程怀谦无声道:“咬毒自尽。”
沈笑颌首,她猜到了,“自卫,应该没有事的。”弩箭只是小暗器,并非战场上远射程杀敌的下弩箭之类,扬帆应该只会告诉林修尧,而林修尧应该不会收走。
他们俩人窃窃私语时,扬帆已经汇报完毕。
林修尧命令将人都带回县衙,此事,怕不简单。
他又下令,城门暂不打开,令曹捕头他们带人搜城一遍,并交待:“不可扰民,否则重惩。”
沈笑他们也跟着一起进了县衙。
就见管大舅跟两位师爷等在县衙大门内,钱,高两位师爷急急迎向林县令。
而管大舅一见沈笑两人就拉住训道:“你们逞什么能?”
程怀谦不由后仰一下头,沈笑则道:“大舅,我们一直都跟着县尊呢。没有事。”
管大舅蹙眉,“真的?”
沈笑和程怀谦两个,毫不迟疑的迅速点头。
前面林伯拐回来,“少爷让你们一起来。”
县衙大堂,林修尧挥退一干衙役,独留两位师爷和长随。
当然,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叶虎和两具尸身,也留在了大堂。
叶虎直挺挺的站着,扬帆几次按下他,都被他蹭开。
林修尧挥挥手,让扬帆退开,他道:“不跪就不跪吧。”
外面,沈笑和程怀谦跟着林伯站的远远的,只能看到大堂的人,都听不到他们的话。
但是沈笑运转灵力,能听到林修尧在问那个叶虎话。
可惜,叶虎不开囗。
林修尧走向门板,指着咬毒自尽的人,笑道:“这人,原先是你们一伙儿的吧。
如今,他却是来杀你们的。”他又指向阮五姑道:“一击毙命,显然没给你们留半丝生机。”
叶虎依然不言,他心中正在惊疑,到底发生了何事。
林修尧看他一脸平静,走近他,抓住他的手,看了看道:“还是位军士,不愿跪我,那你以前品级比我高不少吧?
既然你不打算说,那就不说吧。”
这话说完,叶虎扫了他一眼,然后又恢复面无面情的样子。
林修尧和扬帆道:“你亲自看守他。”
“是。”扬帆带人下去时,林修尧也让启航先去看伤。
大堂内的门板和尸身被衙役的抬走后,林修尧又让林伯去检查那男尸。
沈笑两个被他传入大堂,“七两,你何时见到的阮氏?”
“元宵之前……”沈笑将他们发现沈十九与阮氏私会之事说了。
她又道:“今天虽然我没看见她,但我听到她和秀才娘子说话了。”
“说了什么?”林修尧急问。
“她要钱,秀才娘子就把她拉进了秀才家。”
这话说完,叶虎扫了他一眼,然后又恢复面无面情的样子。
林修尧和扬帆道:“你亲自看守他。”
“是。”扬帆带人下去时,林修尧也让启航先去看伤。
大堂内的门板和尸身被衙役的抬走后,林修尧又让林伯去检查那男尸。
沈笑两个被他传入大堂,“七两,你何时见到的阮氏?”
“元宵之前……”沈笑将他们发现沈十九与阮氏私会之事说了。
她又道:“今天虽然我没看见她,但我听到她和秀才娘子说话了。”
“说了什么?”林修尧急问。
“她要钱,秀才娘子就把她拉进了秀才家。”沈笑道:“后来我还听到了有马车声出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