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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后我凭种田脱单全文阅读

作者:修仙呢没空     穿越后我凭种田脱单txt下载     穿越后我凭种田脱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谭秀才

    沈笑秒懂,给他一揖到底:“多谢您,今年的蜜桃干给您多包些。”

    “那个南瓜酥,据说是你伯娘的二哥做出来的,近日临近端午,老夫连排三天队,都没轮到。

    我猜这道点心的做法,是你教的吧。”胡大夫有一颗吃货的心。

    沈笑莞尔,“要不,一会我帮您去排个队?”

    胡大夫满足了,两个大小吃货躲在厨房吃着甜豆花,一起聊开了县城和通州的蜜饯果子。

    院里不知何时,进来一位儒雅的老先生,妙的是手里还拎个食盒。

    沈笑见他与众人招呼过后,拉过一个高凳,又是泡茶,又是将食盒中的几色点心摆在了受伤小姑娘和她祖母身前的高凳上。

    口中还道:“娘子,谭小娘子,我久侯你们不来,就自作主张把茶点送来了。

    不然再等,点心一凉就不美味了。”

    他娘子只是嗯了一声,他孙女儿终于不再抽咽,甜甜道了声“谢谢祖父。”

    整个院里的人仿佛对这一幕见怪不怪。

    沈笑就晓得,这一位就是本县闻名暇尔的谭秀才了。

    胡大夫张望到盘中的点心,终于按耐不住,大步流星出了厨房。

    “老谭,哎呀呀,又做出什么美食了?”

    谭秀才立刻以身形挡住高凳,“胡先生也在。”

    胡大夫向左迈步,谭秀才就挡左,胡大夫向右迈步,谭秀才就挡右。

    直到他娘子“咳咳”两声,谭秀才方让了开来。

    胡大夫终于如愿尝上了美食。

    沈笑看的一乐一乐的,想起二哥曾和他讲的趣事。

    太祖年间,谭秀才中了秀才,还是小三元,人人都道他秋围能够高中,他却宣布封考了。

    都听说过封笔,头一回听说封考的。

    据说他在家高卧半载,秀才娘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既然不想考就不考了,但也不能总呆家里坐吃山空吧。

    于是就催他到外面找个什么事做,好歹能有个进项。

    然后,谭秀才就到书院应聘先生,教了月余,他嫌太吵,辞了。

    又找了份帐房,做了一月,他说数字太乱,伤脑伤眼,辞了。

    那去做个师爷吧,这回时间不短,足足两月他才回家,又辞了,原因是嫌弃人家县令官话讲的不好,听着费劲。

    接下来,不论找哪个事做,他总有理由辞工。

    秀才娘子气的差点与他和离了。

    然后就道,家里只有田地五十亩,上奉住在长兄家的父母,下养几个孩儿,实在吃不住。

    若他实在不愿出外找工,就在家做饭带孩子,秀才娘子出外做工。

    没有想到,人谭秀才不仅同意,还大力支持。

    先是每日送娘子去一家绣坊上工,后又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

    这会儿,他既不嫌累也不嫌吵了。

    也是运气使然,她家娘子后头自己开了个小绣坊,又因谭秀才偶而画的绣样,生意日渐兴隆。

    可别以为人家谭秀才是秀气,十年前兵祸,这一位可是在城墙上打杀不少叛军,颇为英勇。

    他们家娘子举凡出外谈生意,谭秀才都鞍前马后乐意之至。

    或因新朝又重启女学之故,人们尽管一开始有些微词,时间一久,竟也习以为常了。

    谭秀才夫妻,简直将女主外男主内发挥到了极致。

    且人家谭秀才每与人聚会,必是要夸他娘子,遇到饮酒,一句娘子让我少饮,轻松过关,丝毫不觉怕老婆有什么丢脸。

    沈笑正感叹谭秀才真名士风范时,她二哥引着好几个中年老年男子和差役进院。

    随后,张屠户也和一众邻里再度进来。

    她巧妙的从厨房悄悄出来,转到大伯身后近距离围观。

    大家寒喧之后,许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近身安抚过许大叔之后,

    转身举起手中拐杖就抽了许大叔五族兄一顿。

    想必是二哥三人已经告诉了他们发生的一切。

    然后就听见许大叔道:“族长叔,我家现今租给五族兄的四亩多地,打算卖给族里。

    一直给族里管着的十几亩田地,以往的出息我都给族里修缮纹茔,照看我这一支墓地用了。

    今日这十几亩地,当着曹捕头与众位邻里的面,我,我捐与族中永为祭田。”

    他来回抚摸一个匣子,保了这么多年,终究保不住了。

    “大伯。”沈笑太意外了,许大叔竟然还有十几亩地被他族里管着。

    听许大叔最后语带哽咽说完,就知他极为不舍。

    “唉。”沈大伯只叹了一个字。

    邻里都惊讶极了,随后有好几人,如沈大伯一样叹气。

    “好,此乃至孝之道。许小子大善也。”谭秀才击节叫好,并道:“不知我来当这个中人可好。”

    这哪里是问,分明就是要当的。

    胡大夫也笑道:“老夫也当一回中人。”

    他们哪里会不明白,许家为何要将地捐为祭田。

    曹捕头道:“有两位老先生做中,甚好。

    还请谭先生写好契书,我与里老们一起到户房办妥。”

    许家的人真是拒也不是不拒也不是。

    那许族长只好拿着拐仗往许家侄子身上打。

    等到谭秀才儿媳拿来笔墨,沈笑和沈志一起上前,为老先生铺纸研墨。

    一份卖田的契书倒是平常,只是捐为祭田的那份,好些个人做了见证按了手印。

    曹捕头和里老们也很快帮契书办好交予双方。

    他们在看到许家族长代许大叔赔付谭秀才家二两二钱后才离去。

    自然,沈大伯送人时,少不得又塞了银钱过去。

    外人散尽,胡大夫又诊过脉才离开。

    管氏和沈笑将老母鸡,鸭蛋,桃子,菜等交给郭氏,就要告辞离去。

    沈悦再不舍家人,如今公爹婆母都需好好静静,她也不好留爹娘。

    “爹,娘,公爹一伤,县城好说,但是往通州送豆干的事,恐怕要二郎帮忙一段儿了。”

    “好,以后二郎给永福楼送过菜,就帮你送。”管氏答应道。

    郭氏出屋,正好听到,千言万语化作一个深深福礼。

    管氏赶紧扶起她,拍拍她的手,道:“都过去。”

    “嗯。”郭氏含泪点头。

    沈悦与爹娘依依做别。

    “伯娘,快午时了,我们还去胡大夫家吗?”沈笑问道。

    “去。你大伯还得扎针开药呢。”管氏摸摸钱袋,丈夫从他这拿走一两银子,也不知道再十天的药,会不会再便宜一些?

第七十七章 布

    便宜是不可能再便宜了,但是他们在胡大夫家等到人时,胡大夫给沈大伯仔细检查番。

    笑道:“恢复的很好,酸胀说明血液逐渐归复流通。

    药你再吃十天,针灸不必太紧密,以后每三,五,七天再来三次。”

    沈笑接过药方,她看不懂上面的龙飞凤舞,问道:“还是上次一样的药吗?”

    胡大夫知道她家的情况,但药材不是他种的,随即摇头:“调了一两味辅药,但仍高七百文一副。

    不过,十天以后,你大伯应该只用几十文一副的药养一段就好了。”

    管氏和沈大伯终于松了口气,今天买了药,家里真的只有两位管舅舅给的两锭银了。

    七两又想买地,还好还好,最近桃子卖了,会有个活钱。

    “胡大夫,三天后是端午,您今年在县城过节吗?”

    “不了,今年县城取消了龙舟比赛,我大儿子明天接我到京里过节。

    我与老伴也不到别处去,初六那天就回来了,你们初六申正来吧。”胡大夫的儿女们都已各自成家,他们不住一起。

    “沈老弟呀,虽说你恢复的很好,但是以后扛麦扛米的重活还是不要做了。

    不是一点儿不能干,只不过连连劳作后大汗淋漓,你容易风邪入骨。”

    沈大伯看看管氏道:“孩子们还小,我也不大,总不能在家歇着。”

    “非也非也,你们家几个孩,我看都是能干有出息的。

    小七两折腾的果蔬,其实不少进项,你完全可以给她打下手嘛。

    再者,你算算今次你前后花了多少银两?若再来一次,多一倍的银两也不见得能恢复如初。

    你不想和你们本家的沈四老爷一样吧?”胡大夫接过沈笑递来的南瓜酥,嘱咐老妻将银钱付了。

    管氏推拒,他却道:“你们的端午礼我收下,但这是托七两买的,理应给钱。”

    沈笑接过了胡太太给的碎银,全交给管氏。

    沈大伯却是心情不畅,四叔如至口眼正常了,但走路却半边身子不利索的很。

    胡大夫就道:“沈老弟,你可不敢大悲大喜,情志也会伤身的。”

    “胡大夫,我这……”

    胡大夫今天得了不少美味,话也多了起来:“儿女们大了,咱们不能总当老母鸡不是?

    听说,你和你家二郎这般大小时,就一个人顶起了门户。

    现今你三个儿子都大了,还有何惧?”

    两个老头儿聊了不少的东西,待沈志抓来药,他们也就告辞离去。

    沈大伯的情绪明显好转,沈笑想,古代的中医可真了不起。

    到了街上,见到不少摊贩挂起了艾叶菖蒲,还有各式的五彩粽子小佩饰,沈笑就道:“伯娘,该编五彩粽和五彩绳儿了。

    明个儿大嫂回娘家,是不是还得给她买朵红绒花戴。”

    “哟,就是。”管氏轻拍额角,“瞧我这记性,家里有黄米和枣儿,咱还得买些江米。”

    打开荷包一看,统共就剩一两二钱银。

    “二郎,你和你爹去买些江米和肉,一会赶车来接我们。”管氏给了沈志五钱银子,道:“买刀上好的后腿肉,你嫂子明儿个回娘家用。”

    “好的,娘。”沈志侧身接过,把骡车暂停路边。

    目送丈夫儿子转道,管氏拉着沈笑进了一家门脸儿不大的绣坊。

    沈笑对绣花不通的,但她知道架子上挂的绣屏很上乘。

    花开富贵,喜鹊登枝,百子千孙图……

    屏风炕屏,绣帕,扇面,连嫁衣都有。

    沈笑是看的目不暇接,手都不敢摸,唯恐惊了它们独自绽放的美丽。

    一个小姑娘近前,礼貌招呼她,“小姑娘看有什么看重的吗?”

    沈笑转身,“我是和家人来买绣线的。”说着她就指向了挑着绣线的管氏。

    眼睛不经意的扫向对面的布店。

    县城的街道并不如州府的宽阔。

    所以沈笑一眼就看到对面布店有许多客人,伙计和掌柜忙的厉害。

    一个客人搬着两匹布在布店门口,给店内连连拱手后,急退两步,扛着布就快步离开。

    沈笑觉得不对,那人的身上的长袍,分明就不合身,“借过,”她拨开小姑娘,一下窜出店门,追那个扛布的去了。

    “七两。”管氏发觉,丢下挑好的绣线,急步追出时,哪还有沈笑的影子。

    只是猛的听到对面一声惊呼,“我的布,谁搬走了我的葛布。”

    掌柜的快急死了,若非有客人说要裁半匹葛布,他还发现不了刚放柜面的两匹布不翼而飞了。

    忙问伙计,刚刚第一个问那匹上等葛布的客人哪去了。

    伙计,他不知道啊,小伙计吓的要哭,一匹上等葛布三两银,更何况两匹,他赔不起呀。

    有个客人略一思索,道:“掌柜的,才将我见一人扛着两匹布,在门给你作揖来着。”

    掌柜的一拍大腿:“定是那贼子趁我不备,假装付帐离去。”

    报官吧,几两银追回,有一半得请请差役们吧,不报官吧,着实心疼。

    客人们也都替掌柜惋惜之际,一个梳着双丫髻,身穿青布上衫长裤的小姑娘,手里牵着一根长长的腰带进来。

    腰带那头儿,赫然就是刚刚搬走两匹布的贼子。

    他双手被捆,肩上还扛着那两匹布。

    大家目瞪口呆之际,管氏扑到近前,连连拍沈笑的背,“你吓死伯娘了。”

    沈笑嘿嘿一笑,将手中腰带扔给掌柜道:“这厮行迹可疑,我追上他时,他慌的大跑,这布显然没给您交钱。

    另外他身上的衣袍,不晓得哪里摸来的,你们最好报官。”

    掌柜接过腰带,才要谢人,曹捕头就带人追来。

    “刚刚,有人报说,有两人在街市追逐,撞翻了几个摊位,是你们哪个?”

    沈笑伸手指向偷布贼:“是他,他偷了布,我去追时,他撞翻了好几个摊位。”

    那贼子肩上的布,早被伙计抢走,此时被伙计踹倒在地。

    曹捕头一看,熟人,“原来是你。

    听说你还能徒手夺刀,厉害,不愧是小善人的女儿。”

    “哎呀呀!原来是沈小善人的闺女。”掌柜连连拱手,道:“还请两位后堂安坐,我好请我家东家亲自来谢。”

第七十八章 县尊县尊

    沈笑连连摆手,给曹捕头点了一下头,抓着伯娘就快步离开了。

    刚她可是听到小伙计抱着布说六两呢。

    这都让人家东家致谢,她没那大面子。

    曹捕头见她们急步离开,摇头失笑道:“掌柜的,你把人吓跑了。”

    掌柜轻拍自己的脸,还真是,算了,等回头上门致谢吧。

    失物不多,但人家的情义重,“我这不是想到,马上又到初四了吗?

    曹捕头,今年是那些义士的十周年祭,县尊有何安排?”

    曹捕头道:“得等县尊巡河回来才知。”

    ……

    “十周年祭?”林修尧经钱师爷提醒,猛然想到这个,他道:“以往县里都是如何安排的?”

    “每年五月初四时,县令会带领士绅们到东门外的忠义亭祭拜。”钱师爷想了一下道:“事涉好几个村,那天会有各村各族族长们代替那些家属前来。”

    林修尧颌首,那些义士家属们定是在自家坟前祭祀的,“这样,请先生,不,祭文我亲自来写。

    请先生陪同崔主薄,一起给各位士绅写帖子。”

    他顿了一下问道:“往年一场祭拜会花费多少?”

    “三牲必有的,再加上点心酒水及祭拜后的席面,基本上三百两足够。”钱师爷问道:“县尊另有安排吗?”

    林修尧勒住了马,其他人也随他停下,“先生,今年这场灾受损良田不少。

    因着修河固堤,连龙舟赛都不办了。

    席面我看就不必了吧,无非是一群人吃吃喝喝。

    你看只准备三牲祭品,然后将这三百两银子,换米粮发放可行?”

    “三百两如今只能买六百石米。”钱师爷算了一下道:“县尊是打算让各里长领走?”

    “不,”林修尧笑道:“如今天下太平,十年生聚下来,县内人口应该是增加的,但也有各种原因没上户帖的。

    我们是下县,几万人口而已,六万升米,一户一升米,都不晓得能不能领完。

    正好以此机会,每户凭户帖领白米一升,好摸一下各村人口的实底。

    没有结余最好,若有就送予各村孤寡。”

    “甚妙。”钱师爷赞道:“不过,只我陪崔主薄怕不够,县尊可请上城中谭秀才,梁老爷等人,一起到各家游说。”

    “那位谭秀才呀?他不是向来不爱与士绅走动吗?”林修尧重新拍马前行,他觉得谭秀才最主要是懒。

    钱师爷笑着点头:“对,但谭秀才向来不惧得罪人,又有一颗侠义之心。

    县尊此举本就是为诸位义士积聚阴德,他定会相助,没准儿,凭他一张嘴和人脉,日后祭拜之日的席面都会变成施米。

    且往年举办龙舟赛,富户缙绅们也会派捐三百两左右,若能一起换成米粮……”

    “好,本县今晚亲自上门去请,但愿他如先生所言,能让此形成定例。”林修尧加快马速,再走一两处河堤,他们县应役丁口负责的河段,他就算是走完了。

    管大舅因着高师爷的关系,颇得县令赏识,他离的近,也就听到了一两句。

    不过县令敢讲,就不怕别人听到,毕竟,这是好事,哪怕他们这些吏员差役,一月也不见得吃几回白米。

    ……

    河堤边,正在抬木桩的沈小舟道:“远哥,你觉不觉今天那个差吏好像安静许多。”

    沈远假借弯腰向远处瞟了一眼,“是。”

    “奇怪了,他良心发现了?”沈小舟可不信,“卢大叔说,打听到阮秀才的族兄,请这人喝过两回酒呢。”

    沈远他们现在,真的是十分后悔,怎么就没有捶十九叔一顿。

    这回回家,不如找二郎他们,给十九叔套回麻袋。

    娶回个恶妇,都被官府判离了,还能祸害他们村。

    嘚嘚的马蹄声传来,沈远他们不由再次弯腰远望。

    怎么为首那人是林县令?

    沈远他们都是认得县令的,只要当时进了公堂内的,都是会记住县令的样子。

    想到大勇如今一直发烧,他抱试试的态度,在示意沈小舟放下肩上的担子后,大声喊道:“林县尊,林县尊。”

    那马就冲过差役们守的坡段,直接冲向沈远而来。

    沈远大喜,干脆扔了木桩,跑步迎向马匹跪倒,大声喊道:“县尊救命。”

    跟他一起跑来的沈家村人都一起跪地大喊:“县尊救命。”

    其他村的户丁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县尊来了,都放下手中的活儿,跑来一起跪下。

    有那累的受不了得,也跟着沈远他们喊救命。

    一时之间,几百号人聚到一起跪下狂喊。

    那边上的差役们阻止不及,此时挥起的鞭子赶紧收回,心道:我们这没出人命。

    林修尧听到这声势浩大的喊声,心下立时一紧,这里,不会出事了吧?

    策马近前,跳下跑来,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场面顿时一静,后面的人见前面的人不喊了,也跟着停下,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出了何事。

    “说啊?你们都哑吧了?有什么事,本官为你们做主。”林修尧扫视一圈儿,心澎澎跳的厉害。

    沈远第一个站起,把腰带解开,短衫从上身扒下背过身去。

    纵横交错的鞭痕,好多已经溃烂。

    “大郎。”管大舅跳下马奔来,想按住沈远的肩膀,可肩上也有伤。

    沈小舟他们,也学着沈远脱下上衣,管大舅简直不敢相信,“谁?他妈的哪个龟孙子干的?”

    在沈家村身后的人,也都吓一跳,怎么会这样?

    林修尧看到几十个户丁伤痕累累,转身另一边问:“你们呢?全都给我脱下。”

    “脱呀!”林修尧极力的克制自己。

    役丁们纷纷脱下短衫,扬帆和一众捕头衙役们,分头各查一片儿了。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儿鞭伤,但不像沈远他们伤的如此之重。

    “很好!”林修尧转身走到沈远前面,“谁动的手?”

    “县尊真肯为我等做主吗?”沈远要确认。

    “怎么,身为沈守善的亲侄,连当面指证都不敢?”林修尧冷笑。

    “他。”沈远的手随即指向了经常鞭打他们的差吏。

    后面,齐刷刷一片手指指向一人。

    站在不远处的那小吏,被吓的两腿颤颤,裤子好似湿了。

    “拿下!”

第七十九章 廷杖

    快班的鲁捕头带着两个衙役,如狼似虎的上前绑住了人。

    在管大舅狠狠踹完两脚后,才把人提溜到县尊面前让跪下。

    林修尧将手中马鞭递给沈远:“打。”

    沈远看看他,接过鞭子就开始抽那小吏。

    小吏打着滚喊饶命,“县尊,不敢了,小人再不敢了。”

    可林县令就那么看着,偶尔抬头看看其他小吏。

    那些人早就吓的跪伏在地,虽然他们历属工部,但他们是不入流的胥吏,林县令是正七品的知县。

    一个穿着绿袍的,补子图案是鹌鹑的从九品官跑来,给林修尧一揖到底,“林县尊,发生了何事?怎么怎么……”

    “何司务,何司务救我?”那小吏还能高喊救人,沈远觉得方才打的轻了,甩鞭的力道又重了一分。

    “哎呦,哎呦,林县尊饶命。”小吏哭了,打滚的更厉害。

    “这,这,林县尊,就算是在你的地盘上,也不能如此呀。

    我们,我们到底是工部派下来帮你们固堤的。”何司务其实很想喊翘首站在堤上看的匠户前来助威,但是对上林修尧似笑非笑的脸,他就有些不敢。

    京官是比地方上的人高一阶,但那是同等官位,不是他这个从九品的小芝麻粒儿。

    “你也知道是在我的地盘上呀?”林修尧不无讽刺的问道,然后走近他,猛的把住他的手臂道:“来来来。”

    何司务心颤颤的被林修尧拉到户丁们面前。

    听到他道:“背身。”户丁们就全部背过身去。

    “何司务,你看看,仔细看看。”

    何司务使劲揉揉眼睛,怎么会这样?户丁们伤的这么重?偷懒甩个鞭意思意思就妥了,怎么把人打成这样?

    “看到吧?本官忝为一地父母,今治下百姓遭人虐打,犹如锥心之痛。”林修尧甩开何司务,道:“既在我之县内,就得遵县内的法度。”

    “县尊老爷,”卢老实鼓起勇气道:“我们村的一个小子,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现今在棚里躺着。”

    “鲁捕头,快带两个人和他一起去。”林修尧的心咯噔了一下,千万别出事,“把人带来。”

    “是。”鲁捕头带人和卢老实一起往工棚里跑去。

    “何司务,前天的事听说了吧?”

    “嗯。”何司务紧张的点头,可千万别出人命,前天出事河段的人,都被刑部带走了。

    “你不曾离开过河堤,怕是不晓得,陛下招你们工部四品以上所有在京的入宫觐见。

    人都未入宫门,就被雁翅卫拦在了宫门口。

    工部尚书,严司空被按在宫门前廷杖二十。”

    林修尧在何司务惊惧的眼神中继续说道:“严司空被罚俸一年,陛下责令工部限期整顿。

    说我们是大周,不是齐朝的末帝。

    且,不日,少司空就要亲自巡视各处河段了。”

    他背着手走回沈远近前,伸手让沈远停下,蹲下问:“为何单单对沈家村下重手。”

    “县尊大老爷,冤枉,是是他们干活不老实。”小吏哭道,“小的怕耽误工期,就失手……”

    “呵!”林修尧笑了:“怕是你不老实吧。”

    他起身道:“打,何时招了何时再停,一直不招,就一直打。

    若打累了,就换个人替你打。”

    沈远二话不说,拱手后又抽起了鞭子。

    每一鞭都打在何司务的心头,他急步上前,“浑帐东西,你是受了何人指使,快说。

    司空马上就来巡河了,你是想连累我们大家吗?”

    齐朝末帝,脑抽的不要不要的,和所谓的大师学了些堪舆,妄用什么风水改制,今儿挖个河,明儿填个沟,一到大雨,京中被淹,就得修河。

    就是因为修河时,官吏暴敛,欺压毒打河工,才致使京中发生第一次暴乱。

    虽然事后被平息,但从此齐朝各处暴乱不断,终至国灭。

    据说那些修河的监工们,不是死于暴乱,就是被凌迟了。

    何司务打了个抖,厉声道:“快说呀,你为何下这么重的手?”

    他急的要命,左右一看,抢过钱师爷身边放着的马鞭。

    跑到跪着的小吏们那面,“你们,可知为什么?若有知情不报者,按同罪论处。”

    恰此时,鲁捕头他们把沈大勇抬了出来,“县尊,他背上都烂完了。”

    木板上,沈大勇趴着,可能是太疼了,睡着的他极度不安稳。

    他背上又烂又红肿的厉害,整个背都有些发紫。

    看的让人害怕。

    那群小吏已经听说过前日之事,他们也怕被抓进刑部大牢。

    纷纷将自己所知都说了出来。

    被沈远打的小吏,此时听到别人举报,不敢再隐瞒,大声道:“愿招愿招。”

    林修尧听完他的话,见钱师爷已经急速写完口供,让小吏们都画了押。

    “把他带回县城诊治,扬帆,鲁捕头,你们各挑一个人留下。”

    “是,县尊。”两人同时答道。

    林修尧看看户丁们,再看沈远,道:“本官下午会派大夫来给你们看诊。

    药费由县衙来出。”

    一群人扑通跪下,“青天大老爷。”

    林修尧急步离去,他是羞的,这些都是他治下百姓,修的是流经县里的河道,却被外人欺负如斯。

    “鲁捕头,即刻快马返城,拿我手令,取牌票拘拿阮家老三。”

    “是。”鲁捕头接过他草书而就,盖上官印的手令,“县尊,此事,怕是那阮秀才报复。”

    林修尧厉目扫去:“没有人证物证,不可鲁莽行事。”

    “是。”鲁捕头点人和他一起快马离开,县尊只是没有证据,那他就找。

    阮家当年霸占姑祖母家的地,该还回来了。

    这边厢,何司务一路陪着小心,把林修尧他们送走了。

    转回头来,就亲自安排了沈远他们的差事。

    他决定,打现在起,就守在这儿了,就是侍郎巡查,他也是兢兢业业守着河段不是?

    ……

    沈笑和管氏返回了谭秀才太太的绣纺,取了东西后,就急急离开。

    正巧碰上来接他们的沈志,“二哥,赶快一些,我们快回家。”

    沈志纳闷,“人多,出城门再快。

    七两,你慌什么?饿了?”

    管氏看着挠头的沈笑,抿嘴直乐。

    引得沈大伯和沈志好奇不已。

第八十章 回娘家

    管氏就笑道:“她抓住一个从布店偷布的贼子,人家说掌柜说请东家谢她。”

    “做了件该做的事,不值当人家谢。”沈大伯摆摆手。

    沈笑给大伯捶间:“我和大伯想的一样,他们店被偷了六两银钱的布匹,让人东家亲自谢,多不好意思。”

    沈大伯一顿:“谢不谢的没什么,难不成因为贼偷的少,你见着了就不抓人了。”

    “那不能。”沈笑迅速摇头。

    “不能说善行小就不行,也不能是小小恶事就去做。”沈大伯欣慰的道。

    “大伯,说起来,许大叔那个族兄,他们才是可恶。

    还有许家,竟然管着许大叔那么多祖产,还纵容他族兄行事。”沈笑想想都气,十几亩地,地契上写着上田,一百多两银子的。

    想想就心疼,要是自己的地,谁想白拿,得问她的拳头答不答应。

    “唉!”沈大伯叹道:“七两,许家已经很不错了,战乱时,还能把你许大叔养活。

    那会儿,扔下自家孩子独自逃命,或者是卖掉的人也是有的。

    更何况你许大叔五服内的亲人都没了。”

    他过了一会儿又道:“你许大叔为何一直谦让他族兄,还给他伯娘买了寿材。

    就是因为逃难时,他伯娘一直护着他。”

    “那么好的人,怎么儿子这样?”沈笑也叹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行了,你们别感叹了,就算你许大叔不把那田捐出,他也很难再拿到,留着不过是个念想。”管氏很干脆的终止他们的话题。

    “还是咱们村好,人少容易抱团。”出了城门,沈志一扬鞭,骡子撒欢的往家跑。

    午饭后,沈志被派去割些芦围叶子当粽子叶来用。

    而管氏则把去年晒好的马莲找出来,到时候可以和粽叶一起煮,马莲草是用来缠粽子当绳子用的。

    她和沈大伯两人在家收拾杂物带孩子时,沈笑他们已经用骡车往半坡地运送一桶桶的水浇地了。

    一下午过去,地没浇完,人都累惨了,他们家的地紧邻未开垦的荒地,也就离河最远。

    没有修水渠的半坡,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睡着的沈笑想,她又多了一项任务,将来要给半坡修条水渠。

    所以一夜做梦都是河呀水呀的。

    凉水洗好脸,就见她大嫂穿的齐齐整整,胸前扎着朵红绒花,手腕上都串着五彩绳。

    缠枝莲的银镯子上,也被五彩丝线绕了一圈。

    “七两,这么看我做什么吗?”周氏不由问道。

    “大嫂好看。”是真的好看,乌黑的头发被她梳成了漂亮的堕马髻,云鬓一簇绢花垂下两络至左耳际的细丝带。

    柳叶眉下丹凤眼,笑起来明郎大方。

    周氏噗嗤笑了,上前捏捏沈笑的脸蛋儿,“七两也好看。”

    “大嫂,你用口脂了。”沈笑觉得大嫂今天真靓。

    “咱们哪买的起那东西,我用热布巾敷了一会儿。”周氏扫扫四周没人,小声道。

    也是,二郎三人去送菜了,这院子也就七两自己在。

    沈笑放下擦脸的布巾,道:“大嫂今天要回娘家了。”

    五月端午节,出门闺女回娘家,胸前扎着红绒花,腕上系着五彩绳,手拎肉和酒。

    周氏笑着点头,一年里,能正经回娘家的时候也就那么几次。

    平常无事,出门闺女谁会回去。

    “还要带上昌林吧,大哥不在家,我陪你去呀大嫂。”

    沈笑刚说完,管氏就提着篮子从后院经夹道出来。

    “你今天有你的事,三郎一会把骡车赶回来,由他送你大嫂回娘家。”

    周氏接过她手中的篮子:“娘,太多了。这桃儿还是卖钱吧。”

    “那怎么能行,好不容易过个节,你安心拿着。”

    “谢谢娘。”周氏福了一礼。

    “伯娘,啥事?我随时听侯您的召遣。”沈笑这边听完站直了道。

    管氏笑骂一句:“不着调儿。”然后带着周氏往东院走,又转头道,“快来吃早食了。”

    “唉,来了。”沈笑收拾好往东院跑。

    等到大嫂周氏坐上骡车时,念哥儿竟然也要一起去。

    沈笑就纳闷:“你凑什么热闹?”

    已经坐到车辕的程怀谦却道:“我正好到马堤去看看小江哥的娘和弟弟妹妹。”

    “那你空手不拿东西去?”沈笑想起了那个在她家割麦的黑小子。

    “我到县城买点去。”程怀谦刚刚和沈曜急着回来,没去买东西。

    管氏也想起了马小江,她道:“送什么都没米面合适,你等着,我去给你装两斤。”

    她带沈笑一起到仓房米缸处装米,沈笑奇道:“伯娘,你知道他家。”

    “也是个可怜孩子。”管氏装好米,又装面,“他爹是个船工,他娘常年跟船,得了风痹下不床。

    为了给他娘治病,他爹卖了些田地后,又去天津跑海船。

    听说回程时,船翻了,人没了,主家也倾家荡产了,赔的钱只够给他娘抓一两个月的药。”

    “这孩子是个能干的,两年来愣是凭一把力气支起了他家。”沈大伯感同身受。

    “伯娘,吃药太苦了,我给摘些桃吧?”

    “好,去吧。”管氏递给她一个篮子。

    程怀谦等他们送到车上两个篮子,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道:“伯娘,那我买点啥?”

    “买点肉吧,”沈笑抢先道:“最多买些棒骨,又能吃到肉,还能用棒骨汤煮面。”

    “七两的主意好。”程怀谦决定听她的。

    沈曜别有深意的瞥了妹妹一眼,是你想吃吧。

    见沈笑悄悄的颌首,他一甩鞭,“爹,娘,我们走了。”

    “路上慢点。”管氏跟上两步叮嘱。

    见骡车都转弯了,三人才回家。

    分捡好艾叶和菖蒲,沈笑在大伯的指挥下,一个门一个门的插上。

    大门口的刚刚插好,就见几辆马车驶来,那车停在了七太奶家门口。

    车上的人陆续下来,拍响了七太奶家的大门。

    沈笑下了梯子,道:“你们是谁?我七太奶没在家。”

    听到她的话,拍门的青衫儒士上前一揖:“老丈有礼了,多谢小姑娘。”

    沈大伯拱手回礼,道:“您是?”

第八十一章 水蜜桃

    “噫,怎么门口有这么多马车。”沈茂扶着祖母,领着沈旭从村中大路拐过弯走来。

    那儒士猛的转头,急步寻声而迎。

    沈笑也快步追上围观,只见那儒士奔向七太奶三人,她速度赶超立在七太奶右侧伸手护着。

    这人做什么的?

    “七姐。”那人飞扑近前就撩袍单膝跪下。

    那些马车上下来的一大群人,也随他一起跪下:“七姑奶奶。”

    沈茂微张嘴愣住,而沈旭发现七太奶松开了握住自己的手后,则是抱住七两姐姐的腿,他听七太奶说过,是七两姐姐救了他,还每天分他一碗羊奶喝。

    沈笑拍拍他,看看那泪眼朦胧的儒士,又看看七太奶,这,老了好像不太看的出有哪里像。

    就见七太奶整个人都僵住,老久才轻唤道:“小皮猴……”

    “七姐,是我,是我,小皮猴陶然啊!”陶然膝行向前。

    七太奶脚步凌乱的迎上,跪下轻抚他的眉眼,“活的,活的……”

    “七姐。”

    “活的呀,啊……”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声传出。

    惊得管氏和附近的人都出来了,大家几乎很少见七太奶哭。

    除了她婆婆去世那回外,女儿刚生下就断气了,大家都逃命呢,她不敢哭,儿子儿媳战死在城头她没哭,丈夫病逝只看到她红肿的眼圈,没听到她的哭声。

    如今……

    闻讯而来的沈村长,和沈大伯等人劝了又劝,可七太奶仿佛没听见。

    福太奶把人都挥开,道:“让她哭哭。”

    原以为全家遇难的人,得遇亲人,哭哭好。

    沈茂不知所措,祖母从来没给他讲过她娘家的事,这么多人,都是祖母的亲人?

    “小然,小然,七姐对不起你,七姐应该坚持让公爹抱你走才对。”七太奶口中不住念叨。

    “七姐,”陶然给她擦泪,可帕子都湿透了,也擦不完。

    “七姐,我是男丁,押解的人怎么敢放。”

    “啊……,七姐对不起你呀。”七太奶什么都听不见,她被前头婆婆抱着来沈家村时,已经七岁了,什么都懂,爹娘选她留下,是因为她小还生病了。

    他们是怕她熬不过流放途中的坚辛。

    从此以后,她改名换姓成了沈七陶,长大了,才知道家人都没了。

    一场痛快淋漓的大哭,有些虚托的七太奶被送进了家。

    她的弟弟一家也都进了院,从马车上抬进来一箱又一箱的东西。

    众人慢慢散去,沈笑也把旭哥儿抱回了自己家。

    旭哥儿两个小手紧紧缠着,坐在炕上垂头问:“七两姐姐,七太奶有好多亲戚了,会不会不要我了?”

    沈大伯和管伯对视一眼,管氏给沈笑使个眼色,和沈大伯出去了。

    “小鬼头。”沈笑轻刮旭哥儿的鼻头,知道十九叔一直不来见他,让他对七太奶更加依赖。

    “旭哥儿,你有没有不听话?”沈笑坐在小人儿身边,把桌上的桃子用一把小刀切成牙儿。

    旭哥儿摇摇头,然后抬头看向沈笑:“我可听话了。”

    “那七太奶就不会不要你。”沈笑把一牙桃子放入他口中,“甜不?”

    “甜。”旭哥儿笑了,这孩子很容易满足。

    沈笑摸摸他的头,笑道:“旭哥儿,以后你的日子,会和这水蜜桃一样甜。”

    旭哥儿听不太懂,他又道:“我长大了,会孝敬七太奶奶。”顿了顿又道:“还孝敬七两姐姐。”

    “哎呦,嘴真甜。”沈笑叭叽亲了他的小脸一下。

    旭哥儿紧张的用手捂住了脸,见姐姐又给自己塞口中一牙儿桃子,开心的笑了。

    “七两姐姐,你真好。和七太奶一样好。”

    “哈哈哈。”沈笑对七太奶的景仰又加深一层,这么短时间,就让旭哥儿能与人正常交流了。

    她不由又抚了抚旭哥儿的头,虽然七太奶说,旭哥儿可能是从心底忘了以前的事,他根本就不记得阮氏了。

    但是,没有每日带着旭哥儿找村里不同的孩子们玩的七太奶,旭哥儿哪会慢慢开口与人交流。

    门外,管氏轻拍沈大伯,两人悄悄的离开。

    “一会儿,得给七奶奶家送些碗去,那么多人呢。”

    “嗯,我去打水,咱们先洗一遍。”沈大伯十分赞成。

    两人刚把碗洗好,沈茂就带着两个年轻男子进来了。

    “伯文哥,嫂子,这两位是我的表兄。”

    两位陶表兄给沈大伯两人拱礼,还把一匹松江布送上,“这是我祖父让送的,谢谢沈家人对姑祖母的照应。”

    “不不不。”沈大伯连连摆手。

    沈茂笑道:“伯文哥,全村都有的。

    我舅爷爷带着表叔他们,先去了族老他们那里。”

    “这?”沈大伯看看管氏,她点头后,从厨房拎出一篮桃子做回礼。

    “茂哥儿,我们准备了些碗碟,现在家里有人在吗?”

    “还是嫂子心细。”沈茂轻拍自己一下,“我喊人来搬。

    午食,祖母和舅爷爷请大家到我家去热闹热闹。”

    “好,高兴的事,该热闹热闹。”沈大伯替他们高兴,七奶奶家,已经好些年没热闹了,天天静悄悄的。

    “那我喊七两去帮忙洗菜。”管氏要过喊人。

    沈茂拦下道:“嫂子,刚旭哥儿和七两一起走了。

    祖母让我来抱他一起给大家送东西。”

    屋里听到的旭哥儿,桃子也不吃了,滑下炕跑出门,“茂小叔,七太奶让你来接我了吗?”

    沈茂大步跃到他面前,一把抱起,道:“那当然,祖母还说,怎么一转头,我们旭哥儿没影儿了。

    是哪位神仙带他去抓鱼了吗?”

    旭哥儿抱着他咯咯笑,给门口的沈笑挥手。

    沈笑掩嘴直乐。

    和管氏又从后院拔了些菜带到七太奶家。

    全村各户都有派人来帮忙,大伙儿有志一同的带了桌椅带了菜。

    没一会儿,沈笑就看到张屠户送来了半扇猪,还有菜市其他家送来的鸡鸭鱼米面等。

    席上,陶然带着儿孙们不住的感谢沈家人,感谢村里人。

    四十多年前,沈家援手救人,而村里其他人,谁知没往外说过,他们村来了个陌生的小女孩。

    陶然道:“当年,承蒙先宁平太后大恩,在上船前往琼州之前,我们每家有个孩子被救走了。

    我也是长大后,才知父母兄姐们都不在了。”

第八十二章 玉米面鹅油蒸饼

    “四姐,对不起。”陶然给七太奶深深一揖,“我早该来看你的。”

    七太奶扶起了他道:“不怪你。

    养恩大于生恩,你养父母将你教养长大,又为你娶妻。

    他们病榻前,你怎么能离开。”

    “来,”七太奶举起酒杯,道:“与我敬诸位乡亲。”

    大家纷纷起身举杯,沈笑喝下碗里的鲜榨甘蔗汁儿。

    酒么,小孩子是不能喝的。

    她再次看了看七太奶的弟弟,总觉得他刚才说的,是和七太奶唱了个双簧。

    不过,管它呢,七太奶高兴就好。

    看这从家门口排了三四十桌的席面,多喜庆。

    曲终人散,一番热闹散尽,送陶家人过来的镖师们也都赶车离开。

    原来,陶然他们夫妻只一独子,又有两个不满十六的孙子,一个八岁的孙女。

    到老家杭州一看,族里的族亲也都不熟悉,四十多年了,都以为他们这支没人了。

    所以陶然这回搬来就不走了,他们打算在通州定居,离姐姐近些,如今暂住七太奶家。

    帮忙收拾善后的沈笑,回家倒头就睡。

    却不知隔壁陶家人,正在煮一样东西。

    梦中,沈笑好像闻到了嫩玉刚煮熟的味道,可惜,那玉米离的太远,她没有摸到。

    有些怅然的醒来,跑到空间里看了看种下的红薯和芝麻,小麦,其实都在土里还没出苗呢。

    就是辣椒也才又高了一点点。

    沈笑又到草场去看小鸭仔。

    她现在算是发现了,这草场有很神奇的自然隔离带,里面的鸡鸭只能在草场,别的地方去不了。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结界?那她回头养几头毛驴行不行?

    为什么不养马?两个字,太贵。

    最便宜的一匹都要二十两,够她买十头驴了。

    至于为骡兄找个伴儿,还是不要了,五两银子也好多的。

    看到一大群小鸭子在小小的池塘边转悠,沈笑撑着下巴想,怎么才能把它们正大光明的放家里后院。

    “七两,醒了没?你茂小叔送来了稀罕物。”管氏轻轻拍门。

    “来啦!”沈笑跑到果树下,差点被小蜜蜂蛰一下。

    她拍拍胸口:“善哉善哉,差点害死一条小生命。”

    蜜蜂蛰人后,紧连腹刺的内脏器官也会随之脱落,它就死了。

    这群可爱的蜜蜂,是娘当初养在空间里的,每年她能采好多蜜的。

    不然,她哪里敢动不动就拿后院地窑里的蜂蜜做吃食。

    “伯娘,什么稀罕物?”沈笑打开门,一眼就看到管氏手里小笸箩里的嫩玉米。

    “玉米?”沈笑太惊奇了,“茂叔送来的?是陶舅老爷带的?”

    “那可不,七两……”管氏还没说完,就见她家不着调的跑了,“上哪去?”

    “七太奶家。”

    “这丫头,十几根呢,不够你吃吗?”管氏看看一笸箩的玉米,每根上面都只有稀稀拉拉的些许个小粒,心想,种它的人不得亏死。

    沈笑急匆匆跑到隔壁,七太奶正坐在树下喂旭哥儿吃玉米。

    陶舅老爷给他们打着扇子,他笑吟吟道:“隔壁的小姑娘,快快进来。”他转头喊:“娘子,再端些玉米甘蔗来。”

    “来了。”

    他娘子从厨房端了盘子出来时,沈笑已经给他深深揖了一礼。

    “七两,你是有啥事?”七太奶奶看她这架式,定是有事。

    “七太奶,陶舅老爷,这玉米还有生的吗?”沈笑在七太奶递来的凳子上坐下。

    七太奶看向弟媳李氏。

    李氏笑道:“怕时间太长坏了,全都煮了。

    不过,煮好的还有好些,一会儿我再给你带些走。”

    沈笑连连摇头:“谢谢舅奶奶,我就想要生的。

    敢问舅老爷是在哪里买到的?”

    “琼州有种的,不过种的很少。

    我这次是跑遍了整个岛上,才给四姐买到这些。”陶然看她满脸失落。

    笑道:“你不会是想种吧?”

    “嗯嗯。”沈笑猛点头,“我以前没在通州见过。”

    “傻孩子,这玉米,如今只怕只有皇庄还有些,民间自是少见的。”七太奶拿起一根粒最多的给她。

    “前朝时,有番人进贡,皇庄留种种了一些。

    最早被称之为玉麦,番麦,玉米的叫法是屯田司的人私下里叫的。

    后来,还在京郊试种了一些地。”

    沈笑才惊觉:“原来,所谓的番麦就是玉米呀?那怎么不见大力推广?”

    “自然是因为产量太低,太不划算。”七太奶举着一根玉米棒子道:“你看,能长这么多粒的,已经是最好的。

    所以各地试种之后,就不再种植了。

    若不是宫里有道玉米面鹅油蒸饼,当时的小皇子们喜欢吃煮玉米,怕也没人种。

    我们儿时,借了爹的光儿,才能每年分到两根吃。”

    沈笑翻看手中的熟玉米,确实是太少了,且关于番麦,玉米的记录,只有短短几个字,某某年,外番来朝,进贡什么什么,后面写了番麦两字。

    “一亩地产多少啊?”

    七太奶看看弟弟,陶然仔细回想岛上那几家的种植情况,不太确定的道:“百十来斤?”

    “这么少?”沈笑太意外了,亩产八百才是最少的吧?

    就算是没有化肥农药,上足绿肥,怎么也得有个三五百斤吧。

    “我说的还是多的,有一家全掰下来给我,四分地也就二十多斤。”陶然这家记得最清,还是因为这家离他家最近。

    “七两啊,红薯的事,我听你伯娘和我说了,那个林县令家乡有例子,产量高种种无妨。

    但玉米,咱们还是别想了吧。”七太奶觉得,这孩子特别喜欢种东西。

    “七太奶,哪里能找到种子?我想试试。

    我在一本前朝手记中,见到有人写了一句,番麦耐旱。

    我就想种个一两分试试看。”沈笑假借了一句话。

    七太奶问弟弟,“琼州能寄来种子吗?”

    “咳咳,”陶然轻咳道:“四姐,只怕我给他们剩下的,他们都已经当种子种下了。”

    “你呀,大老远的,捎来这么多。”

    “这不是你小时候最爱吃吗?”

    旭哥儿抬头道:“七太奶,我也爱吃。”

    “旭哥儿也爱吃?那让七两姐姐种出来给咱们煮好不好?”七太奶揉揉他的小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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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是写完就发布,尽量一天三更,偶尔懒一下,两更。手速不快,还请书友们见谅。谢谢大家的阅读。

第八十三章 锦帕

    “好……”

    拖了长音的小童音,让七太奶觉得不太对劲儿,低头一看,这孩子坐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李氏笑着伸手抱他,却被七太奶挡下,就这,旭哥儿也惊醒了,快要睁不开的双眼抬头一看,见是七太奶抱着,一歪头又睡下了。

    “唉……”七太奶轻叹一声,又看向一粒一粒玉米抠着吃的沈笑。

    然后她转向陶然:“惠然,玉米夏种之后多长时间能熟。”

    陶然斟酌又斟酌后,道:“四姐,琼州的夏季是雨季,一般收割时不会收到太多,能够下次自己留种,就很不易了。”

    七太奶就知道从琼州找种子,怕是不易了。

    而沈笑看似十分认真的抠着玉米粒吃,心里却疑窦丛生,陶舅老爷对农事,过于清楚了。

    可他本人却一点不像是长期务农的人,虽然他不白。

    沈笑垂下的眼眸悄然瞟向他的手,收回目光时,已经确定,这是一双文士的手。

    左手不太明显,右手处却有长年握笔才能留下的老茧。

    沈笑努力压下自己的好奇心,抬头道:“七太奶,没关系的,又不是非得今年种不可。

    若是陶舅老爷哪次有朋友寄来玉米,能不能给我留一两根生的?”

    “好,到时一定给你留着。”陶然答应的十分干脆。

    沈笑起身告辞,李氏却拉住她要往厨房再给她带些煮玉米走。

    “别别别,刚刚已经送来家里好几根了。”话是这么说,她却顺着李氏的劲道一起去了厨房。

    陶然看的直乐,“四姐,这小姑娘怎么这么逗。”

    “小点声,七两耳朵灵着呢。

    小孩子,谁不贪嘴?我们小时也一样。”七太奶含笑道。

    “我去把旭哥儿放屋里。”

    陶然就起身去给七太奶打帘。

    而从厨房端了一笸箩煮玉米的沈笑,和李氏说笑着出了影壁时,抬头就见有人牵马立于门口张望。

    “谭先生。”沈笑欠身,忙将手中笸箩放下一边,因为后面又有几位身着蓝衫的先生牵马而来。

    其中还有三哥沈曜书院里的先生。

    她连忙一揖到底:“诸位先生好。”

    旁边李氏见着他们都头戴方巾,身着蓝衫,足下有靴,晓得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士子。

    李氏也连忙行了万福礼。

    众位先生见李氏举止端庄有度,也是连忙回礼。

    谭秀才给沈笑略一点头,缰绳丢开,向李氏拱手道:“敢问钱塘陶公之子可是暂居此处?我等冒昧上门,未及备好拜贴,还请见谅。”

    沈笑迅速看了李氏一眼,李氏笑道:“诸位稍待,拙夫马上就来。”

    她再次一福,对捡起笸箩的沈笑道:“帮舅奶奶招待一下几位先生。”

    在沈笑点了头,她退后几步转过影壁而去。

    沈笑跨出大门,正不知要怎么招待人时,陶然已经领着儿子来了。

    他深深一揖后:“不才陶惠然,敢问诸位是?”

    谭秀才等人也深深一揖,起身之后,谭秀才道:“余幼学时,曾有幸听了陶公的讲学,今日恰从邻居张屠户那儿,得知陶公之子归京,特来拜访。

    这几位好友恰好也在,我们就冒昧前来叨扰了。”

    一位先生也上前道:“我曾随师长到访过陶府,家师……”

    ……

    沈笑见谭秀才他们自报家门后,陶舅老爷将人都请入院内。

    她正要转身回家,一个八岁女童走出大门:“七两,我娘要我来谢谢你。

    还有,你送的冰镇桃汁儿很好喝,这个是我自己绣的,送给你。”

    女童给她塞到手中一方锦帕后,不待她说话就跑回家了。

    沈笑上午来帮忙时,见陶小表姑一直手不离扇直擦汗,显然是太热了。

    就回家从空间拿出一竹筒冰镇桃汁送给她喝。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举动,收获了小姑娘的一份谢礼。

    沈笑边走边抖起锦帕一看,“好美。”

    居然是绣了两面火红色凤凰花的绣帕,她赶紧要拿家给伯娘献宝。

    “七两。”

    沈笑再次回头,就看到林九爷站在村东小路拐角处。

    是直通打谷场的那条路,难道林县令在族学?

    大老远的,林九爷就站那儿给她招手:“快来。”

    沈笑想了一下,就向东而来,两人顺利在村东小路会和。

    她这才看到了不远处牵马的两小厮,就说么,林九爷怎么会一个人前来。

    “林九爷,林县尊来我们村了?”

    “没有,阿尧在县衙审案。”林九爷摇了摇头道。

    “那您怎么没和县尊一起呢?”

    林九爷却是没有回答,而是嗅了嗅鼻子,问道:“什么味了?你手里端的是什么?”

    沈笑无奈掀开了笸萝上的笼布。

    林九爷拿帕子擦手后,拿起一根道:“这是什么?能吃吗?”

    “玉米,能吃。”

    沈笑一肯定,林九爷就开始咬玉米了。

    不一会儿,他就吃了两三根,然后擦手擦不干净了。

    “到我家洗洗手吧。”沈笑暗乐。

    “不去了,我们到你们族学去洗洗。”林九爷举着双手着,不快的抿嘴。

    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小山小海道:“你们后退。”

    见两个只退了两步,他伸手示意再退,再退。

    直到他们退出了三丈之后,林九爷才满意。

    他神秘兮兮的示意沈笑和他站的近点,然后道:“早上我看见二郎了,可他说要去通州送货,还要帮姐姐磨豆腐,不能够带我一起。

    然后我就在县衙到处走走,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沈笑顺着他问。

    林九爷挡住一边脸,道:“看到一个受伤很重的人,在高先生隔壁被大夫涂伤药。

    我听见高先生问要不要派人通知沈家,阿尧说等人醒了再说。”

    沈笑心头骤然一紧,紧促问道:“知道那人叫什么吗?”

    林九爷蹙眉回想,“什么勇?”

    “沈大勇?”

    “对对对。”

    沈笑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又觉不对,大勇哥都受伤了,那大哥呢?大哥怎么样了?

    “你在这等我。”沈笑转身转到一半,又转了回来。

    把十来根玉米包在笼布里,扯了路边一根柳枝系上。

    然后放到林九爷的手中,很郑重的道:

    “林九爷,都送你了。你能不能带我去县城找我二哥?”

第八十九章 锄草

    沈志说的聊聊,是真的聊聊。

    他带着弟弟和程怀谦,赶车去河边取水时,那是一句句的问程怀谦从小到大的经历。

    已经将其儿时爬树掏鸟窝,被蜜蜂蛰个大肿包的事都挖了出来。

    沈曜很不以为然,看着一脸乖巧回答二哥的程怀谦,他心下哼了又哼。

    取水回来,他看到远处正和大嫂边说笑边浇水的妹妹,觉得,七两还是和大嫂一样,嫁个既门户相当又有情谊的更好。

    念哥儿么,除了和他爹的那个破院子,好像他家没置恒产……

    周氏和他一样的想法,但是她觉得,最好就不和七两提,毕竟才十岁。

    在她看来,她家小姑子,是把念哥儿当成大花大树兄妹那样的小伙伴儿的。

    好不容易浇完了,沈笑回家揉了四个馒头就揉不动了。

    实在是打水浇水,手臂太酸了。

    管氏把她和周氏都撵回房休息,当然,男孩们也放走了。

    她和沈大伯留在厨房继续忙碌着。

    沈笑在空间泡了个热澡,出来躺在床上时,管氏拿着那条锦帕进来。

    管氏是个有见识的,翻给沈笑看,然后道:“这是双面绣。”

    “这就是双面绣呀。”沈笑轻轻抚过帕面。

    “七两,这也太贵重了,咱们拿什么还?”管氏又看看桌上的那十几根玉米,是玉米吧,七两是这么叫的。

    “没事,我多给小表姑送几回冰镇桃汁就好。”沈笑拿着绣帕,不停的翻看,真漂亮,她要挂在炕头,天天看。

    “你什么时候给送过?家里还有桃汁?”管氏奇怪,没见她鼓捣啊。

    沈笑翻帕子的动作一僵,迅速道:“昨晚我太热了,就拿了篮子里的桃儿磨成桃汁儿。”

    管氏上前夺下她的帕子,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道:“肚子不疼吧?你半夜喝那么凉的东西干啥,多伤身。”

    “没事儿的伯娘……”沈笑又开始哄人,心里想,大意了又。

    管氏倒是没在怀疑,但是一直念叨她,不让她乱吃东西。

    沈笑答应的很干脆,第二天一早,喝过羊奶就跟大家去祠堂了。

    尽管曾有过女帝,但那都是前朝的事儿。

    如今,女子还是不让进祠堂,沈笑她们在门外随着院内的唱喝叩拜。

    等他们拜完回到家时,沈悦和管二舅还有两位表哥,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管氏开口让他们进家来,带着沈笑和周氏,把鸡鸭鱼肉,猪头馒头果品等,一一摆齐整了。

    由儿子和外甥们,一起挎着篮子到了坟前。

    祭品一样样的摆出,沈大伯把香烛给了沈笑,让她一一点上,又跪下瞌头,孩子们都跟着一起叩拜。

    尔后,沈大伯开了坛树门下的藏酒,在沈笑洒在墓前后,他自己一杯又一杯的倒了饮尽。

    管二舅看的不是滋味儿,“妹夫,咱回去吧,心意到了就行。”

    “二哥,”沈大伯抓住了管二舅的手臂,“他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连一句话都没给我留下。

    这些年,我梦到他,都是他满身箭雨的朝我笑。

    这个臭小子,他还笑,不知道疼吗?

    呜……不知道疼吗?一身的箭呀…呜……”

    沈笑倚在抹泪的管氏身上,她那会儿小,大部分时间在睡觉。

    但是她大伯大娘以为她是个娃娃,带了她见爹娘最后一面。

    被人抱着的她,亲眼见到了伯娘给亲娘换衣装裹,全身都是刀箭伤,还有斩断的箭头留在身上。

    她爹身上的伤,肯定也是一样的。

    他们当时带的人,大部分顺利潜出被困的县城去搬救兵,在张家湾旧城遭遇到夜袭的叛军攻城。

    后来说是他们与另一队人相遇,两队合成一队,从背后火攻偷袭,与城内守军里应外合,剿了这队叛军,才有了援军来县城解围。

    可爹娘,大舟哥,沈家村的壮丁们,除了七太爷被救回,其他都死了。

    来墓地祭拜的不止他们一家,沈大伯的失态痛哭,就像开关一样,启动了周围人压抑的伤痛。

    一时之间,整个沈家村墓地,此起彼伏的哭声都没有断。

    而此时,城门口义士亭前,带领县内士绅完成祭拜的林县令,正看着一队队来领米的百姓。

    他嘴角压不住的想翘,昨晚,就有许多乡民成群结队的排在这里。

    今天记录领米的书吏们,已经将那些未有户帖之人的情况记下,接下来,他就可以派人下乡登录户帖了。

    可他身后的士绅中,有相当一部分看着排队领米的人,都在强颜欢笑。

    因为那些没有户帖的,不用交税之人,大多是把自家田地寄在他们名下。

    这下,他们不仅要把田还回去,还要被县令追罚。

    自己捐钱买米,最后倒把自己填坑里了。

    唉,为了领两升米,寄名产田之人,知不知道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再看看给他们挖坑的县尊老爷,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早晚会调任。

    又看向帮着挖坑的谭秀才,此时正与县教谕相谈正欢,哼,挂你自己名下的田好像不用还不用罚似的。

    不,等等,这家伙几十年来,好像一直都是五十亩地。

    这厮……

    ……

    沈大伯是被管二舅背回家的,直到他们离开,沈大伯还没有醒来。

    也是,喝了大半坛,能不醉吗?

    劳累的管氏给他煮醒酒汤,而沈笑一直失神的坐在门口看那一朵朵火红的石榴花。

    沈志要带她去通州送豆干,她都没有动。

    还是程怀谦和她讲,不如趁着他和三郎都在家,他们去把她要买到手的老宅地,收拾收拾。

    沈笑瞬间来了精神,到柴房拿起镰刀就走。

    程怀谦和沈曜也拿了锄头铁锨跟上。

    刚喂完奶的周氏出来,就见三人已经转过影壁离开。

    “娘,七两他们干什么去了?”

    管氏刷好锅,道:“别管他们,小孩子都想一出是一出的。”其实她是想,三分杂草割完,七两就能累的睡着。

    没错,别看都是草,但要看长在哪里。

    这片废弃了三十多年的宅地,每年族中会派人来把草割了。

    但割了它,根没除的,沈曜割了一小片儿,沈笑和程怀要把草根起出来。

    一锄头下去,草根没锄掉,锄到一堆碎瓦片。

第八十五章 小傻瓜

    管大舅道:“告诉吧,原先县尊是打算把人养一养再送家里去。

    这样他家也不用马上补个户丁上堤。

    不过,就在一个时辰前,工部陆侍郎亲至,说夏日酷暑,役丁们可十天一休,正好把第一次役丁休息时间排在了后天端午。

    到时候见不到人,他们才更着急。”

    沈志立即看向妹妹,沈笑则是问:“怎么了二哥?”

    “没事。”沈志答的又快又短,也没敢问陆侍郎走了没。

    沈笑又看了他一眼,才和管大舅道:“大舅,你还是得告诉我们大哥在哪段,初五,不,初四晚上我们就去接人。”

    管大舅一想也对,“在北运河到香河的最后那段,恰恰在东岸,你们别去,到时在马堤码头等吧,会有船捎他们回来。”

    “太好了。大舅,还要麻烦你个事儿,我想把村里剩下的荒地都买了,三百多亩能优减多少?”沈笑不能总来县衙,这回趁机问问大舅价钱。

    管大舅一愣:“县尊今天问有人一次买百亩荒地优减多少,是帮你们问的?

    七两,划算是划算,咱可买不了全部的。

    就是大舅二舅把家底翻出来,咱也不够的。”

    “大舅放心,我们有钱了?”沈志接道,“念哥儿有二百两先借我们用。”

    沈笑也点头确认。

    “这小子,看不出呀。”管大舅五指撮在一起:“这是买下全部,若是二百亩,八百文,若是一百亩,九百文。”

    “三百三十二亩全买。”沈笑一算:“二百三十二两四钱。”

    “你这孩子,一百亩就行了吧,你们好好干两三年,就能还清。”管大舅劝道。

    “大舅,全买了等于赚了二十多两的。”沈笑坚持,“爹娘也同意的。”

    管大舅何尝不知,但是妹妹家的情况,他又看两个孩子踌躇满志的样子,咬牙道:“剩下的三十两我先补上。”

    “大舅。”沈笑凑近他的低语两句。

    管大舅又惊又喜:“好,好,好。大舅给你们添十两。”

    “不不,大舅,不用的,反正念哥儿说不要利钱,就当我们替他保管了。”沈笑拒绝,“大舅,三表哥他们都该说亲了。”

    管大舅叹气:“唉,大舅没本事。

    行,大舅就不撑这个架子了。”

    他拍拍沈志道:“赶紧回家找你爹和村长,趁黄里长今天被召回县衙,

    咱们找他先把地量一量,端午节好给你们上契。

    可别怕花钱,咱办成红契才安稳。”

    “大舅说的对。”沈笑兄妹谢过管大舅,沈志立即回到沈悦家里。

    赶了驴车和沈笑把已经退烧醒来的沈大勇接回了家。

    沈村长一见儿子伤成这样,都不敢碰。

    家里女人们瞬间就急红了眼,村长媳妇想骂死那打人的人。

    “老二,去给爹收拾东西,我得去顶上。”沈村长想到最实际的问题。

    沈先已经背上包袱,道:“爹,我去。”

    “去什么去,你还没十六呢。”沈村怎么会让又一个儿子去受罪。

    “明年和今年有啥区别?”向来少言的沈先也多语起来。

    “区别大着呢,你今年十六,老子就得多交一半丁税。”沈村夺不过包袱,“老三,来帮爹。”

    沈笑抚额,“村长叔,你们都不用去。”

    “有这好事。”沈方在大哥屋里勾出头问。

    “端午役丁放假一天,初六辰正才上工。

    今明两天,县尊说役丁伤患,给假几日。”沈志从后面把他拎出,净想好事。

    “那不还是要去。”沈方一下又蹲地上。

    屋里沈大勇道:“爹,初六我就好了,我去。”

    “你是想挖你爹我的心吧?”沈村猛一松开二儿肩上的包袱。

    “你们三个谁敢去,我打折谁的腿。”

    “那个村长叔。”沈笑举手打断他。

    “咋了七两?”沈村问道。

    沈笑严重怀疑黄里长把他们当免费劳工,不过这个工她很愿意:“我们在县衙遇到了黄里长,他让您通知一下,村里每户可以拿户帖和两家结队互保,到县城领两升白米。

    没户帖的,只要有里老和五户人家作保,也可以领。

    这是为城门口义士亭的义士积攒功德,以后每年初四祭拜后,都会在亭外发放米粮三日。”

    “席面取消了吧?”沈村长心里有数。

    沈笑颌首:“是。”

    沈村长气顺了:“取消了好,每年坐席上都没吃饱过。

    净是听那些诗词文章了。”他就算识字多,也听不懂,坐一两个时辰,又饿又热,还不如在家喝口面汤舒坦。

    “我马上通知大家。”沈村长进屋拿锣去了。

    沈大伯等他转完全村,才找他说买地的事。

    沈村长一脸震惊的找村老们到放假的族学,伯文哥大手笔。

    在坐的四位村老,福老太爷代替了生病的沈四爷,陈赵卢三家的老人,都是他们各自的族长。

    几人商议了一下,赵族长道:“这样吧,伯文,你全部买下后,能不能匀给村里一百亩。

    给后头长大的小子们,留下点让他们开荒。

    这样,大家就算知道了,也会承你们的情。”

    沈大伯不愿意,一百亩地或许还不够几位族长分的,“那算了,就当没提过买地的事。

    七两,二郎,咱们回家。”

    沈笑没想到村里还有这想法,初一听心里有些不快。

    她跟着沈大伯站起出门,“大伯,要不先买两百亩算了,就隔了一百文。”

    沈大伯问道:“那如果他们再让你让出一百亩呢?

    七两,人心都是向善的,但一关乎利益,你就不能义气用事。”

    “那咱们走了,村长叔他们会自己去买吗?”沈笑想想都觉得亏。

    “不会的。”沈志小声道“咱们村,除了七太奶和四爷爷家,没人能一下买二百亩地。

    他们两家自己家的地都种不完,可不会去买荒地。”

    “那一百亩呢?”沈笑问他。

    沈志捏捏她的脸,道:“除了你这个小傻瓜,谁会花百两买百十亩荒地。

    扔三年等着交税吗?”

    “可我很想买下。”沈笑嗡声道,“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古人诚不欺我。”

第八十四章 真的骑过马

    “不行不行。”林九爷的头摇的和钟摇一样,把手里的玉米不舍的还给沈笑,“万一把你给丢了,二郎就不和我玩儿了。”

    “那你不带我去,我也会不让二哥和你玩儿。”沈笑直视着他。

    “你不会骑马?”

    “我会骑骡。”

    林九爷很为难,扭头看看小山小海,又看看沈笑。

    来回几遍后,他喊道:“小山,你来。”

    “爷。”小山很快近前抱拳,其实,名为小厮实为护卫的小山和小海不同,他自小习武,早把九爷他们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但是自从派到九爷身边,他接到的命令就是,除非危及性命,否则九爷做什么,他都无需管。

    那回在码头,九爷以为甩掉了他,其实他就悄悄跟着九爷,否则小海哪会那么快找到人。

    林九爷问道:“我们能安全把七两送到二郎那里吗?”

    小山看了一眼为难的林九爷,道:“能。”

    “行吧,我信你。”林九爷看向沈笑,“走吧。”

    “你们先等我一下,我和伯娘说一声。”沈笑又把玉米塞给他,转身就回家跑。

    林九爷捧着一笼布的玉米,十分的懊恼,因为他手上很粘。

    “走,咱们去洗洗先。”他把玉米给了小山。

    小山很巧妙的只用两根手指穿过了柳条绳。

    这边沈笑跑回家,和管氏道:“伯娘,大伯还没醒吗?林九爷在等着我,他说二哥找我去帮大姐做豆干。”

    她把锦帕给管氏道:“这个陶小表姑送的,您帮我先放着。”

    管氏正把煮好的粽叶和马莲草泡盆里,她也没看,就道:“先放凳子上。

    林九爷在哪里?我送送你。

    你大伯找你四爷爷说话去了。”

    沈笑就在仓房拎出个小背篓,道:“在村东小路上,我去给他摘两个桃子。”

    她自然不是摘后院的,而是摘空间里的。

    然后等她和管氏出来,就见林九爷三人就蹲在她家门口。

    “你们怎么不进来?”管氏好奇。

    “阿尧说不可轻易进别人家,他说这是扰民。”林九爷表示自己刚刚去了族学,不是别人家。

    管氏失笑,谢他帮忙捎信和送沈笑。

    怕说多了露馅,沈笑催着快走。

    小山把背篓接过,玉米也放里给了小海之后,帮沈笑上马。

    他就一路牵马走着,一出沈家村,沈笑停下就道:“我们骑一匹马吧。”

    小山只摇摇头,这位小姑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共乘一骑进城,不大好。

    沈笑无奈,又道:“我会骑马的。”

    “哈哈哈,七两,刚刚你还说你只会骑骡子。

    骡子和马是不一样的。”林九爷啃着桃子笑话沈笑。

    “都是四条腿而已。”沈笑真的骑过马,公园里的。

    林九爷觉得一点也不一样,“可马能当战马能打仗。”

    “骡子还能往战场运送粮草呢。”沈笑不服气。

    “马可以日行四百里……”

    两人就在斗嘴中,来到了县城。

    他们县城不收入城费,进出也挺方便的。

    沈悦他们那条街离城门也不算远,很快就到了。

    看到骑马而来的沈笑,张屠户他们纷纷打招呼。

    以前是因为她是许祥的姨妹,现在则是因为她昨天空手夺白刃的勇武。

    沈志在店里看到妹妹,出来扶她下马:“你怎么来了?”

    沈笑给他使了个眼色。

    “我送来的。”林九爷瞅瞅这门店,道:“二郎,我是不是不能进去?”

    沈志:……

    小海提醒道:“九爷,五少爷发现您不见,该着急了。”

    “好吧,我下回再来找二郎。”林九爷觉得要是娘子在就好了。

    这边,沈志已经在沈笑的示意下,给林九爷包了一份五香豆干。

    林九爷又高兴起来,今天有不少好吃的,在沈笑说那一背篓桃子都是送他的,更是高兴的不得了。

    他欢快的上马,小山转身时,看到店内闪过一个身影,心下一惊,动作就慢了一瞬。

    除了日夜同住一屋的小海,谁也没看出他那一点异常。

    ……

    沈悦沈志听了沈笑的转述,都很担心。

    “咱们去找大哥。”沈志坐不住。

    沈悦把他拍坐下,道:“你知道大哥在哪你去找?

    凉水河,北运河几十里地又不是只固一边的河堤。

    等你找到了人,黄花菜都凉了。”

    “大姐说的对,我们也不能冒然去县衙说找大勇哥。

    但是我们可以悄悄找大舅的。”

    沈笑没让林九爷带她去县衙,是因为那样太招摇,以后林县令升官走了,管大舅可是要在县衙一直呆着的。

    “走,现在就去。”沈志一刻都不能等。

    他带着沈笑,两个人到了县衙八字墙角。

    巧的是上次和他一起到许家的差役从申明厅出来,沈志急步上前,“叶大哥。”

    叶衙差:“你不是昨天那个……”

    “是我,沈二郎。”沈志握住他的手。

    叶衙差顺势收了一把铜钱,笑道:“啥事?说。”

    “我大舅不是在户房吗?家里有点事找他。”沈志说了大舅名姓。

    “等着。”叶衙差就去给他喊人。

    不一刻,管大舅就从衙门的侧门出来。

    将沈笑两个带远一点:“家里出什么事了?”

    “大舅,大哥在哪个河段,他有没有受伤?”沈志急问。

    “大舅,有人看到大勇哥受伤被抬进了县衙。”沈笑紧跟着道。

    管大舅左右看看,“小点声,大郎没事,就是有个孙子下手重,他们都受了鞭伤。”

    看两个孩子急的冒汗,他迅速道:“县尊派了大夫去看治,而且也将那孙子收了监。

    你们大哥不要紧,那里县尊留了自己人。

    要紧的足七两,明天是你爹娘十周年祭,大舅去不了,就让你二舅他们代表了。

    还有你二郎,明天上午得去上坟知道吗?”

    “大哥没事就好。”沈志突然眼酸,他爹还没全好,他哥要是伤了,他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背过身用手背蹭了一下眼,又转头道:“大舅,我肯定得给我四叔上坟的。”

    沈笑咬咬唇,二哥刚才就心里害怕了,她大意了,二哥并不大。

    “大舅,既然没事,我们能告诉村长叔吗?”

第八十七章 二十亩五分八厘

    福太爷气劲也不小:“哼,老八,你成看了,这回你没压下他,下回有事他还伸头你信不信?

    打量着你们四叔如今不中用了,就想撑撑他那二两骨头。

    这回,族学先停一段,你们四叔还在养身体。

    我老了,也没心力教孩子们了。”

    “福太爷,你们说的是赵家?”沈笑听出来了。

    沈村长颌首道:“赵家的几个儿子听说在外头跑商挣了钱,赵族长最近正得意。

    他提出让你们匀出百亩,回头估计他家能要大半。”

    “老陈头和卢小子两个也不地道,都想捞点儿。”福太爷说着再横沈村长一眼:“你怕他们几家了?”

    “我怕他们干啥?”

    “你就是胆怯了,觉得你四叔现在出不了门,你腰杆子没人撑了?”福太爷声调不由高了,“咱沈家三十多户,还怕他那几家不成?”

    “我……”沈村长脸都急白了。

    沈笑想想也是,那三家加一起也二十多户,户少人数却不比沈家少太多。

    她还暗暗想到,估计县令们乐于看各个村出现这种情况。

    沈笑可不想地没买成,却让大家矛盾激化了,她道:“福太爷,他们想买地就让他们买呗,生闲气多累的慌。

    买三百二百的,咱也请他们匀个一百亩沾沾光儿。

    我现在不要了,撑死了他们能买一百亩。

    要是赵家买到官道边,那就更好了,说不定建个屋开个铺什么的,也方便大家了。”

    沈大伯三人皆是一愣,片刻,福太爷拍腿大乐:“着啊,赵家可能就是想要官道边的。

    可是咱这可不算什么大官道,都是几个村接力修出来的,再往南走两三个村,龙凤河转成了东西走向。

    河那边的村子,人家还不乐意过桥走咱这条路呢。

    赵家开个铺子最多卖个杂货,就这三五村能养活的了一个店?”

    “不管他们,只要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也碍不着咱们什事。”沈笑趁机提出:“村长叔,我和大伯商量了,想把我们家东边到官道那十八亩老宅地买了。”

    沈大伯也开口,“那地,年年都说,年年都没人想要,我们买了收拾出来用。

    族里能不能给便宜点。”

    “伯文哥,你这院儿全算起来,三亩多,再买十八亩就超了二十亩五分八厘了。”沈村长提醒道。

    福太爷道:“死脑筋,这些老宅地荒了三十多年了,荒着多可惜。

    你不会把挨着官道那点少卖伯文一亩三分地。”

    沈村长一想也是,“那行,一下全买了,一亩是个八百文。”

    “十三两三钱六分银。”沈笑起身,“我去拿钱,咱们现在就……”

    “坐下坐下,”福太爷拍拍她,“地在那儿,跑不了。”

    沈大伯也道:“端午各家户主回来了,再当年交钱换地契。”

    “七两,族业出息的钱是咱们族里按户平分的。

    当面结清大家都清静。”沈村长接过族长担子时,上面传下来的规矩。

    沈笑懂了,防止族长贪了族产吧,她好奇问道:“为什么每家不能超过二十亩五分地?有整有零。”

    福太爷笑了,“这是告诫子孙,一家到了用二十亩地盖房子时,就说明你儿孙不少了。

    树大分枝,儿大分家,别二百五似的想把孩子们都拢到跟前。

    你就是当了官,也得记住本分,别搁人前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老祖宗睿智。”没人解释,沈笑真不知,八成二哥也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少说了八厘。

    这边厢,沈大伯又和他们说了会儿话,明天初四,早起先去祠堂上香,然后各家就各自上坟拜祭,不拉扯那么多虚礼了。

    沈村长起身时又道:“另外,若这些老宅子的人,有后代有幸活着回来,伯文哥,你们就需要另外给他们买同样大小的宅地。”

    “这是应当的,真有人还活着,是族里的大喜事。

    对面菜地,挑中哪块儿我给买哪块儿。”沈大伯承诺道。

    “好,好,该这么办。”福太爷连连点头。

    “伯文哥,树要不要?”沈村长又问。

    沈大伯就看七两,沈笑接道:“不要了,邻官道那我还打算种树呢。

    没有买的那一亩三分地,我能种东西?”

    “能,别人买时你把种的东西铲了就行。”福太爷也起身:“那行,我们回去了。七两,还生福太爷的气吗?”

    “我哪里有生气?”沈笑不承认。

    “哈哈哈。”福太爷大笑,和沈村长一起离开。

    家里满院飘起炖肉香味儿时,沈志和沈曜回来了,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怎么了?”沈笑把冷好的鸡汤端给两人。

    管氏和周氏看了一下,买的猪头挺好的,还帮着清理的干干净。

    周氏判断道:“猪头是现杀的吧?”

    “是,我们等张屠户杀好了拿来的,他帮咱们清理好了,猪脑也带回来了两个。”沈志回道。

    “那有啥不乐意的,一会给你们蒸猪脑儿吃。”周氏拿走到井边清洗了。

    管氏则拿来一个废瓦盆,烧上柴后,沈大伯和她一起烧猪头上的毛。

    等周氏蒸好一份滑嫩的猪脑儿,给沈笑四人分了时,

    厨房的锅里,处理好的猪头已经和葱姜一齐下凉水煮了。

    就着满院的肉香吃完好吃的,沈志才在厨房口头道:“爹,娘,我们找大舅时,没过多久,赵族长儿子就找到了户房刘司吏和黄里长来量荒地了。”

    “呵,手脚可真快,刘司吏是户房掌案,正好压大舅一级。”沈笑和程怀谦洗着碗,“他家买了一百亩?”

    “十亩。”沈曜从井里打着水道。

    “他家都挣钱了才买十亩?请客钱都够买半亩了。”沈笑才说完,就听过从影壁后走进来的福老太爷道:

    “什么玩意儿,拿里长压人,在官道边买了十亩。

    真被咱们猜着了,就是打算开铺子。”

    沈村长后头扶着沈四爷进来,把人放在沈志从屋里搬的圈椅上。

    走近沈曜,沈村长拍拍他肩膀道:“三郎,你四爷爷如今一病,说话慢,心里知道说不出来。

    将来,咱沈家就指着你和茂哥儿了。”

    一起来扶着七太奶过来的茂哥儿,不由和沈曜互视一眼,瞬间双肩足有千斤重。

第八十六章 喜怒随心

    沈大伯笑着拍拍她的头,道:“你要是想买,咱回去买一百亩。”

    “再想也不买。”沈笑坚定的摇头,她大伯的面子比一百亩地值钱许多许多倍。

    “我就不信,我不买,那三百多亩能一下卖完。

    卖完了就说明与我无缘,将来我拿钱买几百亩上等田去。”

    沈志把拇指朝她伸出,沈笑哼一声,头扬的高高的。

    三人都没回头的意思,路过那片荒石宅地,沈笑问道:“大伯,这是村里的地,咱们买下能便宜吗?”

    “这不是村里的,是咱们族里那些战乱时,已经没了人家的老宅院。

    从这一直向东到官道,都是。”沈大伯晓得这孩子想折腾点什么,他道:“回头我找族里说说,咱们全买下能不能便宜点。”

    “啊,不是说一两银子一亩太不好收拾的吗?”沈笑太意外了。

    沈志挑挑眉,“那是村里人隐讳的说法。

    主要是其他三家出钱也不会给他们,咱们族里人现在都有房子,又怕惊扰先人,才不来这里盖房的。”

    他把沈笑转过半圈,“看到咱们家对面这一溜儿三十多亩菜地了吗?”

    “沈氏族里的菜地,不会也是吧?”沈笑觉得沈家以前的人真不少。

    “想什么呢?从咱们后面一排房的西边到最后一排的杂石荒地,从前才是有人家的。”沈志弹她一下脑门。“大概是两家的位置。是吧?爹。”

    “对,那一溜有沈氏,也有陈赵卢三氏。”沈大伯在旁边道:“咱们家路对面,南北宽十六丈,

    东起官道边,西到过了大成家西山墙十三丈的地方,那里有个凿了篆体沈字的大青石作界线。

    都是沈家祖先买下的,以供后世子孙分家聚居。

    菜地里种的这些树,谁家买地就能按亩数分几棵。”

    沈笑第一反应是:“要出钱买吗?太爷爷就是拿良田换的宅地。”

    “当然要出钱,而且每家买这些地不可超过二十亩五分。”沈志记得很清楚。

    “挨着官道的买不了吗?”沈笑心道可惜了。

    到家,发现大嫂他们都回来了。

    管氏听说不买荒地了,道:“二郎三郎,把你们大姐家驴车送去。

    再去和你们大舅说一声不买了。”

    “七两去不?”沈志问。

    “她不去,一会儿让她揉几个馒头上供用。”管氏又道:“捎一刀肉和棒骨回来,对了,再买个猪头。”

    二郎三郎对视,晚上有肉汤喝了,“好嘞。”

    他们都走了,程怀谦抱个篮子一直不说话。

    “念哥儿,怎么了?”沈笑在他眼前晃晃手。

    周氏笑道:“可能是想他爹了。

    回来时拐家里拿了他爹腌制的酸芛。”

    管氏也笑道:“那今晚就给你拌个酸笋。”

    “谢谢伯娘。”程怀谦从篮里拿出一个小坛子给她后,按住篮子上的油布,道:“这坛我想放屋里。

    不是酸笋,是我爹泡的药酒。”

    “去放吧。”管氏递他一个玉米棒子。

    沈笑见他去西院,道:“伯娘,我去看看辣椒苗。”

    说完就跑到后院去了,其实是绕到夹道来西院。

    还好今天走时没拴上门,不然她要跳过来才行。

    “程怀谦,开门。”沈笑轻敲三哥的房门。

    程怀谦拉开门,笑道:“我就知道你懂行。

    给,什么时候想用都行。”他把地上的篮子拎起。

    沈笑看到一篮子的银锭碎银,“小坛子装得下?”

    程怀谦指指桌上的,只比篮子沿低一点的大肚瓦罐,道:“一路上,你大嫂都没看到,我用油布盖的可严实了。”

    “你就埋在后庄村?天天家里没人你不怕谁进去?”沈笑摸摸里面十几个小元宝,“我现在不买那么多地了,不如你存钱庄吧。”

    程怀谦:“我埋在灶台下,谁会去翻灶台。

    不存,你帮我放着吧。”

    沈笑抬头笑道:“这么信的过我?”

    “那是当然。”程怀谦笑的更欢快,“挖出来了就不适合再埋回去了。

    存钱庄我还得给他们交钱,太不划算了。”

    “好。我帮你放着。”沈笑想,她的空间最安全,也不要存托费。

    于是两人点清,四个一两重的金花生,十六个五两的元宝,八个五两的银锭,剩下的全是大小不一的碎银。

    共计二百零二两八钱,沈笑道:“你身上留二两钱不?”

    “我身上还有,花完再找你要。”程怀谦想着他最近上学免费,书院的吃饭住宿钱都交到了年底,也不花什么钱。

    两人将此数目写下,和程怀谦一起按手印。

    这份委托帮忙存银的契约正式生效,咳咳,契书程怀谦也是让沈笑收着。

    她篮子搬房间后,就送到了空间的书房,找空盒子装好才出来。

    回到东院,却见福老太爷和沈村长在堂屋,正和大伯说着话。

    伯娘正和大嫂在给鸡鸭褪毛。

    打算帮忙的沈笑,却被福老太爷看到,招手喊她:“七两,来。”

    管氏见她不动,笑她气性不小:“去吧,你福太爷不是糊涂人。”

    沈笑就噘个嘴进屋,反正她是小孩子,喜怒随心。

    沈村长看看她,摇头失笑,福太老把身边的凳子一拍:“坐这,我们不招待见喽。

    你还生上太爷的气了?告诉你小丫头,这地你买不了,他三家,谁也别想买。”

    沈笑迅速看一眼大伯,见他拍着怀里举小拳头玩儿的昌林,脸上挂着舒心的笑。

    她三两步坐到福太爷身旁:“福太爷,讲讲。”

    福太爷抽出烟袋锅,又想起还有小娃子在,就放在手里转:“唉,还不是咱们沈家人少了许多家,没有以前的威望了。

    咱们祖宗们有远见,置宅地,办族学,划族田,才让沈家一直都能在村里说话硬气。

    就有那不记情分的,在沈氏族学里白吃白学,反过头来,还想压咱们一头。”

    “福爷爷,咱们四家,有一家反对,事就办不成。

    他家想沾光儿,咱也不同意。”沈村长道。

    “那你刚才在族学咋不开口呢?咋不把他的提议一开始就否了?”福太爷敲着烟袋锅横他一眼,夫子代表沈氏族学,族规有定:不涉沈氏死生大事,只可听多言少。

第八十八章 短工

    程怀谦很有眼色的进屋烧火,将管氏婆媳给替了出来。

    沈笑就听福太爷道:“在外头呆两天,回来学会以势压人了。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官差里长全请了来。

    赵家族长还唱着红脸,说伯文开始要全买下荒地,他太震惊,忘了提自家打算买地的事了。

    儿子以为他到族学和大家说好了,就把人给请来了。

    拿着几辈子的老脸,让大家给担待担待。”

    “哼,”七太奶道:“糊弄三岁小娃儿呢,还不是咱们家先提了全买下荒地,他如意算盘没打成,就先去道边占一片儿。

    如今来了一帮短工正收拾,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福太爷干脆道:“伯文,我们就是来商量一下,看你对那片荒地是个什么打算。

    开荒种地我们不反对,置田传家也是良策。

    荒地收拾好了,都是能种出粮食的地方。

    可赵家刚买下地,就有一群人来收拾,看样子不是盖一两间。

    我们担心以后他家都买下建房。

    你要买,咱全族支持,给三百亩全买下,咱不匀那一百亩,陈家卢家我们也舍了老脸去说。”

    沈大伯看到沈笑微微摆头,道:“我们暂时不买了,本来就是借的钱。

    是不是不族里想法买下来?”

    “争口气,不能如他家的意。

    有一回就有二回三回。”沈四爷说的很慢,好在发音清楚。

    沈笑悄悄进了厨房,“我来烧会儿。”

    “没事儿,我不热。”程怀谦添了一把柴,离开灶口。

    问道:“你真不买?”

    沈笑微微颌首,“不买了,你没看,这片荒地成了其他几家对沈氏的试探了吗?

    今天我家要是买下,那几家却想抠一百亩,就算福太爷让他们应下不匀了,他们只要每家去转转,呵呵……

    架不住私下村民们被鼓动,沈氏也会有人动心,以后家里也别想安生了。

    是我太天真了,若是我们家有个官儿,不,就算是秀才和童生,那几家吱声前,都要掂量掂量。

    我大伯的法子对路,让族里买下,风险共担。”

    程怀谦则是笑道:“那三家可不一条心,你们长辈们只正面应对,吃亏。

    私下里分化他们才是最好的。

    要我说,拉上另两家一起买,才合算。”

    沈笑上下仔细打量他,道:“你挺老道的呀。”

    “嘿嘿,最近看了兵法。

    我们书院的先生真好,还给我讲解不懂的地方。

    不像以前的夫子,只会让我学经义。”程怀谦无比感谢高师爷给他找的书院。

    ……

    高师爷连连打了几个阿嚏,钱师爷看他不像病了,笑道:“谁想你了。”

    “估计是我家小子,都两年没见着了。”高师爷失笑。

    钱师爷:“下个月就能见到了,九太太会把他们带来的。”

    高师爷感叹:“总觉得时间好慢。”

    “两位先生。”启航在门口拱礼,见他们点头后才进门。

    “两位先生,米已经到了城门口,少爷让我来请高先生前去验看。”

    高师爷被钱师爷扶着站起:“钱兄,晚上请你品茶。我们商议一下,什么时候去拜访陶公之子。”

    “你那岩茶,我可是想了好久。”钱师爷一直把人扶到滑竿上。

    ……

    沈笑两人悄悄靠近门口,听到几位长辈的决定。

    沈村长道:“伯文哥要是决定不买了。

    咱族里就买下官道边剩下的四十亩,做为族田。

    另外,最近发现族学的瓦片破了不少,等什么时候修好,什么时候再开学。”

    沈茂看了看大家,道:“咱们沈家还有孩子要上课的。

    停下太久,不太妥当吧?”

    七太奶笑道:“也没什么不妥的,夏天天热,孩子们也受不住,正好避避暑。”

    “那就这么决定了。”沈村长起身。

    “伯文在家吗?”人随声到,是陈爷爷和卢族长。

    “都在呢。”陈爷爷先找个凳子坐下。

    卢族长也跟着坐了下来。

    “呵呵,老陈头,卢小子,我们沈家人聚会,你们凑什么热闹。”福老太爷一脸嫌弃的看他们。

    陈爷爷反正就一直笑,他道:“我们来……”

    管氏让周氏去看看孙子醒了没有,她自己则是坐到了七太奶身边。

    沈志兄弟和沈茂,一起进到厨房。

    他们就一起坐在厨房听外面几个老人你来我往。

    沈笑乐了,陈卢两家这是发现,赵家把他们甩到了一边,又找沈家亲香来了。

    最后,三家决定端午时每家买三十亩荒地,把赵家十亩地的后面和左右都给买了。

    送了七太奶他们都离开后,管氏拽下水裙甩在椅背上。

    “我们不买,近三四年都没有人买荒地开。

    这才开口,就一堆的破事儿。

    七两,再想买地,咱上你大舅舅他们村买去,不稀罕这破荒地。”

    其他人看管氏急了,都不敢啃声。

    沈笑给管氏端一碗水,“伯娘,我听你的。

    趁着天还早,我们去给半坡地浇完。”

    管氏想了一下,道:“去吧,你别耽误回来揉馒头就行。”

    沈笑点头,其他人如蒙大赦,除了沈大伯,都跟沈笑上半坡地去了。

    骡车行至村东小路的半道,碰到赵家人领着几个短工,背着工具从巷子里突然出现。

    沈志反应极快的拉住了缰绳,但是还是有人跌坐在地。

    旁边两个短工把人拽起的时侯,那快速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的眼神,

    使沈笑和程怀谦同时皱起了眉头。

    浇水时,程怀谦悄悄和沈笑说:“七两,那两个拽人的短工不对劲儿。”

    “你也感觉到了?”沈笑惊讶与程怀谦天生的敏锐,她自己是因为修练心法,五感才比常人更灵。

    程怀谦几乎和沈笑贴着头了,“嗯,我和爹去年走了一蹚镖,见过这样的人,他们一般都是专门打听消息的斥侯。”

    “咱们不好去打探,他们都警觉非常。

    赵家买地,很可能和他们有关。

    还是交给县令吧。”沈笑对林县令,确切的说,是他身边的护卫有信心,那个扬帆,小山,都不简单。

    她感到二哥在走来,迅速和程怀谦站到正常距离。

    “念哥儿,咱们聊聊。”沈志走来,拎了程怀谦就走。

第九十章 粽子

    沈笑终于将一片四处漫延的藤树根刨出,那一束草根也被顺便清理了出来。

    程怀谦就把这些拢一块,放到箩筐里搬到路边,堆晒到冬天,这些都是柴火。

    又连续刨了一刻钟,咔嘣,土里的一块碎瓦又被锄碎。

    沈笑赶紧停下不锄了,拿起锄头检查,幸亏没有嘣个口子,不然亏大发了。

    她吹一口气将就额前碎发吹起。

    “怪不得二哥一听不用马上买荒地,就偷着乐。

    这老宅地还不好收拾,更何况是半坡的荒地。”

    沈曜也停下镰刀不割草了,他道:“你以为呢,半坡八亩地,爹和四叔,咳咳……”

    “三哥,我没事了,就是看到大伯哭的泪人一样,难受。”沈笑敬重父母,但是更心疼大伯。

    沈曜看她真没事了,人也活泛了,就道:“咱太爷爷为了给太奶奶治病,几乎卖光了家产,就剩下五亩地这事,你知道吧?”

    沈笑点头:“知道,伯娘以前给我跟大姐讲过。

    说是太奶奶第二个孩子难产,生下不久没了,太奶奶大出血,又得了产后风。

    太爷爷一直给她寻访名医,后头典当了家里的各种物什,又将几十亩地卖的剩五亩了,才将人养住了。”

    一场病痛,竟是一个小有薄财的家拖垮了。

    沈曜道:“嗯,五亩地,又养个需要精心调养的病人,一点也不够用。

    太爷爷带着咱们爷爷奶奶,花了七年时间,开了三亩荒地。

    而爹在四叔十二之后,才带着他一起开荒,后来大哥周岁,娘也一起帮忙,他们三个总共开出了五亩地。

    前后用了八年时间,才开出五亩,知道为什么吗?”

    程怀谦也和他们一起找块石头坐下,问:“为什么?”

    沈笑知道开荒不容易,却没想到平均快两年才开出一亩:“半坡的地杂草树藤更多?”

    沈曜摇摇头,道:“太爷爷他们就不说了,年代太远。

    就说爹他们,开荒是个力气活儿,先得有吃的才有力气。

    爹说,他们攒了两年多,攒出了一缸粮食,才去动手开荒。

    从农闲开到上冻结冰,才能开出几分地。

    工具坏了,来年又得攒钱买,你说,荒能好开吗?”

    “不能烧荒吗?”沈笑脱口问道。

    沈曜摸摸她的头,没烧:“火?刚冒个火星儿,都能被拍灭,半坡那么多荒草,离河又远,一不小心着了,火星随风飘到附近的柴火垛上,地里的麦苗,路边的树不得熏死?

    你买荒地,不会是打着烧荒的主意吧?

    七两,可不敢这么干,咱村里好说,要是外村人发现点火烧荒,上县衙举告,一告一个准儿。”

    好吧,沈笑承认自己想错了,“看来这回没买成,也算是好事吧。”她起来道:“咱们还是亲自动手吧。”

    “三哥,我来割一会儿草,程怀谦,你把锄头送家,给我换把撅头来。”

    程怀谦接过锄头,很听话的回家去换。

    有那路过的村民,见他们不似以前只割草,就道:“三郎,怎么还挖起了草根,明年不准备要柴火了。”

    沈曜:“火都烧不尽,挖了根它明年还会长的。

    要不地里年年锄草,咋还年年有草?”

    “也是啊。”村民走了,可挠挠头,总觉得哪不对。

    关键是,到了下午,沈大伯他们也一起来挖草根了,沈茂也来帮忙。

    就有那机灵的找其他沈家说:“怕不是伯文家要了那片地吧。”

    “……”沈家的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沈家的人,沈村长都让小儿子沈方通知过了,明天当家人回来,到他家去分那片老宅地的卖地钱。

    ……

    一直忙到了沈志回来,大家才收工回家。

    管氏将泡好的江米和黄米搬出,准备包粽子。

    不一刻沈村长敲起了锣,说要套车去接役丁们,谁家的车在家,就一刻钟后到村囗集合。

    沈笑问过管氏正在包,就把猪头肉割了好大一块。

    这肉十分软烂,昨晚一直炖到早上,大伯几乎照看了一夜。

    上供之后,伯娘又在锅里煮了一会儿。

    沈笑将大块肉切成薄片,拍好黄瓜后就装盆交给了大嫂。

    周氏动作很快,啪啪拍碎了蒜头,剁成末以后,接过沈笑洗好的芫荽切段。

    掺到猪头肉里后,糖,醋,酱油,加入一丁点的盐相拌。

    “好香。”沈笑忍不住道。

    周氏给她夹入口中一片,往油纸里包时,又给沈笑拨到碗里一些。

    知道大哥喜欢吃猪耳朵,她道:“大嫂,给大哥再拌个猪耳朵吧。”

    “不用,车上那么多人呢,留着等他回来吃。”周氏又包起了几个馒头放进篮子里。

    旁边沈笑就拿准备好的竹筒装了温着的绿豆水。

    她一连装了两个竹筒,才和大嫂把篮子给二哥。

    将手中的碗递给沈志:“二哥,你吃,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接到大哥。”

    周氏失笑,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妹,她又去拿了馒头给沈志吃。

    快速吃完后,沈志就赶车走了。

    把家里人的心都带走了。

    沈笑发现,伯娘和大嫂如出一辙的,不是米里多放颗红枣,就是忘了放枣。

    她道:“伯娘,不如我们把粽子里加些肉,也包几个咸的吧?”

    抱着昌林来回晃的沈大伯道:“七两,可别抛费东西,咱和那南方人的口味儿不一样。”

    “再不一样,里面包了肉,您舍得不吃?”

    “肉哪能舍得。”

    在院子里写课业的程怀谦道:“大伯,肉粽可好吃了。去年我和爹在常州过端午,吃的就是肉粽。

    有牛肉的,鸡肉的,猪肉的,还有蛋黄粽。”

    “蛋黄?咸的?”边上的沈曜也停住了笔。

    程怀谦一脸的怀念,他道:“是的呀,常州端午时,我见到好多人买咸鸭蛋,一问才晓得,他们那儿的女儿女婿,端午给娘家送咸鸭蛋。”

    “那一会儿伯娘也煮几个咸鸭蛋给你吃。”管氏笑道。

    沈笑立刻摇着她手臂问:“伯娘,那咸肉粽包不包?”

    “包,包,包,你去切些鸡鸭肉,猪头肉也切点儿。”管氏被她摇的没法。

    “好嘞!”沈笑蹦起,把井里吊着的肉都捞了上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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