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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斛明月     罗衫轻txt下载     罗衫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八章 是我错

    见他醒了过来,白裳裳一时慌了神,连忙转过身去拭泪,不愿被他瞧见。

    “哎哟!”

    可她刚背过身,便听他一声闷哼,急得她当下转过脸来,只见他满面狰狞。

    “怎么了?”白裳裳急急俯身问道,却见他邪邪一笑,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伸手一揽,卷到怀中。

    “你!”

    白裳裳又急又气,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有心思与她嬉闹,可又不敢使劲挣扎,怕触及到他的伤。

    “快些松开我,莫压着你的伤。”白裳裳压着情绪,轻声道。

    “就这样才好,你就是医我的良药……”李元祈说着,眸子里散出柔光。

    听着他燥乱的心跳,和这句再绵软不过的情话,白裳裳一时心间旖旎,痴痴地腻在当下。

    “裳裳的绢子,真香……”李元祈说着,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湿帕子,搭在面上,一副小儿贪玩的模样。

    白裳裳这才晓得,他早就醒了,却故意装睡,看她为他忧心,为他心急如焚。

    “别闹了,元禧就要来了,被他撞见了,要了不得了……”想到这儿,白裳裳忍不住低声啐道,想使巧劲脱身,却被他圈得动弹不得。

    “无妨,门外十步内,凭谁都能被我听着。”李元祈说着,越发将她圈得密不透风。

    “那,那你也松开些,我都要喘不过气了……”白裳裳说着,推了推他的手臂。

    一听这话,李元祈忙松开手,却被白裳裳趁机脱开身。

    “你既无碍,我便不扰你歇息了,元禧一会儿便将药送来,喝了便早些睡吧。”白裳裳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谁说我无碍?!这月余,我从身到心,无一处安好,皆是被相思蛀的窟窿。”李元祈说着,直直坐起身。

    白裳裳愣在原地,直觉得他今日不同往常,什么酸言涩语都能说得出,如换了个人似的。

    “裳裳,你若再不肯理我,我便活不下去了……”李元祈说着,竟起身下榻,直走到跟前,柔柔地伸手抱住她,将头搭在她颈窝处,一动不动。

    “何尝是我不理你?明明……”白裳裳想起他横下心与她冷战,便忍不住心酸。

    “怎么又哭了?再哭,明日就要成兔子了……”李元祈说着,连忙伸手去替她拭泪。

    “都怨你!”听他不着五六地胡话,白裳裳也越性儿甩起娇。

    “这些日子,我一得空就想,究竟哪里做错了,反反复复想……可总想不明白……”李元祈含着笑,淡淡说道。

    白裳裳一听,当即来了气,莫不是,还想让她认错?!

    正要发作,却听他又说道:“可刚刚,我正陷在梦魇里脱不了身,忽而听见你呜呜地哭泣,至哀至怨,闻之伤情伤身,连梦里的洪水猛兽都惊走了……这才恍然觉知,让你落泪便是我的错……”

    李元祈说着,侧头在她耳根上落下一吻,又喃喃道:“往后,再不会了。”

    感受到耳后的柔软,听着他口中呢喃,白裳裳直觉又跌入那个水粉色的梦,与他相知相爱,生生世世。

    回到寝阁中,撑着头,盯着案上忽明忽暗的灯花,白裳裳的心,也起伏不定。

    这,就算和好了?

    可她为何还有种说不清的憋闷,像极了酝酿多时,却终究未成形的雷雨,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被人锁住了咽喉,是死是活,全不在自己手里。

    究竟是哪里不对了呢?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个影子,却不愿让自己看明白。

    算了,先这样吧,走一步,是一步,就如这船,谁知明日又会遇上什么风浪?

    那日之后,碍于人多眼杂,李元祈并未再寻机与她暗中相会,可每次有意无意中遇见,总能自他眼中瞧出一丝缱绻。

    “嫂嫂,想什么呢?”

    正伏在船舷边,看着两岸越发秀丽的风光,白裳裳原本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又回了上一世生活奋斗的江南,忽而却听见了李元禧的声音。

    “我在想,这水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白裳裳有些无奈,转过身与他答话。

    “嗨,你瞧,眼见着就要到楚州了!”李元禧说着,抬手往远处指了指。

    白裳裳顺着一瞧,水天相接处,果然一片隐隐约约的楼角阁顶,淹没在葱葱绿意里。

    楚州是什么地方?上一世倒未听闻过,应当是古地名,不过看这地貌景色,离江南地界该是不远了。

    想到这儿,白裳裳终于有了些笑意:“到了楚州,我们可会上岸歇息?”

    这一路向东,看得出李元祈很是赶行程,几乎没怎么停过岸,就是为了物资补给,也皆是匆匆停泊。

    “那得听六哥的……”李元禧听出她话里的期许,却给不了承诺。

    “什么要听我的?”

    二人正说着,却听见李元祈的声音。

    “六哥,你来的正巧!刚想去问你,咱们可会在楚州停靠?”李元禧忙笑着答道。

    “怎么?船坐累了?”李元祈暖着声,似是回问着李元禧,一双明眸却落在白裳裳的身上。

    心头一热,面上便也烫了几烫,白裳裳忙不着痕迹地转过身去,不愿被他二人瞧出异状。

    “哎呀,可不是么,整日拘在这升斗天地里,骨头都要酸了。”李元禧很是夸大其词。

    “那便依你的心意。”李元祈笑着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阿弥陀佛,六哥怎就开了恩?!真是稀奇。”李元禧望着他的背影,嘟囔着。

    “好啦,答应你不就是了,哪里问这些话……”白裳裳忍不住低声啐道,心里却明白,李元祈是为了她。

    “嫂嫂说得是!管他为何呢,总之,今晚上就能舒舒服服逛一逛这淮水东南第一州了!”李元禧说着,孩子脾气又占了先,不觉乐呵起来。

    淮水东南第一州?

    白裳裳记得这句古诗,一时才想起,当下的楚州便是未来的淮安,看来,江宁不远了。

    “嗣王答应停船,未必就容你多逗留,别想那些没影儿的,还是好好盘算盘算,到了江宁怎么帮我去姑苏吧!”白裳裳瞥了李元禧一眼,忍不住嗔笑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淮春楼

    “嫂嫂当心!”

    在船上呆了十来日,一落平地,反倒有些不适应,白裳裳原正满心欢喜,想要去探寻这淮水东南第一州,却一脚踏空。

    好在李元禧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这才没跌个狗扑。

    “上了岸,言语行事都留神些,称谓什么的,也该换换了。”

    二人正惊魂甫定,李元祈便走到跟前,瞥了眼李元禧紧揽着白裳裳的手,不咸不淡地说罢,便径自往前去了。

    李元禧被这一瞥直直烫到,想起敦煌城里的教训,忙松了手。

    白裳裳见状,不由想笑,两位堂堂中原皇子,当下,一个拈醋,一个畏兄,言行都孩子气得厉害。

    “六哥说得是,那之后,我就唤嫂嫂皓公子吧~”李元禧低声说着,嘻嘻一笑。

    “随你,爱叫什么叫什么。”白裳裳一听,也笑了。

    “如此甚好!可嫂嫂唤我什么呢?总不能叫元禧吧?”李元禧起了劲,有了起诨名的兴致。

    转头看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白裳裳直觉无奈,这呆霸王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给自己找乐子。

    “叫你全公子好了。”白裳裳一面往前去,一面随口道。

    “什么?哪个全?为何叫全公子?”李元禧跟在一旁,很是认真地问道。

    “你排行老十,十全十美嘛。”白裳裳笑着解释道。

    “哎呀,嫂嫂一语中的,真是妙!”李元禧拍起马来,极尽能事。

    白裳裳听他满意,也就不多话,紧走几步,赶上李元祈。

    “当下要去哪儿?”白裳裳低声问道。

    李元祈见了她,语气再不复方才的寒凉,柔声道:“时候不早了,先去进些饭食吧……”

    “诶!六哥说得对,肚子都叫了!”李元禧也凑到了跟前。

    李元祈与白裳裳一听,不约而同地笑着摇摇头,这呆霸王,果真吃喝玩乐最要紧。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啊,本来就是嘛!再说了,楚州的菜品,可是远近闻名,连在天都都很受追捧……啧啧,这回可终于要见识见识最正宗的了!”李元禧说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李元祈见状,难得笑了笑道:“说的是,走吧,去楚州的淮春楼,六哥请你顿好的。”说罢,便又向前带路了。

    “呀呀呀,六哥可真是阔气!”李元禧一面拉上白裳裳跟上,一面感慨道。

    “怎么?这个淮春楼很有名气?”白裳裳听了,有些疑惑。

    “那是自然!嫂……皓公子莫不是不知?它在天都都赫赫有名,据说每一道,都是楚州菜中的极品,但凡去过的人,没有不夸的。”李元禧说着,又是口水满溢。

    “原来如此,那我倒要去看看,究竟是神仙美食,还是徒有其名。”白裳裳一听,也来了兴致。

    此次上岸,说好只是随意看看,不过就是吃吃逛逛就要回去了,所以只有他三人,连南华都没跟着。

    白裳裳原本还有些忧心,没想到李元祈很是熟门熟路,带着他们东拐西拐,便寻到了传说中的淮春楼。

    一进店,白裳裳四向一瞧,呵,上上下下,高朋满座,先不论菜品如何,至少确是招人的去处。

    “几位客官,里面请!”

    正打量着,便见堂子迎了上来,见他几人衣着气派,虽面上恭敬,也未格外显得谄媚。

    “去安排安排,给爷几个寻个雅室……”到了这种地方,李元禧扮起纨绔世家子来,很是有模有样。

    “看着这位客官面生,怕是不常来咱们家,真是过意不去,咱们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雅室要提前三日下订,不然,就是刺史大人来,也是没有空的。”堂子躬身答道。

    话虽答得刚直不阿,语气却很是和软,再加上一直陪着笑,让人都无处泄气。

    李元禧还想再辩驳两句,却被李元祈拦下。

    “无碍,我等就在这厅堂便是。”说罢,就近选了个空桌,随意坐下。

    堂子一听,忙到桌旁,倒上三杯茶,就递上菜单道:“不知客官想吃些什么?”

    “捡几道最拿手的即可。”李元祈看都不看,随口回道。

    “好嘞,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安排,还请几位客官稍待。”说罢,就转身去了。

    “六哥,你真信他的鬼?”李元禧不情愿地坐下。

    “信不信有何妨?我看这厅倒比雅阁好些,又开阔又亮堂,没准儿还能听些闲闻轶事。”李元祈说着,喝起茶来。

    “嗨,倒是我疏忽了。”李元禧一听,才明白李元祈的用意,便也不做声了。

    听他二人一来一回,白裳裳倒没什么兴趣,一双眼睛各个桌上乱瞟,想看看这淮春楼究竟有什么菜品。

    “皓公子,别看了,再看,别人还当你是饿死鬼托身呢。”李元禧看她那副模样,忍不住戏谑道。

    白裳裳这才收回了目光,刚要出口反驳,却听李元祈话中有话地问道:“皓公子?”

    “哈哈,方才六哥不是让改称谓么,我就给嫂嫂寻了个雅号!对了,六哥是不是也得化个名?”李元禧说着,眼瞥着李元祈直乐。

    “要不,就叫顺公子吧,我十全十美,六哥六六大顺!”李元禧见李元祈没响应,又嬉笑着说道。

    “你在哪听说有姓顺的?”李元祈一听,也忍不住乐了。

    “那就作吉公子吧,六爻皆吉。”白裳裳笑着道。

    李元祈望着她眉眼间的笑意,忽而一滞,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她了?看来天都城的日子,真是将她憋坏了。

    “好,就用吉。”李元祈嘴中念着,如嚼灿英,吉,也是她对他的祝愿吧。

    “客官,菜来咯!”堂子端着个食盘到了跟前,说哈便摆上五六道菜品。

    “这是什么呀?”白裳裳指着当中一道问道。

    “客官,这道菜,就是咱家的头牌,姜丝糟淮白。”堂子笑着答道。

    “皓兄从前未食过?这淮白鱼可是淮菜里拔尖儿的食材了。”李元禧说道。

    “白鱼我认得,只是,没见过这样做法。”白裳裳回道。

    “说来也是,我也未曾见过糟白鱼,诶小二,这道菜要如何做啊?”李元禧一听,也点点头,转去问那堂子。

第一百八十章 捕风影

    堂子忙解释道:“客官有所不知,咱们这淮白鱼虽好,肥美的时令却极短,不过仲秋至初冬。所以啊,好食之客就想了个主意,趁着丰产的时节,买了来,用盐腌或酒糟,这一年到头,想的时候,也能吃上一两口。”

    “难怪呢,我说怎么色泽上有些不对。”李元禧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咱们店里的糟白鱼,全是用上好的三年元红酒,再加上几味名贵佐料,小坛封存,每日只开一坛,售罄即无。”堂子笑着回道。

    “哎呀,看来今日是撞大运了!”白裳裳说着,就想动筷,却见他二人却还稳如泰山。

    “你们怎么都不吃啊?”白裳裳提溜着眼,左右瞥了瞥那李家兄弟。

    李元祈被她这模样逗乐了,相识这么久,从未见她对吃食这样有兴趣,于是笑着点点头,提筷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在她食碟里。

    “六哥真偏心,都不给自家兄弟夹……”李元禧乐见他二人和睦,免得他又夹在当中,于是有意玩笑,便假装拈酸吃醋。

    李元祈眼都不抬,伸手又夹了块,丢进他食碟里,笑道:“我现在可是吉公子,怎与全公子作兄弟?”

    “既然如此,就更好一碗水端平了,有了皓公子的,自然要有我的。”李元禧噘着嘴嘟囔着。

    白裳裳见他孩子气又上身,又是无奈又是想笑,抬手也为他夹了一块,道:“快些吃吧,有这气力,早品出味了。”

    李元禧见了一碟子的鱼肉,这才笑着作罢,收声品菜了。

    “嗯!这味道,可真是不错,到底是来了产地。”李元禧一口下去,忍不住连连称赞。

    白裳裳细品后,也觉得不差,刚预备应和,顺便夸夸李元祈选了个好地方,便听见门口横冲直撞进来一队人。

    “哎呀呀,是晁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还是接待他们的堂子,可当下的口气,却全然不似一人,极尽讨好之能事。

    “两间雅室,与我兄弟几人歇脚。”那晁爷阴沉着脸,带着人,径直便往楼上去。

    “自然自然,这就给您引路。”堂子二话不说,弓腰哈背陪着笑脸,几步赶上前在前面带路。

    “什么玩意儿?!不说要提前三日下定么?”李元禧一听,气得跳脚,却被李元祈强按住了。

    “这姓晁的又是何方神圣?莫非比州刺史还厉害些?”想起堂子方才的话,李元禧更气了,却又被李元祈眼神压着,不能发作。

    “哎哟,这位小兄弟,快小声些吧,万一被那晁家人听到,可不是好玩的。”李元禧这一番动静,虽未引动大风浪,却还是被隔壁桌听到。

    李元祈一听,转脸看去,是位中年上下的男子,商人模样,与他一道的,还有两个人,看得出,也是商贾营生。

    于是,一面仍旧按着李元禧,一面笑着问道:“兄台所说的晁家,可是江宁晁氏?”

    “可不是么?除了江宁晁家,谁还能有这等派头?”那人听他语气和善,又很有兴致,索性挪近了些,小声道。

    “原来如此,倒是在下眼拙了,有眼不识,多谢兄台提点,小弟才未闯下祸。”李元祈说着,笑着揖了手。

    “公子客气了,都是市上行走的,彼此照应着也是应当的。”那人说着,也揖手回礼。

    “六哥,是我冲动了……”李元禧听着他们一来一回说着,知道自己差点捅了娄子,很是内疚。

    “无妨,之后留些心便是了。”李元祈淡淡说道,又给李元禧碟里布了些菜。

    江宁晁家究竟是何方神圣?

    看着他二人心领神会的模样,白裳裳很有些好奇,但能确定的是,一定与此次南巡有关。

    正在她想问又不好问的档口,忽而隐隐约约听见隔壁桌小声议论道:“不过,别看晁家当下还风光着,这一次,未必能过得去。”

    “于兄,此话怎讲啊?”

    “你没看见刚才那位打头的么?那张脸,可要多黑有多黑,怕是心里装着事呢!”

    “那位是?”

    “晁家的家臣,晁元,晁老爷的左膀右臂。据说啊,他刚从京里回来,怕是去给他们家小少爷擦腚子的。”

    “哦?晁家那位公子,我倒是有所耳闻,好似除了纨绔些,没听说有什么大不妥啊,怎么还需上京去疏通?”

    “哎哟,这事儿你还不知道呢?咱们这一带可都传遍了!”

    “前阵子,我才去扶桑送了一批货,才回来就遇上你,还请于兄给说道说道。”

    “嗨,还不是去年秋闱之事。”

    “怎么?晁家少爷高中了?”

    “可不嘛,不仅中第,而且还是三甲!”

    “哎哟,就凭他那日日泡在烟花酒乡的,还能中三甲?!”

    “还不是有个好爹。”

    “于兄的意思是,晁家人在科举上做手脚?”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明眼人没有看不出的,晁家估摸着想往仕途上靠靠,也好全了富贵二字。”

    “也是,凭晁家的势力,走这条路也不稀奇,可听于兄刚才那话,却是出了岔子?”

    “哎,要怪就怪太贪了,他家那位少爷,怕是字都写不出几个,一下中了甲元,哪能不惹眼?”

    “那这事儿,当下如何?可要紧?”

    “这事,都捅到御前了,你说要紧不要紧?”

    “乖乖,这可要命了,怪不得晁元要去京里疏通。”

    “呵,这次我看是逃不掉了,圣上亲自指了睿嗣王来查,看来是下了狠心了,晁家,呵,不脱骨,也要扒层皮。”

    “睿嗣王?就是去接和亲公主那位?据说当下正风头盛呢!他要来咱们南边?”

    “可不是么,据说啊,船都在路上了!”

    “哎呀呀,这下可是没跑了。”

    听完这席话,白裳裳还未有反应,李元祈倒是有些惊讶。

    他们此行,虽未声张,却也并不隐瞒,一应摆在明面上,但街头巷尾皆知,他倒是没想到,如此看来,果真兹事重大,百姓们都极关切。

    白裳裳那厢,倒更像听了出戏,原来此行,竟是有这么个扫奸除恶的目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望夫曲

    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就这么,听了一晚上的壁脚,出淮春楼时,已入子时。

    “六哥,这便回去了?”李元禧显然意犹未尽。

    李元祈抬头望了望,月已中天,再不回去,怕是要耽搁事。

    “怎么?你还没尽兴?”李元祈一挑眉,笑意含混地问道。

    “咱们这宿,全都费在听民情上,何谈尽兴?”李元禧瘪嘴嘟囔着。

    “如此说来,真是委屈十弟了。”李元祈笑了一声,却依旧往前去了。

    “哎!这个六哥,真拿他没办法,嫂嫂,我是尽力了。”李元禧见状,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冲白裳裳道。

    白裳裳看他那副神情,禁不住笑出了声:“得了,都这么晚了,再不回去,怕是要在这里住下了。”

    “虽说是干公务,可六哥未免也太严了些,我倒没什么,只是苦了嫂嫂你。”李元禧说着,一副体贴人心的模样。

    “无碍,到了江宁,我自与你们分道而行。”白裳裳谈笑间,补他一刀,便也往前去了。

    “喂!那可不行!没有我们,你可去不得!”李元禧一面嚷嚷着,一面快步跟上。

    “嫂嫂,这江南一带,不比天都,鱼龙混杂得厉害,你说你这样娇俏俏的……”话还没说完,白裳裳便一个白眼飞过来,李元禧当即闭了嘴。

    “姑苏我自是要去的,你们忙你们的,我也有我的要紧事。至于你说的那些,派一两个侍卫跟着不就结了?莫不是真要与你们形影不离?”白裳裳淡淡地说道。

    “那,那也要问问六哥的意思,我看啊,他未必能答应。”李元禧没了话,只得拿李元祈说事。

    经李元禧一提,白裳裳才想起来,还有李元祈那一关。

    他,会答应么?

    望着李元祈渐行渐远的背影,白裳裳有些游移。

    若是三月前,她定信心满满,可当下,她却不能肯定,他还会不会任由她心意。

    “嗨,别想了,回头我跟六哥求求情吧,看他能不能准咱们一道去。”李元禧见她有些颓然,又赶忙开解道。

    白裳裳想了想,笑道:“得了吧,加上你,更不会准了。”

    “那可不一定,没准回头六哥嫌我碍事,正愁没机会打发我,我趁机一撺掇,嘿,不就成了?!”李元禧说得有模有样,似是一切尽在掌握。

    白裳裳一听,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这呆霸王的脑回路,永远这般清奇,怕是王子皇孙中少有的不思进取。

    “既然如此,那便要有劳全公子了,我等你的好信儿。”白裳裳笑着敷衍道。

    “没问题,这等小事,包在我身上。”李元禧嘻嘻哈哈打着包票。

    楚州城不大,一条内河将城中商贸串联起来,各式买卖行当沿河而设,酒肆歌坊尤盛,夜深如斯却依旧热闹不已。

    自淮春楼出来,一路向西而行,乍暖春水畔,新柳一绦绦在微风中摇曳,将红纱灯的团团暖意搅扰得纷乱,撒在清河上,婆娑一片。

    而那灯影琐碎中,停着一艘艘画舫,微风一吹,脂粉酒气便自舫中扑面而来。

    “不喜秦淮水,生憎江上船。载儿夫婿去,经岁又经年。”

    一阵玲珑小曲,随风而来,其声婉转悦人,软绵绵,又似藏着说不出的情思,直引得白裳裳停了步。

    “怎么?嫂嫂想听曲儿?”李元禧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回身一瞧,笑着问道。

    “这江南的小倌就是有味道,连我听了都生爱怜之心……”白裳裳笑着摇摇头,几步跟上。

    “嗨,这才到哪儿啊,到了江宁,秦淮河上兜一圈,才知道什么叫江南俏佳人。”李元禧笑道。

    “哟,说得跟你见过似的。”白裳裳一听,忍不住戏谑道。

    “你别说,旁的本事没有,这等声色犬马的玩意儿,我可算是半个行家!”李元禧越说越得意,声调都高了几分。

    “这话倒是不错!”二人正说得起劲,忽而见走在前头的李元祈回身笑道。

    “呃……六哥,我就是瞎吹牛……”李元禧见状,赶忙收敛神色,当即改口。

    “十弟何必谦虚?何况此次还要靠你这身本事。”李元祈依旧含着笑,说得很是含混。

    “这话什么意思?”李元禧一听,满脸不解。

    “不急,到了江宁自然就知道了。”李元祈笑了笑,转身继续向前去了。

    “六哥也真是的,说话的腔调,越来越像父……亲似的,说一半留一半,打量别人都能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李元禧忍不住嘟囔着。

    白裳裳瞧他那副丧气模样,忍不住噗嗤笑道:“我听着倒像是好话,没准儿啊,你这次能立大功!”

    “我可不稀罕立什么大功,只要别拖六哥的后腿就行……”李元禧撇了撇嘴,碎碎念道。

    看着李元禧那副神情,白裳裳有些唏嘘,他大概还不知道,他这样信赖帮衬的六哥,却是要与他大哥为敌。真不知道,针锋相对的那一天,他们兄弟二人,要如何相见呢?

    “嫂嫂,干嘛这样望着我,看得我脊背发凉。”李元禧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

    “我在想,你怎么跟你六哥这样亲,看着比跟你大哥还亲……”白裳裳含混地笑道。

    “我……我对大哥也亲啊……”李元禧小声说着,显然有些心虚。

    “我倒是没看出来,张口闭口都是你六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一母同胞。”白裳裳似笑非笑地试探道。

    “嫂嫂你怎也跟旁人似的?一母不一母,又有何差别?六哥嘴上虽不大亲善,心却是极好的。旁人要么对我敬而远之,要么暗地里嫉恨我,大哥……忙着当父亲的好儿子,只有六哥好生待我,我又怎会不知好歹?”李元禧少有的认真。

    “好了好了,我不过开个玩笑,怎这样当真了?”白裳裳见状,赶紧打岔道。

    李元禧却依然锁着眉头,低声叹道:“哎……六哥他……走到今日,挺不容易的。”

    说罢,转身向前望了望,好似在寻找李元祈的身影……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入夜行

    “裳裳,快醒醒……”

    白裳裳正睡得安稳,忽而耳边响起低低的催促声。

    “……做什么啊……正梦到要紧处呢……”揉揉眼,看清了身畔人,白裳裳没好气地嘟囔着。

    瞧着她那副海棠春睡的娇憨模样,李元祈忍不住笑道:“可是梦见什么好吃食?”

    见再无旁人,白裳裳将起床气化作绕指柔,懒懒地将玉臂一伸,挂在李元祈的颈脖上,一面打着呵欠,一面喃喃道:“可不是么,梦见平宁亲手烤了只鸭子,刚要下嘴,哎……就这么飞了……”

    “哈哈,那还不简单,到了江宁,有的是时间给你烤只飞不走的鸭子……快些起吧,早到早吃鸭子。”李元祈说着,伸手将白裳裳扶了起来。

    “这就要走?”白裳裳还是不明就里,但也乖乖起了身,伸了个懒腰,望向窗外,却是漆黑一片。

    “这大夜里的,我们是要上哪儿去?”白裳裳有些不解。

    “去江宁。”李元祈一面帮她系氅衣,一面低声答道。

    “不是说了明日再启程么?”白裳裳继续问道。

    “明日是船行,我们当下便走。”李元祈说罢,转身又替她简单收拾了些日常所需,便拉着她往外去。

    “我们不跟着船?”白裳裳一面走一面有些迟疑。

    “船走明道,我们走暗道,明晃晃去查案,看不到真东西。”李元祈也不细说,相信白裳裳能明白当中厉害。

    “那,就咱们俩?”白裳裳一听要微服私访,瞬间起了兴致,困意一扫而空。

    李元祈听出她言语间的振奋,一时也有些欢喜,回头望着她笑了笑,可还没开口,却听李元禧在门外小声催促道:“喂,好了没有啊?!”

    白裳裳将将燃起的希冀,转瞬化作泡影,耷拉下脸来,无奈地摇摇头。

    哎,怎么能忘了这呆霸王呢?原以为的“私奔”,看来是不能够了。

    前后脚出了门,便瞧见李元禧立在不远处,两手空空,一副去打马遛弯的模样。

    “哎呀,女人家出门,就是啰嗦。”瞥了眼李元祈手里的包袱,李元禧噘着嘴嘟囔着。

    “好了,快些走吧……”李元祈不愿多费口舌,提步便先往岸上去了。

    李元禧一看,也只好收了声,候着白裳裳一道,也匆匆下了船。

    到了岸上,便看见一个人影并三匹黑鬃大马立在不远处,正安静候着他们。

    三两步走近了,才看清那人,正是南华。

    “主子一路保重,臣过几日便到。”南华抱拳道。

    李元祈拍了拍他的肩头,低声嘱咐道:“你只管稳住船行,不急着赶到江宁,趁这几日好生将养将养,见了面,有的是事要你扛。”

    南华听了,躬身应喏,便将那三匹马一一交到他们手里,让到一旁。

    三人上了马,不多踟蹰,扬鞭便向江宁方向去了。

    走了没几步,李元禧凑到李元祈一旁,低声问道:“南华不跟我们一道?”

    “他要留着押船,确保一路稳稳当当地到江宁。”李元祈淡淡回道。

    “可少了他这员大将,六哥就不担心?”李元禧继续追问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少了南华,不是还有你么?”李元祈扭过头,笑望向他。

    “别闹,六哥!我这不也是担心咱们安危么?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那晁家的派头,没有身份压着,未必能制得住。”李元禧言语间难得正经。

    “那是自然,所以,要换个路数。”李元祈依旧含着笑,仿佛成竹在胸。

    看他这样,李元禧也不好再多言,只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好吧,一切听六哥的,只是这次带着嫂嫂,多少要稳妥些。”

    李元祈一听,望了眼早就奔到前头的白裳裳,笑意越发深了些道:“照我看,十弟的忧心,怕是多余的。”说罢,玉鞭一扬,追上前去。

    李元禧瞧这二人,一个策马狂奔,一个不甚在意,丝毫没有肩负重任、面临大敌的觉悟,反倒是自己殚精竭虑,真是哪跟哪啊!可又能说什么呢?只得一头雾水地跟了上去。

    虽已是初春时节,寒夜的风,还是刮来阵阵凉意,可白裳裳却浑然不觉。

    自打入了天都,她少有骑行的机会,早几年在西域摸爬滚打混出来的马上功夫,眼瞧着就要生疏了,好不容易又上马背,怎能不策马驰骋一番?

    “裳裳,慢些。”

    远远的,听到身后李元祈追上来的声音。

    白裳裳兴致极好,也没多想,刚转过头想招呼他赶上来,却忽而听见坐下马儿一声嘶鸣,紧接着便觉身子不稳,直直栽了下去。

    李元祈一声惊呼,飞身赶过去,却还是没能接住她。

    三两步奔到跟前,一把扶起她来,却见白裳裳没事人一样,脸上还挂着笑意。

    “真是丢人丢大发了,多少年没从马上摔下来过了。”白裳裳坐起身,揉了揉腿,不甚在意地自嘲道。

    “摔到哪里了?要不要紧?”李元祈一面查验她的伤,一面忧心地问道。

    此时,李元禧也赶了过来,也满是焦虑地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路,怎就摔了?”

    “什么好好的路啊?明明满是木须草茎,怕是马蹄子陷到了坑里。还好我命大,摔在草堆上,不然这会儿还不知道魂在何方呢!”白裳裳闷闷地嘟囔着。

    “哈,这么说,真是成也草堆,败也草堆啊。”李元禧见她无碍,也松了口气,有了打趣的心情。

    白裳裳一听,忍不住大大翻了个白眼,作势就要起身。

    “哎哟……”

    一用力,才发现,腿还是受了伤,虽不严重,却也不能如常行动了。

    “小心!看看,到底还是伤着了,这马也不中用了,嫂嫂你还是别骑了,我带着你吧……”李元禧说着,就要上前来搀她,却被李元祈一挡。

    “你素常毛手毛脚惯了,这小道不好走,要两人一道再摔了,那我可就回天乏术了。”李元祈淡淡解释道,说话便将白裳裳抱上自己的马,一前一后骑在马上,缓缓往前去了。

    李元禧见状,直觉纳罕,这两个乌眼鸡什么时候化干戈为玉帛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江宁春

    “卖花,卖花,卖花唻,朝起带露的水粉杏~”

    清晨的石板路,油光水滑,仿佛一块块青铜镜,将人影都倒映在其上。

    “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看着迎面走来的卖花翁,白裳裳不禁轻声念出这句古诗。

    三生有幸,终于,置身在唐诗宋词里的江南。

    此时,正值烟花三月,春光里最美的一瞬。

    柳是鹅黄嫩绿间杂的新柳,花是万紫千红浓妆淡抹的鲜花,连那春江水,都是新融乍开的,晨光中,格外显得波光粼粼,仿佛碎金子铺了一片……

    真是再想象不出更美的景致了!

    “好诗,哪位名家之作?从前倒未听过。”李元祈兀的这句询问,惊得白裳裳一机灵。

    “我也记不得了,此情此景像极了诗中的意境,就脱口而出了。”白裳裳掩住心虚,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裳裳真是博览群书……”李元祈倒不甚在意,笑了笑,也就不再追问了。

    因白裳裳伤了腿,一路便不曾奔波,缓步徐行,生生将两三个时辰的路,走出了四五个时辰,到江宁时,天已濛濛亮。

    路上已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沿街的小家买卖也有不少在洒扫收拾、预备开张。凡尘俗世,就这样,从沉睡中,一点点苏醒过来。

    “六哥,赶了一夜的路,都快饿死了,我看前面有家早食铺子,不如我们先填填肚子?”李元禧凑上前来,指了指不远处一家正腾着炊烟的食铺。

    “当务之急还先寻个医馆,替她看看伤……”李元祈头都未转,一口回绝道。

    经他一提醒,李元禧才恍然想起来,一拍脑袋道:“哎,怪我,怎忘了这茬事,还是替嫂嫂医腿更要紧。”

    “不打紧的,怕只是扭到了,并无外伤,你看,连血迹都没有,晚些买点跌打损伤的药膏便是了。走了这么久,我也饿了,再不吃,怕真要饿晕进医馆了。”白裳裳一听,也忙要求吃早餐。

    对于江南的小吃,她不能更怀念了。

    汤包、生煎、小馄饨,还有各种糯米糕点,这些她上一世动动手指就能到嘴边的吃食,自打穿越,便再没吃过。此时此刻,闻着熟悉的香气,她怎能不食指大动?

    “好吧,听你们的吧,只是这家店未免太腌臜了些,出门在外,饮食还是要妥当。”李元祈望了望那食铺门面,眉心微蹙,没好气地说道。

    “哎呀,六哥,这你就不懂了。大店有大店的好处,小铺子也有小铺子的滋味,再说了,这个点,哪个大铺子能开门了?不是要速战速决,好给嫂嫂看腿么?”李元禧嘻嘻笑道,也不等他回应,转身就往那食铺去了。

    白裳裳瞧他兄弟二人一来一回,李元祈少有的吃了瘪,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哎,元禧如今也知道拿你当令箭了,我的软肋,怕是要人尽皆知了……”李元祈无奈地摇摇头,唇边浮上一丝模糊的笑意。

    听了这话,白裳裳却是一愣,回头望向他,正撞上那双含情眸子深沉如水,方才戏谑的心思一散而尽,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是他的软肋么?

    在他的心里,她真的还有那么重么?

    一丝理不清的甜腻与苦涩浮上心头,白裳裳不知该如何分辨。

    “走吧,先随便进些吧,好歹充充饥。”

    李元祈被她那喜忧不辨的神色一惊,不知她又在想什么心事,但看着并非好事,便不着痕迹地转了话头,带着她一道往食铺去了。

    进了铺子,才发现,比想象中要好些。

    门脸虽不大,不过四五张方桌、七八条长椅,却很是干净整洁。此时食客不多,不过一二位,穿着也算得上得体,安安静静自顾自进着食。

    “喂,快过来坐!我已点了好些了,你们看看还要添什么么?”李元禧坐在靠里的一张桌子旁,笑嘻嘻地跟他们招呼道。

    李元祈大力扶着白裳裳,几乎是把她半抱着走到跟前,安置她坐下,才抬眼问道:“说说看,都点了些什么?”,

    “嗨,还不就是店家拿手的,一样来一份呗。”李元禧嬉笑道。

    “可有生煎?!”白裳裳急急插嘴问道,她实在想念那一口烤酥的黄皮至极。

    “什么是生煎?”李元禧很有些好奇地扭头问道。

    这下轮到白裳裳稀奇了,难道,此时尚无生煎?哎,她从未钻研过吃食的历史,全然不知何时才出现那些现代流行在江南的小吃。

    “店家,你们家可有生煎?”李元祈听了,虽心中纳罕,却还是转身替她问道。

    “这位爷,您说的是什么宝贝?小的店小,怕是未必能按爷心意。”店家一听,忙到跟前客客气气地回道。

    “那……你们有什么啊?”白裳裳不死心,总觉得或许只是叫法不同。

    “小的店里,最受主顾们欢心的,正是自家钻营出的野菜馄饨,还有鲜肉馒头,还有淡汤汤饼,还有绿豆冷淘……”店家洋洋洒洒报出一堆,却没一道是她心心念念的。

    “这些我全点了一遍。”李元禧笑着插嘴道。

    “好了好了,那就这样吧……”白裳裳颇有些失望,看来此江南,与她所熟知的,还是有些差别。

    她这头还在为吃不到心心念念的江南小吃忧思,却不知李元祈那厢已将她方才神情全收进眼底。

    “听起来,皓公子对江南很是熟悉呀,还能叫得出小吃的名号,我们都不曾听过。”李元祈笑着落了座,看似随意地问道。

    一听这话,白裳裳才回过神来,为了口吃的,差点把自己暴露了。

    “对啊,我也奇怪,上次在千家诗,皓公子对的那首诗,也是有些意思。”李元禧不知有心还是无心,这会儿跳出来补上一刀。

    “哦?皓公子还写过诗?”李元祈眉一挑,一双美目此时尽是锐利的刺探。

    “还不都是你们中原的商人,一个两个跑去我们那里兜卖,什么江南风光好、姑娘俏,还有各式小吃点心。别的我不在意,就是那句吃的听进心里……”白裳裳沉住气,心头一转,随口应付着。

第一百八十四章 干长街

    听她说得这样真切,李元祈也不好再逼问,更何况,这事虽蹊跷,却也并非大事,索性她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哎呀呀,皓公子自己做买卖的,还能不知道,你们生意人的嘴,没几个靠得住的,这可不就是被同行坑了吗?”李元禧说着,哈哈笑起来。

    白裳裳斜眼一瞥,很不服气地回嘴道:“照我说,倒不是生意人的嘴,是你们中原人的嘴!花花肠子又多,不掉进你们的坑也难。”

    “嘿,这话说的,怎么就扯上中原了?”李元禧一听这话,竟真急了,调门都拔高了。

    李元祈听他二人一时兴起,当着他面说起买卖的事情,竟都没察觉,不由笑着摇摇头。

    可巧,说话间,店家端着做好的吃食过来,笑嘻嘻地道:“各位贵人不像是本地的,小的怕你们吃不惯,味道调得淡,若是不适口,尽管唤我。”

    说着,将馄饨、汤饼、鲜肉馒头摆了一桌。

    白裳裳看了看,还好江南饮食秀气,不然这一人两大碗,再加一盘肉包子,真是要吃横了出去。

    等店家走开了,白裳裳才淡定地回道:“谁让你先攻讦我做生意?我们本本分分赚钱,又本本分分交税资,凭什么到了你嘴里就低人一等?”

    “商人唯利是图又不是我一人说的……”李元禧还要辩驳道,却被李元祈拦住:“好了,餐食都来了,再争下去,就吃不上热的了。”

    李元禧看了眼李元祈面上神色,知他有心让他二人停战,也就不好再继续,生生咽下那口气,埋头吃起来。

    不知是不饿,还是嫌弃这家店,李元祈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便回身唤店家到跟前。

    “这位小哥,我们初来乍到,不大熟悉江宁城,此时想寻个医馆,不知该往何处去?”李元祈笑着问道。

    “要寻医馆好说,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东,便是江宁城里最热闹的干长街了,大商铺、茶楼、酒馆,全在那。回春堂,便是江宁这一带最好的医馆,招牌响,店也大,医师也多,只是医资贵些。”店家也笑回道。

    “原来如此,有劳。”李元祈说着,掏出碎银子来,递给店家。

    “哎呀,这桌吃食不过几十钱,贵人给这些小的破不开啊。”店家接过银子,慌忙说道。

    “不打紧,收下便是。”李元祈笑了笑,便回过身来,不再多言。

    “六哥,那待会我们便去干长街?”李元禧嘴里塞着包子,还不忘操心问道。

    “嗯,我也听闻过,江宁商贸颇为集中,之前定下的住宿,也在干长街。”李元祈淡淡说道。

    “那我们是先寻住宿,还是先寻医馆啊?”李元禧继续问道。

    李元祈看了眼白裳裳,这人正没心没肺吃得欢,仿佛所说之事与她毫无干系似的,忍不住笑着摇摇头道:“我看皓公子确实不打紧,不如还是先将她安置好,再出门寻医师好了。”

    “甚好甚好,我才不愿当众被掀衣露肉呢!”白裳裳听了这话,才笑着搭了腔。

    “听你的,快些吃吧,吃好了就继续上路。”李元祈也笑了笑,言语间满是温柔。

    “啧啧啧,六哥对女孩子说话真是温和啊,不知道我哪天能有这个待遇。”李元禧听他二人这番对话,忍不住咋舌道。

    “吃着我买的早食,还这么多话,再说就让你掏银子还我。”李元祈听他满嘴的酸意,抬起手来就要敲打李元禧。

    “好了好了,吃人嘴短,我不说便是了。”李元禧一闪身,躲过李元祈的手,接着又嬉皮笑脸佯装认栽。

    看着他兄弟二人此刻的融融和气,白裳裳很是欢喜,这大概才是真真的手足情吧,看似没大没小,却又彼此敬重关爱,胜过多少朝堂上的假意亲近、相互利用。

    进罢早食,李元祈依旧扶着白裳裳,一道上了马,三人便往东而去。

    走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瞧见人影渐多,不远处的一片楼宇也较别处更齐整高阔一些。

    “劳烦问一声,前面可是干长街?”李元禧唤住一位赶路的行人,笑着问道。

    “正是,再走不到一里地,便能瞧见敕造的正街牌坊。”那人倒也热情,停下来跟他细细回道。

    “哦?在下没记错的话,这干长街不过是条商贸街,莫不是与什么大人物有渊源?不然怎还衬得上敕造牌坊?”李元禧一时纳罕,见那人面善,便下马来与他攀谈起来。

    “还能是什么大人物?自然是江宁晁家。”那人笑着道。

    “怎么?晁家住在干长街?”李元禧继续问道。

    “干长街上,一多半生意买卖都是晁家的,跟住在那,又有何差别呢?”那人回道。

    “哦?晁家竟势大如此?”李元禧半是感慨半是疑惑。

    “这话说的,小爷怕不是咱们这一带的人士吧,没听说,‘江宁大凡是与非,不看州府看晁府’吗?”那人嗤笑道。

    李元禧一听,冷吸一口气,压住内里的燥火,耐着性儿揖手笑道:“在下确是云梦人士,初来乍到,对这江宁风物不甚知晓,真是孤陋寡闻了。”

    那人见他面上谦然,也便不多说了,笑着揖揖手,又道:“不知小爷要去干长街寻何物?这会儿才刚过巳时,干长街上的铺子,怕多未开张呢。”

    “巳时了还不开张?乖乖,比天门街上的铺子还宴些。”李元禧忍不住惊道。

    “这江宁的生意,大多姓晁,早早晚晚,百姓兜里的银子不也都还姓晁?又何必起早呢?”那人戏谑地笑了笑,看李元禧实在不懂行情,便也不再多逗留,拱拱手往前去了。

    “六哥,听到没?未必寻得着医馆呢。”李元禧瘪瘪嘴,嘟囔着上了马。

    “先去看看,到住处安顿好,搜遍全城不怕找不来药。”李元祈倒是云淡风轻,随口回了便带着白裳裳继续往前去了。

    可即便有了先头路人的预防针,到了干长街上,这关门闭户的萧条境况,还是让他三人一惊。

    就这,也配得上“江宁最热闹”?!

第一百八十五章 桃花居

    “六哥,这是干长街么?”

    到底是李元禧忍不住,把三人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李元祈抬头看了眼那正街牌坊上的鎏金大字,不无感慨地道:“看来,正是。”

    三人一路往里走,看着沿街关门闭户的门面,都有些震惊,白裳裳更是心中直叹,这就是万恶的垄断资本啊!

    “六哥,你看,那个回春堂,果真没开,这可怎么办?”李元禧眼尖,看见不远处一间开阔门面上挂着“回春堂”的牌匾。

    “先寻住处,之后再说。”李元祈瞥了眼那铺子,带着白裳裳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百来米,李元祈终于停了下来,自己先翻身下马,又将白裳裳抱了下来。

    “这是到了?”李元禧紧随其后,也下了马来。

    “嗯,就是这里了。”李元祈说着,将马丢给迎来上的小厮,便扶着白裳裳往里去。

    “几位爷是要住店?”三人一进店,便见掌柜堆着笑迎上来。

    “之前定好的,桃花居的三间雅室。”李元祈淡淡说道。

    “哦哦,您可总算来了,快快,里面请。”掌柜一听,笑意越发谄媚了,躬着身子连忙将他三人往后堂请。

    进了后堂,才发现,这家不起眼的铺子,别有洞天。

    一般街边客栈只是临时歇脚处,恨不得除了屋子就是屋子,才好多纳些住客。

    这间客栈,竟然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庭院,陈设也很是雅致,亭台楼阁、怪石嶙山俱全,细品之下,竟还有几分江南名园风骨。

    说话间,来到了一座月门外,之上潇潇洒洒题写着“红英仙境”四个字。

    “三位贵人,这里便是桃花居了。自此处进去,即是三位的雅室,小的这就安排人烧热汤,一会儿便能送来。”掌柜依旧躬着身,笑着与他三人道。

    “劳烦了。”李元祈说着,便扶白裳裳进了门,李元禧赶忙跟上。

    这桃花居原来是个三抱小院,当中一间雅室,两边也各有一间,李元祈扶着白裳裳直接进了当中那间。

    “六哥,你在这儿陪着嫂嫂,我去问问哪里有开着的医馆。”李元禧瞧他二人能这般和谐相处,很是欣慰,主动请缨去寻药。

    “那就有劳你了,速去速回,莫要在外多耽搁,低调行事。”李元祈听了,回身嘱咐他几句。

    “元禧真是个好孩子……”白裳裳看着李元禧离开的背影,轻声道。

    “好孩子?他比你还大两岁呢。”李元祈似笑非笑地挑眉道。

    “他唤我一声嫂嫂,我自当他是幼弟,更何况,他那个心智……”白裳裳被李元祈扶坐在绣榻上,一面说,一面轻轻撩起长衫,想要查看伤情。

    “你别小瞧他,毕竟是皇后养大的孩子,看起来憨憨傻傻,心里再清楚不过。”李元祈也凑过来,要帮她验伤。

    “我看他极敬重你,比对太子还好些,你倒一直淡淡的。”白裳裳听李元祈这话,忍不住想替李元禧说句公道话。

    “如何与他相处,我自有道理,裳裳不必多费心了。”李元祈眉头微蹙,白裳裳这席话让他有些不快。

    自敦煌相遇以来,李元禧与白裳裳的亲近,人尽皆知,若论起来,比李元祯还要过些,就算他二人无心,作为正牌,李元祈还是很不舒服。这会儿,她还为了李元禧,来暗指他处世不公,他如何能不蹿火?

    可白裳裳哪里知道他这片心?见他无名生火,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是个识时务的,从来不在人气头上硬扇风,只好忍下心头所想,默默低头看伤不再做声。

    “哎,不是我不与他交心,只是当下无风无浪,他能如此亲近,将来,他又会如何?如今这样,既是为我,也是为他,有朝一日兵刃相见,他也不会下不去手。”李元祈终不忍心冷面对她,耐着性子柔声解释道。

    “你和元禧,真要到那一步吗?”白裳裳一听,心凉了一半。

    虽说她一直隐约有知,听他明明白白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除非他能背叛母亲亲兄,否则,怕是没别的可能了……”李元祈说着,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白裳裳心头一滞,缓缓垂下头,掩住她面上的萧瑟。

    “裳裳,我知道你慈悲心善,所以才不愿让你知道这些,可……”李元祈见她如此,不由有些心慌。

    “我都知道,不必说了……”白裳裳心中难过,却还不愿让他为难。

    “裳裳,别这样,看见你如此,我的心更痛……你容我再想想法子……”李元祈无可奈何,想先哄哄她。

    “当真?!”白裳裳一听,当即回了精神,抬起头来,眸子里满是希冀。

    “当真,回去后,看能不能让父皇派十弟出访。三年五载,好歹避过最难堪的境况。”李元祈心中苦笑,却还是云淡风轻地安慰道。

    白裳裳满心欢喜,伸手揽住他,甜腻腻地献媚道:“平宁最好了!真是天底下最有情有义的绝世美男子!”

    “好了,再夸下去,尘世间都要容不下我了。”李元祈忍不住笑道,伸手回抱住了她。

    听着这句用力过猛的拍马,虽心知她是为了旁人,可也依旧甘之若饴,她怕真是他的毒、他的药。

    “光顾着说话了,你的伤,究竟有没有事?”李元祈忽而想起来,垂首问道。

    “喏,你自己看吧。”白裳裳大喇喇将光溜溜的小腿伸给他。

    李元祈倒真仔细瞧了起来,只见原本光洁白滑的脚腕处,青紫了一片,上下还多有浮肿。

    “哎,还说没事,这怕是月余下不得床榻了。”李元祈一本正经地说道。

    白裳裳一听一个月都不许她下床,蹭地就坐起身来,斗鸡一般急急说道:“谁说的,明明无碍!歇个一两日就了不得了!真要一个月都拘我在榻上,我就不活了……”

    “有碍无碍要听大夫的!”

    正在此时,忽而听见李元禧的声音,吓得白裳裳赶紧将腿收进衾被里,又掩了掩衣衫,坐正身子。

    李元祈瞧她这副模样,不由想笑,可被她生生一瞥,到底还是忍住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尊夫人

    “六哥,大夫请来了。”

    说话间,李元禧便将一个白须冉冉的老医师带了进来。

    “辛苦了,何处寻到的?”李元祈审视着打量那医师一番,笑着问道。

    “嗨,你可不知道,我这趟差使有多辛苦。从城南走到城北,从城东走到城西,好容易才被我寻到个开着的铺子,还人满为患。”李元禧一面走到案己旁倒茶,一面嚷嚷道。

    “那你,是把人家绑来的?”白裳裳一听医馆人满为患,又瞧老医师瑟瑟缩缩的模样,很有些担心这呆霸王又简单粗暴了。

    “怎么会?六哥特意叮嘱说要低调行事,我自记得的。不过是多许了些好处,老人家就自愿跟我跑一趟了。”李元禧猛灌一口茶,笑嘻嘻地说道,说着还冲那老医师使了使眼色。

    “既然大夫医馆事多,就别耽搁了。”李元祈听了这来龙去脉,想来这人不会是奸细,于是点点头,上前请他往榻边去。

    “喏,这位便是我嫂嫂,您老人家可务必仔细着看看。”李元禧一听,也跟了过来。

    “这位官爷,在下冒昧,斗胆请尊夫人露露伤处,在下也好开方制药。”老大夫颤颤巍巍走到榻前,头也不敢抬,垂首对李元祈说道。

    “诶,怎么乱叫呢?”李元禧正要上前纠正医师的称呼,却被李元祈止住。

    白裳裳见是这么个老人家,又被李元禧吓得不轻,不好再为难,赶忙就将脚脖子露了出来。

    “这是如何伤的?”老医师凑到跟前,仔细瞧了瞧,又隔着方帕子,轻轻按了按浮肿处,仍旧低头问道。

    “这是……”白裳裳刚要开口,却被李元祈拦道:“内子行路未当心,扭伤的。”

    一声“内子”,惊得白裳裳和李元禧都一震,面面相觑一番,却也都不好说什么。

    “依在下看,不打紧,没伤到要害,热敷几帖膏药便是。”老医师一听,抚了抚白须,慢慢说道。

    “如此甚好,这就着人随您去取膏药。”李元祈一听,松了口气,当即便要叫店家来。

    “不必不必,方才那位小爷跟在下描述了一番,在下便带上了几副药,刚巧对症。”老医师说着,又颤颤巍巍从身旁的药匣子里取出一包药,递给李元祈。

    白裳裳看他那副模样,实在怀疑他怕李元禧再去他医馆,所以将东西都带齐全,一次就将他们打发了。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大夫。”李元祈说着,回身拿出一锭纹银,恭敬有嘉地递给老医师。

    说着,又转身对李元禧道:“有劳十弟再将大夫送回去,切要礼待。”

    “诶,不必不必,在下自能走回去。”老医师接了银子,听要李元禧送他,连连摆手,提着药匣就要出去。

    李元祈见他年纪甚长,还是有些不放心,亲自送出去。

    一面走,李元祈忽而想起李元禧的话,于是不着痕迹地问道:“老大夫,在下与家人路经此处,不甚知晓风土人情,可否赐教为何寻个医馆如此之难?”

    那大夫看他很是谦和,又是外地口音,也就松了戒备,小声道:“哎,还不是高门大户财大气粗,将我们这等小本营生收的收、压的压,日久天长,余不下几家了。”

    “那您怎还能硬挺着呢?”李元祈有些好奇。

    “您不知道,我那铺子开在极偏僻处,周围都是些穷苦人家,说透了,不过养活我老头子一张嘴的营生,人家也就看不上了。”老医师说着,不由叹了口气。

    李元祈听罢,便明白了八九分,正好到了门口,于是端身揖了揖手:“原来如此,今日真是多谢您了,舍弟为人鲁莽,多有得罪处,还请您海涵。”又嘱咐店家雇架车,将他好生送回去。

    “喂,你究竟做了什么啊?怎么把人家吓成这样?”白裳裳很是不解,问李元禧道。

    “我能做什么?不过就是把他‘请’到马上,好好带了过来呗。”李元禧一副无甚所谓的模样。

    “‘请’?我看你是挟持吧!不是说了要低调行事么?”李元祈一进门,听他如此大言不惭,不由皱了眉头。

    “谁让这老头冥顽不化,死活不肯出诊?我找了这么一圈,就他家开着门,我能有什么法子?”李元禧很有些委屈。

    白裳裳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好了好了,元禧也是为了我,再说,看那老大夫也不像是会声张的人,事情过去就过去吧。”

    “元禧,这次出来,不比寻常。一不小心,不说事情办不办的成,或是都有性命安危。”李元祈听了劝,好歹缓了语气,却还是严肃提点道。

    “哦,我知道了……”呆霸王听了这话,只得偃旗息鼓,耷拉着脑袋在案己旁坐下。

    李元祈见他服了软,也便不再咄咄相逼,走到跟前,拍了拍他的肩,和软了语气说道:“不过,这次真是辛苦你了,一夜没睡,又满城寻人,快去歇息歇息吧,到午膳时再来唤你。”

    “那嫂嫂这里?”李元禧望了眼白裳裳,又忘了眼李元祈,迟疑着不肯离开。

    “我没事的,敷上膏药,也要睡下了,你快去歇息吧。”白裳裳忙笑答道。

    “好吧,那我先去了,有事唤我。”李元禧说着,便起身出去了。

    “哎,你对他,到底还是太严厉了些……”白裳裳瞧李元禧那丧气模样,多少于心不忍。

    李元祈却不搭话,拿起药包,小心翼翼地拆开,取了一帖膏药,用香炉暖了暖,拿来替她敷上。

    敷好药,李元祈才抬眼,那副花容,一夜未休,也多少有了些疲态,看得他心中一涩,伸手抚了抚她微蹙的眉头道:“先好生歇息吧,别的事,莫再费心了。”

    说罢,扶她睡下,又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看她闭上眼,才缓步退了出去。

    “六哥。”刚合上门,还未转身,便听见李元禧唤他。

    “怎么还没去睡?”李元祈一滞,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理了理心绪,回身走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撑牌面

    “六哥可还记得,那日在敦煌太守府里跟我说过的话?”李元禧神色不辨地问道。

    “十弟想要说什么?”李元祈淡然回道。

    “此次带嫂嫂出来,只是为了让她在大婚前透透风,回去之后,她便要预备着当新嫁娘了,六哥怕也不希望横生枝节吧。”李元禧见他不接茬,只好说得更直白些。

    李元祈听了这话,静静盯了他一瞬,忽然笑道:“人是你请旨带出来的,生不生枝节,又与我何干?”说罢,转身便要走开。

    “六哥!行宫之事后,已经很有些风言风语了,我自是信得过你和嫂嫂,只是旁人却未必。”李元禧情急,三两步上前拦住他去路。

    李元祈心中原就因他的鲁莽不快,又听他叽叽歪歪半晌,心头火气一层层堆积,就要弦断,却强压着哼出一声冷笑:“十弟可是在意那一声‘内子’?”

    此话一出,李元禧倒愣住了。

    若说这些时日,除了这个,李元祈确无其余越轨之举,可让他不安的,又不全是因为这两字。

    “怎么不说话?”转而轮到李元祈步步紧逼。

    “我,我,我……对啊,哪有称呼未来嫂子为内子的?!”李元禧被逼到墙角,只能抓住这最显眼的纰漏。

    “照十弟的意思,是该一五一十给那位不知来路的老医翁讲明白,我是谁,她又是谁?为何六哥跟大嫂在一处?大哥又在何处?”李元祈不紧不慢,一字一句从口齿间吐出。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在外候了这半晌,李元禧原本憋足了气势,没想到却反而沦落成理亏的一方,一时又急又气。

    看着李元禧急红了脸,又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李元祈也就收了锋芒,转而换了一张笑脸,走到跟前,搭手在他肩上,轻声道:“外人怎么说,随他们,可六哥听不得十弟也误会我。”

    “六哥,我又怎么有意歪曲?你和嫂嫂,都是我的至亲……”李元禧一听,急忙上前辩白。

    “十弟的心意,六哥一直都懂。只是,再深的情,也禁不起猜忌。六哥虽常常指摘你,可却从未疑过你的品性用心。”李元祈说得语重心长。

    “六哥……”看出他眼中略过的失望,李元禧忽然觉得又羞又愧,倒像是自己做错了。

    李元祈立在原地,一言不发,气定神闲地望着李元禧,直到他渐渐泄了气,一点点将头垂了下去。

    “罢了,你我兄弟经历过多少风浪,这点小事,何足挂怀。人一操劳,便容易胡思乱想,十弟还是快去歇息吧,晚些再叙。”李元祈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又拍了拍李元禧的肩膀,便转身而去。

    李元禧愣了好一晌,思来想去,他还是愿意相信,他的六哥,依旧是那个刚直中正的天骄子,一切都是他误会了。

    “元禧怎么还不来?饭菜都要凉了。”坐在案己旁,守着满桌的美食,白裳裳却不停地探头往外瞧。

    “方才唤过他了,明明答应了,怎这样磨叽……我再去看看。”李元祈有些无奈,原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这十呆子还在执拗。

    “六哥,嫂嫂。”刚要起身,却见李元禧没精打采地进了门。

    “这是怎么了?晌午不还好好的么?莫非梦里与人打架打输了?”白裳裳见他少有的丧气,忍不住询问道。

    李元禧原本以为,李元祈会将今日争执告诉白裳裳,很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才不愿面对他二人,可听这意思,白裳裳毫不知情,这才松了口气,立即换上笑颜。

    “什么呀?我这一身本事,凭谁能打赢我?就是没睡饱,这会儿头还发晕呢。”李元禧说着,还捂着脑袋做戏。

    “头发晕是饿的,快些趁热吃吧。”李元祈见他回转了心意,便也不再多说,夹了块鱼脊肉给他。

    李元禧瞧李元祈面色如常,又对他依旧,越发为自己的疑心羞愧,面上一热,赶忙端起饭碗来,猛扒拉几口饭,想要掩饰住尴尬。

    白裳裳看出蹊跷,却又不知当中原委,忍下心中的探究欲,也一面安静进食,一面琢磨他二人神色。

    三人皆一言不发,一时屋内静可闻针落。

    “多吃些,今晚,还要十弟出大力。”终于还是李元祈打破了这尴尬。

    “哦?可是要夜袭晁府?!”李元禧一听要出力,当即来了精神。

    “咳咳咳……”白裳裳听他这反应,当即一口水呛住,李元禧忙伸手替她拍背顺气。

    “嫂嫂这是怎么了?别怕,我和六哥定先把你安置妥当,只消安心等我们回来便是。”李元禧笑着说道。

    “夜袭晁府,我不如带南华……”李元祈无奈地摇摇头,越发不知老十这不着调是装的还是真的。

    “六哥,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虽说我功夫不如南华,却也是拿得出手的。”李元禧很有些不服气。

    “舞刀弄枪这种粗活,哪里用得上请十弟?”李元祈瞧他那神情,戏谑道,还格外在“粗活”二字上落了重音。

    “那……六哥的意思是?”李元禧搔搔头,不甚明白。

    “今夜,我们要去秦淮河畔最紧俏的香粉楼,还要十弟撑个牌面。”李元祈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对李元禧说道。

    “六哥!嫂嫂还在这儿呢……”李元禧一听,脸噌就红了,赶忙拦住李元祈继续往下说。

    “原来是逛花楼啊?那可不能少了我!”白裳裳当即来了兴致。

    “嫂嫂!你个姑娘家,怎能去这种地方?不行不行,使不得使不得。”李元禧连连摆手拒绝道。

    “怎么?带我来了江宁,不带我去秦淮画舫?是想我回去被人耻笑?千里迢迢赶来,连个小曲儿都未听到,这人我可丢不起!”白裳裳不满地嘟囔着。

    “六哥,都是你,这话我们私下说不就是了,你看,当下可怎么办?”李元禧见劝不动,转头向李元祈求助。

    瞧他二人都想着没边儿的事,李元祈不由轻笑一声,回道:“今夜,可不是去听曲儿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采春女

    “那是要做什么?”白禧两人齐声问道。

    “交朋友。”李元祈见他二人脸上写满的探究,不由戏谑心起,故意卖起关子。

    “呵,那自然是,去秦楼楚馆,可不就为了交些红粉知己么。”白裳裳一脸不屑,还当是什么正经事呢。

    “哎呀六哥,你就别戏弄我们了,快说明白,究竟作何?”李元禧到底还是性子急。

    李元祈缓了缓,终于开口道:“今夜,需十弟下些狠功夫,演一出好戏。”

    “什么好戏?”李元禧追问道。

    “晁家这出事,说到底,还是落在那位晁三公子身上。解铃换需系铃人,而套上这位系铃人,就要靠十弟了。”李元祈说着,悠闲地抿了口茶,仿佛真打算把重任交给李元禧。

    “哎呀呀,这是怎么个话说?若让我将那晁公子暴揍一顿,逼他就范,倒是容易……要演戏,不行不行,我可干不了。”李元禧一听,连连摆手。

    “怕什么?戏本子已经给你写好了,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凭十弟这身吃喝玩乐的本事,定不在话下。”李元祈说罢,竟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的天,六哥,你跟父皇请旨前就谋划好了是么?!人说六哥下棋,能谋十步,真真并非虚言。”李元禧看是推脱不掉,不由有些丧气。

    “出门前,十弟信誓旦旦地说要出力,想必也非虚言吧。”李元祈横下心说道。

    “自然不是!哎……说吧,怎么演?我都听六哥的。”自己说出的话,自然吞不回来,李元禧只好认了命。

    听完李元祈的剧本,白裳裳都觉得很有难度,虽说醉心声色犬马的人设,很贴近李元禧的外在形象,却和他骨子里的本心相去甚远。更何况,还要各种藏心隐性,对直心直行惯了的李元禧来说,无异于天降大任。

    “哎,我试试吧,尽力不弄砸……”李元禧无奈地点点头。

    “六哥信你。”李元祈笑着拍拍他的肩。

    “那我呢?”白裳裳有些揪心,自己带着伤,这样要紧的场合,确实会拖累,可又不甘被丢在一边。

    李元祈回头望向她,看出她满眼的希冀,很有些无奈,却还是点了头道:“这样的好戏,如何能少了皓公子?不过……”

    白裳裳原以为他答应了,正要高兴,却听还有下文,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公子的容颜,要伪饰一番,否则,太招眼了。”李元祈轻笑道。

    “好说好说,再容易不过了。”有过几次易容经验,这事确不在话下。

    “好,既然说定了,就都各自歇息歇息吧,时辰尚早,养精蓄锐。”李元祈说罢,便扶着白裳裳起了身,送到榻上才回身往外去。

    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回头望了望李元禧,这呆霸王才反应过来,跟白裳裳匆匆道了别,也赶忙起身跟上。

    干长街就在秦淮河的边上,还未到晚间,已有些弦鼓之声断断续续传来,听得白裳裳越发心痒。

    虽说秦淮商女,在文人墨客的诗篇里,不是个什么好物相,可就像是现代的娱乐圈,被捧被骂都是件好事,至少名声在外,总引人想要一探究竟。

    “裳裳,收拾收拾,预备出门了。”正凝神听着,见李元祈走了进来。

    “好啊好啊,略等等,我在脸上搪些灰粉就成。”白裳裳一听,当即坐起身,也不顾腿伤,作势就要下榻。

    “哎哟!”到底还是伤到了,脚尚受不得力。

    “你慢些!”李元祈赶忙三两步奔过来,将她扶住。

    “不碍事不碍事。”白裳裳怕他因此不让她去,连忙开解道。

    瞧她那副紧张的模样,李元祈不禁笑道:“放心,既答应了你,自是不会变卦。”

    白裳裳一听,长长舒了口气:“哎,上哪儿去找比平宁还机灵的小狐狸呢?动动眼珠子就知道我在琢磨什么。”

    听她把他比作狐狸,李元祈啼笑皆非,真不知她是在夸还是在贬。

    “我若是狐狸,你又是什么呢?”李元祈转过脸来笑问道。

    “我啊,我自然是狐狸精,又美又聪明!”白裳裳大言不惭地笑回道。

    李元祈一听,噗嗤笑道:“好好好,狐狸精大人,快些变脸吧,再宴些,就没船了。”

    等上了画舫,天色已全然暗了下来,坐在舫中,四下瞻顾一圈,白裳裳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岸上是灯,画舫中也是灯,水中亦是灯。一幢幢,一层层,由远到近,由近及远,五彩斑斓,仿佛另一个琉璃世界。

    “几位大爷,今宵想听个什么曲儿?”他三人将将坐稳,便见一位袅袅婷婷的小倌儿来到跟前。

    “就来一首最时兴的吧……”白祈二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李元禧开了口。

    “那小女子便献丑了。”

    抱着琵琶的那位一听,顺势坐在不远处的绣凳上,纤指一挥,琴音乍起,真真是,未成曲调先有情。

    “不喜秦淮水,生憎江上船。载儿夫婿去,经岁又经年。”

    江南的女子,到底温婉,声软气轻,一支曲唱得娓娓动听,仿佛香炉里的一柱馨香。

    “唱得真是好!”白裳裳带头鼓了掌,复又开口道:“不过,这是你们江宁最时兴的么?我好似在别处也听过?”

    “回大爷的话,这首曲子在江南一地流传甚广,您在别处听到也不奇怪。”小倌儿笑回道。

    “我想起来,是在楚州!”白裳裳忽而想起那夜从淮春楼出来,便听见沿河画舫在唱这支曲,当时便觉好听,只是未能询问。

    “这样说来就对了,这曲儿就是一位楚州伶倌所作,名唤刘采春,也曾名震江南。”小倌儿答言道。

    “哦?看来是为绝世佳人啊!那她后来如何了?”白裳裳一向对这些逸闻趣事上心。

    “嗨,说来倒是段伤心事。采春花娘有才有貌,多少富家子弟为她倾心,千不该万不该,恋上了名门嫡子,那家人哪里容得下她?后来,情断香消,芳年早逝了……”小倌儿说着,面上神色也暗淡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他是谁

    “哦?敢问那名门可是在江宁?”一直未开言的李元祈终于出了声。

    “大爷也曾有耳闻?”那小倌儿惊问道。

    “不过道听途说罢了,我看也未必可信吧。”李元祈笑了笑,端起酒盅细啜一口。

    “不瞒几位大爷,小女命苦,是勾栏里的家生女,母亲曾在楚州讨过生计。那位采春花娘,与我母亲同属一门,她的遭遇,绝非传言。”小倌儿说着,一时有些伤情。

    “哦?原来如此,那传闻所说的大公子,也是真的么?”李元祈继续问道。

    “这……小女不敢确言,但听母亲说过,采春花娘确是生个一子,也被那家人抱走,可究竟送去了哪里,是不是成了大公子,谁也说不清……只是,自从有了三公子,传闻那大公子就不大受宠了,连当中那位大姐儿都不如了。”小倌儿懦懦地说道。

    “这倒不稀奇,毕竟寻常百姓家也疼幺儿。”李元祈笑着试探道。

    “话虽如此,可依我们这些外人瞧,都觉太过偏颇了。大爷可知前阵子科举之事?”那小倌儿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道

    “略有耳闻。”李元祈回道。

    “连这样的事,都偏向幺儿……听说那大公子,颇有文才,也没见家里为他图谋些什么。”小倌儿说着,不由摇摇头。

    “罢了,不过都是富贵人家事,我等小民,听个乐子便是了,当不得真的。还请姑娘随意再唱几曲,与我兄弟几人解解乏。”李元祈得了他想要的应证,话锋便一转,不再往下细说了。

    那小倌儿得了令,也便不好再多言,仍旧操琴而歌,一首接一首,成了这秦淮夜景的垫乐。

    白裳裳原本就不打算掺和他们这趟公差,方才他二人一来一回说得热闹,她却觉无趣,探出半个身子在船外,伸手去撩水中的月亮。

    “皓兄!是你么?”

    正百无聊赖,忽而听见岸上一声呼唤,白裳裳一抬头,却是崔韫。

    白裳裳又惊又喜,原本还在忧愁如何去姑苏寻他,却在此处遇见,看来真是天公相助。于是,连忙让船家靠岸。

    “真是你啊皓兄。”崔韫一上船,兴冲冲直到白裳裳跟前,未曾注意一旁的李家两兄弟。

    “真是太巧了,崔兄怎也来了江宁?你不是直直回姑苏吗?”白裳裳也透着欢喜。

    “嗨,一批海外的货,买家非要我亲自送到江宁来,这不见你迟迟未到,便抽空亲自跑了一趟。”崔韫笑回道。

    “原来如此,这下甚好,在下便可跟着崔兄一道去姑苏,不怕寻不到了。”白裳裳说着,笑意越发开朗,却没察觉,旁边的李元祈面已似沉铁。

    “皓贤弟,这位是?”李元祈一开口,语气就透着丝凉气,让原本轻松愉快的气氛,瞬间凝结。

    白裳裳这才想起来,李元祈还不曾见过崔韫,这下该如何介绍呢?说是她做生意的伙伴?可李元禧也在旁边呢,他可不知李元祈知道她做买卖,如此一来岂不是露馅了?

    “额……这位是……”白裳裳绞尽脑汁,直觉头疼。

    “呀,崔兄,你也来啦,快坐快坐!”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李元禧跳了出来,不着痕迹地解了围。

    见过好几次面,崔韫从未被李元禧放在眼里过,此时一声“崔兄”,颇让他受宠若惊,连连揖手问好。

    其实,李元祈早知道崔韫这人的存在,知她与他走得近,也曾派人查过底细,确定只是正经商贾,便也就没插手干预。

    只是没想到,白裳裳竟然如此信任他,与他相约姑苏,却一个字都未与他提起过!

    “皓贤弟预备去姑苏?怎么从未与我提起过?”李元祈瞥了眼崔韫,转过脸来问白裳裳道。

    “我……”白裳裳觉察出他的情绪,仿佛闷雷憋在黑云里,随时就要发作。

    “啊,吉兄,这位崔兄,是我的一个朋友。姑苏人士,在东市开了家丝馆。我曾带着皓兄去过几次,一来二去就相熟了。临行前,碰巧得知崔兄也要回江南,皓兄想要趁机去姑苏瞧瞧。”李元禧说得滴水不漏,余下三人却都知道他在扯谎。

    “哦?原来如此。那真是可惜了,皓贤弟不早说明,不然何须崔兄作陪,我们一行绕道姑苏也耽搁不了几日功夫。可当下你伤了腿,我等又走不开,看来这姑苏是去不得了。”李元祈含着笑,走到白裳裳的跟前,周身的气势便也压了上来。

    “那可不行!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若不能去,必定抱憾终身的!崔兄很是妥当,又是姑苏本地人,跟着他一道,自不必担心。”白裳裳一听这话,当即急了眼,不管不顾地说道。

    李元祈原本是气她与无干系的男子私自相约,并非真的要阻止她去姑苏,但见她丝毫不觉当中不妥,越发光火。

    “皓贤弟眼力好,见过几次面,就知人极妥当,我却眼拙,萍水相逢之人,不敢轻信,更不会就此将你托付于他。姑苏盛景虽名声在外,却也不急于这一时,来日方长,总是有机缘的。”李元祈说得再直白不过了。

    “这位兄台,崔某虽不才,却也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也有些家底,就在干长街上,便有家铺子。若是信不过在下,可以此铺作抵,保证全须全尾将皓兄送回来。”崔韫虽不大明白背后委曲,也能听出李元祈话里话外的意思,想着替白裳裳解围。

    “呵,皓贤弟,听听崔兄这大手笔。以为一间铺子便能抵你性命安危,如此看来,越发不能将你交托与他了。”李元祈一听,越发气盛。他奉若珍宝的爱人,却被人拿一间铺子作比!

    崔韫说完,白裳裳就觉不妙,他们这些皇门贵族,最瞧不上商人唯利是图、一切拿金钱衡量。这番话,不正好就撞在枪口上?

    崔韫一听,当下也愣住了,全然没想到,这位吉公子会如此指摘,一点颜面都不留。

    “哎呀,好了好了,如此良辰美景,说这些劳什子的话,真是白白虚度。去不去姑苏,也不急于当下敲定,明日再说,明日再说。”李元禧见势头不妙,赶紧上来打圆场。

第一百九十章 花缘楼

    李元禧说罢,给崔韫使了个眼色,让他趁机脱身。

    崔韫正觉尴尬,得了信儿,赶忙开口道:“正是,此事不妨再议,今日就不扰各位兴致了。”说着冲李氏兄弟二人揖了揖手。

    又到白裳裳身旁道:“皓兄,我这一两日还在江宁,有事可叫人去干长街崔家丝传话。”说罢,便转身上了岸,画舫又继续顺河而上。

    白裳裳一面望着崔韫越行越远,一面在心里盘算着,李元祈究竟是何意,却听他的声音传来。

    “怎么?当真想跟他一起走?”

    白裳裳转过头,看他此时虽无怒意,却还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又想起他方才不依不饶的言辞,不由也来了气。

    “不可理喻!”白裳裳压低了声音,暗骂道。

    李元祈一听,愣了一瞬,扭过脸低声叹道:“自从遇见你,我就不可理喻了…”

    听了这话,看见他眼里的愁绪,白裳裳一时哑然,怎么又是她的错?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这秦淮第一坊究竟什么时候能到啊?”李元禧忽而从舱外进来,打破了这尴尬。

    “快了……”李元祈闻言,探身看了看窗外,缓声答道。

    白裳裳也向窗外望了望,瞧见不远处,一幢楼院,格外热闹。上上下下,灯火辉煌,远看如五光十色的万花窟。而来往进出的,看气派,都非等闲人家。

    “几位贵人,花缘楼到了。”说话间,便听船家在外回禀道。

    “十弟先进去吧,按我之前的嘱咐,过一晌,我二人再去。”李元祈听了,起身对着李元禧说道。

    “明白,哎,真心疼这一千两银子。”李元禧点点头,摸着胸口道。

    拍了拍他的肩,李元祈笑道:“不亏,秦淮第一女,值得。”

    “好吧,反正又不是花我的银子,走了,晚些船上见。”李元禧说着,揖手道别,便转身上了岸。

    白裳裳一直未作声,直到看着李元禧进了那花缘楼,斟酌良久才开口道:“元禧一个人,行么?”

    “放心吧,他看着吊儿郎当的,要紧时候还靠得住。”李元祈端起茶盏来,悠哉喝起茶来。

    “为何你不亲自去?”白裳裳很是不解。

    李元祈一听,愣了一晌,转过头来望着她道:“为何要我去?”

    被他一反问,白裳裳也愣住了,她并未细想过当中的委曲,只是单纯觉得李元祈城府更深,也更会逢场作戏。

    “元禧直心直行惯了,怕应付不来这些虚与委蛇……”白裳裳想了想,弱弱地回道。

    “你觉得,我就应付得来?”李元祈一听,轻笑着问道,眸子里的神色却是凉的。

    “你……多少长他几岁,总是更稳妥些……”白裳裳听出他言外之意,不愿起无妄的争执,想了个最无碍的解释。

    李元祈看着她忽闪的眼神,听着这句隔着心的话,一时有些悲哀,难道是他方才逼她太紧了?才让她都不敢直言直语了?

    “放心吧,这件事,再找不出比他更适合的人。你别小瞧他,做起戏来,我跟他大哥都不是他对手。”李元祈缓和了口气,轻声宽解道。

    白裳裳听了,只得点点头,除了信他,也无别的办法。

    “那,我们什么时候进去?”白裳裳忽而想起他方才的话,复又问道。

    李元祈想了想,看了眼天色,当即起了身道:“现在便去吧。”说话便伸手搀她起身。

    上了岸,抬眼便是方才所见那幢花楼。里里外外门庭若市,与平康坊里的歌舞坊相比,也不出其右。

    “哟,两位爷,看着面生,可是头回来?”

    一进门,白裳裳还未从眼前这缭乱春景中缓过神,便瞧见一娇娘,粉蝶儿似的,直冲着他二人扑过来。

    “帮我们寻个厅堂坐席,方便进出的。”李元祈用手虚一挡,将来娇娘隔在三尺之外。

    “爷这是来听曲儿?”娇娘见他面色严峻,不像是好沾身的模样,也就识趣地收了狐媚之态,转而谦恭有加。

    “我这兄弟年岁轻,不过是来看个热闹,你只管安排我们清清静静坐着便是,银钱少不了你的。”李元祈说着,掏出一锭银子,丢在那娇娘怀中。

    “哟,爷正是阔气,您快这边请,给您挑个好位置,保准您消消停停看戏。”娇娘见了银子,就像狼舔了血,满是快意。

    终于落了座,白裳裳盯着他看了良久,心里琢磨这人真是不解风情,连她都做不到对那样好看的姑娘冷言冷语,他却比几世高僧还沉得住气些,全然不为所动。

    “喂,如此盯我作甚?”李元祈被看得发毛,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平宁竟能这般坐怀不乱。”白裳裳说着,笑着捧着果酒抿了口。

    “哎,我也没想到,裳裳竟然今日才晓得。”李元祈佯装失望道。

    瞧他那神情,白裳裳一时来了嬉闹的兴致,刻意凑到他面前,不过咫尺距离,眯缝起那双杏花眼笑道:“说起来,真是为难你,生得招蜂引蝶的相貌,却有一颗百毒不侵的心。”

    没想到,李元祈那张原本岿然不动的玉面上,缓缓浮上一层绯红,像极了酒醉,又似被什么撩/动了,不自在的神色也越发可疑起来。

    “裳裳,别这样,我……也非对谁都不乱的……”李元祈呜咽着嗓子,瓮声瓮气地回道。

    白裳裳一听,又是得意又是好笑。

    许久未再见他这样可爱的神情,原本憋着坏,想再下一城,却限于这大庭广众,不好太过,只得收了手,一本正经地坐正了身子,一口口喝起酒来。

    “哎,也不知道那秦淮第一女,究竟是个什么天仙姿色。”干坐了好一会儿,白裳裳看着迎来送往的娇娘,渐渐有些审美疲劳,百无聊赖地叹道。

    “据说,很美。”李元祈倒始终专注地盯着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人,听她提问,也没细想便随口答道。

    “很美是多美?比我还美?”白裳裳一时来了精神,盯着他问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晁三爷

    李元祈回过神,才恍然意识到跌入了她的陷阱,此时更已走在刀锋上,进退维谷。

    “这个……”

    “呀,晁三爷怎么这会儿来啦?快请快请……”

    正在这时,鸨儿一句晁三爷着实救了李元祈一命,连白裳裳的目光都被门口出现的男子吸引。

    真没想到,让他们千里迢迢南下的“罪魁”,竟生得这等玉面小生的模样。

    原以为,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多半是满面横肉、大腹便便的酒囊饭袋,或是凶神恶煞的混世魔王,今日倒碰见位风流公子。

    “婉盈姑娘可在房中?”那晁三公子开了口,声音也透着文气。

    “哎呀,不知爷这会儿来,盈姑娘进了食说乏得慌,将将睡下。”鸨儿一面笑着扯谎,一面冲旁边的下人使眼色,让去通风报信。

    “哦?这么早就睡下了?莫不是病了?本公子更要去看看了。”晁三公子一听,当即便要往里去。

    “哎哟哟,使不得使不得,爷这样一说,更不能让您屈尊进去了。万一过了病气,我们可如何担得起?”老鸨继续拖延着。

    “你这老妇,莫跟我扯谎,有人亲眼见着你为了一千两银子就让婉盈姑娘接了客!你当我真是包子么?”那晁三公子说着,动了肝火,不管不顾便要往里冲。

    白裳裳一旁看着直心慌,一把抓着李元祈的胳膊,不断地碎碎念着“怎么办”,生怕那晁三公子会对李元禧不利。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此时没有皇族身份保护,又没有暗卫随身,真起了冲突,他们怕在劣势。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李元祈瞧她那副紧张模样,又气又笑,从未见她为他这般紧张过。

    “晁公子……”一声娇若幼莺的轻唤打破了焦灼。

    循声望去,只见自里间缓缓走出位娉婷。白衣素衫,淡施粉黛,鬟间鬓隙不见金钗玉簪,只以鲜花点缀,却依旧遮挡不住她的秀丽。

    而她一露面,不仅那位晁公子当即静了下来,就是整个花楼的男宾都屏息凝神了。

    “婉盈,你怎么出来了?”晁三公子三步并两步,急忙走到她跟前。

    “听到外面很是热闹,一问是您来了,婉盈自要来相迎。”说罢,那婉盈姑娘如莲迎风似的,欠了欠身行了礼。

    说话间,李元禧也从里间走了出来,冤家路窄,被晁三公子看见,当即就急了眼:“这厮是不是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千两银子就敢动我的人?!”说着,便要上前撕扯。

    “哎呀呀,晁爷,可使不得,来的都是客……”老鸨一看慌了神,赶忙挡在中间,怕生事端。

    “什么都是客?本公子前前后后给你砸的银子,都够再盖一栋花缘楼了!还跟我这装东家!”晁三公子不依不饶,作势还要动手。

    “晁公子,不是妈妈的错,是婉盈自己请这位全公子进阁细谈的。”正难解难分,忽而听那婉盈姑娘开口解释道。

    “你?婉盈,本公子对你如此钟情,你怎能心向旁人?”晁三公子一听这话,再开口,言语间又悲愤又幽怨。

    “公子误会了,婉盈并非心向旁人,而是碰巧听到这位公子说,他才得了颗红螺珠,稀世罕见。婉盈一时新奇,就请公子进了阁,想看看是不是婉盈一直想寻的。”婉盈姑娘说着,明眸一转,瞥了眼李元禧。

    “哦?当真如此?”晁三公子将信将疑。

    “喏,这便是那颗珠子,公子不信婉盈,婉盈也无法子自证清白。”婉盈姑娘说着,便拿出个锦盒来,递给晁三公子。

    晁三公子打开那盒子一瞧,面上的愠怒果然散了一半,干咳了几声,掩饰住了尴尬道:“原来是这样,看来真是误会了,婉盈莫生气了,给你赔不是。”说着,舔着脸躬身揖了揖手。

    “晁公子切莫如此,婉盈可生受不起。”婉盈姑娘见状,赶忙上前扶起他。

    “哟,人道晁家高门贵户,果然厉害啊,误会人清白,也不道歉。罢了罢了,反正我等小民受不起,还是躲得远远的才是。”李元禧看着到了时候,大摇大摆走到二人跟前,一面酸声酸气埋怨着,一面伸手将那锦盒一夺,作势要走。

    “诶,公子,这螺珠婉盈着实欢喜,不知可否忍痛割爱,卖与婉盈?”婉盈姑娘见状,赶忙唤住李元禧道。

    李元禧见势回头,忍着心头的得意,故意卖弄道:“哎呀,这可不成,今年就是堂上五十大寿了,千里迢迢从扶桑寻来的宝物,怎能说让就让?”

    看着李元禧那副神情,听着他张嘴就来的胡诌,白裳裳忍不住吸了口气,瞥了眼李元祈,正巧他也转头望向她,那眼神里分明写着“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哎,果然,皇宫里长大的孩子,个个都有一身做戏的本事。

    “德性!”晁三公子听了李元禧的话,一时又气上头。

    “晁公子!”婉盈姑娘见状,赶忙拦住晁三公子。

    “好吧,看在婉盈的面上,不跟你一般计较。开个价吧,这个珠子你要多少银子才卖?”晁三公子憋住气,勉强问道。

    “晁爷刚才没听见么?在下说了,不卖!”李元禧越发死咬着不松口。

    “你!”晁三公子气性又被激起,三两步上前,就差伸手去夺了。

    “晁公子,别!哎,看来是婉盈福薄,配不上这等宝物,那便算了吧。”婉盈姑娘说着,便掩面往里间走去。

    “婉盈!好你个小子,且等着……”晁三公子说着,转身便要追进去,却被李元禧拦住。

    “哎呀呀,晁公子,在下哪儿能跟您过不去呢?不过是做个戏,让姑娘知道,您为了让她欢喜,费了多大功夫,这才更显得您的心意啊。”李元禧说着,双手捧着锦盒奉上。

    “呵,你这小子还有些眼力,说吧,多少钱?”晁三公子先是一愣,旋即便笑了。

    “分文不取,白送给您!”李元禧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第一百九十二章 谈交易

    “哟,既然你这么懂事,三爷我自不会亏待你。说吧,想要什么?”晁三公子听完这话,当即神色飞扬起来。

    “晁爷真是豪气!哎,在下着海螺珠真是为了给堂上献寿预备的,这回没了,着实难以交待。若说银钱,在下也非穷们小户,难得的是再寻件世所稀奇的宝物。”李元禧说着,很是为难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倒是个孝子……那照你的意思?”晁三公子听了,竟点点头,似是被李元禧的孝心打动。

    “在下不敢造次,但早有听闻,世间宝贝,除了皇宫内廷,就数晁府大院了。不知,晁爷可否许在下件别的物什,以物易物。”李元禧说着,笑着揖了揖手。

    “这有何难?你且说说,要个什么物什?取了来给你既是。”晁三公子一听,当即便随意应承道。

    “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李元禧听了,姿态更谦恭了些。

    “罗里吧嗦的,说吧,还有什么?”晁三公子一时有些不耐烦,却为了能拿珠子去献媚,还是耐着性儿问道。

    “在下堂上,也是朱门大户家出身,所爱之物,倒不论贵贱,只在意个品格。只是这品格,又非三言两语能描述得清,在下怕晁爷挑选起来太过费神。不知晁爷可否赏脸,让在下亲自去府里……”李元禧说得很是诚恳。

    “嘿,你小子,好大的胆气!竟然还想挑三拣四?!”晁三公子一听,当即跳了脚。

    “哎呀,在下并非想要唐突晁爷,原想忍痛割爱成晁爷之美,可也不能因此而开罪了老母亲吧……”李元禧说着,退后一步,作势便要将那螺珠揣进怀里。

    “哎哎……别……得,看你这片孝心上,本公子便勉强成全你。东西交出来,明日去晁府,叫门子禀告我便是。”晁三公子说着,便要伸手来拿锦盒。

    “诶,等等,晁爷,不是在下信不过您,只是,江湖交易,讲究个货资两讫。您贵人事多,万一在下上门被底下人拦了,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李元禧一本正经地说着。

    “你还怕本公子坑你?!少废话,快拿来。”晁三公子说着,起了气性,三两步上前,眼见着就要夺过去。

    李元禧一瞧,当即连连后退,瞬时移到了门口,举起锦盒,做出要往秦淮河里丢的架势。

    “哎呀呀,晁爷,您说说,在下原本有心献礼,您这样豪取抢夺,就不大好看了。古有相如献玉,今亦有鄙人送珠,您要是硬来,休怪在下沉珠于河。”李元禧说着,更往外去了些。

    “你你你!好,好,算本公子服你,说吧,你打算如何?”晁三公子一瞧,当即绿了脸,也便停了手,不再相逼。

    “明日巳时,在下亲自去您府中,选好了宝物,再将珠子双手奉上。”李元禧说着,也收了势,转瞬便换上一副笑脸。

    “好吧,就照你的意思,要是你明日再敢耍花样,本公子新账旧账一道跟你算清爽!”晁三公子冷哼一声,便进里间去寻婉盈姑娘了。

    “可以呀全公子,吉公子说你是个厉害角儿,我还不信,今日一见,可真真深藏不露。”三人回了船,白裳裳忍不住半是夸赞半是打趣道。

    “得了吧,吓了我一身汗,你摸摸,外头都透出水气了吧……”李元禧绷着脸,少了往日的嬉笑神情。

    “那可就更厉害了,我竟半分没看出你紧张。”白裳裳发心夸道。

    “不错,这回是真辛苦了!成事之后,自会为你请赏。”李元祈也凑上来,大力拍了拍李元禧的肩,笑着道。

    “还是等事成再说吧……明日什么情形,我可真没把握……”李元禧说着,一脸的丧气,似乎真有些为难。

    “不怕,明日我会与你一道。”李元祈见状,笑着开解道。

    “当真?”李元禧一听,果真松了口气。

    “自然,怎会让你一人深入虎穴?我二人相互帮衬着,怎么也不会出大碍。”李元祈说着,笑意更暖了些。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李元禧一听,连忙点头应承,仿佛雏鸡啄米。

    “那我明日做什么啊?”白裳裳听没自己什么事,又是失望又是担心。

    “你在客栈好好呆着便是,明日是场硬仗,经不得差池。”李元祈说得不容置喙。

    “哎,好吧,那你二人多加小心。我在客栈里烧香念佛,求保你二人平安归来。”白裳裳听了,只得点点头。

    李元祈一听这话,忽而觉得很熟悉,细想想,竟是他母妃的口气,心头便浮上一层甜涩。

    “也并非只能烧香念佛,若我二人过了酉时还未回,还要靠你相救。”李元祈知她心中有憾,便柔声开解道。

    “哦?如何做?”白裳裳一听,当即来了精神。

    “你阁中的白宝匣中,搁了一个信令筒,若是过酉时不见我二人,便自园中点燃它,自会有援手前去相助。”李元祈压力了声量,细细说道。

    白裳裳心头一惊,原来他早准备好了退路,看来,明日之事果真凶险,就算是他一起,也未必有十分把握。

    “明日,究竟有几成把握?”白裳裳揪着心,很是不安地问道。

    “有全公子,自然是十成咯。”李元祈瞧出她的忧虑,笑着宽慰道。

    “别,别,还是借吉公子的运道。”李元禧一听,赶忙摆手道。

    白裳裳听这不痛不痒的调笑,很不受用,板起脸来又问了一遍:“认真说,到底几成?”

    李氏兄弟二人难得见她如此,一时也收敛了面上笑意,李元祈缓声开解道:“放心,不会有事的。明日我二人光明正大进府,他晁家再势大,不至于敢明目张胆地草菅人命。大不了拘起来,上些私刑,凭我弟兄二人的身板,总能撑到援手来。”

    听了这番劝解,白裳裳才算松了口气,却依旧忧心忡忡地嘱咐道:“明白了,只是你二人还是多留些心,受私刑也不是好玩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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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而来的龟兹嫡公主,打马喝酒开制衣坊,月入百万好不快活!直到路遇蓝颜祸水睿王爷,一步步陷入情网……可为何要嫁给他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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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唐,一段盛世下的爱恨悲歌。男主成长型,女主比较佛,但三观极正,有鲜明的是非原则。)罗衫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罗衫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罗衫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