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罗衫轻TXT下载罗衫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罗衫轻全文阅读

作者:一斛明月     罗衫轻txt下载     罗衫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三章 察觉否

    后来,怎么回的东市,白裳裳已不大记得。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便是伊敏和崔韫一脸惊愕地看着她悠悠地倒下。

    那马奶酒,果真是一杯倒,白裳裳很有些无奈,空有一颗英雄胆,没有英雄的酒量……

    再睁眼,日已昏黄,秋娘守在一旁,一脸紧张兮兮。

    看她醒来,长舒一口气道:“奴的小主啊,让秋娘说您什么好?明知道不擅酒,回回喝醉了才算够,今天多亏了崔公子……”

    “多亏崔公子什么?”白裳裳一边坐起身,一边揉揉头,她最担心的便是让崔韫发现她女儿身。

    “多亏崔公子雇了顶轿子把您抬回来啊!不然整个天都城不都看见你那醉相了?”秋娘语气里颇有些嗔怨。

    白裳裳松了口气,崔韫那人倒还算机灵,要真穿过大半个天都城,把她堂而皇之地架回来,不知要惹出什么是非来。

    “不过,奴觉得那崔公子也是有些奇怪。落了轿,不扶你进来,偏要唤了奴与蔷姐儿出去扶您……他莫不是……”秋娘一面端了碗醒酒汤递给她,一面神秘兮兮说着。

    “真的?”白裳裳差点儿将汤喷了一榻。

    糟了,糟了,这下麻烦了!

    “主子衣裳倒是齐整的,也未必……”秋娘看着她脸色,小心翼翼说着。

    “扒了衣服才能知道么?衣衫齐整才更麻烦。”白裳裳直觉得太阳穴一跳跳得疼。

    稳下心神想了一会儿,白裳裳问道:“崔公子人现在何处?”

    “人家自然要回店里顾生意去啊,难不成还在这儿守着主子?”秋娘咯咯笑道。

    白裳裳大力剜了她一眼,什么时候了,这没心肝的还能笑得欢。

    汲鞋下榻,对着镜子整理妥当,转身便往南丝馆去了。

    还未进门,就看着崔韫正在柜上专心致志地对账,忙得不亦乐乎。

    踌躇了一刻,稳了稳神,白裳裳还是挺起胸膛,大步迈了进去。

    “崔兄,在下特来道谢,晌午真是太失仪了。”白裳裳一面往里走,一面大喇喇说着,刻意显得不拘小节。

    崔韫听见声,抬头一看是她,忙从柜后走出来,三两步迎上前。

    “哈哈,皓兄这是醒了?都是崔某的过错,未能提醒你这马奶酒酒劲大……”崔韫一面说着,一面亲热地将手搭在她肩头上。

    白裳裳一愣,看这意思,也并未刻意回避男女之妨,莫非是秋娘多心了?

    “哎,是在下自己自不量力,一高兴就不管不顾了。”白裳裳有些羞赧,讪讪地笑道。

    “嗨,这说明皓兄把我们当真朋友,崔某不胜荣幸。此次知道了皓兄的量,再有下回,作兄弟的自然多照顾些。”崔韫说着,一面伸手将她往后堂请去。

    “崔兄这样讲,在下越发不好意思了,改日要回请你与伊敏阿卡才好。”白裳裳红着脸,尴尬地说着。

    “江湖儿郎,何必在意这等小节。兄弟们常聚聚是自然,下回我做东。”崔韫朗朗地笑着。

    白裳裳仔细留意着他的神情,却并未看出一丝异状,看来是秋娘多心了,这才舒了口气。

    “皓兄店里可都妥当了?送皓兄回来时,见木器行的正在比划量距,那位秋娘子好不干练。“崔韫淡淡笑道。

    白裳裳听了,才想这茬儿事,方才急匆匆赶过来,还未来得及顾问。

    “正是,在下这位阿姊甚是靠得住,里里外外全靠她一手操持。”白裳裳悻悻笑着,把话岔过去。

    “皓兄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信得过的帮手,不必事无巨细地操持,倒真是省了不少精神。”崔韫似很是羡慕。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时候不早了,在下就不再叨扰了,今日的事多谢崔兄,在下改日再设宴还礼。”

    惦记着铺子的事,白裳裳不愿再多耽搁,站起身来告辞。

    “也好,皓兄早些回去歇息,改日再叙。”

    崔韫也起了身,送白裳裳到店外,才又回到柜上继续看他的账本了。

    白裳裳回到铺里,看着秋娘正拉着花蔷说话。

    二人见她回来,忙三两步迎了上来。

    “怎么样啊主儿?”秋娘一脸等着听八卦的神情。

    “什么怎么样?你盼着怎么样?”

    白裳裳一脸乌云,真想不明白,这秋娘怎么这么乐于她与男人有瓜葛。

    “崔公子到底有没有察觉啊?”秋娘还不肯罢休。

    “察觉什么?”白裳裳寒着脸问。

    “察觉您是个……”秋娘被白裳裳眼神一震,没敢继续说下去。

    “呵,崔公子并未察觉这个。倒是察觉秋娘阿姊又能干又风韵,听那意思,很有些别的想头。”白裳裳灵机一动,反将秋娘一军。

    秋娘一听,方才还一脸鬼精,转瞬如刷了漆的老黄瓜,绿得拧巴。

    “主子,这可就没意思了,怎么拿奴打趣呢?”秋娘很有些怨念。

    “哎哟呵,这世道真是反了天了,就许底下人天天戳主子脊梁,主子说底下人就不行了?”白裳裳语气平常。

    秋娘听了这话,才知道方才闹过了些,惹小主不快了,便赶忙笑着岔开话。

    “那哪儿能呢,都是说笑的,主子快别当真了。”

    说着,转身拿起案上的册子,递到白裳裳眼前。

    “这是今日拿来的木器图样,还请主子过目。”

    白裳裳看她知道了分寸,便也不再多说,接过图样仔细翻看起来。

    “这家木器行,在天都城里算是数一数二的了,蔷姐儿费了些功夫才聘下他们最得人意的师傅。晌午亲自带着徒弟量了尺寸,就是工期上……”秋娘话里话外都是替花蔷表功。

    “工期一天都没得商量,差钱就加钱,七日之后开店迎客,一应陈设都要齐全了。”白裳裳淡淡地说着,却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上一世的经验告诉她,对乙方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毕竟东家甚多,遇见个好说话绵软的,自然就被拖延怠工了。

    秋娘听了,与花蔷交换了个眼色,便也应承了下来。

    白裳裳将图样从头翻到尾,仔仔细细挨个过了目,交还给秋娘道:“好了,图样我看罢了,就按着这个做吧。现在就去木器行交待清楚了,工期、木料,哪个都不能错。”

第一百零四章 画衣样

    交待好了店铺整装,白裳裳又细细盘算了一番,短短七日来不及重新开图设计,倒不如将这些年卖得最好的衣样拿出来,按着中原人的审美,稍作些改良,足够撑起新铺开张。

    “秋娘,将这些年的衣样图册找出来,送到我书斋里。”说话就转身往后堂书斋去了。

    打定了主意,白裳裳果断开工。

    即便是原样改良,算上裁衣制衣,七日的时间也是赶的。这几日怕是要辛苦一些了,白裳裳心想。总不能铺子好了,却无衣可卖,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前一世,作为新时代“白骨精”,她算得上劳动楷模。

    效率远超平均还不算,工时也大大超出一般,仿佛一架马达,永远不知疲倦。

    而对于工作产出的质与量,要求也极高。不仅对合作方和下属高标准严要求,对自己更是精益求精。

    作品牌营销出身的她,深刻地懂得,品牌形象对于万事万物的重要性。而这不仅是对商品货物,对每个人来说,同样重要。

    好的个人品牌,是晋升之路的垫脚石、平步青云的敲门砖,而坏的个人品牌,会直接导致在职场乃至社会被边缘。

    可维护一个好的品牌,绝不是靠几句漂亮话、几个投机行为就能做到的。

    小到一封邮件的标点符号,大到价值上千万的推广方案,每一场组织汇报,每一次待人接物,都会在个人形象上留下印记。

    刚毕业时,她也曾吃过不拘小节、疏懒大意的亏。而随着职场经验的积累,渐渐懂得了这些道理,也就越发走上了“高、精、尖”的道路。

    随着她日渐严苛的自我要求,优质的个人形象也慢慢树立了起来,只是“工作狂”的名号,也越来越响亮。

    来了这一世,终于有机会自己作老板,每一分努力都与到手的真金白银成了正比,她便更是将“工作狂”的金字招牌发扬光大。

    通宵达旦的设计绘图不过家常便饭,为了扩大生意,不顾艰辛,独来独往,风餐露宿地在西境诸国间往来奔走也不在话下。

    秋娘跟了她这几年,对于这位主子的拼命劲儿早已见怪不怪。得了令便赶忙去翻箱子,将这些年积攒的几大册衣样册子取出来,又按着销量整理好,才急匆匆往后堂书斋送去。

    看着秋娘送到眼前那摞厚厚的册子,白裳裳才恍然察觉,不过两年多的时光里,她竟有了这么多作品。

    时间,真是这世上最神奇的宝器,看不见也摸不着,匆匆自指缝中溜走,无论是谁也无力挽留。

    可却总在不知不觉中,将一切纤微细碎沉淀累积。是精华,是糟粕,皆成果,只是有好有坏罢了。

    而眼前,这些饱含着她才思创意的衣样设计,毫无疑问是个值得骄傲的硕果,为她赢得过巨额财富,也为往后的路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白裳裳很有些欣慰,细细翻看一番,挑出十身女装,并六身男装,作为头货,七日之后,开张面市。

    “就这些吧,剩下的且收好,往后用得着。”

    白裳裳留下挑好的十六款,将其余的衣样图递还给秋娘。

    秋娘接过图册应了喏,正预备退下,忽而想起什么,开口问道:“诶,主子,铺子整饬陈设已安排妥当,衣工绣工可何处寻去?”

    白裳裳这才想起来,自绣坊回来还未来得及与秋娘交待,之后少不得由她往来打点,于是笑回道:“你主子我办事,自是没的说,衣工已寻妥。就在西市边的兴化坊,我已买下了个绣坊。”

    “奴的个乖乖,不过半日的功夫,主子怎这般利落就定下了?”秋娘瞪圆了眼,仿佛一不留神就能掉下来。

    白裳裳轻笑道:“怎么?跟了我这些年,还不知道我的做派?或是疑心我的决断?”

    “那自然不是,主子出手,从来又快又准,只是这天都城里的绣坊,价码怕是不低吧。”秋娘赶忙找补道。

    白裳裳看秋娘那副神情,忍俊不禁,戏谑道:“怕什么?又不让你掏出体己来贴补。”

    “哎呀,主儿,您知道奴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怕大笔现银支出,一时周转不开么。”秋娘嗫嗫絮叨着。

    “我周转不开,不是还有你么?”白裳裳有心打趣她。

    秋娘一听,知道主子与她说笑,倒也不慌张,也扮上副笑脸道:“主子这般瞧得上奴家!好,主子且等着,秋娘这就去搬那压箱底儿的碎银角子来……”

    说着,便作势往外奔。

    “得了,别跟我这儿贫嘴了。”

    白裳裳一把拽了她,换了正经面孔说道:“我这一二日便会将衣样翻翻新,之后还要辛苦你受累盯着绣坊出活儿。”

    “主子交待的事儿,哪里算辛苦,奴家记下了。”秋娘答得乖巧。

    “好了,你且去前边忙吧,明日再与你细交待绣坊事宜。”白裳裳记挂着改衣样,三两句便打发了秋娘。

    秋娘得了令,恭身退出书斋,还与白裳裳一片安静。

    仔细看着这几年来的“畅销佳作”,白裳裳反复琢磨着该如何改良。

    自西境一路走来,她有心留意过中原各色人等的着装,发觉不论尊卑贵贱,衣样却很是千篇一律。

    女子短衣襦裙,男子胡服长衫,除了色泽面料上有些区隔,旁的不甚分别。

    与之相较,西境到底是诸多文化交杂融合,反映在服饰上,也很是争奇斗艳、千姿百态。

    创立轻云裳之初,白裳裳便打定主意取百家之长,不拘于一方形制,这才有了轻云裳独树一帜的风格。

    龟兹的窄袄配上波斯的蓬裙,疏勒的长褂佐以于阗的灯笼裤,再配上月氏特有的花纹……

    凡此种种的衣样设计,对于来自各国的主顾们来说,既觉得新鲜,又很是亲切,因为总能找到属于自己文化的印记。

    经过这些年的摸索,加上胎里带来的些许天赋,白裳裳对于拿捏主顾的心理,很有些心得。

第一百零五章 心疼她

    俗话说,人靠衣装。

    服饰看似身外之物,实则却是个人身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除了身材样貌,行走世间,一眼可见的,便是衣裳打扮。所以,人们掏的银钱,买的是衣,更是对自我身份的认同。

    想要赚中原人的钱,自然要懂得如何巧妙地在中原原有的服饰文化基础上,推陈出新,别具一格。

    而看着眼前这些在西境很吃得开的衣样,白裳裳着实有些犯难。

    中原与西境的文化杂糅不同,在这片土地上,帝国的文明占据绝对的统治。

    上至皇庭下至子民,虽说皆有包容其他文化的胸襟,可也仅限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将其化作点缀在盛世锦绣上的一朵奇葩。

    因而,过往这些西境风格的衣样,并不适合用在中原,尤其不适合天都城里的富贵主顾。

    可若重新开稿设计,考虑到工期……

    白裳裳很是纠结,拿着那摞设计图样翻来覆去,足足挣扎了一盏茶的功夫,最终还是决心全盘推翻,重新来过。

    年少时,她也总犯“为做而做”的错,常常盲目于手上具体的事务,却遗忘了最终的目标。

    吃过亏,栽过跟头,久而久之才培养出警惕性,时刻记着,所做所为若不为达成目标服务,就不如不做。

    一件符合受众审美需求的衣样,远胜过十件不抓眼球的。费尽心思改那些不合时宜的旧作,不如踏踏实实重做一套全新的。

    打定了主意,说干就干,当即起身出了书斋,到前堂与秋娘交代一番,便回了公主府。

    假托疲累劳顿需静心小憩,吩咐碧桃、春杏在门外守着,独自上了明月楼。

    进了二层闺阁,燃上一盘香,盘腿坐在蒲团上,白裳裳渐渐进入冥思。

    上一世,她的职业很耗脑力心力,常常早八晚十二的烧脑。长期以往,不仅身心俱疲,连脑子都不大灵光了。

    好在后来跟着佛法师父入了打坐冥想的坑,靠着每日一刻的专注放空,才渐渐恢复了元气。

    这一世,脑力消耗虽不似前世般高强度,但也总遇上设计灵感失踪的状况。

    而每每这种时候,她总会找个僻静处打打坐,一面歇息歇息精神,一面也为开启潜意识的原力。

    说来也很神奇,那些百思不得解的疑点,往往能在静坐中豁然开朗。而她好些惊艳之作,也都是冥想时,灵光乍现,活脱脱呈在脑海里。

    放松,呼吸,专注,放空……

    将神思收敛,凝结于当下,天地便彻底宁静下来。

    白裳裳将这些日子观察到的中原服饰特点,在心底细细过了一遍。从形制到材质再到细微处,上至皇族下至白丁,衣冠配饰,那些打动她的地方,一一回想。

    忽而心头一热,一身华裳浮现在眼前。

    激动不已,白裳裳赶忙回神,起身去桌案边,拿起纸笔,照着方才冥想时所感应到的,细细描绘起衣样来。

    画好形制,又斟酌良久面料、纹饰,好容易才定了稿,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已是更深露重。

    揉了揉眼,很有些疲累了,可盘算着只这么一身,一鸣惊人可以,却难支撑起整个铺子,复又拿出过往衣样,一件件,尽力往中原服饰特质上靠。

    就这么着,白裳裳埋头苦干,改了一身又一身,眼皮也越发沉重。

    终于,没能支撑住,俯身困倒在书案上,手里还握着描线细毫。

    等李元祈发现她的时候,笔墨已糊透了垫毡。

    看着这玲珑人儿全然不顾及形象地趴在书案上酣眠,李元祈真是又好笑又心疼。

    将她手里的笔摘下,又理了理书案上的衣样草稿,一把打横抱起,将她送回楼上寝阁中。

    坐在绣榻沿子上,看着她娇柔的眉目间,一抹常人看不见的坚毅越发明显,李元祈忍不住伸出手,轻抚她额畔细发。

    到底是什么,让她成为这样独特的女子?他很有些不明白。

    这些年,上至皇门贵女,下至勾栏姬妾,他见识过的女子,林林总总也够得上一幅众生相,可如何也找不出第二个她来。

    娇媚的难免流于软弱,泼辣的又多少于温柔上有缺,而像她这样,不急不躁不愠不火的脾性,却有自己的坚持,心又极沉得住,仿佛惊涛骇浪到了她那,都化作清流浅溪。

    若是个儿郎,定能成就大事,投了女身,便是天生的贵命,担得起母仪天下的重责。

    而他却不愿她这样,太四平八稳,太波澜不惊……

    他比任何人都懂,做到如此,要耗尽多少的心力,吞下多少苦汁。

    他还想再看看她在马上肆意驰骋的身影,还有那些只因开怀的欢笑,生气时的娇嗔……

    若能让她一生都活得自在快意,就如在西境时一样,他不介意自己更苦些,连并她身上的负担也全扛下来。

    “你怎么来了……”

    李元祈还在怅惘,却见白裳裳醒转过来,说着就要坐起身来。

    揽她入怀,李元祈拿出副可怜兮兮地腔调:“未见裳裳,平宁睡不着……”

    白裳裳倒抽口冷气,这在外面横着走的睿嗣王,怎么到了她跟前就如软脚虾似的。

    “哎呀呀,我这不是忙着打理店铺么……”白裳裳忍着心头无奈,柔声安慰着。

    却听李元祈继续嘟囔道:“哎……平宁竟不如铺子……”

    白裳裳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李元祈这威风王爷耍起孩子气,怕连呆霸王李元禧都不是对手。

    “那哪儿能呢,再没什么比你要紧了,只是这不正是最挠人心的档口……”

    白裳裳耐着性子解释着,却听耳边传来他的轻笑:“裳裳愿这样哄我,平宁很欢喜…”

    还未等她开口,他接着问道:“今日可有些进展?”

    “那是自然!一应都安排妥当了,就差衣样了。”白裳裳很有些骄傲。

    “所以你就这么通宵达旦地赶工?”

    李元祈语气里颇有些不悦,双手扳着她的肩,直勾勾盯到她眼里来,似要非等她答复不可。

第一百零六章 作何名

    “这不是……”

    白裳裳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仿佛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伤害的却是他。

    “别的都好说,你想做什么我没有不赞成的,只是断不能再这样不顾惜自己,做多做少,真有分别么?”李元祈言之灼灼,问得她没话说。

    也是,她这样拼,并没有什么必然的意义。不过都是上一世的惯性,让她兢兢业业,不肯废止。

    哎,是病,得治……

    “我听你的,只是如今已把底下人逼着赶工,我不好怠懒了,往后再不了……”白裳裳喃喃地说着。

    “哎……你呀……”

    李元祈很有些无奈,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怎还有她这么个比大丈夫还讲牌面义气的女子。

    “我呀最是身先士卒,乃老板中的表率。”白裳裳嘻嘻哈哈地打着岔,“你来得可巧,我正有事拿不定主意,想听听你的意思。”

    “噢?还有云裳公主决断不得的事?真是稀奇少有了,说来听听。”李元祈很有些惊异。

    在他眼中,她的果决勇毅远非她的年纪该有的,加之主意又极大,她都决定不了的,怕真是件难事。

    举棋不定的时候,她能问他,他很欢喜。

    “哎……为了这事,我都快愁死了……”白裳裳做出副极为难的神情,“这新店,究竟叫个什么名好呢?”

    “怎么?不用‘轻云裳’了?”李元祈听了,多少有些明白她的顾虑。

    “轻云裳起于龟兹,我一走就关了张,转眼还开到天都来,未免不惹人生疑。”白裳裳絮絮说着。

    “这么雅致又达意的名字,废弃了太过可惜了。”李元祈笑着说道。

    “正是呢!不然我也不这样为难了。”白裳裳一时蔫了气。

    “若按我的意思,就用‘轻云裳’。天都知道它名号的并不多,真知道的未必就不认识秋娘,改名换姓反倒欲盖弥彰了。再说,西境诸国统共十几间铺子,谁又能记得记起它与龟兹的关联?”

    听了李元祈一番开解,白裳裳顿觉开朗,对啊,她怎么没想到!不错不错,这下就不用费心了。

    心结一解,真是神清气爽,忽而想起这半晌都在谈她的事,有些过意不去,忙甜笑着问道:“你今日可好?”

    “好,有你在,什么都好。”李元祈轻声低诉,言语间皆是暖意。

    听了这话,白裳裳一愣,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李元祈听她叹息,慌忙问道。

    “平宁生得这般样貌,又如此会讨女孩子欢心,让我如何放心啊……”原是玩笑,说着说着,白裳裳却真有些萧索。

    “噗……你这小脑袋,都在琢磨些什么啊……”李元祈又是无奈又很有些欢喜,她在意,才表明他在她心里。

    “不是么?如今你又是圣上眼前的红人……回头怕是要将王府的门槛固固牢,别被说媒的踢烂了……”白裳裳越说,心里越酸。

    他如今也到了成亲的年纪,近些日子扶摇直上,妥妥一枚横空出世的钻石王老五,怕少不了被人惦记着。

    旁人惦记着也就罢了,万一皇帝想起来,直戳戳指门亲事,那可如何是好?

    “裳裳如此打趣,是想听平宁笑话?”李元祈淡淡说着,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说的不对么?”白裳裳有些不甘,想听他亲口否认她的猜疑。

    李元祈愣了一晌,不知在想什么,见她还巴巴儿看着他,终于还是开解道:“裳裳不知,在那些世家闺秀眼里,平宁并非良人。而她们身后的家族,也不敢押宝在我这么个逆臣骨血上。”

    相较于一味表忠心,倒不如卖一波惨,这人真是高手中的高手。

    可细想想,这话不无道理,白裳裳当真心头一松,换上副笑脸:“这么看来,只好由本公主勉强收了你吧……”说着,甜腻腻地钻进他怀里,环抱得更紧些。

    “哈哈,正是呢,平宁孤苦伶仃,天煞孤星的命格,唯有靠公主怜悯,方能破上一破……”李元祈闻着她发间清香,细细体会怀抱被填得满满,心也被填满。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白裳裳亦是满心欢喜,仿佛这一诺,便是地久天长。

    “时候不早了,你安心睡吧,明日切莫再这样苦熬了。”李元祈一面说着,一面轻抚怀中人的如瀑青丝,若拂至宝。

    “嗯……记下了,你也保重。若是太忙,莫记挂着顾念我,这厢自能料理妥当。”白裳裳很有些不舍,却也不愿耽搁他歇息。

    “好,明晚再来见你……”李元祈应承着,却没听到她的叮咛似的。

    真是个磨人精!

    她拿他没办法,只能听之任之。

    委实是太累了,李元祈走了后,没一会儿白裳裳便又昏睡过去,再睁眼时,天已大亮。

    理好衣裳图样,唤碧桃、春杏伺候梳洗罢,趁人不备,白裳裳又溜出公主府,直奔东市去了。

    “主子万福。”刚一进门,花蔷便迎了上来。

    “怎就你一人?秋娘呢?”白裳裳扫了眼空空的厅堂,淡淡地问道。

    “秋娘姐在后堂为主子布置书斋呢。”花蔷恭恭敬敬地回话。

    白裳裳一听,到底是跟在她身边的老人儿,多少也有些成算,知她当下着急使用,便赶忙布置妥当。

    于是,点了点头,就往后堂去了。

    “主子来得早!”秋娘原本正忙着书案上摆设,见了她,赶忙迎上前。

    “昨日主子走后,奴就照着龟兹铺里的形制,采买了些布置陈设,您看看可还称心?”

    “好秋娘,真是个可人儿。”白裳裳很是满意,一面环看一圈,一面笑着称赞道。

    “主子称心就好,您先用着,若有不足的,再唤奴添置便是。”秋娘听了赞许,也很是欢喜,说着就要退出去,留白裳裳安静作图。

    “先别走,我还有话交待。”白裳裳唤住她。

    “主子您且说。”秋娘立在下手,笑盈盈候着。

    白裳裳拿出昨日做好的衣样,又用纸笔写下绣坊地址,递给秋娘。

    “旁的不急,先把衣样拿去绣坊,告诉蒋掌柜,三日内赶工做出来,我亲自过目。”白裳裳稳声交代道。

第一百零七章 除他疑

    秋娘得了令,拿着衣样便告了退,转身去绣坊交代活计了。

    白裳裳坐在案前,望着摆设好的笔墨,忽而想起店名的事,起身就往南丝馆去。

    今日崔韫却不似往常在柜上守着,白裳裳四下顾盼一番,也没见他的踪迹。

    正预备上后堂看看,可巧伙计认出她,忙上前,笑着脸招呼道:“皓公子来了。”

    “这位小哥,你家主子可在店里?”白裳裳客客气气回道。

    “主子正在后院库房,皓公子若有事,小的这就去为您传话,还请您坐着喝口茶,稍等一刻。”

    那伙计说着,就将她让到客堂,又捧了盏热茶,才转身去传话。

    白裳裳一面吃着茶,一面看着壁上挂着的那幅字。

    洋洋洒洒,龙飞凤舞,逸散中透着端正,很有些遒劲力道,看得出书者乃是个看似洒脱、实则拘束的人。

    “皓兄驾临,崔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还正品着,崔韫便进了门。

    “哪里的话,在下又不请自来,还请崔兄莫要嫌厌。”白裳裳起身迎上去,笑脸寒暄着。

    “皓兄日日来才好,崔某求之不得。”崔韫说着,仍旧请她在主宾位坐下。

    “蒙崔兄不厌,在下少不得时不时来叨扰一番了。”白裳裳落了座笑回道。

    “奉茶以待!”崔韫提起茶壶,往她杯里添了些,“不知皓兄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崔韫语气和缓,轻声问道。

    “今日确是有件事要请崔兄帮衬。”白裳裳笑意更浓些。

    “什么事,皓兄尽管提,在下能做的,定不推脱。”崔韫很有些江湖义气。

    “在下想请崔兄墨宝一件。”白裳裳说着,眯起眼,更扮上几分谦恭。

    “我的字?皓兄莫不是说笑吧。”崔韫很有些惊讶,说着脸上还泛了红晕,仿佛不大好意思。

    “在下再诚心不过。”白裳裳言之灼灼,“那日在千家诗庙里便觉崔兄好笔锋,如今制衣坊眼见要开张迎客,却还差副匾额。”

    “噢?莫非皓兄已定好了贵铺名号?”崔韫很有些好奇。

    “不是什么稀奇名字,崔兄知晓的,就唤‘轻云裳’。”白裳裳知他难免不起疑,刻意说得轻描淡写。

    “‘轻云裳’?”崔韫果真很是惊讶,“皓兄莫非真的是……”

    “嗨,之前便与崔兄说起过,在下祖上与那轻云裳的主子家有些瓜葛。族中长辈也尝搭线,让在下见识了当中玄妙。如今听闻那店主要换别的营生,从此再不碰制衣生意,在下很是惋惜啊……”白裳裳说着,果真扮上副痛心模样。

    崔韫既在西境有生意,怕不会不知轻云裳关店的事,主动提了,或许还能套出他心中疑虑。

    “竟是这样?崔某日前也曾听闻过,风风火火的轻云裳竟关了张,还很是不解。都是这个行当的,粗算算也能知道,轻云裳如今这势头,银钱上断不会少赚,怎么说关就关呢?”崔韫那探究的神情更深了些。

    果然如她所料,崔韫心中存着这样的疑惑,如今又知道她将铺子命名轻云裳,未必就不怀疑她的身份。

    “大家族的事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一言以蔽之,不缺这条生财路……只是这样的牌面,说弃便弃,在下也很是惋惜。所以才豁出颜面,请了原主示下,承下这名号。”白裳裳一面喝茶,一面淡淡说着,仿佛真事。

    “原来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想来皓兄这铺子不必忧心生意了。”崔韫似信了她的话,满面的豁然开朗。

    “也不尽然,天都毕竟不是西境,轻云裳的名头未必好使,在下只是不忍它自此消声灭迹,好歹也存口生气。”白裳裳笑回道。

    “主顾确是要重头积累,可好在行当中多少知道些,皓兄在市面上走动,报了轻云裳的名头,也能省些气力周旋。”崔韫说着,很有些羡慕。

    “竟有这样的好处?在下却是未尝知晓,多谢崔兄提点。初来乍到,门路皆不通,日后还要仰仗你帮衬着。”白裳裳说着便抱拳致谢。

    “好说好说,皓兄真是客气。能与轻云裳有瓜葛,在下面上也有光。”崔韫满是笑意。

    “那这匾额崔兄莫要推辞了。”白裳裳赶紧见竿爬,趁势推了一把。

    “蒙皓兄瞧得起,崔某若再多言,倒失了义气。”崔韫轻笑道。

    说着起了身,走到书案边,拿起笔挥洒一番,“轻云裳”三字便跃然纸上。

    白裳裳立于一旁,看那很是潇洒的题字,颇为满意,赶忙揖手称赞道:“果然未寻错,崔兄墨宝真乃精品,再称意不过了。”

    “献丑了,皓兄不嫌弃便是。”崔韫一面谦虚客套,一面唤来店中伙计。

    “将这幅字拿去前街洪掌柜铺里,定副鎏金牌匾,要气派。”崔韫兴冲冲交代道。

    “这如何使得?舔着脸请了崔兄墨宝,怎好让你再破费……”白裳裳作势便要拦下来。

    “你我之间,又何谈破费?再说了,皓兄新铺开张乃是大喜,崔某无甚长物,这副匾额便算是贺礼吧。”崔韫言语中很是坚持。

    白裳裳见拦不住,也便不好再多言,唯有揖手道谢:“那便多谢崔兄了……”

    “好说好说。”崔韫笑回道,似比她还高兴。

    白裳裳目送那伙计小心翼翼地托着字退了出去,又看了眼天色,已近晌午。

    “又叨扰了这半日,在下真是过意不去,不知崔兄今日可有空,赏脸与在下一道用午膳?”白裳裳想着请他顿美食,好歹算是谢意。

    “今日真是不巧,崔某店里刚进了批新货,上家还等着我清点明白了好交割……”崔韫很有些为难。

    “难怪崔兄方才在库房……既是如此,在下不好再耽搁你了。改日定要备上些好酒菜,聊表心意。”白裳裳说着便站起身,揖手行了礼,便要告退。

    崔韫依旧送她至店门,二人又一番辞别客套,才各自忙去了。

    回到店里,白裳裳见也无事,交代了花蔷几句,便回了公主府。

    刚一进明月楼,却见碧桃、春杏满面焦虑,见了她差点儿没哭出来。

    “公主您总算回来了,再晚些,怕是要坏事儿了。”碧桃一面跪福,一面急急说道。

第一百零八章 巧周旋

    “坏什么事?”白裳裳很有些不解,莫非是宫里来人了?

    “皇后娘娘派人来传话,已经候了一盏茶的功夫了,奴才们如何都寻不到您,就快瞒不住了……”春杏也上来回话。

    “你们拿什么话搪塞那人的?”白裳裳挑眉问道。

    “奴才们说公主还在歇息……”碧桃小心回道。

    白裳裳一听,话也不多说,提步上楼换回了女装,再稍作打扮,带上碧桃、春杏便往客堂去了。

    一进客堂,来人正是如意嬷嬷,坐在主宾位上悠哉吃茶,见了她,忙起身相迎。

    “几日未见,嬷嬷可好?”白裳裳不慌不忙,一面往进走,一面含笑问道。

    “劳公主记挂,主子们护佑着,老奴没有不好的时候。”如意嬷嬷一张嘴,又是满口的甜油。

    “皇后娘娘可好?”落了坐,白裳裳指了指主宾位,请如意也入座。

    “娘娘也好,就是挂念着公主,也不知这宅子住不住得惯。这不,今儿个特意嘱托奴才来,看看可有什么没安排妥当周全的。”如意嬷嬷面上极谦诚。

    “劳娘娘费心了,按理我该亲自进宫向娘娘请安的,只是自打从皇陵回来,身上就不爽利,怕给娘娘过了病气,才迟滞了,想着等略好些,再进宫去磕头谢恩。”白裳裳淡淡说着,又拿着绢子捂了捂嘴。

    “公主是个什么病症?怎么没传御医?”如意嬷嬷一副很是关切的样子。

    “倒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是胎里带出的旧疾,疲累狠了,压不住病灶就发出来,不过养几日便是了。”

    “原是这样,奴才回去禀了娘娘,替公主讨些滋补药剂来……”如意嬷嬷见缝插针,又一番讨好。

    “多谢嬷嬷好意,只是我这病,邪气的很,倒不好进补,一不留神反而发得更厉害些……”白裳裳无奈地摇摇头。

    “竟有这样的奇病……”如意嬷嬷一脸不可思议。

    “可不是么,王庭御医治了好些年也未见好,后来有个游方神医看了,说是此病乃无药症,只能靠日常保养……”白裳裳照着现代所说的免疫力低下胡乱编排着。

    “既然如此,公主要好生将养着,可别再劳累了……”如意嬷嬷殷殷劝解道。

    “公主这些日子,皆在府内静心修养,除了进的少,睡得倒还足……”常德公公憋了半天,终于得了机会,赶忙急急佐证,以表忠心。

    白裳裳往底下扫了眼,看那常德公公俯着身,毕恭毕敬地回话,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方才她还有些担心他当面拆台,现在看来这人还算识时务,日后也能少费些心。

    “睡着时候虽多,却并不安稳,一夜倒要醒个六七回,白日里也无甚精神。”白裳裳说着,还拿绢子捂着嘴,微微打了个呵欠。

    “难怪呢……”如意嬷嬷喃喃自语道。

    费了半天劲,终于于无声处,解释了她近晌午还未出寝阁的原由,白裳裳一面松了口气,一面又直觉心累。

    “嬷嬷今日来,可是娘娘有什么话要交代?”打散了嫌疑,白裳裳便将话头带回正路上。

    “瞧老奴这记性,一打岔就忘了正经的差使,娘娘记挂着公主,想请您到凤仪前叙叙。”如意嬷嬷笑着回话。

    又要进宫?这皇后娘娘果然控得紧,不过才两三日未见,往后莫不是真要三两头去点个卯?

    白裳裳心底微叹,面上却应承得欢:“多谢娘娘惦记着,我还正想寻个由头进宫拜谒。”

    “那可好,公主与娘娘想到一处了,不过娘娘的意思,明日不必进太极宫去,没得受拘束。”如意嬷嬷依旧笑着。

    不去太极宫?那是要去哪儿?

    白裳裳直觉不妙,这皇后怕是又要生些幺蛾。

    “娘娘明儿个携小皇孙去东宫,想着公主来了这些日子,还未进过家门,太子不便相邀,明日由娘娘做主,倒正合时宜。”如意嬷嬷终说明了来由。

    好得很,就知道没那么简单,这下才明白,哪里是要她见皇后,分明是让她见太子。

    “多谢娘娘为裳裳谋划。”白裳裳心底直冒冷气,可话还是要说漂亮。

    “明日巳时三刻,宫里会安排步辇在公主府外候着,公主只消按时候移驾便是。”如意嬷嬷继续交代道。

    白裳裳复又道了谢,便要安排常德备膳,留如意嬷嬷一道进午食。

    “多谢公主费心,只是老奴出宫也好一时了,娘娘还等着回话,午膳便不用了。”如意嬷嬷说着便要起身告退。

    “这如何使得?正是用午膳的时候,耽搁了回宫里怕也赶不上。碧桃快去挑拣些适口的点心,给嬷嬷装一提。”白裳裳冲底下交代着。

    ”娘娘跟前离不得嬷嬷,每每还害您来我这儿奔走,日后换底下人来便是。”转身又与那老妇寒暄。

    “娘娘待公主自是不同旁人,底下人来多少不甚周全。”如意嬷嬷笑回道。

    “那是自然,娘娘这番用心,真真无以为报。”白裳裳再找不出话,只能搪塞着。

    她实在觉得与这婆子周旋太累,若是随便个宫女太监来传话,大不了赏些银子也就完了。每每她来,便得当小半个皇后小心伺候着。听这意思,怕是也换人无望,真是愁啊。

    正说着,碧桃捧着个食盒呈上来,白裳裳过了手,再亲自交到如意嬷嬷手上。

    “蒙娘娘爱怜,府里的膳房师傅手艺极好,这些个茶点与宫里的也不差了,嬷嬷路上且先垫垫。”

    如意嬷嬷接过食盒,又好一番谢恩告辞,才带着底下几个小宫娥回宫去了。

    白裳裳望着她们远去的车辇,长舒一口气,总算送走了这尊神仙,转身问碧桃道:“打点了多少?”

    太后身边呆过的人,自然知道食盒里除了吃的还要有打赏,白裳裳只是有些好奇,若按规矩来,价码该是多少。

    “回公主的话,一千钱。”

    白裳裳一惊,打赏皇后身边的红人,就这个价码?那她初见给的银两,岂不是够她来个十来趟的?

    “这种正经主子身边的掌事嬷嬷,一千钱已是撑破天了,给多了倒叫她惦记上了,有事没事来一遭,咱们哪里受得住?”碧桃煞有介事地说着。

第一百零九章 夜相商

    碧桃这话倒是给她提了醒,莫不是初次打赏的太多了,如意嬷嬷才这么勤勉地往她这里来?

    若真如此,竟是件好事,这次去后,怕也未必再汲汲来传话了。

    白裳裳点了点头,算是赞许,便转身回明月楼去了。她要好好盘算盘算,明日去东宫该如何应对。

    歪在贵妃榻上,白裳裳仔细回想如意嬷嬷说的话。

    皇后不仅要亲自作陪,还带上了奶娃娃嫡皇孙,若再加上太子,还有她这么个没过门的太子妃……

    这个画面,真是,想想就尴尬。

    按着皇后上回夜宴的态度,大庭广众还当着皇帝的面,都能煽风点火,若只是他们四人,恐怕要再厉害些,那可如何是好?

    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地想了好一会儿,白裳裳决定对嫡皇孙‘下手’。

    那奶娃娃上次相见便与她亲昵,这回拿他作挡箭牌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候就一把抱住他不松开,看皇后还能生出什么幺蛾子。

    如此,既显得她这个‘后妈’疼爱继子,又能避免与太子亲近的尴尬,真是一举多得。

    不过,应付了皇后,太子怕也不是善茬儿。

    听李元祈的意思,他这位大哥,表面文弱可欺,实则比皇后厉害得多。

    在他面前,怕是更要揣着万分小心,没准儿一不留意就行差踏错,落了他的眼。

    白裳裳想了想,不如还是与李元祈商量商量,或许他能有些主意。

    心里琢磨着,眼睛不经意瞟见窗外那棵梧桐树,几日的功夫,已渐渐有些发黄。

    自中秋夜宴,仅仅过去了大半月,而期间却发生了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太后崩逝、婚期推延、重开轻云裳……

    最要紧的是,他与她的情,柳暗花明,起死回春。

    想起那些暗夜里的私会,他怀里的温暖,口齿间的温柔,还有那些字字惊心的情话,白裳裳心头又是一悸,越发盼着黑夜的降临。

    好容易挨到了月上高墙,白裳裳蹑手蹑脚下了楼,小心翼翼地打开密道闪身进去。

    摇了铃,又是一番等待。

    好在这次并未等候多久,便听见李元祈的脚步声自暗道那头传来。

    “裳裳今日这么早便想起平宁了?”还未见着人,先听见他话中带笑的声音。

    白裳裳想说已盼了大半日了,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可是耽搁你忙要紧事了?”

    “没有事比见你更要紧。”李元祈依旧含着笑,踱步走进了光亮中。

    看着他面上的融融笑意,眸子里尽是缱绻,白裳裳心里又溺了一溺。

    “想你是真,却也有别的事要与你相商。”白裳裳站起身,走到他跟前。

    李元祈见她面色不大好看,牵起她垂在衣袖里的柔荑,握在掌心里:“什么事?”

    白裳裳听着他依旧和风细雨的嗓音,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竟平静了下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皇后派人来传话,说让明日去东宫……”

    可还未等她说完,却觉李元祈的手骤然一紧,握得她有些吃疼。

    “……别担心,看样子只是让去叙叙,还有嫡皇孙在……”白裳裳赶紧开解道。

    “这妇人总能生出些事端来,大婚未成,如何就能明晃晃地入东宫去?”李元祈语气里再不复之前的平和。

    “哎,我也没法子回绝,明日只能拿嫡皇孙挡挡了……”白裳裳也有些颓然。

    “昱儿未必顶事,她有心撮合,随便找个由头便能把孩子支走。”李元祈不忍见她忧心,强压下胸中不快,好歹恢复了往日的语气。

    “不过,她也未必敢乱来,只是让李元祯借机与你亲近亲近,而李元祯怕也并非领情。”

    “噢?你是说,太子没看上我?”白裳裳听了这话,心里倒是一松。

    李元祈看她那副欢喜神情,直觉好笑。

    哪有这样的姑娘,知道别人瞧不上她,还如此高兴。

    “裳裳倾国倾城,但凡目不盲,没有不为你倾倒的,只有你看不上的人,没有人看不上你的。只是我这大哥,心思并不在这儿。”李元祈一面淡淡说着,一面牵着她坐回榻上。

    “那敢情好啊,倒害得我白担心了,明日就当去逛园子~”白裳裳大大松了紧张的神经,一时颇有些振奋。

    见她翻脸比翻书快,方才满面愁云顿时雨霁日出,李元祈止不住摇了摇头,轻笑道:“逛园子怕也不是件容易事,我那个大哥,心眼比筛子还多,少不得要留些神。”

    “哎……与我料想的一样,所以才想着问问你的意思,可有什么要格外小心的?”白裳裳才得意了一瞬,转眼又跌进迷谷里。

    “我的裳裳这般兰质蕙心,又最是有分寸,别的自是不必我叮嘱,唯有一事且需放在心上……”李元祈说着,揽她入怀。

    “什么事?”白裳裳有些好奇。

    “你或许不知,当初那队突袭和亲车队的突厥兵,实则是太子的人。”李元祈淡淡地说着,仿佛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什么?!太子?!”白裳裳惊得一跳,直从李元祈怀里挣出来。

    这个混蛋,竟然为了打压李元祈,置两国和合大计于不顾,还杀了她整整十二名陪嫁宫人,可怜那替死的朵娅……

    “想不到,他竟是这么个卑鄙小人。”白裳裳恨恨地骂着。

    “告诉你这个,并非让你记恨他,只是想你务必明白,太子看似文弱,实则比皇后要更阴狠毒辣些。他为了保住身下宝座,会不惜一切,包括中原的颜面,西境的安危。”李元祈说着,面色渐沉。

    顿了顿,李元祈继续嘱咐着:“所以,但凡察觉他有意试探你我的关系,切莫多纠缠,说多错多,指不定哪句话会被他拿捏住把柄。”

    “我明白了,明日自会多加小心。”白裳裳这才意识到太子的可怕,不由沉重了许多。

    “都怪我无能,让你受这样煎熬。”李元祈见她面上神情,心中一痛。

    仿佛又回到当年,眼见着母妃不明不白地死去,却无能为力。

第一百一十章 永世情

    “哪里的话?说好了共进共退,本公主才不是缠枝的菟丝子,风风雨雨,一起担着。”白裳裳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李元祈,要他明白她的决心。

    李元祈低头凝望,那双含情若水的美目里闪着不容置喙的光亮,直让他心里又是暖又是疼。

    这些年来,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总能清楚地见着母妃那张渐渐失去生气的面容。

    而他,一如幼时,毫无回天之力,亲眼看着这世上于他而言最最重要的人,死在面前。

    这种痛,对于六岁的他来说,太过承重了。仿佛永世梦魇一般,时至今日都无力挣脱。

    过去的十二载,每每当他扛不住的时候,母妃的遗容总能浮现在脑海里,提醒他,唯有咬牙挺过去,他才有资格保护他爱的人。

    所以,他才一步步,血雨腥风中,走到现在。

    如今,他多希望能像一棵大树,将烈日暴雨挡在身外,予眼前人一个坚实的港湾,让她免受半分磨难艰辛。

    可当下,他还做不到,所以她要与他共进退,像同袍一样,迎着风雨,与他并肩而行。

    他如何能不感动?而感动之余,又如何不伤悲?

    终究是舍不得她置身险境。

    白裳裳见李元祈只是痴愣愣地望着她,也不说话,不知这人心里在想什么。

    “喂,想什么呢……”白裳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想我何德何能,得裳裳青睐。”李元祈忽而绽出一抹笑意,仿佛初春破晓。

    “哎……谁让本公主当初在水下轻薄了你,可不得对你负责到底么……”白裳裳很是无奈的口吻。

    “原来如此,那不如多轻薄几次,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对平宁负责才好……”李元祈轻笑着。

    听着那生生世世的表白,白裳裳不觉又羞红了脸,正欲转身却是眼前一黑,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点一点,如细雨,自唇角落下,缓缓游移,到唇瓣,再到齿,到舌,最后整个盈满。

    被那股缠绵包裹着,她快要透不过气来,而却全然不觉得难过,反而像被卷携着飘向空里,将世间繁冗皆抛下,唯有有情人,地老天荒。

    回到寝阁中,白裳裳望着窗外明月,回想起方才暗室中的旖旎,依旧红了脸。

    这大概,就是爱情最好的时刻吧……

    让人奋不顾身、不计后果,怀揣着生生世世长相厮守的希冀,将一瞬当作永恒。

    而未来,未来就交给明天吧!

    不知不觉入了梦,心是甜的,梦也是甜的。

    次日一早,碧桃、春杏早早便来唤她,纵有千万个不情愿,也只得强打起精神,像个女战士一般,迎难而上。

    装扮一番,又简单用了些茶点,出门便见着一架步辇已静候多时。

    一旁的宫人见了她,忙三两步上前,福身问了好。

    打头一位略老些的太监,巴巴儿殷勤道:“奴才王福领了皇后娘娘的旨,一早就上府前候着公主大驾。”

    “有劳王公公了,可是径直去东宫。”白裳裳淡淡回道。

    “回公主的话,正是,皇后娘娘带着小皇孙也往东宫去了。”王福垂首回道。

    “那便有劳公公带路了。”白裳裳也不多啰嗦,提步上了步辇。

    东宫与明月楼着实近得很,不过是出个门再进个门,坐在辇上,是为了方便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免去那些繁冗的盘查。

    过了几道宫门,又沿着甬道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明德殿。

    步辇稳稳落定,王福上前扶她。

    白裳裳一面起身,一面打量这帝国储君的宫廷,果真气派。

    宏宇高堂,宽场广厦,虽比不得太极殿,却也足足盖过太极宫内其余诸殿。

    皇权的至高无上,果然自储君便熏养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处处皆要相称。

    “臣胡玉卿见过公主,宫人刚来传话,皇孙今早起偃了,皇后娘娘这会儿刚过虔化门,还请公主先在偏殿歇息片刻。”

    白裳裳还正在四下打量,却见天都城外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子詹事立到跟前,一本正经地行礼问福。

    皇孙起偃了?怕是有意让她先到吧……

    “多谢胡大人知会,太子……”白裳裳微欠了欠身,拿捏着分寸问道。

    “今日朝上事务繁多,太子爷也尚未回宫。”到底是太子府的管家,胡玉卿很是接得住翎子。

    白裳裳心头一松,人算不如天算,皇后使了心眼想撮合,奈何老天不助。

    “如此便有劳胡大人引路。”白裳裳扮上丝浅笑。

    到了偏殿,白裳裳往右上首的宾位上落了座,一面吃着宫娥敬上的热茶,一面仔细打量这偏殿陈设。

    俗话说,见微知著,更何况偌大一座宫殿,好些线索供她琢磨它主人的脾性。

    与太极、大明二宫大殿不同,东宫里的陈设,倒很有些纤巧富丽。

    缠丝的琉璃花瓶,葡藤的木雕团椅,连壁上那幅卷轴,也都是细腻工笔花鸟。

    所爱之物皆如此精细,看来这太子爷,果真不是个豪爽旷达之人。

    再一抬头,厅堂上首挂着副牌匾,亲善堂。笔力虽柔,笔锋却藏着股锐利,仿佛一把暗处的刀,不知何时便会划破伪饰,刺向敌人的胸膛。

    打量一圈,白裳裳更觉得这太子不好相与,很有些担忧,盼着他被朝堂政务牵绊着,越晚回宫越好。

    一面盘算着,一面吃着茶,就这么独自静坐了大半个时辰,那位宣称已过虔化门的皇后却连个踪影都未曾见到,白裳裳暗暗冷笑。

    “这位便是云裳公主吧!”

    白裳裳被这句又细又亮的问话陡然一惊,猛抬起头来,见着四五个娇艳贵妇,个个披金戴玉,妖妖娆娆进了门来。

    白裳裳心念一转,看样子,怕是太子的妃嫔们,真是一万个不耐烦,怎么就漏算了她们?!

    “公主,这几位便是吴良娣、王良媛、孟奉仪、蒋奉仪……”侍奉在侧的宫人小声介绍道。

    看着她们一个个眼如细梭,恨不能透过衣裳将她打量清楚,白裳裳很有些不快。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东宫人

    对这些人,她全然不必要曲意周旋,未来还不定如何呢,更何况至少有一年时间,无需与之瓜葛。

    俗话说,相由心生,看着她们那一张张面孔,白裳裳打心里抗拒。

    道不同,不相谋,这种无利益关系的异路人,不得罪便是了。

    眼见着她们就要飘到眼前来,白裳裳缓缓起了身,微欠了欠,开口道:“见过几位娘娘。”

    “快免礼吧,我等如何受得起。”打头的女子赶忙上前扶了她,咯咯地笑着。

    靠近了,白裳裳才细看了眼。

    美也是美,却少了风骨,一味的浓香艳色,活像市井年画上的美人图。

    “哎呀呀,公主真是国色天香,连我们见着,都没有不喜欢的。”另一个女子也不甘落后,忙上来献媚。

    白裳裳只是淡淡的,面上虽含笑,到底透着冷意。

    几位女子见她不大热络,也有些讪讪的,领头那位尬笑了笑,开口道:“尽忙着欢喜了,姐妹们还未自报家门呢。”

    “是啊是啊,好容易见着面,总要在公主心里留个影儿,日后姐妹们也好相处。”方才没抢着话的女子赶忙上来插话。

    白裳裳依旧微笑着,从她们面上一一扫过,无法拒绝只能静静听着。

    “妾身乃太子良娣。”果然,正是那领头女子。

    方才抢话的女子紧跟着开口道:“妾身太子良媛。”

    “妾身乃奉仪,娘家孟氏。”之前献媚的女子轻笑道。

    “那这位便是蒋奉仪了?”白裳裳转身看向余下那名始终未插上话的女子。

    那女子被她一扫,很有些意外,忙上前点头谦笑:“妾身正是。”

    余下几位亦是一惊,这位未来东宫女主竟叫得出蒋奉仪名号,莫非已摸清了她们底细?

    白裳裳见她们面上惊愕神情,暗暗嗤笑,这心计段位,顶多就能撕发扯皮,怕演绎不出什么惊心动魄的宫斗戏码。

    “几位娘娘不吝前来相见,裳裳甚是感激,原应奉上执贽,只是初来拜谒,不便拖沓辎重……”白裳裳淡淡客套道。

    原就没打算与她们纠缠,哪还能预备见面礼,随口说说,好歹面上应付着。

    那几位听了,忙笑着回道:“公主真是太客气了,姐妹们往后常相见,不急于这一时。”

    白裳裳笑着点点头,却也不搭腔了,偏殿里一时竟鸦雀无声。

    众人正觉尴尬,却见胡玉卿匆匆进了门,见着几位妃嫔原是一愣,却又掩住面上神情,冲着她们几人拜言道:“禀公主及几位娘娘,皇后娘娘已到正殿,还请诸位前去拜见。”

    “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吴良娣抢言道。

    白裳裳正乐得少言,也不在意,怕与她们牵绊,转身便径自跟着胡玉卿往正殿走去。

    “这个蛮夷子,真把自己当回事儿!若不是托生的好,也未必比咱们强到哪儿去。”吴良娣见白裳裳二人走远了,恨恨地骂道。

    “姐姐,你可小声些吧,人家还未过门呢,连蒋奉仪的名号都清楚了,这屋里……”王良媛说着,忽而压低了声,“指不定就有她的眼线呢……”

    “怕什么?你我勤勤恳恳侍候了太子爷这些年,莫非还怕她?”吴良娣嘴上逞强,声量却也低了许多。

    “那是,姐姐什么人?有冶儿作倚靠,太子爷都要放在心尖上。”孟奉仪巴巴儿上前拍马。

    “诸位姐姐,还是快些上正殿吧,若让娘娘等急了,可要嗔怪咱们疏懒了。”蒋奉仪喏喏在后面劝说道。

    “得了,就你乖巧,难怪那蛮子只记得你。”吴良娣寒着脸回眸一瞥,吓得蒋奉仪一哆嗦。

    瞧蒋奉仪那没出息的怯懦样,吴良娣很是满意,冷哼一声,扭头便向正殿走去。

    其余三人见状,也再无话,赶忙跟着去了。

    那厢,白裳裳刚一踏进大殿,还未来得及向端坐在上首的皇后行礼,便见嫡皇孙雪球似的扑过来。

    “娘亲!”奶声奶气的娃娃音,酥得白裳裳一战。

    当日任由他唤娘亲,是婚期尚未因太后崩逝而推延,皇后娘娘放任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如今,婚期尚早,又当着东宫一众宫人,这声“娘亲”唤得白裳裳很有些尴尬。

    可又不知皇后心思,贸然开口拒绝,没准又生嫌隙,很有些为难,只能先俯身将那奶娃娃抱进怀里。

    谁知那孩子一进她怀里,腻歪得更厉害,“娘亲娘亲”地唤个不停,她一张白玉面都快红成焖蟹,却正好被太子那几位妃嫔撞个正着。

    “昱儿可真是机灵……这些年了,我们围在跟前,也没见他与谁这么亲热。”吴良娣还憋着气,见了这场面,酸味越发重了。

    “原就是要作嫡母的,与儿子亲近有何不妥?”胡皇后听了吴良娣的酸话,冷声呵问道。

    吴良娣四人一听,才晃过神来,赶忙上前大礼跪拜道:“妾身给娘娘请安。”

    白裳裳见势,抱着嫡皇孙,也艰难地跪福。

    众人大气不敢出,不知皇后可还要斥责,却见她扶着如意嬷嬷缓缓立起身,绕过几位嫔妃,走到白裳裳跟前,亲自扶了她起身。

    “昱儿闹了好几日,今日总算见着你了。”提起嫡皇孙,皇后的语气再绵软温和不过了。

    “劳嫡皇孙惦记,若不是身子不好,便进宫问安了……”白裳裳笑着逗弄那奶团子。

    “娘亲如何身子不好?可进了药食?”嫡皇孙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关切。

    皇后噗嗤一笑,轻叹道:“这小东西,从未见你这样体贴过皇奶奶。”

    奶团子一听,赶忙伸手要皇后抱,喏喏说道:“皇奶奶最康健,长命千岁!”

    这回,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皇后听了也是满面的春风,将他从白裳裳怀里接过来,不能再甜腻地口气笑道:“鬼精儿,就你会哄皇奶奶高兴,比你父亲还强些。”

    见皇后舒了心,跪着的嫔妃们也松了口气。

    果然听皇后说道:“好了,都别跪着了,又不是过春日,等着收洗儿钱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皇太子

    “母后要派洗儿钱了?可有儿臣一份?”

    众人还未回过神,太子忽而进了大殿,径直走到皇后跟前,揖手问安。

    “父亲日安。”奶娃娃小皇孙虽仍在皇后怀里,也像模像样地向他父亲问了好。

    那几位妃嫔见了太子,也忙福身行礼,白裳裳也只好跟着拜了拜。

    “呸,真不害臊,孩儿都这般大了,还要讨洗儿钱……”皇后笑骂道。

    说着,转头继续逗弄着小皇孙:“就是有,也是给昱儿双份,是不是啊?”

    “母后真真偏心,有了孙儿,就顾不上儿子了……”太子笑盈盈地回道。

    看着这祖孙三代,旁若无人地大秀亲昵,白裳裳真有些尴尬。

    又想到太子这看似谦和温煦的表面下,实则暗藏着那样阴毒的心机手段,越发不舒坦。也就一言不发,只默默立在一旁。

    皇后却不肯放过她:“裳裳,还不快拜见太子?为了你,他可是推了好些公务。”

    白裳裳一听,只得缓步上前,又福身拜上一拜,柔声道:“太子日安。”

    礼行罢,安问完,才听太子含笑道:“罢了罢了,云裳公主今日是客,不必拘这些虚礼。”

    默默翻了个大白眼,虚伪,虚伪至极!

    心中暗骂,嘴上还是道了谢,便静默地立在原地。

    “今日贵客临门,王福令膳房多备些精致酒菜。”太子倒不大在意她寡言,转身与王太监嘱咐道。

    “喏,膳房昨日便安排妥当了,就看主子意下何时摆宴。”王福垂首答道。

    看了看天光,太子躬身向皇后问道:“时候不早了,母后瞧着可好摆宴了?”

    “摆吧,昱儿怕也饿了,急着往这儿赶,连早食都未大动。”皇后很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小皇孙,“昱儿想吃些什么?快说了,你父亲好为你预备。”

    “昱儿想吃娘亲爱吃的!”奶娃娃又人精上身,一面说还一面冲着白裳裳直乐呵。

    可白裳裳却被他猛然的一声娘亲吓了一跳,当着他亲爹的面,叫她娘亲……老天啊,真不知道太子会怎么想。

    果然,只见太子眉心一蹙,眼神骤然变得极锐利。

    “娘亲?”

    这两个字似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你亲娘为生你而薨,可不是让你到处乱认娘亲的。”语气依旧极冷。

    小皇孙大概从未被他父亲这样训斥过,眼眶子里汪满了泪,小脸憋得通红,当下再不出声了。

    白裳裳这下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了,又很有些憋屈,心想你儿子自己乱叫的,怎么像是被我诱拐的似的。

    那几个妃嫔倒看了场好戏,见她被扫了颜面,很有几分窃喜,交头接耳间传来低低地嗤笑。

    “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过是童言无忌,随口乱叫了几句,哪里就要生这么大的气性……”

    皇后见这情形,不好不出面解围。转身将小皇孙送到如意怀里,让抱到后堂去安抚。

    昱儿这么叫,毕竟是皇后默许了的,此时也只有她能缓和缓和气氛。

    原以为过去这些年了,祯儿已将心结放下,如今又有了新人,万事能往前看。

    谁成想,哎……看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了……

    缓了一晌,太子终于又开了口,却也没接皇后的话。

    “儿臣急着来向母后请安,还未来得及更换朝服,还请母后暂且在殿里歇息,儿臣更罢衣物再来伺候。”说着一揖手,转身便退了出去。

    皇后知他心里不痛快,也不好怨怪,却将气撒在那帮看热闹的身上:“怕是本宫不常来,几位都不知天在哪儿了。既这么不知规矩,午食也不必进了,都去抄一百遍女则,明日清早送去立政殿。”

    刚还在看戏的几人,一听这话,忙跪下请罪,抽抽搭搭地告饶。

    皇后却更加不耐烦:“好了,有这功夫哭,不如早去抄书,误了时辰莫怪本宫不给脸面。”

    几人一听,见左右是躲不过了,也就悻悻地领了罚,退了出去。

    “裳裳,太子今日怕是遇上些烦心事,平日里再和气不过了,方才的事,你切莫放在心上……”收拾完了看戏的妃嫔,皇后又上来安抚白裳裳。

    “裳裳明白,谢娘娘开解。”白裳裳也无多话,好歹敷衍过去。

    “本宫知道你最得体稳重,一会儿让太子多敬你几杯。”皇后一面说着,一面拉着她往主位上走去。

    白裳裳扫了眼,不着痕迹地让了让,闪身坐到一旁,不去惹僭越的嫌疑。

    皇后见状也不计较,仍旧一脸笑意与她闲话。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王福带着一众宫人,手提着食盒,齐整地进了大殿摆宴。

    王福端端走到她二人面前,躬身禀告道:“禀娘娘,朝中忽有急事,推脱不得,太子爷赶去了,让奴才回禀二位主子。”

    “什么?哪里就这么急?连声招呼也不打……”皇后噌得立了身,很有些恼怒。

    白裳裳却大大松了口气,好歹逃过了这一遭。

    “娘娘切莫急坏了身子,朝堂上军机要务十万火急也是有的,咱们太子爷向来孝顺妥帖,自没有有意怠慢的理儿。”如意嬷嬷一旁宽慰着。

    “真是辜负本宫一颗苦心!”

    皇后仍旧有些愤愤,转眼看了眼白裳裳,很有些无奈,多少缓和了些。

    “如意嬷嬷说的是,来日方长,不急于今日,还请娘娘保重凤体。”白裳裳见这情势,若不说两句,皇后怕不会罢休。

    “哎,还是你识大体。”听了这话,皇后仿佛也松了口气。

    ”本宫的儿子,本宫最是知道,粉团子脾性,待身边人再和气不过了。相处久了,你便都知道了。”到底是亲妈,护起犊子来,一点不含糊。

    白裳裳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想,她才不稀罕知道太子是个什么脾性,永远不必知道才好。

    “闹了这一晌午,且饿了吧,快尝尝东宫膳房的手艺,这些可都是专程为你预备的。”皇后心中算盘敲得响,人没了,好歹一桌子美味佳肴凑数。

    白裳裳往那食案上一扫,没一道西域菜品,真不知怎么好意思说是为她预备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枇杷园

    好不容易与皇后面面相对地用了食,白裳裳正想寻个由头告辞,却听皇后先开了口。

    “裳裳啊,东宫也不是常人能随意进出的,既来了,不妨四处看看,也算认认门,日后住进来,不至于太生疏。”说着还给胡玉卿递了个眼色。

    白裳裳暗暗叫苦不迭,太子人都走了,怎么还是逃不过?!逛东宫倒没什么,万一再生事端,或是太子忽而又折返,岂不是白高兴了?

    “云裳公主,太子爷走前,也特意交代臣为您引路,陪您看看殿宇内园。”胡玉卿接了翎子,也忙上来替太子卖人情。

    真是见风使舵的好奴才,信他才怪!太子怕是巴不得她赶紧走吧,哪里还留她逛园子?

    可这架势,她若强推脱,且不论惹不惹嫌疑,至少违逆了皇后。她白裳裳哪有太子那般好命,一言不合就拂袖而去,皇后也不舍得生他的气。

    “多谢娘娘和太子,那便有劳胡大人了。”白裳裳说着,欠了欠身向皇后行礼告退,便随胡玉卿出了大殿。

    不知是不是心中不顺,东宫这个小版的禁庭,在白裳裳眼里,除了格局更紧凑些,与皇宫别的一点儿区别都没有,简直毫无新意。

    一样的威武大殿,一样的的楼阁亭台,连花草植被都跟皇宫里的一样。白裳裳逛得兴趣索然,胡玉卿在一旁也很有些尴尬。

    亲眼见了晌午的过程,太子爷真是一点儿情面都未留,此时这云裳公主兴致极差也是情理之中。

    怕触了霉头,胡玉卿陪着一万分小心,好些地方白裳裳说略过就略过,他也再无二话,全凭白裳裳心意来。

    “这个园子为何落了锁?”

    一路走来,宫殿屋宇没有刻意锁住的,忽而见着这么个小园子,关得严严实实还落了锁,白裳裳很有些纳罕。

    “这……”胡玉卿不知该不该解释,又如何解释。

    白裳裳见他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心里一动,大约猜到了几分。

    “可是先太子妃的居所?”白裳裳淡淡地问着。

    胡玉卿却很是一惊,这云裳公主看着年纪不大,也不吭不响的,心中却似大有成算。

    “被公主言中,此园正是先太子妃的寝阁。”既然绕不过,胡玉卿索性认了。

    白裳裳抬头看了眼月门上的题匾,耦园,这太子爷还真是个痴情种。

    “佳偶天成,真是个好寓意。”白裳裳悠悠转过身,冲着胡玉卿笑了笑。

    胡玉卿却被这笑骇了一跳,不知她是个什么意思,左思右想,刚要回话,却听她又说道。

    “先太子妃与太子真是伉俪情深,羡煞旁人。”

    胡玉卿听这话,便更是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看起来,她很是明白了太子对先妃的感情。如此情深意重,作为后来者,难免不吃味。可她话里话外却听不出半点酸意,仿佛此事与她毫无干系。

    但毕竟摸不透,胡玉卿不敢大意,忙垂首回道:“太子与先太子妃确是青梅竹马,不过自先妃薨逝已逾三载,太子公务繁忙,也不大再进这园子了。”

    “哦?那岂不是成了荒园?”白裳裳很有些不解,隔着镂花窗朝里望了望,树木花草倒很是齐整,似有人常来洒扫。

    “如今不过是底下人每日打扫料理,倒也不至太过荒废。”胡玉卿回得极小心,唯恐火上加油,让白裳裳知道太子令东宫权当先妃还在。

    “原来如此,怪不得花草都很是丰茂。”白裳裳说着,抬头望了眼那枝叶都探出花墙的枇杷树。

    说起这枇杷树,白裳裳倒很有些感触。

    前一世学古文,读到那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几乎要落下泪来,过了好些年,始终不曾忘怀。

    少女怀春的年纪,对于婚姻还有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朦胧幻想,看到这样的“平淡幸福”,如何不动容?

    今日见太子与先妃的爱巢里,也有这么一棵,一时有些纳罕,莫非枇杷树是爱情树?

    之前也从未听说过啊……

    白裳裳正还在胡思乱想,却见王福迎面走上前,俯身道:“禀公主,皇后娘娘午间歇息受了些风寒,此刻已摆驾回宫了……娘娘让奴才告于公主,今日只管在东宫里多逛逛,过两日得闲了,再进宫去叙叙。”

    “多谢娘娘记挂着。”

    白裳裳微欠了欠身,面上不动声色地敷衍过去,心里却想,太子这不告而别的毛病,看来是遗传的啊。

    倒也好,皇后走了,她也就没必要跟这儿耗着了。

    “胡大人,今日我出来的也早,又逛了这一圈,很有些疲累了,可否安置步辇送我回公主府?”白裳裳说得毫不含糊。

    胡玉卿虽知皇后有意让云裳公主候着太子,可太子既要躲着她,哪里又肯让她等到?

    于是,也无二话,躬身应了喏,便让王福安排下去,又亲自送白裳裳出东宫。

    好容易回了明月楼,白裳裳四仰八叉地躺在绣榻上,想着今日的遭遇,很是心满意足。

    难怪当初太子对她这个未婚妻下得去黑手,原来心里装着个白月光啊,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无情,她无意,简直完美,就差李元祈大功告成,彼此也就不必瓜葛了。

    越想,心里越发美滋滋,却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

    是他?这大白日的,怎么就敢……莫非有急事?

    白裳裳自窗户探身望下去,见碧桃、春杏正百无聊赖地候在廊子上,便蹑手蹑脚下楼进了密道。

    这回,换作她在暗处,将他的焦灼全看在眼里。

    “出了什么事?怎么……”白裳裳一面往进走,一面很有些担忧。

    话还未说完,李元祈便冲到眼前,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把抱住她。

    “到底怎么了……”白裳裳很有些不安。

    “没什么……只是想看裳裳人在不在……”李元祈黏黏糊糊地在耳边嘟囔着。

    “莫说笑了,你定是知道我回来了才唤的,到底什么事?”白裳裳依旧追问道。

    “还有……心在不在……”

第一百一十四章 情切切

    白裳裳一听,才知道他是为她忧心,心里酸甜掺半。

    “我还当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让嗣王不惜犯险,青天白日的就这么唤我前来。”白裳裳没好气的嘟囔着。

    “放心,我知道无碍的……”李元祈好歹有了笑意。

    “你如何知道的?”白裳裳一惊,这人莫不是收买了那两个丫头?

    “从墙上望的。”

    ……

    白裳裳眉心发紧,堂堂嗣王,竟弄些爬墙偷窥的事情,真是……成何体统!

    但看在他到底是因为在意她的份上,好歹也送了口:“放心吧,你那个大哥,可都没拿正眼瞧我。”

    李元祈一听,倒也不意外。

    李元祯诸多伪饰,对待千人有千个面孔,可唯独在这件事,他毫不掩饰。

    李元祈也曾很是不解,直到遇见裳裳,他才多少有些理解了李元祯。

    所以,明知这是李元祯最大的软肋,也不愿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算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吧。

    “那样便好,只是胡氏那老妖婆如何肯放过你的?”李元祈还有些不放心。

    白裳裳听他把皇后唤作老妖婆,忍不住扑哧一笑。

    原想打趣他一番,可看他一副正经面孔,很是忧心,也就不好拿他寻开心。

    “她的宝贝儿子避而不见,她又能有什么法子?不过,太子对他元妃的感情如此之深,为何还能答应和亲?”白裳裳想起东宫里所经历的,忍不住好奇。

    “这当中,很有些复杂曲折,一时讲不明白……”李元祈垂了头,不再看她的眼睛。

    白裳裳看他言辞中的闪烁,想来怕不是讲不明白而是不愿讲吧。不过她倒也不在意,原本就是八卦探究一下而已,既然说来为难,也就不勉强了。

    “将来,有机会再慢慢讲与你听……”李元祈还是不忍,柔柔地补上这句。

    自决意与她长相厮守,他便暗暗发了誓,再不会让她任何希冀落空,即便是这样微不足道的愿望。

    见他如此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感情,白裳裳又是欢喜又是心疼,不忍他如此熬心费神。

    “我不过随口问问,知道不知道的,无甚大碍。”白裳裳赶忙开解道。

    “裳裳,同为皇孙贵胄,你自也懂得,我们看似风光,实则太多的身不由己……”李元祈很有些感慨,紧紧地圈着她。

    是啊,她自是懂得,不然如何能来了这里和亲,又如何在皇权之下委曲求全。

    只是,每个人都有一条底线,太子会捍卫白月光在儿子心里的地位,她却不知自己的底线在哪里,而李元祈呢?

    听着他话语间的无奈,既是一种自哀,也未必不是对自我的宽恕,仿佛一把尚方宝剑,无论做出什么,皆可推给这份皇孙贵胄的身不由己……

    白裳裳不愿再细想,转了话头:“好啦,嗣王爷,大好光阴说些高兴事儿。我的轻云裳,五日之后开张迎客,你可备好了贺礼?“说着莞尔一笑,直看得李元祈心头一战。

    “这是什么?”白裳裳接过李元祈自怀里掏出的一张单子。

    仔细一看,嚯,竟是一笔大买卖。

    “十身秋冬二季衣衫,本王要最贵的款式、最贵的面料、最贵的……”李元祈正说得起劲,白裳裳却将那单子丢还给他。

    “在我店里做衣裳,自是得我亲自量身量,给我这些尺码,我怎知准还是不准?”白裳裳叉着手,很有些孩子气地嘟囔着。

    “好啊,那么多男客竟都是你亲自量的尺量……说,究竟量过多少个?”李元祈一把锁住她的削肩,直将她掰正与他对峙。

    白裳裳见他面上喜怒不辨,不知是玩笑还是当真,横了心与他闹闹:“这可是商贸机密,如何能告诉你……”

    李元祈见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差点儿没忍住笑,手上一松,绕过了肩膀,转而挪到她腰眼处,一阵搔挠。

    白裳裳大惊失色,他如何知晓她腰上最是敏感?这下可不好了!

    躲不开,逃不掉,白裳裳直觉得奇痒无比,仿佛柔羽挠心,只好哭笑着告饶。

    “我说我说,嗣王饶命啊……”几乎瘫软在他怀里。

    李元祈原本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歪打正着。

    一番动作,直让这只炸毛的小猫再无挣扎之力,软绵绵娇在他怀中。

    低头望去,红的唇,白的面,水潺潺的明眸,忽闪间柔媚万千,看得他心中燥热不已。

    “除了你,再没有旁人……”白裳裳凭着最后一丝清明,轻喘着在他耳畔细语道。

    再也忍不得了,李元祈一个翻身,将她带上榻。从额,到眼,到唇,再到颈……

    蜻蜓点水般的吻,已安抚不了他四处奔突的欲念,可却又不能,亦不愿再下一层。

    几番挣扎,他安静地伏在她胸口,轻轻地,一声轻叹。

    白裳裳知道他此刻的艰难,可她更知再进一步会带来的凶险,只好一动不动,怕不经意又点了火。

    过了良久,李元祈终于缓缓放开了她,又默默替她理了理衣裳,再开口,嗓音还有些喑哑:“方才是我孟浪了……”

    看着他眼里的暗淡,白裳裳很有些心疼。

    深爱一个人,心都给了他,身又有何不可?只是前途未明,情势又如此复杂,一具囫囵身子,便是对他二人最大的保护。

    “平宁,此情长久,终有那一日的……”她凑上前去,轻轻地在他眉心上落下一吻。

    他犹豫一瞬,还是将她搂在了怀里,轻蹭她的额发,稳稳地说:“会的,不远了……”

    回到寝阁,白裳裳回味着那场旖旎,心还扑扑跳得厉害。

    不知为何,每每与他靠近,她的理智都停了,只把身心皆交在他手里,半丝疑虑都没有,真不知该喜该忧。

    她不是个容易轻信的人,更不是个不留后路的人。

    前一世活在真真假假的关系中,她早就学会了竖起壁垒,虽保护好了自己,也免不了将一颗真心深藏。

    如此一头栽进去,全然不顾可能的伤害,不得不说太过盲目了。

    可对于他,自从经历了那场生死相依,她便再无防御之力。任那一颗爱的种子,在心最深处,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如何,是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揭身世

    今日一早去了东宫,又与李元祈厮缠良久,眼见着日已西斜,白裳裳还惦念着轻云裳。

    避开下人,偷偷出了门,紧赶忙赶,总算趁天黑前到了轻云裳。

    “主儿,您怎个才来……”秋娘见了她,急急迎上前来。

    “怎么?有事?”白裳裳问道。

    “倒没什么大事,就是一日未见着主子,不知您是怎么了。”秋娘怯怯地说道。

    白裳裳一听,差点儿没喷出来,这可不是她辣秋娘的个性啊,莫不是怕自己跑了?

    “我的个好姐姐,你放宽心好生打理铺子,在龟兹咱们也不是日日能见着啊……”白裳裳笑着安抚道。

    “龟兹是龟兹,天都城这般大,又乌泱泱这些人……来了这些日,总是心慌,一直没有个落定。”秋娘絮絮念着,仿佛真是不安生。

    “少拿瞎话唬我,你自小长在天都城里,怕是连里坊里的老鼠窝都能标上数来……”白裳裳一面说着,一面往后堂书斋走去。

    秋娘转身沏了杯热茶,也跟着进了书斋。

    “虽是这么个话,可今一时彼一时。从前只管自己吃喝,如今却是要打理这么个铺子,到底还是有些怯……”秋娘说得很是真挚,白裳裳认真听进去,不由有些闹心。

    原本指望她在天都城里如鱼得水,又对生意轻车熟路,便可大包大揽,也让她省些心。

    可若真如她所言,见不着自己就跟没了主心骨,那日后可如何是好?

    “秋娘啊,你这次回了天都,可曾去见过什么人?”白裳裳笑着脸,淡淡问道。

    白裳裳一面低头喝着茶,一面细细琢磨着,凭她对秋娘的了解,以这泼辣娘子的脾性手段,出现这样的境况定不是那么简单。

    看来,得花些功夫,了解了解下属心理,也好让她安心当值。

    “奴……并没见什么人啊……”秋娘言辞间有些闪烁。

    “阿姊,你我相识这些年,也算同舟共济,共经了些坎坷磨难。我是个什么人,你莫还信不过?”白裳裳言之灼灼,一脸真情实意地看着秋娘。

    “主儿啊,不是奴信不过您,只是……”秋娘依旧支支吾吾。

    “只是什么?”白裳裳见着了一丝缝隙,紧追猛打。

    秋娘却再不肯开口,只立在原地,来来回回揉手里的绢子。

    “罢了,阿姊到底信不过我能替你解忧,又有什么好说的……”白裳裳说着,转身便去翻图样册,不再理她。

    秋娘见状,终于再绷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下,开口已泪眼濛濛:“奴未尝瞒主子……奴回了天都,并未见过旁人,只是……只是……奴怕……”

    白裳裳见她肯开口,便赶忙上前扶起她,一面帮着拭泪,一面柔声安抚道:“傻阿姊,再难得事儿,你我有商有量,才有得化解……我怎忍心看你一人自苦……”

    秋娘似还有些犹疑,很用了气力,仿佛横下一颗心,开口道:“奴告与主子,您心上有个影儿,若真有什么,也好早些防备着。”

    白裳裳见她一脸的肃穆,也不由沉下心:“我仔细听着,还望阿姊尽言。”

    “哎……奴是个苦命人。”这一声轻叹,听得白裳裳一惊,少见秋娘如此庄重的时候。

    “奴原生于商贾富庶之家,父母和爱,兄弟相亲,就在这天都城内,也算得上好人家。可谁想到,一场大火,烧毁了基业,也烧灭了家园……一家老小皆葬送了性命,奴却因贪玩,留宿在闺友家,逃过一死……”

    秋娘说着,泪珠儿扑簌簌往下落,看得白裳裳很有些不忍。她并无意揭人伤疤,却不觉逼了秋娘说出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阿姊……”白裳裳刚想开口安慰,却听秋娘接着说道:“那一年,奴才八岁,再无依靠,唯一个远房来京投靠的表亲。”

    “当年他们一家老小来天都,奴的阿爷没少帮衬。钱粮人脉,但凡他家张口,皆尽力相助。可谁知……”

    “奴家遭难,他们面上装样,仿佛多念及旧情,官府就将奴交由他家收养。可谁知转日却将奴卖去勾栏,秋娘才走上了这条道……”

    “好在菩萨怜奴,教奴遇上主子,再见了天日。”秋娘说着,泪水越发汹涌。

    白裳裳见了,心里更是不落忍,忙轻抚她脊背,尽力安慰着。

    “那家有个儿子,少年时就尽干些混世盲流的下作事。从前奴在天都时,他便时不时来寻衅骚扰,可那时好歹有鸨儿压制着,也未闹出大风浪来。”

    “原以为过了这些年,他能收敛些,或被治了,没想到昨日竟在西市里撞见,越发神气张狂了……”

    秋娘说着,似还心有余悸,不由抖了抖。

    “他认出了奴,看着奴如今穿戴不同,倒也没敢贸然撕扯,却很是拿话威吓奴,逼着奴说出如今的营生。可巧遇上金吾卫巡查,奴才趁机脱了身。可他这样的地头蛇,怕是早晚能查出来……”

    白裳裳听了,心中倒松了口气。原是只臭虫,随便借谁之手开发了,再简单不过了。

    不过借谁之手呢?李元祈自然是最方便的,但他如今正是树威立名的时候,若因这样的小事脏了身,并非智举。

    白裳裳仔细算计了一番,便笑着对秋娘道:“傻阿姊,不过是这么个苍蝇,哪里就值得你这样忧心?快将泪珠儿擦干了,我还有事安排你,做好了,咱们新仇旧恨一起报!”

    “主子是要做什么?”秋娘听了,果真止了泪,却还一面忧愁。

    “你替我找人细细盘算清爽此人十大恶状,明日便交给我,我自有安排。”白裳裳说着,颇有些神秘地笑了笑。

    “主儿啊,您初来天都,人生地不熟的,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种小人,咱们可犯不上招惹,万一被狗反咬一口,岂不是……”秋娘很有些忧心,急急劝解道。

    “好阿姊,当真这么小瞧你主子?这点儿小事还料理不干净,还怎么在天都城里立足?”

    白裳裳自信满满,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秋娘也不好再多言,领下那差事便退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除方了

    “喂喂喂,小嫂嫂,好几日未见,你怎么一见面就约我上茶楼?”李元禧跟在白裳裳身后,叽里呱啦问个没完。

    “这不是为了谢你替我移宅么?”白裳裳转身嫣然一笑,李元禧看得一抖。

    “你别没事儿冲男子这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他有意思……”李元禧嘟嘟囔囔的。

    白裳裳心里大翻个白眼,照这意思,男的未免也太容易自作多情了吧,随口一笑而已。

    算了,今日还要仰仗他,也就不计较了。

    “好了,快些走吧,去偃了茶就凉了。”白裳裳提了衫子,三两步进了位于西市东北角的酉光茶室。

    “掌柜子,给爷来间雅室,要僻静。”李元禧大摇大摆跟进来,冲着店掌柜一阵吆喝。

    在西市,迎来送往的多是平头百姓,李元禧这样派头的主顾,于这样的小店,确是不常见。

    掌柜子打眼一瞧,忙不迭地哈腰应承着,说话就要请他二人上二楼雅室。

    “不了,我们就在这堂里,还请掌柜将最贵的茶食热乎端了来。”白裳裳说着,就近选了个靠里的位置,随意坐了下来。

    “不是吧嫂嫂,请我喝茶,连雅室都不进么?”李元禧很有些委屈,选了西市小店也就罢了,还不去雅室。

    “你懂什么呀,这样的铺子,不常有贵人来,据说那雅室反倒腌臜的厉害,不如在这堂子里,时时洒扫。”白裳裳压低了声量随口胡诌着。

    李元禧一听,竟觉得很有道理,也就坦然坐在一旁。

    “那为何选了这里啊?”李元禧扫了一眼这茶室陈设,很是朴素,真疑心它家茶能不能入口。

    “怎么?嫌这里档位太低,入不了禧大爷的眼?”白裳裳明知故问,揣着明白当糊涂。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李元禧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听人说这店里虽一般,却出好茶点,茶叶上得了台面。再说了,东市里好是好,不容易撞上人么?”白裳裳淡淡说着,极真切的样子。

    李元禧听了,点点头:“嫂嫂真是巾帼……”

    “……英雄,这都能想到,佩服佩服……好啦,你那些腔调我都能背出来了,下回换点儿新的啊。”白裳裳截住话头,笑嘻嘻地逗他。

    “嫂嫂真是好利口,怎么见了母后就跟个锯嘴葫芦似的……”李元禧被抢了白,多少有些不快,势要扳回一城。

    “我哪有你这好命?随口乱嚼也不怕被拖出去砍头。”白裳裳却很无所谓的样子。

    “哪里的话,母后待后辈最是和气,哪里会随意开发?”李元禧忽而很是认真,一板一眼地说着。

    白裳裳看他一脸的恳切,不知该说什么。

    他眼中的慈母,却是迫害他人的恶妇,每个人,都只能看到一部分真相。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娘娘待我也极和气,只是到底不能如你似的,再怎么随意也无妨。”白裳裳淡淡说着。

    李元禧还要再辩白,却忽而听门口有人大声囔囔着:“掌柜的,好酒菜端了来,你方了大爷来了。”

    被打断了话头,李元禧很是不快,回身望了眼,转过头来嘟囔了句:“什么玩意儿还充大爷……”

    白裳裳探头看那人,油头横肉,一脸凶相,正是方了儿,难怪秋娘见了他能丢了魂。

    她打听好了这人惯爱来此处吃早茶,今日专程带李元禧过来,就是要守株待兔,布下张天罗网,将这恶狗收了去。

    “来了来了,这就来,爷您且慢坐。”掌柜端着茶食上来,一面往白裳裳这桌送,一面应承着那方了儿。

    为白裳裳二人沏好了茶,掌柜赶忙往方了儿跟前去:“方爷,今日还照旧?”

    “那桌刚上了些什么啊?怎么看着比伺候我的要好些呢?”方了儿装腔作势,疾声厉色地责问着掌柜。

    “瞧您说的,那哪儿能呢?给您上的可都是掐尖儿的……”掌柜很有些支吾,声音里都打了颤。

    “掌柜的,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方才分明要了你们最贵的茶食,怎么?都不是尖儿?”李元禧很是不快,头也不回,淡淡说道。

    “哎哟,这位贵人,小的不是那个意思,敬献给两位爷的都是尖儿,都是尖儿……”掌柜又赶忙上这边解释道。

    “你是哪路的?敢跟你方大爷抢食儿!进门就看你不顺眼了……”方了儿一拍桌子,起身就往这边走来。

    眼见着要起风波,掌柜子都吓软了,正要上前劝解,却被白裳裳拉到一旁:“快去正街上把金吾卫引来,就说是十爷。”

    掌柜一听,吓了一跳。除了当今最得宠的皇后幺儿,还有谁敢自称十爷?

    他这是撞了什么运道,竟招来这么尊大佛。

    而方霸王的恶名,谁人不知,要是让十皇子在他店里受了伤,他一家老小,都别活了。

    当下除了搬官兵,怕是没别的法子了,于是撒腿就出店拉人去了。

    “这位真是说笑了,人怎会跟狗抢食呢?”李元禧仍旧坐在原处,继续吃茶。

    “你!今日不打你个屁滚尿流,方爷爷就不姓方!”方了儿气极,抡起拳头就向李元禧奔来。

    “元禧小心!”白裳裳在旁看着,很是捏了把汗,就近拿起店家抵门的横棍,想着在后下手帮衬。

    “啊!”

    却还没来得及等她动手,方了儿已被李元禧一掌拍倒地上,捂着胸口直嚷嚷。

    “这么个草包,还有脸在街面上横,我若是你,早回家跟阿娘讨奶吃了。”李元禧拍了拍手,云淡风轻地戏谑着。

    “你你你!你等着!”方了儿见不是对手,又看出李元禧身份不低,起身便想逃。

    可还没走到门口,金吾卫已冲进来,打头一位很有些威武的将军,伸手便将方了儿鸡崽似的提到李元禧面前。

    “臣左金吾卫将军陈商拜见十皇子。”陈商说着,抱拳行礼。

    方了儿一听,吓了个半死,竟然是十皇子!这才知道了厉害,连忙跪地求饶。

    “此人横行霸世,今日是遇上本皇子,但凡是个弱肉,怕都被他浑吞了。还劳陈将军将这腌臜东西带了去,好好算算账。”李元禧一副替天行道的模样,淡淡说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吐实情

    出了茶室,李元禧对今日打奸除恶很是得意,乐颠颠的就差哼小曲儿了,白裳裳却很有些不安。

    没想到一切这样顺利,她还没来得及上前寻衅,李元禧已帮她挑了事,之后的便皆在计划内了。

    可如此利用一个真心实意待她的人,哪怕不是作恶,她也很是愧疚。

    谋划的时候,她满心皆是义愤,决心要替秋娘报仇雪恨,也就没顾得上那么多。可真做了,她才觉得很对不起李元禧。

    她平生最恨被人利用,如果换做是她,一定气到老死不相往来。李元禧若是知道了,会不会也……她不敢想。

    “小嫂嫂,你阴沉个脸?莫不是嫌我鲁莽?”李元禧转过身来,很有些小心地问道。

    看他那以为自己犯了错似的神情,白裳裳越发难堪,一时有些无法面对。

    低着头,挣扎了良久,白裳裳终于还是决心认错,就算他生她的气,她也不能让他一直蒙在鼓里。

    “元禧,说好了请你喝茶,被那小人扰了兴致,不如换个地方,再请你一回。”白裳裳不愿在这大街上闹得难堪。

    李元禧心里一松,她不生气就行,于是乐呵呵地应承了,二人便往东市去了。

    “什么?你是有意让我收拾那人的?!”

    雅室内,李元禧听白裳裳一说,果然暴跳起来。

    白裳裳勾着头,大气不敢出,只能任他数落。

    “好嫂嫂,竟给我了个当英雄的机会,你说我要怎么谢你呢?”李元禧咬牙切齿,看来确是气着了。

    “要打要骂任由你,是我对不住,再没别的话。”白裳裳依旧扮乖作小。

    “你!我如何能打骂你?!太过了,太过了……”李元禧越说越气,在雅室里来回踱步,尽力压制着火气。

    “我也不瞒你,此事事出有因,我没别的法子,才想了这个主意,可骗你是我不对。”白裳裳小心翼翼地说着。

    “你倒说说,什么因由,要你费了这等心思,又饶上我一道。”李元禧横眉怒对,逼她把话讲明白。

    “在龟兹的时候,我跟你似的,宫里憋着总嫌烦闷,时不时愿意出宫去找乐子。后来认识了个卖衣裳的中原小娘,我见她家衣裳好,便常去光顾,还介绍了好些大主顾给她,这么也就彼此熟悉了。”

    “她得知我要来中原,很是动心,也想回归故土,便将铺子挪到这天都来,哪想前几日遇上方了儿这素日冤家……”白裳裳想了想,还是不愿将秋娘的过往说出来,多个人知道,多道疤。

    “我说呢,平白无故,你也惹不上这种苍蝇。”李元禧听了这番解释,好歹泄了气,面上颜色却依旧不大好。

    “我派人查了查这方了儿的底细,这些年欺街霸市的事没少做,还有些说不清的人命官司,除了给那小娘除忧,也是想替里坊百姓去了这恶霸。”白裳裳说着,掏出那张十大罪状,递给李元禧。

    李元禧有些犹疑地接了,仔仔细细读了一遍,气地直握拳,转身就要往出走。

    白裳裳见状,一把拦住道:“这是干嘛?”

    “我要去县衙,问问那堂上父母官,如何能让这样的恶人横行于天子脚下!”李元禧恨恨地说道。

    “元禧,当街闹出这事儿,已是很大的动静了,若再深究,宫里怕是瞒不住了……”白裳裳不无忧心地说着。

    李元禧看她那神情,又静下来想了想,此事说到底不宜闹大。暗地里将那苍蝇捏碎的法子多了去,没必要伤筋动骨,折损了自己。

    于是,点了点头,好歹又落了座。

    白裳裳赶忙给他添了些热茶,又递了块芸沙糕,笑嘻嘻地请他赏脸吃一口。

    “此事多谢你,等那小娘安顿好,让她为你做几身气派衣裳,聊表谢意!”白裳裳一脸谄笑。

    “小娘拿衣裳谢我,那你拿什么谢我啊?”李元禧拿着腔叽歪着。

    “改日在明月楼设宴,我亲自下厨,给你做顿大餐,如何?”白裳裳笑眯眯地问他。

    “你?会下厨?”李元禧盯着白裳裳,就她那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认不认去膳房的路他都很是怀疑。

    “怎么?信不过我?改天可让你好生见识见识!”白裳裳被他一疑,很有些不忿。

    “好好好……我信我信,不过下厨就免了,回头烧了膳房是小,伤了嫂嫂你,我可担不起。”李元禧嬉皮着个脸,呵呵笑道。

    “好啊!我非要做给你看看,你且等着。”白裳裳见他终于有往日笑意,心头一松,也嬉笑着回嘴道。

    “说笑归说笑,这人已被金吾卫抓了,你想让如何处置?”李元禧忽而认真起来。

    “他的罪状,一五一十都在那纸上记着呢,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白裳裳喝了口茶,淡淡说着。

    “好,就听你的。”李元禧应承道,“晚些就将这罪状递进去,要这么个算,够他掉三回脑袋的。”

    “元禧,真是多谢你,愿意这样帮我……”白裳裳很有些感动。

    原本她想着被金吾卫带回去,不死也要碎些骨,就不打算再劳烦李元禧了。没想到他却主动过问,大有送佛送到西的意思,这份人情欠得更深了些。

    “兄弟姊妹,就是要这样互相帮衬着,再说了,咱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么?”李元禧乐滋滋地回道。

    白裳裳听了这话,心里越发愧疚,她利用了他,他却依然愿当她是最好的朋友,这样的人世上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元禧,从你我相识,便都是你在帮我。你说吧,我能做点儿什么,不说帮衬你,就是让你高兴高兴也好。”白裳裳此刻很有些掏心掏肺,真切地盼着能做些什么弥补他。

    李元禧看她一副义薄云天地模样,很是想笑,又怕她恼,而他真也想不出什么。

    这世上,少有他需要旁人帮衬的事儿,这可真是让他犯难了。

    扎耳挠腮闷了半晌,忽而灵机一动!

    “既然嫂嫂你这么有诚意,就告诉我个旁人不知道的秘密吧!”李元禧哈哈一笑,等着听她回话。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9194/ 第一时间欣赏罗衫轻最新章节! 作者:一斛明月所写的《罗衫轻》为转载作品,罗衫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罗衫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罗衫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罗衫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罗衫轻介绍:
穿越而来的龟兹嫡公主,打马喝酒开制衣坊,月入百万好不快活!直到路遇蓝颜祸水睿王爷,一步步陷入情网……可为何要嫁给他大哥???
中原江山,龟兹安危,天赐的一年之约,她一心等着她的良人,奈何却总是错过……
她说:我的心很小,装不下天下苍生、家国恩仇,只想装下一个人,一生一世……而这个人,再也不是你了……
(架空唐,一段盛世下的爱恨悲歌。男主成长型,女主比较佛,但三观极正,有鲜明的是非原则。)罗衫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罗衫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罗衫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